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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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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韻婷死的第六日,蔚碧率妖魔大軍,逼叛帝都

——他來搶回他姐姐的屍身,要砍下帝王的頭顱,懸在摘星樓上,將整座阿房宮燒成灰燼。

這不是妖魔與昆侖早盟約的合作的內容,阿朝曾對霍肅再三強調,哪怕她死在阿房宮,昆侖也絕不能為覆仇宣揚背叛王朝,她只想為這王朝換一個更仁慈的君王,但誰也不能再分.裂這個用無數鮮血屍骨才艱難構築起的龐大統一的王朝。

蔚碧背叛了與昆侖仙門的盟約,但這有什麽辦法,誰能阻止一個想為唯一親人覆仇的瘋狂少年。

褚毅率二十萬禁軍於帝都屏山前迎敵,那日旌旗蔽天,血流成河,籌備訓練了數百年的禁軍大破妖魔,最後時刻,蔚碧化作靡蛇,龐大的獸身遮蔽了半邊天空,他張開血盆大口正要俯沖而下將褚毅攔腰咬斷,就被恐怖的威壓生生壓陷入地底,滾起百裏海嘯般的沙浪。

剎那間,風雲都停動,所有的人與妖魔,數十萬雙眼睛恐懼又敬畏地仰起,不敢對視那高空帝王冷漠垂視的目光。

帝王在帝都前消除了這場叛亂。

曾經的貴妃之弟、王朝昭廷都督, 第一支舉起謀逆大旗的叛軍首領蔚碧被斬成一千零八十塊碎肉,獎賞給禁軍中作戰英勇的將士,殘活的驚恐的妖魔四散奔逃,落草為寇,褚毅因功加封太尉職,奉聖諭下剿匪令,以叛黨的頭顱換取珍貴的靈寶和官職,於是各州府軍爭相剿匪,民間各地的商會、小家族、散修也無不動心,互相溝通聯絡消息,一夜之間,全天下都積極湧入剿滅妖魔叛黨的熱潮。

宮中燈火通明,宴飲過深夜,帝王的輦架才緩緩駛回摘星樓。

阿朝團著被子縮在被窩裏,她一直在睡覺,但總做噩夢,一會兒就被驚醒,又一次被驚醒,她滿頭冷汗,半昏半沈間卷了卷被角正想更縮進被子裏,鼻尖就被填滿腥烈的酒氣。

她一下睜開眼,猛地坐起驚魂未定往前看,看見榻前鮫珠燈盞綽綽的幽光,映亮帝王半張俊美深刻的面龐,他微微瞇著眼,坐在榻沿,懶怠又閑慢睨著她。

阿朝心口起伏,她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她不知道說什麽,默然看著他,半響,低聲說:“您回來了。”

少女鬢角布滿細細的汗珠,單薄的肩頭幾乎掛不住中衫,她細細指尖捏著被角緊張坐在那裏,神容憔悴,臉色蒼白,有如西子般的病態柔美。

帝王慢慢凝睇她,像欣賞一株纖弱美麗的花,伸出手掌撫在她肩頭。

“宮人說,今日的晚食又原樣送回禦膳房。”他慢條斯理:“這麽不想吃飯,我帶了盤好菜,你是不是想嘗嘗。”宮人低頭端上來一個盤子,盤子上有幾小塊指頭大的肉,被炙烤成微焦的顏色,仍散發著香氣。

阿朝臉一瞬間蒼白。

帝王笑起來,那笑容充滿殘酷的冰冷和嘲弄。

“他不如他姐姐聰明,更不如他姐姐自私狠心。”冰涼的指尖一點點拉開她交疊的衣.領,細.軟的皮.膚浮現在昏幽的燈火中,很快覆上密密的雞皮疙瘩:“又一個心慈手軟,難成大事的東西。”

“衡明朝,瞧一瞧,你是多愚蠢,妄想與這樣的妖魔盟約。”他在她耳邊低柔諷笑:“妖魔就是畜牲,不殺光那些桀驁的種血,活下來的崽子們就不會知道恐懼,你以為只殺一些就夠?不,遠遠不夠,你要用畜牲的方法打敗畜牲,要屠光所有敢有異心的膽子,把敬畏刻進殘活的畜牲的骨子裏,它們才會一輩一輩,學會溫馴和順從。”

阿朝嘴唇哆嗦,因為疼痛,也因為酸漲。

她緊緊咬著唇,低著頭不願意發出求饒的嗚痛,帝王冷漠看著她,對帷帳外的宮人說:“把盤子拿來。”

“不!”阿朝悚然而驚,全身都哆嗦起來:“我不吃,我聽明白了,我不吃!”

帝王譏笑:“別人吃得,你怎麽吃不得?”

“…我不吃。”阿朝沒有聲音地哭,顫抖又倔強地說:“我、我不吃。”

她哀求地看著他:“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吃。”

帝王看著她,突然俯身貼著她臉頰,溫柔耳語:“你知道,孤當年為什麽建摘星樓。”

“摘星樓建了四百年前,金雀牌散出去四百年,各州獻上過十三個女孩,她們大多是凡人,壽元短暫,陸陸續續死了,還有一些聰明又美貌的孩子,孤很喜歡,也願意寵愛她們,但她們總會漸漸變得不懂事,孤廢過三個,被囚.禁後或瘋或死,淩遲殺了一個,如今算來,還能剩下三五個,就在附近的行宮裏。”阿朝聽見他低沈柔和的聲音:“阿朝,如果你把自己餓壞了、或是郁郁快病死了,孤就把她們帶過來,帶來這摘星樓,孤會在你這具肉.身死去之前,把你的元嬰和魂魄取出來,刨開她們的肚子,看看你的元嬰會喜歡哪一具新身體。”

“…”

“……”

阿朝全身忽然開始顫抖,淚水啪嗒啪嗒落出來,喉嚨間滾出細細的嗚咽。

“我吃…”

“我吃…我會吃…”

她胡亂點頭,狼狽地爬起來伸手去夠宮人手裏的盤子,帝王冷眼看著,在她拿起那盤子徒手要撿起裏面的肉塊塞進嘴裏時,猛地掀翻盤子,一把將她按回枕褥裏。

阿朝一直在嗚噎。

她的頭發散亂,烏黑的發絲綢霧般散散落了他一手,帝王噬咬她的臉和鬢角,摸著她的肚子,過了一會兒,把她翻過面來,讓她直視自己赤紅的妖瞳。

阿朝幾乎要崩潰。

最後的時候,他掐著她的下巴,阿朝聽見他低低地笑:“猜猜看,孤下一個要殺誰。”

阿朝很快知道了這個答案。

是長羅家。

深夜,長羅氏在帝都的家宅被禁軍抄家,闔族押入詔獄,與長羅家聯姻的六七姓大家族在同一夜被圈禁,不許進出,一時整座帝都人心惶惶,勳貴之家家家戶戶備滿白幡喪服,棺槨擺在巷尾,整片天空彌漫著淒風苦雨。

長羅樂敏脫簪垂發,跪在摘星宮外兩日兩夜,哭啞了嗓子,呂總管才放她進來,讓她見到阿朝。

長羅樂敏再也沒有之前春風得意的驕縱快活,她眼睛都哭得腫了,一看見阿朝,就撲通一聲跪下:“皇後娘娘,娘娘,求求您向陛下求情,放了我哥哥,放了我爹娘姐弟,娘娘求求您!我們長羅家會永遠效忠您!我們長羅家會永遠效忠您的娘娘!”

她是在哀求阿朝,也是在提醒甚至隱約脅迫阿朝,關於長羅家與昆侖的盟約,長羅家願意當昆侖和未來新帝忠心的支持者,昆侖需要支持,它就不能眼看著自己的支持者受此大難而無動於衷。

阿朝默然坐在桌邊。

長羅樂敏很久沒聽見回應,紅腫眼睛擡起頭,看見阿朝疲憊的眼眸。

她瘦了許多許多,曾經那懷著帝裔、被萬千寵愛權勢赫赫的少女,大起大落後,變得疲倦而沈靜,她坐在那裏,是那麽消瘦,卻竟莫名更生出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度。

不知為什麽,長羅樂敏心底某種東西突然不那麽篤定了,她顫聲:“娘娘…”

阿朝沈默了很久,沙啞說:“我會去求君王,放出你的父兄姊妹,不動你們祖宅的財庫,但長羅家必須解散私下收攏的暗軍,交出除祖地外所有吞並的疆域與靈山川脈,此後長羅家闔族退入祖地,族中子弟日後求學,可入山門,可入朝堂,不受拘束。”

長羅樂敏臉一瞬間白了。

她是年輕是幼稚,但身為氏族子弟她有一件事最清楚不過,暗軍與家族坐擁的靈山疆域是一個家族綿延壯大的根基,帝王是在掘氏族的根基,帝王是要顛覆整片乾坤大地數十萬年家族與仙門共榮的統治。

“娘娘!”長羅樂敏淒厲地尖叫:“這怎麽可以!這怎麽可以?!”

“陛下他不是在掘氏族,他也是在掘仙門的根基,掘昆侖的根基!您怎麽能坐視不理!”她膝行過來搖晃阿朝的衣擺,哭道:“娘娘!您去求求陛下,您必須得做些什麽,今日是我們長羅家,明日受此大難的就是仙門!就是昆侖!您不能坐視不理啊!”

阿朝說:“不用明日,陛下已經對仙門動手。”

長羅樂敏的聲音戛然。

她震驚看著少女,只看見少女疲憊而沈靜的臉。

“陛下同樣下令征收仙門的靈川山脈,一如氏族,除祖地外,其他洞天福地陸續都將交由官府,統一錄檔歸入少府府庫。”阿朝輕輕說:“昆侖已經接旨,長闕宗隨後,天璣宗含珠宗幾宗皆順命,那些不願順旨的……太尉受聖諭,禁軍已經準備發兵圍剿。”

“……”

長羅樂敏完全不知道說什麽。

“仙門…”她顫聲:“…同為仙門,數十萬年的祖宗基業…你都如此狠心?”

阿朝第一次露出笑,雖然微弱而蒼白,但那的確是笑。

“仙門是出世地,是求大道,求長生,求聖德,從一開始,從不是為了求滔天權勢。”阿朝輕聲說:“我其實從不願意看仙門變成另一種氏族,如果以後,求權勢的去求權勢,想清修的去清修,用強者的實力去壓制權力,用權力來向下治理生民、向上供養強者,這樣,未嘗不是另一種辦法。”

“…”長羅樂敏呆呆看著她,半響終於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張嘴哀求什麽,阿朝已經搖了搖頭。

“回去吧。”她輕輕說:“你回家去,把這些話告訴你哥哥,我已經竭力做了所有我能做的,這大變的世代,如果長羅家還想活著,就不要違逆君王。”

長羅樂敏哭著走了。

阿朝坐在窗邊,望著天臺外畫一樣重疊起伏的街巷山巒,有那麽一瞬間恍惚,好像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漸漸蒙上一層血色。

深夜,帝輦照例駛來摘星樓。

阿朝難得柔順乖巧起來,一個晚上都沒有哭,等燈燭熄滅,她強撐著沒有昏睡過去,素手慢慢撫著君王寬闊的肩臂,低聲給長羅家求情。

帝王低低地笑,手掌張開像獸爪一樣摩挲她腦後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瞧瞧,今日也能這樣乖。”他輕佻說:“看來你也知道,你身上最有價錢的是什麽。”

這種話真是難堪得要命。

阿朝忍著,也不能一拳打在他臉上,低眉順眼地倚偎著他,聲音輕輕的:“陛下…”

帝王又在笑,笑了一會兒,說:“好,就依你。”

阿朝一下詫異,他怎麽今天答應得這麽痛快,她擡起頭,對上他垂視的目光,他饒有興味凝視她,那種眼神讓阿朝突然不寒而栗:“陛下…”

帝王凝視她一會兒,突然古怪地笑,指腹不緊不慢刮了刮她臉頰。

“在摘星樓裏住膩了吧。”他溫柔說:“孤帶你去滄海,看一看你辛苦籌謀的好事。”

作者有話說:

去滄海啦!

有沒有寶貝能猜到結局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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