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肺部的時候，季瑤才稍稍緩過了勁，只不過夾著煙的手指還是不住的顫抖。

家裏出事的那天晚上，是大一的暑假，鬼知道這破舊的小區是怎麽回事，居然又停電了。空調嘩嘩的聲音戛然而止的時候，熱氣隨之而來。

季瑤煩悶的出了房間，外頭似乎也有了人說話的聲音，扯著嗓子要打電話到供電局投訴的，說要報警的，也有說要打電視臺的，更有的說要打市長熱線，民生問題嘛，這麽熱的天這不誠心要人的命嘛。

季瑤拿著手機下樓去乘涼，也好比窩在家裏洗桑拿的好。爸爸有些擔心，“瑤瑤啊，要不要爸爸陪你下去走走，女孩子家的一個人不安全。”

季瑤原本就煩躁，被爸爸這一啰嗦，也沒給好臉色，“不用了。我就在樓下轉轉。你們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樓下的花壇邊有三三兩兩的人搖著扇子在聊天，似乎這一聊起來，天兒也沒那麽熱了，心情也沒那麽煩躁似的，無非就是者東家長西家短的事。誰家媳婦欺負老婆婆啦，誰家兒子賭博輸了十幾萬，誰家男人不安分啦……

季瑤一手搖著扇子，一邊翻著白眼，對於這些長日無事的婦女們，心裏那是一萬個嫌惡，也暗暗下決心將來自己可千萬不能成為這樣的人。

於是又走了遠些，才掏出手機給顧全打電話，“顧全……”

話還沒說完，顧全就開口了，“又停電了？你們那片咋回事啊？這個月都第幾次了啊！真是……”

“顧全，我打電話不是要聽你嘮叨的，最近我們這片好像在舊線路整改，說到底也是好事，等熬過了這一段，將來就一勞永逸了。”人也是奇怪，季瑤原本是想找顧全發發牢騷的，誰知被他把話說完了，季瑤心裏的怨氣倒沒了，開始安慰起在電話那頭抱怨不已的顧全。

顧全想了想，“瑤瑤，要不我過去陪你吧。”

“不用了，從你家到我家還有段距離，說不定等你來的時候，電已經來了。”季瑤連忙拒絕。

顧全嘻嘻的笑，“還是瑤瑤你最心疼我。”

“什麽時候學的這麽油嘴滑舌了，你要再這樣我就掛了。”季瑤羞的連聲音都低了。

雖然她很顧全認識了這麽多年，但是當面聊天和隔著電話感覺又不一樣。顧全堅持，“瑤瑤，我都有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咱們不是昨天才一起逛的街嗎？”季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顧全笑的有些靦腆，“不是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你別管了，我一會兒就到啊。”

話說完電話就掛了。季瑤抱著手機嘴角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女孩有時候也是奇怪，明明嘴裏說不讓他來，但是顧全真的不顧一切來的時候，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路邊的蚊子真多，季瑤不停的搖著扇子，走來走去才能稍稍阻止被蚊子包圍的趨勢。

計程車在路邊停下，身穿白色襯衫牛仔褲的顧全從車上下來，季瑤忍不住感嘆，腿怎麽那麽長呢。

有時候也奇怪，男生坐著或是窩在哪裏，看不出身高。真要站在身邊，才真真實實的感到了點壓迫感。

季瑤在女生裏也不算矮，一米六八的身高，才95斤。

三伏天的夜裏，街上也有一股股的熱浪，顧全拉著季瑤的手，“瑤瑤，要不咱們去網吧，那裏有空調，還能玩游戲。關鍵還沒有蚊子。”

季瑤有些猶豫，爸媽如果一會兒找不到她，該著急的。再說大晚上的跟一個男生出去，就算是顧全，出於女生的羞澀，到底還是有些抗拒。

顧全說，“瑤瑤，要不我給叔叔打個電話。”

季瑤有些不好意思，末了還是給爸爸發了個短信，說去同學家蹭空調了。

兩個人走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家網吧，顧全交了押金，又買了水和零食，顯然是打算包夜的架勢。

不過能吹著空調，季瑤也管不得網吧裏的煙味。找了個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

顧全喜歡打游戲，曾經也試圖教季瑤玩，最終還是很無奈的放棄了，季瑤也不得不承認，關於網絡游戲還是分人的，她是怎麽學也學不會的。

季瑤戴了耳機，隨意找了個美劇追了起來。中途的時候，手機震了一下，季瑤看了下，是爸爸發來的，問她到沒到同學家。

季瑤回了極其簡短的兩字，已到！

包夜的時間到早上七點，可是五點多天就亮了，顧全陪她吃了早餐，然後一起回家。

才到小區的門口，季瑤就敏銳的察覺出了異樣，空氣裏有濃濃的焦糊味，擡頭看到自己家的那棟樓，整體被熏的漆黑，季瑤的心沒來由的咯噔一下。

有認識她的鄰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瑤瑤啊，你可得節哀啊！”

季瑤不明所以的看著鄰居大媽，“大媽，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大媽就看著她流眼淚，但是就不松手。

季瑤對著她吼，“大媽，你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睡覺。”

旁邊圍觀的人都來勸，勸她冷靜，季瑤覺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突然就覺得陌生了起來。

依稀有個穿制服的警察走過來，有人指著她說，“這就是死者的女兒。”

季瑤瘋了似的抓住那人大吼，“你說什麽呢？誰是死者家屬啊，有本事你再說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顧全從後面抱住季瑤，“瑤瑤，你冷靜點，咱們聽警察叔叔的。”

季瑤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那警察，隔著淚眼問，“你告訴我，他們說的不是真的，我爸媽沒事的，對吧，啊？”

警察是個中年男人，看見小姑娘哭成這樣，也有些為難，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姑娘，你節哀啊。”

季瑤只覺眼前一黑，然後倒在了顧全的懷裏。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顧全拉著她的手，季瑤回握他的手哭著問，“顧全，這不是真的，這都是夢，對不對？”

面對著季瑤如此希冀的帶著渴求的目光，顧全一萬個不忍心，但是事情已經發生，於是抱著季瑤說，“瑤瑤，我永遠會跟你在一起的。”

季瑤錘著他的胸口，一個勁的自責，“我為什麽要出去，我要是不出去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我為什麽要去包夜啊……”

哭的聲嘶力竭，然後又昏沈沈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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