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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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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崇因雲鶯心聲不免微訝。

須知此前她對許多事情皆懶怠上心, 連同他這個皇帝也是如此,現下卻有心與清河公主多來往。

她似乎想要借機了解抑或確認什麽與趙驪有關的事情。

會不會……同她的前世有關系?

趙崇心下有疑慮,但辨認雲鶯的心聲不見慌張,便也認為不必太過心急。

是以, 對於清河公主趙驪這一提議一樣沒有阻攔與反對的意思。

雲鶯是這一支馬球隊裏分位最高的妃嬪。

她沒有異議, 皇帝默許,其他人面對清河公主更沒有不同意的資格。

因而這件事便定下來。

清河公主填補呂淑清空缺出來的位置也參與馬球比賽。

先帝尚在時, 清河公主趙驪年年隨先帝秋狩出行, 在趙崇得登大寶之後,她也幾乎不曾缺席過每年的秋狩。這與清河公主上佳的騎射之術自然離不了關系。

趙驪騎術高明, 打馬球於她亦是往年三不五時攜友嬉戲玩鬧的意趣, 水平便要高出其他人不少。

除此之外, 她身份尊貴,六宮妃嬪對她不免敬而遠之。

雲鶯雖然有心同趙驪多些來往, 但不至於為此去對她刻意討好。

總不過諸事客客氣氣。

趙驪看著神采奕奕的雲鶯,反倒時不時會記起曾經的榮安縣主徐晚晴來。

當初,她確實也曾以為徐晚晴會入後宮。

後來……

坐在馬背上的趙驪又不動聲色朝著雲鶯的方向望過去。

她的皇兄對雲鶯有多寵愛無須多言。

而以她如今的境地,雖說不至於淪落到巴結一個後宮的妃嬪, 但也可以說是得罪不起一個寵妃。

回想起自己過去對雲鶯的不屑,趙驪眉心微蹙,心裏總歸不大自在。

她收回視線,扯一扯韁繩,繼而甩了兩下手中的馬鞭,驅使身下馬匹在馬球場上疾馳起來。

“娘娘,清河公主這是何意?”

顧蓁蓁聽見一陣馬蹄聲, 循聲看過去一眼, 忍不住小聲問雲鶯。

清河公主素來不喜歡同妃嬪們來往。

今日忽然無端湊起六宮妃嬪們打馬球的熱鬧,

若非同在一支隊伍,顧蓁蓁也能做到不在意,偏偏事與願違……

她以為,憑清河公主的性子,日後她們這些人表現不佳,少不得將這位公主殿下給得罪了,真真是無妄之災。

“清河公主騎術了得,打起馬球更是技藝超群,我們得此助力,端午的比賽豈能輸了去?”雲鶯淡淡一笑,斜睨顧蓁蓁,“與其在意這些事情,顧美人不如將心思多放在騎術上,勤加練習。”

顧蓁蓁也笑一笑。

見雲鶯淡定,她立刻拋開對清河公主的那些在意,乖乖練習起騎馬。

又過得一個多時辰良妃方才回到馬球場。

她帶回呂淑清的消息——除去一條腿骨折外,暫無其他大礙,但傷筋動骨,往後只能慢慢將養。

回來馬球場的路上良妃已經聽說清河公主填補呂淑清空位之事。

她便不提呂淑清無法回來同她們一起打馬球。

一上午不知不覺過去。

眾人各自回去休息、用膳,清河公主沒有出宮而是去長春宮見靜安太妃。

陪著靜安太妃一道用過午膳以後,趙驪提及上午在馬球場發生的事。她取了白玉高足盤裏殷紅的櫻桃來吃,隨口聊起:“雖說是湊了個熱鬧,但卻不明白皇兄為何有這樣的主意。我瞧那些妃嬪有的連騎馬也不會,如何打馬球?”

“不見得是陛下的主意。”靜安太妃撚著佛祖淡淡道。

趙驪將一顆櫻桃吃下,念頭轉動間想起雲鶯,吐了櫻桃核後說:“母妃,不知為何,總感覺皇兄變了。”

靜安太妃擡一擡眼:“如何變了?”

趙驪思忖間道:“今日呂嬪不是故意從馬背上摔下來麽?皇兄一點兒不生氣,也無半句責備。”

回想當時的情形,她仍覺得按照自己皇兄往日脾性,不該是那樣的反應。

皇兄不是最為厭憎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麽?

“難道同淑昭容有關?”趙驪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問靜安太妃。

靜安太妃撚佛珠的動作一頓,看著趙驪道:“你方才說你和淑昭容在同一支隊伍,要一起打馬球比賽?”

趙驪點點頭:“是。”

“那便趁此機會,同她交好。”靜安太妃語氣淡定說。

趙驪微怔,下意識想要拒絕這話,但克制念頭皺眉問:“母妃想讓我去討好皇兄的寵妃?”

靜安太妃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是討好。”

“阿驪,母妃盼望的始終是你榮華富貴、一生順遂。”靜安太妃慢慢說,“淑昭容得寵,去年秋狩又護駕有功,陛下骨子裏重情誼,她現下是寵妃,往後也一樣會是寵妃。同她交好,對你沒有壞處。”

“何況……”

靜安太妃停頓幾息時間,看著趙驪道,“若她誕下皇長子呢?”

這是一種不能不考慮的可能性。

而皇長子,關系到的、牽扯到的便是更多與前朝有關的事,影響亦深遠。

“阿驪如今可曾清醒了?”

靜安太妃端起茶盞,飲下一口茶水說,“你是清河公主,可是你的一切來自於皇家,更來自你的皇兄。”

“現下是你的皇兄。”

“待將來便會變成你的皇侄子,你可明白?”

趙驪明白的。

經過之前那些事情,她已經曉得自己從前以為理所當然的一切,也得靠她的皇兄仁善寬和。

母妃可以給她些許庇佑卻無法隨意幹涉皇兄一舉一動。

若還不明白,她便當真是蠢笨至極。

“母妃,我明白了。”

趙驪想一想說,“便不能交好,總歸不至於鬧僵,起碼客客氣氣。”

靜安太妃輕輕頷首,認同她的話。

“快去裏面歇會。”伸手拍一拍趙驪的手背,靜安太妃道,“下午不是還要去馬球場嗎?”

“好,那我先進去歇會。”

趙驪笑一笑,沒有推辭,站起身朝裏間走去。

雲鶯從馬球場回到月漪殿後,用過午膳、消過食便也小憩一會。

午睡醒來,時辰差不多,又趕往馬球場。

這樣只是單純為一場馬球比賽而努力的日子在宮裏無疑十分的稀罕。

對於雲鶯而言亦是難得的享受。

往日裏雖然事事懶怠,但終其根源,是因深宮之中太多事情無法與皇帝脫離幹系。她而今再在意那些,便顯得矯情了。參與這場馬球比賽、為之付出時間與精力,也已然無須在意任何旁的事。

可是到底太久不曾這樣活動過筋骨。

折騰過一日下來,夕陽西沈時回到月漪殿,雲鶯立刻命人準備熱水,隨即去浴間沐浴梳洗,借由泡澡緩和身體因騎馬而堆積的酸疼難受。

半晌,在浴間服侍的碧柳坐在浴桶後的高腳凳上幫雲鶯摁揉著肩背。

她按摩的手法嫻熟、力度舒適,雲鶯渾身舒暢,漸漸湧上困意,倚靠著浴桶不知不覺中閉上眼。

似夢似醒中,肩背那股讓人舒適的力道有一瞬消失了。

但很快又繼續幫她摁揉著。

只是雲鶯迷迷糊糊間感覺幫她按摩的那雙手變得同之前不一樣。

像更寬大,也像略變得粗糙幾分。

雲鶯幾不可見皺眉,隨即憑借殘存的一絲清明,遲鈍中意識到……大約是皇帝過來了。思及此,她眉眼重新變得舒展,安然繼續享受著來自趙崇的服侍。也在同一刻從水中擡起一只手,繞到身後摸索中尋到幫她按摩之人的面龐。

濕漉漉的手指劃過他的眉眼,雲鶯無聲一笑。

確認過是趙崇,欲收回手,卻被趙崇伸手將她的手掌摁住,拿依舊濕漉漉的掌心貼在他的臉頰。

雲鶯任由趙崇的動作,沒有掙紮收回手。

但睜開眼,略略偏頭望去,提醒般微笑說:“可惜臣妾的手不是巾帕,不能幫陛下凈面。”

“是嗎?”

眉眼含笑的趙崇傾身上前,也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一笑,這會兒只問,“累不累?”

雲鶯點點頭:“累。”

趙崇笑一笑,這才松開她的手,同她拉開點距離道:“朕幫你按摩,免得明日渾身酸軟,更禁受不住。”

尋常至多散步遛個狗的人忽然騎馬一整日,身體如何禁受得住?

指不定如何腰酸背痛。

“多謝陛下。”雲鶯收回手來從善如流應聲。

趙崇便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鶯鶯今日瞧著似乎興致不錯。”

雲鶯輕唔一聲,下一刻又聽趙崇問,“上午怎得那麽痛快便答應下來同清河一起打馬球?”

聽皇帝問起,雲鶯但笑:“陛下為何覺得臣妾會不答應?”

“你們往日也沒有什麽來往。”

趙崇拿捏著力道幫雲鶯摁揉起手臂,“何況先前……”

提起從前的事情,雲鶯不免順著趙崇的話回憶起清河公主那一位“病逝”的駙馬,以及曾經與趙驪關系不錯的榮安縣主徐晚晴。於是意識到大約在趙崇眼裏,計較起來,她若不願意也是有充足理由的。

病逝的駙馬薛暉養外室一事牽扯到雲家。

在過去同趙驪來往繁多的徐晚晴又曾妄圖和呂蘭雙合謀算計她。

不說對清河公主趙驪有什麽想法。

可這些事情在先,湊在一起擡頭不見低頭見,少不得會有尷尬與不自在。

最要緊的是有意問她因由。

雲鶯想,不管為何會問起這件事,她也不能隨便回答。

趙崇提起這一茬實是想要試一試能否多知曉兩分雲鶯內心所想。

如若其中牽扯到前世之事,盼著雲鶯主動對他說出口畢竟頗有一些難度。

他今日不時記起這一樁事。

說到底難以心安,同樣希望幫得上忙,而非對她的這些事一無所知。

雲鶯思索著應該如何回答趙崇這個問題。

無傷大雅的事情她懶得編造,很願意對他實話實話,可這件事如果要說實話便無異於自找麻煩。

沈吟數息,雲鶯嘴角微彎,在一陣水聲嘩啦裏轉過身。

她身體貼近浴桶壁,也拉近和趙崇的距離,彎一彎唇:“陛下當真不知道嗎?清河公主乃是陛下的皇妹,臣妾難道不能為著陛下想同殿下交好?”

趙崇落在雲鶯身上的視線因她驟然轉過身而不得不先落在別處。

一眼之下的旖旎偏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變得有些難以正經和雲鶯討論與清河公主趙驪有關的事。

尤其,她給出這樣的理由。

是為著他……

哪怕知道不是真的,光聽一聽這樣的話一顆心也能不聲不響軟下去大半。

趙崇又想,這大抵是個美人計。

倘若輕輕放過,往後更沒有機會這般打聽了。

“鶯鶯正經些。”

趙崇板一板臉壓下唇邊泛起的笑意,望向雲鶯,“朕知道你不會,至少現下不會,不必拿好聽話來搪塞朕。”

雲鶯看趙崇面容肅然,曉得自己的話他受用。

於是,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為何不會?”雲鶯手指戳一戳趙崇的心口,繼而擡眼看他,眼尾勾著笑,“陛下為臣妾做過那麽多事,臣妾便不能想著回報陛下嗎?”

趙崇握住雲鶯作亂的手指,似無奈嘆氣:“鶯鶯回報朕便是這樣回報?”

“不可以嗎?”雲鶯傾身上前,另一只手繞到他後頸,指腹輕輕摩挲著,繼而吻了下他的嘴角。

趙崇在雲鶯的蓄意之下神昏意亂。

他努力定住心神,猶想開口,卻被雲鶯驟然封堵住唇。

唇上傳來的溫軟觸感讓趙崇剎那怔一怔。

然後,便再說不出話。

也罷也罷,她現下應當不需要他幫忙,若是需要,不會將他撇在一邊的。

趙崇在一陣心神蕩漾中勉強想道。

良久,兩個人終於分開,雲鶯將臉埋在趙崇的肩上平覆著呼吸。

滿面春風的趙崇笑著擡手摸了兩下她的腦袋。

過得片刻,雲鶯擡起臉來。

她彎一彎眼睛對趙崇說:“清河公主為何會主動來湊打馬球的熱鬧,旁人未必清楚,陛下也不清楚嗎?”

“是因為陛下冷落了清河公主許久呀。”

“臣妾可不笨。”

溫情過後突然被“倒打一耙”,趙崇瞠目,來不及辯解,只見雲鶯伸出手要他扶。趙崇乖乖扶住她,默一默,仍是說:“朕縱然身為兄長,也不能對她太過放縱,叫她不知收斂,愈發任性妄為。”

雲鶯從浴桶裏面出來。

趙崇又立刻拿寬大的幹巾將她裹住。

任由趙崇幫她擦著身上水珠,雲鶯問:“陛下那麽生氣麽?因為清河公主不願意同駙馬和離?”

趙崇說:“不全是因為這事。”

雲鶯聽言,不由“咦”一聲:“原來還有別的事情。”

趙崇手上動作頓一頓。

他記起當時趙驪在他面前說過的話。

“嗯。”趙崇語氣平靜,選擇對雲鶯坦白,“她對朕說,薛暉那等被旁的女子用過的臟男人,她才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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