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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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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被罰跪後,蘇卿每日沈浸在練字中,頗有種雙耳不聞窗外事的風骨,日子在有條不紊中過的飛快,東院的郎君們也都積極的習文習武。然安穩平靜的久了,好像就總得折騰些什麽事出來。

這日,南院管事靳竹匆忙來報,南院幾位郎君打起來了。

趙驪嬌正蹙著眉頭盯著蘇卿交上來的功課,蘇卿聽幾位郎君打起來了驚的睜大雙眼,沒等趙驪嬌出聲就急忙道:“都…都打起來了?”

說劉昶張子琰打架他倒能接受,可若說賀五郎與三弟會打架就很是反常了。

靳竹見趙驪嬌沒介意,便恭敬回道:“回蘇公子,原本是張小郎與蘇三郎起了口角,賀五郎與劉大郎相勸,後來越勸越嚴重,就打起來了。”

蘇卿:“為…為何?”

靳竹面色古怪,不敢直接說緣由,只委婉道:“應是與蘇公子有關。”

蘇卿訝異:“與我有關?”

趙驪嬌終於轉了視線,擡眸瞧了眼靳竹:“說。”

靳竹低頭應下,將事情囫圇說了個大慨:“張小郎今日得知蘇公子是賣身入的公主府,又知我朝規矩未選中駙馬的公子都會離府,但蘇公子已是公主府的人自然不可能離開,就隨口說了幾句蘇公子若是沒選中會留下來做什麽,然後…然後不知怎地就扯到了入幕之賓上…”

“蘇三郎問了賀五郎入幕之賓是何意後,氣不過便同張小郎爭執,後來越吵越急就動了手。”

靳竹說完,驚鳳殿內一片寂靜。

香凝香晚對視一眼皆皺了眉頭,近日府裏是有些風言風語,但卻沒人敢將這事拿到明面上來說,這幾位倒好,怕是鬧得整個府裏人皆皆知了。

蘇卿垂著頭心裏有些難受,三弟穩重也不愛說話,但心氣兒高,他是聽不得這些話的。

“砰!”趙驪嬌將寫滿粗壯“天”字的紙張拍在桌上,面上一片冷意。

蘇卿知她動了怒,連忙請罪:“殿下,三弟不是有意的,他…”

“閉嘴!”少年公主瞪他:“別人如此論你,你不生氣!”

蘇卿垂眸:“我…不生氣,張小郎應該不是有心的。”況且說的也沒錯,他何必生氣,但這話他是不敢對殿下說的。

話音剛落便見趙驪嬌起身往外走,冷聲道:“你不生氣本宮氣!”

她的人她能罵能罰,何時輪到旁人說道!

蘇卿一怔,殿下這是何意…殿下是在替他生氣嗎?所以這是不是說明殿下是在意他的,小郎君心裏湧起不知名的歡喜,等回過神時,趙驪嬌已經走出了大殿,他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南院的戰火仍未消退,幾個郎君身上都掛了彩,各自的貼身小廝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分開緊緊抱著,卻擋不住他們又兇又狠的怒目。

蘇三元紅著一雙眼對張子琰咬牙切齒,劉昶與賀晚舟劍拔弩張。

“郎君,您身子不好可別再生氣了,這本來也沒咱們什麽事兒啊。”賀晚舟的貼身小廝楓葉死死摟住他,不讓他動彈。

賀晚舟指著臉上的一塊青紫氣急敗壞:“這還叫沒我們什麽事兒嗎?你瞧瞧都打成這樣了,你不替我打回去出氣還攔我,白養你這麽多年了,你給我松開!”打急了眼的賀五郎少了那股飄渺仙氣,多了些人間煙火味兒,看起來倒生動了許多。

楓葉死撐著不松手:“您要是多少會點兒武功或者力氣大點兒奴才都不攔著…”

劉昶臉紅脖子粗沒好氣的道:“都說了不是故意的,沒看見打著架嗎,你往上來湊什麽!”

楓葉自己能抱怨,卻不能見別人說自己主子半分,當即就吼了回去:“我家郎君還不是怕蘇三郎受傷才去拉的,劉郎君別不講理。”

抱著蘇三元的是公主府裏給他安排的貼身小廝,大家各為其主,見扯到了自已主子身上,當下也不示弱:“要不是張小郎胡亂說道,郎君能動手嗎!”

抱著張小郎的小廝也不服氣:“我們郎君也不是故意的,不過是無心提了一句,蘇三郎何故發這麽大火。”

伺候劉昶的小廝身材瘦弱根本拉不住他,只能擋在劉昶面前,氣呼呼的懟回去:“先不說蘇公子是府內的公子,主子的事不能隨意說道,就說你要是看見你家兄弟被旁人說道你能忍得下去嗎?”

他看的清楚,自家郎君言語裏是在維護蘇公子,見人打起來後才去拉架,最後是怎麽打到一起的誰也不知道。

幾人各自為陣,又都見不得自家郎君受半點委屈,越說越起勁,最後只差自己沖出去打一架。

而幾位正主兒面色怪異的看著小廝為自己爭的面紅耳赤,心裏頭竟莫名生了股是否要勸架的念頭。

“公主殿下到。”

場面霎時安靜,殿…殿下怎麽來了?

趙驪嬌踏進院內,冷冷掃了一圈:“怎麽,還沒打夠?”

眾人連忙跪下行禮:“拜見殿下。”

趙驪嬌不叫起沒人敢動,香凝瞧這架勢便知不會輕易善了,便讓人去擡了椅子過來,趙驪嬌坐下後又沈默了半晌才冷聲道:“這幾日上學堂都學到哪裏去了,怎麽,先生是教了你們在背後嚼舌根還是教了你們與同窗打架鬥毆?”

幾位郎君頭低的更低了:“殿下恕罪。”

趙驪嬌冷哼:“此事因妄議阿卿而起,可否屬實。”

郎君們小聲認下:“是。”

“凡公主府的公子皆是府內主子,這是我朝歷來的規矩,香凝,你來說說,冒犯主子該當何罪,打架鬥毆又當如何處置。”少年公主漫不經心的道。

香凝上前一步:“妄議主子,杖責八十,打架鬥毆,輕,杖責十,重,三十。”

幾位郎君嚇得身子一僵,杖責八十,誰能活的下來。

“張家小郎妄議主子,杖責八十,打架鬥毆也沒少胳膊少腿,就從輕罰杖十,共計九十,其他人杖十。”趙驪嬌瞇起眼:“可有異議?”

蘇卿瞪圓雙眼,上前扯了扯趙驪嬌的衣袖,聲音有些發顫:“殿…殿下。”九十仗下去張小郎哪裏還有活路。

趙驪嬌撇他一眼:“嚇著了?”

蘇卿下意識點頭:“殿下,輕…輕點罰。”

趙驪嬌:“哼,你倒會替人家求情,可人家堂而皇之妄議你時,可曾想過你的感受。”

蘇卿:“我…”

“閉嘴!”趙驪嬌瞪完他又瞪香凝:“還不動手!”

香凝垂眸:“是。”她退後一步吩咐靳竹:“請唐大人過來。”

靳竹:“是。”

靳竹剛走,幾位郎君便不約而同的磕頭:“求殿下從輕處罰張家小郎。”

張子琰垂著頭雙腿發顫,九十杖責,想也知道絕無可能活著挺過去:“我錯了,求殿下饒命。”

趙驪嬌哼了聲:“何錯之有?”

張子琰咬唇:“不該對蘇公子出言不遜。”

趙驪嬌哦了聲:“原來你也知道錯在哪兒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張子琰重重磕頭,不敢再出聲。

劉昶咬咬牙直起身子:“殿下,我願替張小郎受罰。”

趙驪嬌來了興致:“哦?你們剛剛不是打的挺歡實的。”

劉昶還未答,便聽賀晚舟與蘇三元同時道:“殿下,我願替張家小郎受罰。”

院內霎時間寂靜。

趙驪嬌恍若沒聽見,直到唐釗帶著侍衛過來時,幾個郎君才徹底慌了神。

蘇三元連忙擡頭驚恐的道:“殿下,此事我也有錯,請殿下允我替張家小郎受罰。”

劉昶急了,連聲音都變了調:“求殿下允許替張子琰受罰,”

賀晚舟也未有猶豫:“求殿下允我替張家小郎受罰。”

蘇卿眼裏包著淚,“砰”的跪下扯著趙驪嬌的衣袖:“殿下,不要。”

少年公主終於動了,她轉頭盯著可憐兮兮的小郎君,神色略微松動:“你害怕?”

“也是,九十板下去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是有些嚇人,你先回去。”

蘇卿急了,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殿下,我不是害怕,是不怪他也不生氣,殿下饒了他。”

那幾個小廝也見機紛紛求趙驪嬌饒命,且都願意替郎君們受罰。

趙驪嬌不說話,蘇卿一著急抓住她的手祈求的喚了聲:“殿下。”

盯著小郎君搭在自己腕間的手,少年公主的臉色終於緩和,在蘇卿意識到不妥想收回手之前,趙驪嬌反手將他的手握住:“既然阿卿求情了,我倒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

“你們都願意替他受罰,本宮便成全你們,那另外八十,你們一起分了吧。”

如此分下來,幾個郎君們一人二十個板子,小廝各十,雖然會受些傷但不會傷及性命。

眾人欣喜:“謝殿下,謝蘇公子。”

趙驪嬌沒再說話,拽著蘇卿起身離開,中途離開原本不在她的計劃之中,可見小郎君瞧著她雙眼朦朧,她突然就心軟了。

在來南院的途中,她便已想好了布局,她不可能真的打張子琰九十個板子,張之潤對這幼子有多寵愛,她還能不知曉麽,今日來這一出,一是讓殺雞儆猴讓府內之人不敢再看輕蘇卿,二也是為了讓幾個郎君結下過命之交,增添些情誼。

第一天為了壓制幾個郎君的傲氣,她讓文課先生特意出了幾道難題,不出所料讓賀晚舟與蘇三元重新進行了自我認知,後面的課程不敢有半點輕慢。

第二天她又讓武課先生對劉昶與張子琰下了狠手,果然二人次日就頂著傷起了個大早在院子裏紮馬步。

東院的文武兩位先生也已經向她稟報了郎君們的情況,賀晚舟與蘇三元考過院試沒有任何問題。

劉昶在武學方便很有天賦,只要經過專業指導,三年後的武狀元選拔定能排得上號。張子琰年紀最小,比起其他幾位郎君文武都在中等,但勝在機靈,只要他肯用心,不說名列前茅總也能有個名次。

所以不出意外,這四人將來是要並肩作戰的,若不早早建立些感情,將來少了默契或是起了隔閡,都是極大的不利,幾人剛剛能為張小郎求情,不惜為他受罰,已足矣說明幾個郎君正直良善,也有幾分義勇。

她也不願讓他們因此記恨蘇卿,所以也算準了蘇卿會為他們求情,同時她也起了培養蘇卿的心思,讓他習慣打打殺殺快速成長。

然最後她還是沒舍得讓他去看郎君們受杖責,當年秦樰入公主府,是她一手調教才練就了如今左右逢源處事不驚的本事,可到了蘇卿這裏她心軟了,明明秦樰那時也如他一般懵懂可憐。

說到底,她這心是偏了。

身後傳來悶哼聲,趙驪嬌緊緊握著蘇卿的手,不讓他回頭。

蘇卿抿著唇,有些不放心:“殿下,二十個板子,沒事吧?”

趙驪嬌瞪他一眼:“死不了。”唐釗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他就不叫唐釗。

蘇卿哦了聲,仍有些擔憂的道:“死不了也會疼很久吧。”

趙驪嬌停住腳步看他:“要不你去替他們受罰。”少年公主安靜的盯著小郎君,好似只要他點頭,她立馬就能翻臉。

蘇卿被威脅,只能低著頭道:“我…我只是擔心,院試將近…他們受了傷…”

“行了,什麽時候把一撒謊就臉紅的毛病改了再來騙我。”趙驪嬌輕嗤一聲。

小郎君不說話了,走了幾步後又扯了扯趙驪嬌的衣袖:“殿下…”

少年公主終於不耐煩:“你到底想幹嘛!”

“我…我想著賀五郎身體弱,殿下能不能再少罰點兒…”蘇卿小聲道。

趙驪嬌沈默。

蘇卿:“殿下…”

趙驪嬌心裏頭有一絲說不明的情緒,泥孩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敢三番五次跟她撒嬌,帶阿弟都沒有像他這麽麻煩,少年公主頗為不耐的順了他的意:“好。”

蘇卿一喜,拉著趙驪嬌的手輕輕晃了晃:“謝殿下。”

她以為終於能清靜了,卻又聽小郎君輕聲念叨:“可是…就少罰賀五郎一個…其他郎君會不會不高興啊…”

香凝香晚沒忍住笑出了聲,蘇公子這招曲線救國用的甚妙。

趙驪嬌偏過頭唇角彎了彎,發現身邊人正盯著自己,才轉頭冷著聲音道:“那就都減十個。”

香凝聞言轉身疾步而去。

蘇卿歡喜的咧嘴笑開,眼睛裏散發著亮晶晶的光:“謝殿下,殿下真好。”

小郎君笑容璀璨,俊俏無雙,趙驪嬌還沒來得及勾唇,便又聽人道:“殿下,我可以去藥房給他們拿藥嗎?”

少年公主笑容僵在唇邊,只覺得有股悶氣憋在心裏頭不上不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沒好氣的道:“自己買,一百兩一瓶。”

蘇卿:“啊?”

少年公主兇他:“啊什麽啊,你不是還有九百九十兩嗎?一百兩一瓶願意買就去。”

兇完蘇卿又回頭兇香晚:“你們不許擅作主張給南院送藥!”

香晚憋笑:“是。”

蘇卿垂著頭沒吭聲,趙驪嬌以為他舍不得,轉頭去看他,卻見小郎君正在掰手指頭,嘴裏念念有詞:“他們有八個人,一人一瓶藥就要買八瓶,一百兩一瓶,一共要…要…八百兩?”

“買完藥就只剩…剩…”

趙驪嬌扶額,咬牙切齒:“剩一百九十兩。”

蘇卿點頭,咧開嘴笑:“對,剩一百九十兩,還是殿下厲害。”

趙驪嬌:……

“殿下,我這就回房取銀錢。”蘇卿說完要走時才發現手被人拽著。

小郎君下意識回頭看向兩人緊握的雙手,然後驀地紅了臉,殿…殿下牽他手了!

好像…還牽了很久!

剛剛一心放在那幾位郎君身上,竟沒反應過來殿下牽他的手了,殿下的手好軟,好白,蘇卿臉越來越紅,最後連手都泛了一層紅暈。

趙驪嬌見他羞澀的模樣,心裏的悶氣一掃而空,又故意捏了捏才把手放開:“去吧。”

“嗯。”蘇卿輕輕點頭,轉身就跑了。

趙驪嬌盯著他倉皇的背影瞇起眼:“你說他是不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還越來越會得寸進尺了?”

恰好香凝去傳了命令返回,聽見這句話自然而然接道:“那還不是殿下慣的。”

趙驪嬌轉頭盯她:“我慣他了嗎?”

兩個侍女同時點頭,至少除了蘇公子,還沒人能從驕陽公主的板子下救人。

趙驪嬌:“嘶~”

就在兩個侍女以為她要說些什麽狠話,比如以後再不慣著蘇公子之類的,卻聽少年公主道:“讓先生趕緊教他算術,幾百的加減都不會,說出去丟人!”

香凝香晚對視一眼,唇角帶笑:“是。”

蘇卿跑出了趙驪嬌的視線才停下腳步,抿著笑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鼻息間,是一股清香,屬於少年公主的味道。

小郎君緊緊捏著被公主握過的那只手,歡喜雀躍,到了藥房臉上的紅暈都還未消退。

蘇卿帶著阿白將買來的藥送到了南院,此時幾位郎君都已經挨完了杖刑,各個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十個板子對於普通人來說不難熬,且唐釗還放了水,可對常年體弱的賀五郎來說,就嚴重了許多,其他幾個尚還能哼哧幾句,他卻已是趴在床上有氣無力。

蘇卿也最擔心賀晚舟,所以最先進了他的房間,賀晚舟見他過來想要起身卻被蘇卿按住:“賀五郎別動。”

“我買了藥過來。”蘇卿將兩瓶藥遞給楓葉:“有一瓶是你的。”

楓葉原本對蘇卿有些不滿,因為這事兒本就是因蘇卿而起,可後頭看著蘇卿為他們求情,都離開了還說服殿下為郎君減了十個板子,來送藥卻連自己弟弟都沒顧得上就先來給郎君,而且還給自己也送了藥,楓葉心裏對蘇卿多了幾分感激。

賀晚舟卻皺著眉頭道:“買的藥?”

蘇卿點頭,卻並未多說。

“我去給他們送藥了,晚點再來看你。”

賀晚舟:“多謝蘇公子。”

蘇卿第二個去的張子琰的房間,張子琰生在世家養的嬌貴,自小就沒吃過什麽苦頭,雖說有習武,但年紀畢竟小受不住太大折騰。

張子琰見他過來,臉色有些不自然,蘇卿恍若未覺,將藥遞給他的貼身小廝後才走到床榻前:“你還好嗎。”

小郎君眼裏滿是真誠,沒有一絲虛偽,他是真的在關心他,可越是如此張子琰心裏越不好受,他躲開蘇卿的目光,沈默半晌才道:“對不起。”

蘇卿一楞,抿著唇道:“我沒生氣。”

張子琰這才擡頭與他對視,有些驚訝:“為什麽。”

蘇卿輕笑:“因為我知道郎君不是有心的。”

張子琰動了動唇,微微有些哽咽,他的確不是有心的,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他們都在怪他,只有蘇卿,相信他是無心之失。

蘇卿見他不吭聲,有些驚訝:“難道郎君是有心的?”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張子琰激動擺手:“你相信我,我真的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心裏沒有對你有什麽不好的想法,對不起,我下次一定註意,不亂說話了。”

“郎君別亂動,小心蹭著傷。”蘇卿按下他不安分的雙手,輕聲安撫他:“既然不是有心的我自然不會怪你,你好好養傷,不能誤了院試。”

張子琰還是不放心:“你…你真的不生氣啊?”

蘇卿搖頭:“不生氣,郎君好生歇著,我去看看三弟。”

“嗯。”等蘇卿快走出門時,張子琰才紅著臉道:“謝謝你。”

蘇卿輕笑:“不謝。”

不是他大度,而是他明白事實就是如此,他若做不成駙馬,只能以不明不白的身份留在公主府,這是他的命,又怎能怪別人在背後議論。

況且張子琰只不過是口直心快,並無惡意,他沒必要較真。

蘇卿站在蘇三元的房門前猶豫一瞬,讓阿白先將藥給劉昶送過去才進了屋,見他進來蘇三元偏過頭不肯去看他,蘇卿上前檢查他的傷:“疼嗎。”

沒有得到回應,蘇卿也不惱,自顧自的道:“我幫你上藥。”

蘇三元這才轉頭氣呼呼的盯著他:“二哥給他們上完藥才過來的嗎?”

蘇卿一楞:“我沒給他們上藥。”說完便知弟弟這是吃醋了,心中不覺有些好笑:“是怪我不先來看你?”

蘇三元不吭聲,蘇卿徑自掀開他的衣衫,瞧見一片紅腫心疼得很:“很疼吧?你別動我先給你上藥。”

一邊小心翼翼的給人抹藥一邊輕聲道:“賀五郎身子弱,張小郎年紀小,我才先去看他們的,而且很快就出來了,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最在意你的。”

蘇三元臉色這才好看些,然又想到什麽臉色驀地沈了下去:“張子琰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卿睫毛顫了顫,故作不知:“什麽。”

蘇三元轉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若做不成駙馬,也不能娶妻對不對。”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蘇三元的心慢慢沈了下去,入幕之賓,那就是見不得光,就算有殿下護著,也一樣會被別人看不起。

過了許久,蘇三元翻身抓著蘇卿的手語氣堅定:“二哥,我一定會通過考試,會努力掙銀子把你贖出來。”

“不過就是一千兩,相信我,我一定能掙得到的。”

蘇卿忍下眼中的酸澀:“嗯,我相信三弟,我一直都相信三弟能出人頭地,給我們蘇家爭光。”

蘇三元突地撲在蘇卿的懷裏緊緊將他摟住,為了讓他讀書家裏的人都付出太多了,大哥隨著父親在外面做苦力供他上學,娘親做針線活換家裏的口糧,二哥不僅要下地幹活還要幫著娘親給全家人洗衣裳做飯,家裏的活半點都不讓他碰,他每次想要幫忙都會被催著去讀書寫字。

家裏只要有好吃的都會留給他和妹妹,有一次二哥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塊糖,頂著烈陽給他送到學堂,拿出來時糖都快化了,二哥當時看到他吃完了才開心的往回跑,二哥事事想著他,處處為他著想,可是所有人都忘了,二哥也只比他大了一歲啊。

蘇卿感受到弟弟微微顫抖的肩膀鼻子一酸,堪堪忍住哽咽沒吭聲,只輕輕在蘇三元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撫。

他知道弟弟性子堅韌要強,最不喜示弱,他便當做不知道他在哭就好了。

蘇卿離開時蘇三元已經睡著了,他給他蓋好被子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他原本想去看看劉昶,見裏頭熄了燈便知應該也是睡下了,就沒再過去打擾。

因著郎君們都挨了板子,課程暫停一日,蘇卿也去求了趙驪嬌今日不上課,一整天給郎君們送完點心又送補湯,就差沒把廚房搬過去了。

趙驪嬌氣的咬牙切齒,在得知蘇卿又給南院送了水果後,終於忍不住對兩個侍女抱怨:“怎就沒見他對我如此殷勤!”

話音剛落,便瞧見外頭小郎君捧著食盒過來了。

香晚忍不住打趣:“這不就來了。”

趙驪嬌哼了聲,拿起一旁的書本,打算不理他,香凝香晚退到一邊行禮:“蘇公子。”

蘇卿並未察覺到殿內怪異的氣氛,笑著上前將食盒放在桌案上:“我給殿下送冰鎮梨湯。”

趙驪嬌看都沒看,涼涼的道:“南院剩下的?”

香凝香晚低頭抿笑,殿下這酸味太濃了些。

蘇卿眨眨眼,不明所以:“不是的,這是我自己做的。”

少年公主瞟了眼,心裏卻越發不滿:“南院也有?”

蘇卿搖頭:“沒有,這是我特意給殿下做的。”

聽到是特意做的,趙驪嬌神色才微微松軟了些,卻還是同自己較勁:“你送到南院的也是你自己做的?”

繞是蘇卿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偷偷看了眼兩個侍女,見香晚給他使眼色,瞬間就醒悟了。

殿下這莫不是吃味了。

小郎君抿著笑輕聲道:“不是,只有給殿下的才是自己做的。”

趙驪嬌滿意了,揚眉:“打開瞧瞧。”

蘇卿乖巧的取出雪梨湯,放到趙驪嬌面前:“近日天氣太熱,殿下消消暑。”

一到熱天趙驪嬌就不愛進食,只偶爾用些冰鎮湯水,蘇卿今日去廚房得知此事,專門同做湯的廚子學了一天,最後才做出了一碗滿意的。

蘇卿自小會下廚,學這些並不難,他期待的盯著趙驪嬌,這是他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趙驪嬌舀了一勺又一勺,直到碗見了底還意猶未盡:“不錯。”

其實味道較廚子差了些,不過小郎君的眼神著實太過熱烈,她竟不忍心讓他失望。

果然蘇卿歡喜笑開,眼裏盛滿星光:“殿下喜歡我常做給殿下吃。”

郎君眼裏星辰太過耀眼,趙驪嬌鬼使神差的點頭:“好。”

趙驪嬌歪頭看著人乖巧的收食盒,突然道:“你今日去了多少趟南院。”

香凝香晚:…

這茬是過不去了還是咋地。

蘇卿頓住,認真的道:“先生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送的越多他們才不會因此事怪罪三弟。”

香凝香晚:…

趙驪嬌:…

“所以…你給我送梨湯圖什麽?”少年公主坐直身子瞪他。

蘇卿搖頭:“我就是想做給殿下吃,沒想好要圖什麽。”

“沒想好圖什麽?現在想!”

“我…我不想。”

“必須想!”

“那…那就當是謝殿下對郎君們從輕處罰?”

“重想!”

“我…謝殿下每日教我功課。”

“再重想!”

蘇卿眨眨眼,盯著趙驪嬌楞住片刻,突然福如心至:“我就是聽廚子說殿下天熱不愛用飯,才想給殿下做這個,真的沒有別的意圖。”

少年公主臉色果然稍微緩和:“真的?”不怪她多想,這小家夥心思忒多,總要拐幾個彎。

蘇卿重重點頭:“真的。”

趙驪嬌終於滿意:“你要敢說有企圖就把你丟出去。”

蘇卿低下頭:……

殿下的心思捉摸不透。



南院幾位郎君傷的並不重,只有賀晚舟在南院養了兩日,其餘幾人第二日就活蹦亂跳的去了學堂。

張子琰特地去找蘇三元道了歉,蘇三元也沒再較真,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有了這次“同甘共苦”,幾位郎君之間的感情的確深厚了許多,一下學堂便紮堆的在賀晚舟房裏給他講當日的功課,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快樂的日子轉瞬即逝,一轉眼便到了八月院試,蘇卿將幾位郎君原路送回,再由各個府裏將人送到考場,在外人看來,幾位郎君與公主府毫無瓜葛。

院試這幾日,公主府看似如往常一般平靜,實則氣氛緊繃。

文課先生在東院來回踱步,被武課先生翻了好些白眼兒。

如今南院只剩下劉昶一個郎君,在趙驪嬌的示意下蘇卿將人帶到了雲來殿。

帶到雲來殿的意思便是要見六皇子,趙鶴的行蹤是絕密,在未院試未過徹底入公主府陣營前是不可能讓幾位郎君見到六皇子,所以就算他們在府呆了這些日子,卻無一人知曉六皇子就在雲來殿。

劉昶不考文試,只待準備三年後的武試,武課先生說他天賦甚佳,加上劉相的關系,他與公主府已栓在了一根繩上,所以趙驪嬌才會讓他見趙鶴,畢竟這才是將來他們真正效忠的人。

見到趙鶴,得知他的身份時,劉昶驚的半天沒回過神,六皇子,晉淵如今唯一的嫡皇子,將來的儲君,他就這麽見到了?

慌亂激動下,劉昶行禮時連字都沒咬清,趙鶴將他扶起來:“不必緊張。”

阿姐同他說了南院的幾位郎君將來可能是他們極大的助力,他早就偷偷去瞧過,他很喜歡他們之間毫無嫌隙的相處,也對幾位郎君很滿意。

三位郎君年紀相仿,也都正值年少,聊著聊著也都放松了,時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直到夜色漸深,劉昶才意猶未盡的告別。

趙驪嬌知曉後只淡淡一笑,一切在她的掌控之中,年少時最容易建立真摯的友誼,且一輩子都難以忘懷,不論是什麽手段也好,威逼利誘也罷,都比不過人的心甘情願。

這幾日,劉昶有空就往雲來殿跑,一呆就是一整天,劉昶性子直,也不太刻意去守規矩,才幾日的功夫就已與六皇子熟稔得不得了,就差沒有稱兄道弟了。

直到放榜這日,蘇卿才將人拉了出來。

驚鳳殿內,趙驪嬌早已端坐,雖然心裏已經有了底,但沒到最後一刻,都不能徹底放下心。

半個時辰後,外面有信傳來。

香凝打開後,笑容燦爛:“稟報殿下,賀五郎中了頭名,蘇三郎第三名,張小郎最後一名。”

眾人松了口氣,蘇卿與劉昶對視一眼,皆咧嘴笑開。

趙驪嬌勾唇:“好。”

三位郎君皆榜上有名,張子琰雖在最後一名,可好歹也擠上去了,公主殿下一高興,府內眾人皆有賞,當然,府內的歡呼外面是絕不知情的,張之潤對公主府的防護做的極好,但凡在府裏伺候的都是知根知底,絕不會傳半分消息出去。

而這一次的放榜張之潤也動了手腳,並沒有把名單公之於眾,而是讓各位學子自己前去院中查名次,且給中了名次的學習都寄了書信,所以諸位學子只知道自己得了第幾名,卻不會知道榜單上還有何人,而其他外人就更不會知曉了。

蘇家與各府也都格外低調,關起門來一家人歡喜一番後,便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是以外人幾乎都不知道這幾戶已經出了秀才。

因為蘇家已經有個蘇三錘,蘇三元從公主府出去後就沒有回家,一直住在偏僻的客棧,直到成績出來後,他才又進了公主府。

幾位郎君重聚一堂,慶祝是免不了的。

趙驪嬌在驚鳳殿設宴為諸位郎君慶功,六皇子也正式現身,劉昶早已見過不覺驚訝,其他三位卻是毫不知情,是以見到六皇子時又是一番驚慌激動。

不過宴席向來不談正事,除了初時見禮外都是自由玩樂,氣氛格外的輕松,加上幾人今日都得了名次,少不得要被敬酒,見到六皇子的激動心情很快就壓了下去。

張子琰年紀小,只給他桌案上放了果酒,可他偏偏不服氣,偷偷拿了蘇三元桌上的月下酌,結果沒幾杯就臉色通紅。

賀晚舟身體弱也懼寒,所以冬日裏常會飲些酒來暖身子,長久以往,倒把酒量練了上去,可府裏的人許是知他身體弱,特意給他放了果酒,郎君不好明著要,只得也去偷偷拿蘇三元的月下酌。

蘇三元坐在二人中間,瞧著左右二人都拿他桌上的酒壺也不吭聲,只懷疑的瞧了眼賀晚舟,眼神裏寫滿幾個字:你的身體能喝酒嗎?

賀晚舟不理他,徑自品酒,一壺下去面不改色。

而另一邊的張子琰卻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賀晚舟揚眉,究竟是誰不能喝?

劉昶時不時跑去與蘇卿幹杯,後來幹脆就坐在蘇卿的旁邊不走了,二位郎君酒量都不錯,推杯換盞中,爽朗笑聲不斷。

趙驪嬌的目光時不時飄向蘇卿,最後見劉昶已經東倒西歪時,他還眼神清明,趙驪嬌心裏不覺好笑,他的酒量就和他過目不忘的本事一樣,是天生的。

宴會結束時,郎君倒下了三個。

張子琰是被小廝背回去的,劉昶尚且有幾分清醒,又扯著蘇卿不讓別人碰他,最後蘇卿只得與他的貼身小廝一左一右把他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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