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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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
“但我不會讓你死。”
“我要你活著，看著我怎樣把那個警察碎屍萬段，在我身邊，看著我怎麽樣娶妻生子，子孫滿堂。”
“我要你在孤獨中活著，一直活到最後。”
他用那種特殊的手段，把那碗粥一口口地給我灌了下去，然後毫無感情地把我的左手銬在床頭，起身離開。
我安靜地躺著，如果還是我的眼睛還半睜，那我看起來，幾乎就是一個死人。柔軟的被子淩亂地覆蓋著我的身體，露出我遍布吻痕的肩頭和胸口，一條細細的血線，沿著我的大腿內側緩緩淌下，但我一點也不覺得疼，真的不疼，因為就在剛才，我的心已經死了，真正的死了，不知道有沒有流出鮮血，因為我已經沒有一點知覺。
自從我躺在這間房間裏，龍戰就再也沒有回來睡過，但他依舊每天都來，並且來很多次，每次做的事情都一樣，給我吊瓶，用他特有的方式強迫我吃飯，然後，把我抱到浴室給我洗澡。我再也沒有反抗他，也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而他也再沒碰過我，但每一次，我都能聞到他身上有不同的香味。
在他這樣強制的照顧下，我的身體的確沒有繼續衰弱下去，但我的精神，卻沒有如同身體一樣恢覆過來。我每天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昏睡，每次都是龍戰強行弄醒，可是即使醒過來，我也只是一動不動地躺著，甚至連眼珠都懶得轉動一下，我的思維，似乎自從那一天就停止了，不再進行任何思考，也不再想念任何人，他用強制的手段，不許我的身體死亡，但他無法控制我的精神，我正在把自己封閉起來，變成一個植物人。
這一次，我絕不會輸。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強大的意念下，我對外界的感知果然一天天減少，就連龍戰的到來，都漸漸感覺不到，我的眼睛雖然睜著，卻再也看不見陽光，我的肉體雖然活著，但我已經死了。
“米薇，醒過來，我要你醒過來！”
“你的家人是死在我的父親手上，難道你不想報仇麽？”
“我已經結婚了，我要你看著我是怎樣的幸福！”
虛無浩瀚的空間中，好像微弱地飄蕩著這些我無法理解的信號，我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也不知道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還記不記得塞拉利昂的星空，你醒過來，我帶你去看，你說過，那是人魂魄匯成的河，米薇，你不能這樣……”
我眨了下眼睛，塞拉利昂的星空，魂魄匯成的河……我空空的頭腦，好像有一道細細的電流穿過，閃亮之後，帶出了一片無與倫比的燦爛星空。
這個地方，我曾到過麽？這個景象，我也真的見過麽？是誰，是誰在叫我……
我的嘴唇有些微微的刺痛，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在這個虛無的世界裏，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疼痛的感覺，疼痛一點點加強，好像是有人在咬我的嘴唇，我驚慌地掙紮著，剛剛在我頭腦中出現的幻象猛然消失，我的世界重新回到一片黑暗，我怕疼，其實，我一直都怕疼，我用自己比常人更加敏感的身體，去承受那麽多常人都難以忍受的疼痛，我全身的神經，早就不堪重負，我怕了，真的怕了，我再也不敢去嘗試痛苦，一點點都不行……
就在我好像又要陷入昏睡的時候，我似乎聽見了很清脆的一聲響，像是什麽金屬斷裂，劃過我的脖頸，帶來一陣刺痛。
“加西亞送給你的十字架，我現在就要去扔掉，扔進火山口，讓燒成灰！還有加西亞，我要去阿拉斯加，把他的墓地刨開，骨灰挖出來沈到大西洋，讓他永世都不能超生！米薇，你要不要看看！”
十字架……加西亞……
加西亞是誰？我茫然地想著，為什麽，這個名字，讓我感覺溫暖而又熟悉？
“美杜莎，你唱這首歌給我聽吧！”
“……”
從來不怨命運之錯，不怕旅途多坎坷，
向著那夢中的地方去，錯了我也不悔過！
人生本來苦惱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
若沒有分別痛苦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
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
縱然此時情如火，心裏話兒向誰說！
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
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
“美杜莎，你是我的美杜莎，永遠堅強勇敢，不要絕望，答應我，要幸福……”
加西亞！我的米夏，我想起來了，他是我的米夏！
在我曾經的生命中，唯一不曾傷害過我的男人，唯一一個在乎我是否悲傷的男人！他送給我的十字架，我怎麽能夠丟棄，又怎麽可以，允許有人去打擾他的安寧。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擡起，想要拿回我的十字架，“……還給我！”我好像聽見我自己的聲音，虛幻得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
一只灼熱的手掌包裹住我冰冷的手，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沈地在我耳邊說：“用你的眼睛看著我，我就還給你。”
我沈默了很久，把眼睛移向聲音發出的地方，一點點凝聚，眼前無盡混沌的黑暗一點點散去，我看見了一雙深藍的眼睛。
這麽久以來，我終於重新感覺到疼痛，就在我看見那雙藍眸的瞬間，我幾乎承受不住。
他的手指間垂著一條銀鏈子，鏈子的掛墜是一個銀光閃閃的十字架，正在有規律地輕輕擺。
“還……給我。”我說，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久沒有開口說話，似乎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也不能說得流暢。
他把鏈子放在我的手心，慢慢地說：“米薇，記住，如果你死了，那我一定會兌現我剛才說的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有些異常，但他的聲音很低沈，低到似乎悲傷。
他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緊緊握住那條十字架項鏈，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這才發現我竟然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野花和草坪，還有上面開滿小小白花的不知名樹木，而我，正坐在一張輪椅上，身上落滿白色的花瓣。
“小姐。”旁邊有人叫我。
我回過頭去，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孩子，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長得很美。
“這裏是哪兒？”我疑惑地問，如果不是剛才見到龍戰，我會以為，我已轉世重生。
“這裏是瑪麗亞康覆醫院，專門收治植物人的。”漂亮的護士回答，對我報以好奇而甜美的笑容。
“植物人……”我低聲重覆，自從那一天，我的記憶就是空白，原來我真的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我們很少會見到植物人可以康覆，可是剛才的那位先生，一直都堅持你一定會醒過來。這一年來，他每天都來，給你餵飯梳頭洗澡，小姐，他是你的愛人麽？你真有福氣，遇到一個這麽好的男人。”
我楞了下，擡頭看她，“一年……”
“對啊！”護士好笑地看著我，“他送你到這裏，已經有一年了。”
原來……已經有一年了……
我無意間側頭，突然看見落在肩頭微帶栗色的頭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輕去繞，這是我的頭發麽，竟然這麽長了！
“小姐，出來很久了，我推你回去吧！我想，你應該很快就會出院了。”護士在身後推動我的輪椅，笑著說。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忽然說：“我想自己站起來走。”
護士小姐猶豫了一下，說：“可是，你已經一年多沒有走過，我怕……”
我搖頭，雙手撐著輪椅的扶手，用盡全力站了起來，護士趕忙從後面過來扶住我，她說的沒錯，我已經一年多沒有走路，兩腿顫抖得好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滴滴黃豆大的汗珠，從我的側臉滑落下來。
“小姐，這個要慢慢練，不能拔苗助長。”
我轉過頭看著她友善真誠的臉，對她微笑一下，輕輕地把她推開，“你不懂。”
她還很年輕，年輕到可以被人一眼看穿她的青澀，所以她不懂，不懂曾經被折斷翅膀的鳥兒，是多麽在意尊嚴和自由。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對護士說，我不喜歡被人看見我的痛苦。
善良的護士小姐顯然明白我的心情，囑咐了幾句就走了，我轉回頭，扶著那只空輪椅，慢慢地向前挪去。
我不知道龍戰下一步會對我怎麽樣，但我知道他仍然恨我，他藍色的眼睛從來不會說謊，但這一次，我不打算再逃避，我從二十三歲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已經有六年，六年的愛恨情仇，總是要有個了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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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會讓你死。”
“我要你活著，看著我怎樣把那個警察碎屍萬段，在我身邊，看著我怎麽樣娶妻生子，子孫滿堂。”
“我要你在孤獨中活著，一直活到最後。”
他用那種特殊的手段，把那碗粥一口口地給我灌了下去，然後毫無感情地把我的左手銬在床頭，起身離開。
我安靜地躺著，如果還是我的眼睛還半睜，那我看起來，幾乎就是一個死人。柔軟的被子淩亂地覆蓋著我的身體，露出我遍布吻痕的肩頭和胸口，一條細細的血線，沿著我的大腿內側緩緩淌下，但我一點也不覺得疼，真的不疼，因為就在剛才，我的心已經死了，真正的死了，不知道有沒有流出鮮血，因為我已經沒有一點知覺。
自從我躺在這間房間裏，龍戰就再也沒有回來睡過，但他依舊每天都來，並且來很多次，每次做的事情都一樣，給我吊瓶，用他特有的方式強迫我吃飯，然後，把我抱到浴室給我洗澡。我再也沒有反抗他，也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而他也再沒碰過我，但每一次，我都能聞到他身上有不同的香味。
在他這樣強制的照顧下，我的身體的確沒有繼續衰弱下去，但我的精神，卻沒有如同身體一樣恢覆過來。我每天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昏睡，每次都是龍戰強行弄醒，可是即使醒過來，我也只是一動不動地躺著，甚至連眼珠都懶得轉動一下，我的思維，似乎自從那一天就停止了，不再進行任何思考，也不再想念任何人，他用強制的手段，不許我的身體死亡，但他無法控制我的精神，我正在把自己封閉起來，變成一個植物人。
這一次，我絕不會輸。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強大的意念下，我對外界的感知果然一天天減少，就連龍戰的到來，都漸漸感覺不到，我的眼睛雖然睜著，卻再也看不見陽光，我的肉體雖然活著，但我已經死了。
“米薇，醒過來，我要你醒過來！”
“你的家人是死在我的父親手上，難道你不想報仇麽？”
“我已經結婚了，我要你看著我是怎樣的幸福！”
虛無浩瀚的空間中，好像微弱地飄蕩著這些我無法理解的信號，我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也不知道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還記不記得塞拉利昂的星空，你醒過來，我帶你去看，你說過，那是人魂魄匯成的河，米薇，你不能這樣……”
我眨了下眼睛，塞拉利昂的星空，魂魄匯成的河……我空空的頭腦，好像有一道細細的電流穿過，閃亮之後，帶出了一片無與倫比的燦爛星空。
這個地方，我曾到過麽？這個景象，我也真的見過麽？是誰，是誰在叫我……
我的嘴唇有些微微的刺痛，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在這個虛無的世界裏，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疼痛的感覺，疼痛一點點加強，好像是有人在咬我的嘴唇，我驚慌地掙紮著，剛剛在我頭腦中出現的幻象猛然消失，我的世界重新回到一片黑暗，我怕疼，其實，我一直都怕疼，我用自己比常人更加敏感的身體，去承受那麽多常人都難以忍受的疼痛，我全身的神經，早就不堪重負，我怕了，真的怕了，我再也不敢去嘗試痛苦，一點點都不行……
就在我好像又要陷入昏睡的時候，我似乎聽見了很清脆的一聲響，像是什麽金屬斷裂，劃過我的脖頸，帶來一陣刺痛。
“加西亞送給你的十字架，我現在就要去扔掉，扔進火山口，讓燒成灰！還有加西亞，我要去阿拉斯加，把他的墓地刨開，骨灰挖出來沈到大西洋，讓他永世都不能超生！米薇，你要不要看看！”
十字架……加西亞……
加西亞是誰？我茫然地想著，為什麽，這個名字，讓我感覺溫暖而又熟悉？
“美杜莎，你唱這首歌給我聽吧！”
“……”
從來不怨命運之錯，不怕旅途多坎坷，
向著那夢中的地方去，錯了我也不悔過！
人生本來苦惱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
若沒有分別痛苦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
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
縱然此時情如火，心裏話兒向誰說！
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
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
“美杜莎，你是我的美杜莎，永遠堅強勇敢，不要絕望，答應我，要幸福……”
加西亞！我的米夏，我想起來了，他是我的米夏！
在我曾經的生命中，唯一不曾傷害過我的男人，唯一一個在乎我是否悲傷的男人！他送給我的十字架，我怎麽能夠丟棄，又怎麽可以，允許有人去打擾他的安寧。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擡起，想要拿回我的十字架，“……還給我！”我好像聽見我自己的聲音，虛幻得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
一只灼熱的手掌包裹住我冰冷的手，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沈地在我耳邊說：“用你的眼睛看著我，我就還給你。”
我沈默了很久，把眼睛移向聲音發出的地方，一點點凝聚，眼前無盡混沌的黑暗一點點散去，我看見了一雙深藍的眼睛。
這麽久以來，我終於重新感覺到疼痛，就在我看見那雙藍眸的瞬間，我幾乎承受不住。
他的手指間垂著一條銀鏈子，鏈子的掛墜是一個銀光閃閃的十字架，正在有規律地輕輕擺。
“還……給我。”我說，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久沒有開口說話，似乎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也不能說得流暢。
他把鏈子放在我的手心，慢慢地說：“米薇，記住，如果你死了，那我一定會兌現我剛才說的話。”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有些異常，但他的聲音很低沈，低到似乎悲傷。
他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緊緊握住那條十字架項鏈，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這才發現我竟然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野花和草坪，還有上面開滿小小白花的不知名樹木，而我，正坐在一張輪椅上，身上落滿白色的花瓣。
“小姐。”旁邊有人叫我。
我回過頭去，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孩子，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長得很美。
“這裏是哪兒？”我疑惑地問，如果不是剛才見到龍戰，我會以為，我已轉世重生。
“這裏是瑪麗亞康覆醫院，專門收治植物人的。”漂亮的護士回答，對我報以好奇而甜美的笑容。
“植物人……”我低聲重覆，自從那一天，我的記憶就是空白，原來我真的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我們很少會見到植物人可以康覆，可是剛才的那位先生，一直都堅持你一定會醒過來。這一年來，他每天都來，給你餵飯梳頭洗澡，小姐，他是你的愛人麽？你真有福氣，遇到一個這麽好的男人。”
我楞了下，擡頭看她，“一年……”
“對啊！”護士好笑地看著我，“他送你到這裏，已經有一年了。”
原來……已經有一年了……
我無意間側頭，突然看見落在肩頭微帶栗色的頭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輕去繞，這是我的頭發麽，竟然這麽長了！
“小姐，出來很久了，我推你回去吧！我想，你應該很快就會出院了。”護士在身後推動我的輪椅，笑著說。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忽然說：“我想自己站起來走。”
護士小姐猶豫了一下，說：“可是，你已經一年多沒有走過，我怕……”
我搖頭，雙手撐著輪椅的扶手，用盡全力站了起來，護士趕忙從後面過來扶住我，她說的沒錯，我已經一年多沒有走路，兩腿顫抖得好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滴滴黃豆大的汗珠，從我的側臉滑落下來。
“小姐，這個要慢慢練，不能拔苗助長。”
我轉過頭看著她友善真誠的臉，對她微笑一下，輕輕地把她推開，“你不懂。”
她還很年輕，年輕到可以被人一眼看穿她的青澀，所以她不懂，不懂曾經被折斷翅膀的鳥兒，是多麽在意尊嚴和自由。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對護士說，我不喜歡被人看見我的痛苦。
善良的護士小姐顯然明白我的心情，囑咐了幾句就走了，我轉回頭，扶著那只空輪椅，慢慢地向前挪去。
我不知道龍戰下一步會對我怎麽樣，但我知道他仍然恨我，他藍色的眼睛從來不會說謊，但這一次，我不打算再逃避，我從二十三歲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已經有六年，六年的愛恨情仇，總是要有個了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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