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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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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無咎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只是摸了摸明朝的臉。

他看起來並不太相信,也並不太在意。

明朝不解看著他。

“人心易變。”他淡淡說:“人死如燈滅,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必你記得我,我只要活著時,應有盡有。”

他不管死後什麽洪水滔天,他只要活得天長地久,要讓她愛他入骨、非他不可,除了他,她身邊和心裏不能有第二個男人的存在。

“呃……”明朝呆呆的,覺得他這個話有點奇怪。

褚無咎摸摸她的臉,不等她想明白,就垂著眼,低下頭去吻她。

明朝感覺嘴唇被清冷柔軟的唇瓣含住,他的嘴唇像某種柔軟蠕動的植物,張開濡.濕帶毒的苞,慢而強硬地把她包裹含吞進去,無知無覺沈陷進一片溫熱裏。

明朝腦子暈乎乎,不知怎麽就迷迷糊糊閉上眼睛,乖巧回應他的親吻。

月色籠罩在身上,兩個人像海水中相互吸引的潮渦,漸漸貼得更近,明朝朦朦朧朧感覺他身上越來越燙,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炙熱又強健的氣息幾乎透過他衣服布料漫出來,將她整個人包圍起來,以至於當褚無咎的手不受控制地放在她腰間的時候,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褚無咎低低地喘氣,他知道自己應該松開手,適可而止不該嚇到她,可這一刻他的身體本.能完全背離神志,以至於他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手猛地掐緊,像咬住獵物後喉頸的兇狼,不容許她後退半步。

平日清冷孤淡的人皮幾乎被撕裂,他骨子裏的殘酷與兇裂嘶吼著全被欲.望激發了出來。

明朝隱約感知到了什麽,她忽然有點說不出的害怕,她被強硬掠奪著呼吸,恍惚看見他隱隱泛出血絲的眼瞳,他微微半闔著眼,眼尾泛出紅,有一點慵懶,又分明有種近乎沈迷的糜.爛

——像一只妖。

不知為什麽,明朝腦子裏突然閃出這個念頭。

她鼻息急促,終於忍不住發出小獸似的嗚咽,開始推搡他。

褚無咎神魂昏聵顛倒,已經全然意亂情迷,他,他死死沈迷追吻著她,下意識去抓她推搡的手,而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陰戾的妖氣。

褚無咎神志驟然一清。

明朝終於被放開,她面紅耳赤,暈頭轉向,大口大口喘氣,感覺後腦勺被溫熱的手掌按住,把她的臉抵在他肩頭,臉頰和眼睛全陷進帶著暗紋的細軟布料中。

褚無咎擡起頭,他臉龐仍帶赤紅,卻神容森寒,冷冷凝視向夜色晦暗的盡頭,對上那雙猩紅帶著近乎瘋癲妒恨殺意的鳥瞳。

巫鷲幾乎發瘋,恨不能當場宰了這個小子!

它們在外面死裏逃生,而這個小子安然站在這裏,享受起滔天富貴,還有個純真美麗的未婚妻被他騙得團團、任他在這裏情深意長!

明朝迷迷糊糊間仿佛感覺到褚無咎身上突然暴起的駭意,她還沒回過神來,當自己做夢似的,懵懂問:“怎麽了…”

“沒什麽。”褚無咎很快把異樣的氣息收斂個幹凈,他面色重新恢覆素日的清淡,松開一直壓在明朝後腦的手,才把少女從懷裏放出來:“那邊有船市,我們去走一走。”

“…哦…”明朝懵懵就被他摟著,被帶向不遠處的船市。

所謂船市,就是湖上以船作市場,無數條大船小船首尾相接連成棧道,船上仿造岸邊的攤位也擺滿各式各樣的吃的玩的,旁邊還圍繞著許多秀雅絕倫的畫舫花船和表演的大臺船,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明朝一見人多,就來了精神;滄川峰清寂,大多時候只有她師尊和寒師兄仨人,待得是安逸閑適,但下山來,她還是可樂意來這些繁華熱鬧花裏胡哨的地方溜達,她興奮在不同鋪市中穿梭,又吃又喝,兩只手不夠用,褚無咎幫她拿著新烤的肉串,餵給她吃。

好不容易幾根串吃完,明朝兩只爪子捧著顆大椰子嘬汁,一本滿足。

褚無咎扔掉被她啃幹凈的竹簽,擦了擦手:“過來。”

明朝鼓著腮幫子噠噠跑到他旁邊,歪著頭看他,然後感覺頭發被斜著插.進什麽東西。

嗳。

明朝摸了摸,是一支花瓣玉簪子。

“是剛剛買的嗎。”明朝開心說:“謝謝。”

是他親手雕的。

但褚無咎沒有說什麽,只“嗯”了聲。

他垂眼看著少女高興地彎彎笑,手負在身後,很輕地點了下。

周圍的禁衛會意,三三兩兩有人從陰影中浮出來,恭敬俯身在他身邊。

明朝走著走著,看到一家賣香囊的鋪子,她跑過去探著腦袋看,拿起一個純白色的素囊,裏面大概是幹梅瓣菊瓣,不知怎麽調的香調,乍一聞是清冽冷香,細聞又有點柔和的嫵艷。

明朝莫名覺得這個香味很適合褚無咎,她回頭正想叫褚無咎,就見褚無咎周圍站了幾個禁衛。

“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褚無咎說:“宴席開始行酒令,父親叫我回去。”

明朝一呆,連忙說:“那你快回去看看吧,你是新任少主,這時候是應該露露面。”

褚無咎微微頷首,說:“那你留在這裏,我點幾個人跟著你,我去去就回來。”

明朝乖乖點頭。

褚無咎看了看她,夜色遮住他略深的目光,他輕輕撫摸一下明朝頭發別的他送的玉簪,轉身走了。

明朝看著褚無咎背影遠去,想了想,跑回那家香囊鋪子,找店家要了一塊月白色的軟綢布和針線,找個小板凳坐下,開始縫香囊。

反正也沒事做,她幹脆親手縫一個送給他吧。

離開船市,鼎沸的人聲從身後漸漸褪去。

遙遙的湖中央,花臺忽然大亮,伴隨著一陣簇烈熱鬧的叫好掌聲,一道輕盈纖細的身影從亭臺中站起,如月中仙子拾階飄然飛上,瓊華劍湛藍的光暈,劍光如游龍驚鴻艷驚八方。

是宴席上賓客中行酒令的輸家,在演一段才藝。

褚無咎只淡淡望去一眼,便收回視線,對親衛們道:“你們退下吧。”

這些褚無咎最近新培養出的親衛是世上最忠誠的啞巴,他們沈默地退下,像影子重新隱沒進黑暗中。

褚無咎慢慢走過偏遠荒涼的船塢,沒有燈火照亮的夜色重新籠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一個巨大的怪物伸著利爪撕向他的臉。

褚無咎神色毫無變化,流光從他袖口沖出來,生生把巫鷲撞翻。

“我來這裏,不是看你發瘋的。”形如琉璃盞的防護法寶緩緩落回修長的手中,封禁的屏障在身後不遠處無聲無息成型,褚無咎淡淡說:“如果你不夠清醒,我可以讓你去湖裏多清醒一會兒,再想該如何說話。”

“褚無咎!!”

巫鷲目眥欲裂,巨大的灰鳥全身覆滿破敗折斷的骨刺,它尖厲地怒叫:“你知道什麽!衡玄衍來了!衡玄衍來了!他找到我們了!虬蛇和貪狼它們都死了!它們都死了!!”

褚無咎微微闔眼。

衡玄衍,當世至尊,果真如此。

“它們化成人形,藏在萬裏之外山城的小客棧裏,可衡玄衍找到它們了,他找到它們,把它們全殺了!!只有我一個遠遠瞧見趕快逃了回來!”

“我們受尊上之命輔佐你,現在它們都死了——”巫鷲在恐懼和怨恨妒忌之下幾近瘋癲,它尖叫:“我看你如何向尊上交代!我看你敢如何向尊上交代!”

寂靜空曠的結界中,只有巫鷲癲言亂語的叫囂,那尖銳的癲狂,更襯出對面少年人的波瀾不驚。

“我為何要交代。”

少年神容素定,溫和說:“我是人,是褚氏少主,那些妄自渡界而來的大妖被滄川劍尊所斬,與我有什麽幹系。”

巫鷲的尖叫戛然而止。

“——你說什麽?”

它不敢置信看著褚無咎:“你想撇清與我們的關系,你想背叛魔尊陛下!!”

“褚無咎!爾敢——”

巫鷲瘋吼:“你忘了是誰為你鑄魔骨開辟靈根!是誰指點你登天路!讓你從一個卑弱的賤種變成現在的少主,你竟想背叛陛下,你忘恩負義——”

褚無咎輕笑,說:“魔尊為我鑄魔骨,讓我一身魔氣難壓,若非我自己想法子以魔蛛之毒混過滄川劍尊的眼目,恐怕如今已被其斬殺於劍下;至於那條登天路,那位蔚姑娘是靡蛇血脈、又為昆侖嫡傳不假,若能為我所用自然好,但你當日信誓旦旦,從宴席上為我引來的,也並不是她,不是嗎。”

“我說過,乾坤地大物博,強者無數,你們該謹言慎行,沈斂行事。”他溫和說:“但你們並不願聽我的話,既然敢引獸潮肆虐姑臧,自然也該想到日後被人發現蹤跡,屍骨無存的下場。”

“——”

巫鷲瘋吼:“褚無咎!!”

“你別妄想能擺脫我們!尊上為你費過心力,就得你百倍萬倍償還!”

“況且,我也沒耽誤你!雖然沒為你找來蔚韻婷,不也為你引來個別的!”巫鷲吼:“你的小未婚妻!那個衡明朝,衡玄衍的寶貝弟子,她不是愛你情深嗎!你不是把她拿捏的更好嗎!!”

“……”

褚無咎眸色悚然沈寒,泛出腥裂的駭意和殺意。

像倏然被毒刺紮中,有些事他可以做,但誰敢說,誰就該死。

褚無咎眼神冷下來,看死物的目光看著面前癲狂的巫鷲,正欲微微啟唇,就聽見身後一聲

“嘎吱。”

破舊的木板被踩住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卻悚然清晰。

褚無咎神容清淡,沒有半點慌張,他轉過頭,法術的靈光已經在指尖成型,要輕柔平淡而順理成章地奪去這個膽大包天竊聽者的性命

——他對上一雙怔怔的杏眼。

“……”

明朝站在不遠處,呆呆看著他。

夜色罩在她身上,她站在那裏,眼睛明亮,像倒映著澄潔的月光。

她看著他。

然後,一點一點,慢慢的,漸漸的,淚水浸滿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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