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熙失魂落魄，還在信老爺的最後一句話中徘徊。

白雲熙楞杵在原處，看著信老爺的輪椅碾過那報紙，漸行漸遠。

一旁史寧拉了拉道：“院長，胳膊擰不過大腿啊，先聽信老爺的話，召集全員開會吧！”

可見白雲熙毫無反應之意，當即嘆了口氣轉身離去告知助理讓其安排。

“信老爺未免太不把我這個院長當回事了。”白雲熙收起氣憤面無表情款款道。

“密斯貝茜，我說了，你太見外。”

“信老爺，我是院長，得為整個醫院負責。這事先斬後奏，唯恐大家難以接受。”

“密斯貝茜，你可知輿論的厲害？”信老爺擡眼瞬間，陽光透過他的老花鏡挑起一線光影。

白雲熙覺得陰森得很，再者，她怎麽會不知道輿論的厲害？

“今年恐有旱災，你讓大家都去送死嗎？！”白雲熙將報紙一扔。

信老爺幽幽說道：“事情並非無半點轉機，我雖授意，可授權的，是當今少帥慕容恪。你若是有能能耐，或許求上一求有用不定？”

信老爺似乎料想到白雲熙楞住的結果，繼而說道：“我記得密斯貝茜說過看人而救，可如今看來，卻半點機會不肯主動救助，為醫者，不可為啊！”

第一次，白雲熙覺得手中的權利越大，責任，也越大。

……

會議快完的時候，李湘安讓所有人都排成一排。

“……想必大家已經清楚開此會的目的，龍城之行必不可免，但不全然要全員都去。現在，未婚、無兄弟姐妹的，坐回去。”白雲熙冷冷說道。

大家面面相覷，可絲毫沒有任何松動的架勢。

“不要以為霍亂是小事，今年天氣不好，龍城龍江怕已汙染，水源是個大問題，若是一不小心，打了預防針也無用。要你們回去，是對你們的家裏負責。”白雲熙環視一眼後，繼續說道。

終於一名小護士低頭撤離，眾人一看，也漸漸有了去意。

第一輪，十七個退出。

“已婚，無兒無女的坐回去。”

白雲熙轉頭看史寧，只見他皺著眉頭舉棋不定的模樣。

……第二輪，十二個退出。

剩下的不過三十來個，可並非每個都情願前往。

白雲熙暗自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說道：“家家有本經，你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再會。”

散會後，白雲熙扶額期間，見史寧皺眉站在一旁考慮著什麽。

白雲熙並未打擾，和眾人一齊離開了會議室。

她疲憊不堪地回到了家，小彥西見媽媽那麽累，便連忙倒水遞給白雲熙，又悄悄後退幾小步，大眼睛圓溜溜地盯著白雲熙卻一聲不吭。

白雲熙抿了口水後發現彥西在看她，她將水杯放置一旁，淺淺一笑，揮了揮手招呼彥西過來。

彥西剛開始遲疑，或許是因那晚的記憶實在不好，可見白雲熙笑容依舊，這才咧開嘴一笑奔向白雲熙懷中。

白雲熙將其抱起，彥西乖乖靠在白雲熙懷中。母子二人並未交談半句，白雲熙撫著彥西的頭，這才開始思考面前的事情。她走了，彥西雁環怎麽辦？

雁環煮滿了一桌菜，彥西跳了下來立馬就要往飯桌上跑，白雲熙及時拉住，往洗漱臺帶，說道：“彥西，吃飯前要洗手，明白了嗎？”

彥西做錯了事一般點頭，白雲熙看彥西有些害怕的模樣，又見彥西洗完手往雁環身邊跑，心裏十分難過，別過臉去抹了眼淚。

雁環看到後也十分不忍，又不好相勸。

飯後，白雲熙說道：“今日醫院來了兩名霍亂病人，看來滬城也不是個保護罩。”

雁環正在收拾碗筷，聽到不禁一怔，雙手在腰間圍裙擦了擦靠近白雲熙問道：“那可怎麽辦？”

斷斷續續的音符蹦出，白雲熙擡眼看向不遠處練習鋼琴的彥西，軟聲說道：“六次霍亂災難，中國都是重災區。彥西還那麽小，留在這裏不安全……”白雲熙眨了眨眼道，“先不說這些，晚些時候我出去一下，彥西就辛苦你了。”

雁環道：“夫人才說外頭霍亂橫行，這又有事外出？”

白雲熙一笑，“雁環，不必草木皆兵，我不過要去找找故人。”

雁環聽完才緩緩點頭，既然是故人，理應安全。

是夜，青石板散發層層熱意，清風徐來，白雲熙停下了腳步，舉目眺望前方幽深的巷弄。

多年前，她和夏夢一齊走過。那時候，她還不覺得這條路有多長。

“咚咚咚——”

無聲回蕩。

“咚咚咚——”

心跳異常。

“咿呀——”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老人探出半個身子。

白雲熙眉間閃過一絲惆悵，努力和以前一樣，笑著叫聲吳媽。

白發已過半頭，吳媽眼神更是空洞，好半響，這才回想起白雲熙來。

吳媽眼角流著濁淚遲遲說了句：“你終於來了。”

白雲熙有些抱歉，自己出國六年，卻一直無聲無息。夏夢的事外界皆是猜測紛紛，白雲熙也不知情，當初她和宋景時不是在一起了嗎？不是，如願以償了嗎？

吳媽將白雲熙請進了屋，倒了杯茶給白雲熙後，緩緩道：“夢兒臨走前讓我向你道歉，沁之啊，好姑娘，你就原諒她吧。”

白雲熙微有遲疑，聽到吳媽抹著眼淚道：“夢兒陷得太深了，才會被人利用了去。她是得了和那個畜生在一起的機會，可好景不長啊。她愧對於你，身子又是那樣虛弱，你走後，她連第一個春節都沒挺過。人都沒了，再計較，也無用了。要你原諒，不過是我這個老太婆……”

吳媽越說越是難過，掩面低聲哭了起來。白雲熙這才明白原來夏夢是因愧疚才郁郁而終了。想著是啊，人走了，再計較也無用。她沒有直接說原不原諒，卻問吳媽要祭拜一下夏夢。

吳媽在一旁念著：“夢兒這孩子最後醒悟了，將遺產分成了兩份，一份給我過下半輩子，一份捐給了醫院。可惜……可惜就是太晚醒悟了。”

祭拜完成以後，白雲熙就要走了。臨走前白雲熙還是交代：“外頭傳染病厲害，過段時間我接您一起走。”

吳媽剛要拒絕，白雲熙就說：“若是不走，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吳媽緊握雙手，半響後一個勁兒地點頭，看著白雲熙的眼神，也有力了許多。

白雲熙在青石板上回望，示意吳媽進門後回身，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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