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濃，幾回溫度都降了下去，又懶洋洋隨著太陽爬了上來。但夜裏頭風緊，白雲熙常穿著大衣，又和慕容恪分房睡，慕容恪一忙，竟忽略了那麽多。

白雲熙不敢去看慕容恪，她當初一提到慕容恪夜裏晚歸吵醒她，慕容恪二話不說便分房睡了，一點懷疑也不曾有。

可沒想到慕容恪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忽略你們那麽久。”

白雲熙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語：“凈軒，我感覺我們要有女兒了。”

慕容恪大笑：“正巧，來茵那丫頭生了個兒子，前段時間還專門發了電報抱怨，不能和我們成為親家。”

晚間白雲熙打了長途電話去澳城，雁環說一切都好，白家人也都在一處，不用她擔心。又問白雲熙何時帶老太太與她們會合，說這裏人整日議論，要開戰了，她擔心得要死。

白雲熙安慰她道：“澳城有了金主給的特赦令，閑著沒事幹凈愛瞎說，你瞧，都三四個月過了，這仗不是還沒打嗎？”

雁環也不好再說什麽，只管讓白雲熙照顧好自己。

白雲熙笑著答應，掛了電話尋著披上了一條披巾，正巧遇到慕容恪洗完澡出來，手中拿著份文件在看。

白雲熙擔心他感冒，拿了塊幹凈的毛巾領著慕容恪道客廳沙發上坐下，“正是用身體的時候，可別生病了。”

慕容恪嗯了聲回應，手上文件又翻了一頁，頭上任由白雲熙擦著：“中秋節要到了，準備場義演義捐。”

白雲熙問：“怎麽還差錢嗎？”

慕容恪點頭，“軍人要吃飯，要穿衣服，要蓋被子……錢哪裏會嫌多？”

“那十幾箱黃金用得這麽快？”

慕容恪搖頭長嘆，“那些錢不能動，是為新式武器準備的。”

白雲熙轉而問道：“離八月十五還不到一星期，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慕容恪笑了笑：“這事交給宋景遷，他輕車熟路，不消兩日便能安排好。”

白雲熙點了點頭，撫著肚子道也是。

而到了八月十五這天，一大早，白雲熙發現自己見紅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她知道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也小心翼翼地，從未這麽迷信的她，突然很不安了起來。

慕容恪剛起床，換上軍裝見白雲熙臉色不佳，問她怎麽了，白雲熙對見紅一事閉口不談，只管道：“八月十五團圓節，我們回一趟洛城可好？”

“晚上八點準備開幕，現在回去，怕趕不回來。”

白雲熙有些急躁，抓著慕容恪的手道：“交給其他人便是，我要回洛城！”

慕容恪很是疑惑，白雲熙從未這樣焦躁過，轉眼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安撫道：“好，你別急，我帶你回去。”

到了洛城慕容府時，慕容老夫人正在花園裏賞桂，招呼著蓮媽采些新鮮的桂花做些桂花糕給慕容恪捎去。

慕容恪帶白雲熙問候老太太，白雲熙以為老太太還當她只是個醫生，便只說道：“老太太好。”

沒想到慕容老太太瞇著眼打量後，半響才說道：“沁之，怎麽和我如此生疏？叫祖母。”

白雲熙和慕容恪剛以為老太太有了好轉，沒想到老夫人又自顧自地搖頭說道：“不對，是靜兒，靜兒，凈軒把你送那兒去了？我的小曾孫還好嗎？”

白雲熙嚇了一跳，和慕容恪對視一眼，見老太太還等她回話，咬了牙才緩過勁兒來勉強笑道：“好得很，祖母，您瞧，我整個人都胖了一圈呢。”

慕容老太太看著她點頭，“胖點好，從前哪，就是太瘦了，跟沁之一個樣。”邊說邊搖頭，“太瘦了不好啊，福澤都承受不住……”

慕容恪清了清嗓子，開口對後頭偷偷抹淚的蓮媽說道：“蓮媽，這回少放點糖，怕她上火了。”

蓮媽連聲答應，白雲熙又提到：“從平城帶來了好些外國的月餅，蓮媽，留一盒晚上賞月吃吧。”

蓮媽背過身去點頭，什麽話也沒說，怕是早已哽咽了，開不了口。慕容老太太笑道：“瞧那阿蓮，你回來一趟，高興成什麽樣！”

桂花香濃郁，慕容恪看著慕容老太太蹣跚前行的身影，回憶順著一卷小風抽出般散開……難以想象，時光荏苒，從他失去雙親的那天起，二十年已經悄然飄過。那時候的慕容恪才十歲，還沒祖母齊肩高，記得當時他正在花園裏捉知了，還不太懂事，祖母突然叫他過來，雙手緊錮住他的肩膀說道，往後，就只有我們倆相依為命了。

他那時候連聽都聽不明白，只是感覺祖母將她全身的力氣都抓到他肩頭般，很重，很重。直覺告訴他說出了什麽事，否則，祖母的眼為何閃著淚光？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回憶裏，慕容府只有一片白。這個顏色，一度占據他童年的回憶，紮根了後，便難以清除了。每每午夜夢回，滿腦子便只有祖母的那句話，“往後，就只有我們倆相依為命了……”

夜裏清明，月朗星稀是個難得的賞月佳時，白雲熙等人應了景，也擺了桌酒席在庭院裏頭，身旁就有桂花飄香，蓮媽做了醉蟹，拿出早前釀的一壇桂花酒出來搭，慕容恪卻將之推開白雲熙面前。

蓮媽十幾天前便接到慕容恪的消息，稱白雲熙又懷上了。如今老夫人成了那樣，慕容恪是把她當長輩來報喜，她一生無兒無女，伺候老太太到了這個年紀，沒想到還有慕容恪和白雲熙來孝順，她是真的死而無憾了。見慕容恪不給白雲熙吃這些東西，蓮媽也勸道，“再忍些時候，就好了。”

白雲熙點頭稱好，剛拿了塊月餅來吃，便沒頭沒尾地想起六年前被關地牢那件事，彥西能安然無恙生下，真是不容易。她不願叫老太太祖母，別人以為她在喬裝身份，其實只要白雲熙知道，她內心的抵觸。但老太太如今也不好了，回想當年，也不過一時糊塗聽了夏琦琳的謠言罷了。對啊，還能和老人家置什麽氣啊……

慕容恪等人坐下月下聊家常，這才發現一家人已經好久沒坐到一起吃頓飯了。雖然白雲熙被老太太誤認為靜兒，但白雲熙不介意，她算是想通了，一家人開開心心便好，畢竟，能在一起的時間也沒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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