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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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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麽人啊?”

姑娘怒目圓睜, 朝他發問。

周雲朗有點兒傻眼。

明明就快要事成,也不知道從哪兒殺出來這麽蠻橫一個小丫頭,此時竟然還先入為主, 盤問起他是何人。

他發楞了一會兒, 那姑娘見得不到答案, 也沒繼續盯他, 轉而將目光投向了被她奪走的那杯茶上。

“瞧著像個傻的,也會下毒嗎?”

他似乎聽見姑娘嘴裏這麽小聲嘟囔了一句。

周雲朗愕然,她這是說得什麽話?是在說他傻嗎?不對——她如何得知裏頭被他下了毒?

他自覺這一番手腳做得那叫一個滴水不漏, 瞧, 就連周雲辜也沒察覺半分端倪。

他這廂仍舊詫異著,那位姑娘已經端起茶杯, 將裏頭的茶一飲而盡, 壓根不容他反應,更別提阻攔一二。

他便老老實實當起了傻子,繼續目瞪口呆地瞧著來人接下來的動作。

於是他看見那漂亮的小姑娘將茶咽下去, 皺起精致的眉頭, 似乎還回味起來。

“果然下了毒啊。”

姑娘品了片刻,這樣喃喃道。

她這一句話並未壓低聲音,屋內的二人皆能聽清。

周雲辜豁然起了身,皺緊了眉頭, 動作迅速地奪走姑娘手上的杯子, 又緊張地攬住了對方。

周雲朗更傻眼了。

這位姑娘還真是猛人啊,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從何得知他下毒這件事的, 但是知道有毒還能端起杯子就飲, 飲完才下結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平淡說出“果然下了毒”這種話。

他生平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而周雲辜的反應也足夠讓他吃驚。自打周雲辜回到周家, 他遠遠近近也見過他不少面了,對方從來都是一副無論何時都不關他的事的冷淡模樣,就好像世間沒有能額外引起他註意的事兒;此時他卻露出這樣的著緊神色,比他先前那個莫名其妙的笑還要讓人驚訝。

他便忘了,其實他才是該質問來者是何人的那個人,同時忘的還有他欲下毒害人卻被揭露這件事。

那姑娘此時又開了口,卻是對著周雲辜。

“哎呀,我沒事兒,你別緊張,凡…人這點兒小毒傷不到我。”

周雲辜聞言,神色松了下去,攬著她的手卻沒有松開。

而姑娘也不甚在意,反而將目光重新轉到周雲朗身上。

“你是誰啊?為什麽要往他的茶裏下毒?”

周雲朗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成眼前這個樣子的。

他覺得他應當說點什麽,以示反駁,譬如“你憑什麽說我下毒?你又是誰”之類的話。

然而他實在震驚又茫然,嘴唇上下甕合,磕磕絆絆說出一個“你”字後便打了結兒。

那奇奇怪怪的姑娘也不同他廢話,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將目光重新轉到周雲辜身上,似乎是在仔細打量。

“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在這裏過得是不是不好?”

周雲朗心想,呵,欺負,他們哪敢。周雲辜為了婚事都敢跟周老太爺叫板,當場甩冷臉子給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太爺,他們一眾小輩可沒有這般底氣,更別提欺負他了。

全然忘了自己方才還想給人家餵毒。

周雲辜聞言似乎也楞了一下。

於是周雲朗就見他抿了抿唇,低了眉目,輕輕“嗯”了一聲。

周雲朗:“?”

不是,這人臉上原來還可以做出如此示弱又乖順的表情?

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魔幻。

更魔幻的是,那姑娘轉眼又瞪了他一眼,擡起手,想要做些什麽動作。

怎麽,難道這瞧著弱柳扶風的小姑娘還想打他?!

手擡到一半,就被周雲辜捉住,攔住了後頭所有的動作。

周雲辜開口時嗓音有些無奈,像是哄人一般對小姑娘低聲勸道:“別沖動。”

小姑娘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反駁周雲辜。

她只是拉起周雲辜的手,牽著他往外就走。

“走,這破地方我們不待了,這些人竟然敢欺負你,都是壞人。”

周雲朗:“?”

想想也是,他下毒這事兒確實壞,但從頭到尾,周雲辜呆在周家兩個月,可半點虧也沒吃。

結果他就聽見周雲辜含笑的聲音響起。

“好。”

仿佛他真的是被欺負的孤苦之人,乖乖等著來人將他接走。

周雲朗多楞了片刻,再追出去時,院裏哪還有那二人的身影。

……

杳杳拉著周雲辜出來,後知後覺才想起來問一句:“啊,裏面那人真不管了?”

周雲辜喉間有低低笑聲。

“不用管。”

“好。”她又問,“那我們去哪兒呢?”

周雲辜想了想,回她道:

“不如回楊城吧。”

杳杳楞了一下。

她話裏的意思其實是問現下去哪兒,只是周雲辜既然想到更遠的楊城,便證明他其實也不想再在這裏多做停留。

因而杳杳只是笑了一下,便順應著他的話。

“好。”

她松開拉住他的那只手,又重新用將他兩只手都握住。

“閉上眼睛。”她一邊說,一邊朝周雲辜眨了眨眼。

周雲辜不疑有他,含著笑,順從地閉上了眼。

他再睜開眼,周遭環境已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仍在一處院落之中,只是景致卻不是先前小院裏那樣。

院墻邊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院子角落裏有兩把座椅,一旁的小幾上仍擺著茶具未收,一景一物,皆是他們初秋離開時的模樣。

而沈屙未愈的他曾經坐在那裏聽杳杳談起那些玄奇的事情,一切都好像是她給他的一場好夢。

杳杳松開他的手,望向他時,眸子裏閃著細碎的光。

“我們回來啦。”

他微微笑了。

“嗯,回來了。”

杳杳似是懷念般地打量了周遭的環境片刻,感嘆道:“別說,我在這人間,還是初遇見你那段時日過得最是舒心。”

說完,她看向周雲辜,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周雲辜被她的眼神盯得耳尖微紅,卻難得沒有避開她的目光看向別處,而是靜靜地回望。

良久,杳杳露出一個笑來,兩頰處淺淺的梨渦隨之陷了下去。

“你還記得嗎?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全然不是現在這個性子。”她這樣說著,露出一點回憶神色,“我在街上撞見你,問你要算卦的時候,你可兇了,神色冷得像塊兒冰,瞧著不好親近極了。”

杳杳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

她皺了皺鼻子,又補充了一句。

“可兇了。”

像是責怪,又像是撒嬌。

經她這麽一說,周雲辜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終於不再與她對視,而是微微垂下眼簾,似乎是在思考。

“是我不好。”片刻後,他擡起目光,神色有幾分認真,“對不住。”

他那時好像是有那麽點兒兇。

只是眼前人以為那是她與他的初見,其實不然。

早在她支起月老廟外那處算命攤子時,他便瞧見過她。

她戴著面紗,在晨曦微陽下支開攤子,有好奇的過路人上前來詢問,她便溫聲答話,一雙眼睛裏全是盈盈笑意,光照進去,柔和又剔透。

她認真替人測算起了命數。

而他則不遠不近地看著。

他其實不信命,這也怨不得他,只因過往替他摸算過命數的人,嘴裏說出來的話總是那麽得不好聽。

只是他看著她,卻突然也想上前去,像那些虔誠的香客一般,將命數交到所謂能知曉天命之人的手裏,聽聽看他們會怎麽說。

念頭乍起,他便是一驚,隨即告誡自己,不可動搖。

他對命運諱莫如深,就像病人總是諱疾忌醫。

因而他再碰見她,而她張口便是要替他做主算一卦,他這才徹底將冷冷臉色擺到面上來,其實細想來,不過是惱羞成怒。

他這一回想,便是長久的沈默。

“……啊?”只是頓住的不光是他,杳杳聽到他的道歉也微楞。

隨後她便反應過來,又重新笑著道:“道什麽歉呀?其實那時候是我唐突了。”

仿佛她只消一眼,就能準確猜透他心中所思所慮。

周雲辜定定看著她。

她的面上仍舊掛著盈盈的笑,比春日的風要暖,比盛放的花要甜。

周雲辜便感慨於她這個人。

她這個人呀,渾身上下行事作風有一股子超脫於世俗的天真勁兒,實際上呢,卻又知情識意,不會叫人覺得她不懂事;偶爾倒也會撒撒嬌,撒起嬌來則格外讓人心疼,連同她說話都會下意識放緩了聲。

周雲辜便柔緩了聲調,同她說:“我絕不會再兇你。”

杳杳眼珠子轉了轉,想了想道:

“若是我再唐突你,你也不兇我?”

她轉眼珠子的模樣有幾分頑皮,便叫她周身少了些飄渺的神仙氣兒,反而像是尋常的凡間姑娘。

而此時話裏話外,也不知是故意拿他尋開心,還是較真勁兒上來了同他杠上了。

周雲辜低笑。

“如何唐突……?無論如何,也不會兇你。”

他話音方落下,眼前的神仙姑娘就不甘示弱地湊近了些。

她朝著他一寸寸靠近的時候,明亮的眼睛裏是灼灼的目光,一瞬也不曾移開過,仔細地盯著他,似乎要將他納入眼底,好記進心裏。

周雲辜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杳杳身量只到他肩膀位置,要再湊近些,便需微微仰起頭,踮起腳。

而她的手已攥住了他的衣襟。

周雲辜似是被蠱惑,頭腦裏幾乎空白,下意識地配合著她微微低下了頭。

他們此時近得仿佛呼吸都交融。

杳杳頓了一下,將頭偏過去了一些,才再度靠近他。

唇角處傳來一陣微涼的觸感,像是柔軟的花瓣被風吹來,輕輕拂過,又在短暫的留戀之後,一觸即逝。

距離拉開,眼前的姑娘微紅了臉頰,眼神卻明晃晃,甚至好似暗含得意,仿佛在說——

“看,我唐突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杳杳:(得意叉腰)唐突一下,說好了不許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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