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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清雪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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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入夜竟然飄起細微清雪,本來明媚艷麗的桃花染上一片輕愁。李殊慈一個人披著厚厚的銀狐鬥篷站在廊檐下茫然出神,這一日發生太多事,以至於她二世為人也實在難以消化,只覺的疲憊不堪,一動也不想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寒意終於漫進狐裘之內,她回過頭,想回到屋子裏去,卻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院落之中多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

“王爺?”李殊慈想問,王爺怎麽來了。可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因為想起上次她說了一句‘王爺自然想什麽時候來便什麽時候來’。

儒王下巴微擡,示意她跟著他進屋,一室寧靜,方才丫頭們泡的茶已經涼了,散了一室茶香。李殊慈就要喊人過來,儒王擡手制止:“不必了,坐吧。”

李殊慈拘謹的在他對面坐下,“不知王爺深夜到訪,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夜色清寂,外面傳來二更鼓的梆子聲,寧靜中更添冷肅。儒王並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問道:“我見你神思不屬,是在想什麽事?”

李殊慈身心疲憊不堪,本來今日已經打算一個字也不再說了,奈何對面坐著的,是個根本不能拒絕的人物。她道:“今日,二伯父的庶出女兒,我四姐姐李姝宛,在偏僻的假山角落裏意外撞見太子殿下,發生了……一些事情。好在二伯母發現的早,將四姐姐的生母提了去,解了圍。四姐姐因此與許姨娘發生口角。”

然後,她又絮絮叨叨說了康陽郡主和曹瑩的事。沒有停歇,她像手下給主子稟報一般接著說道:“另外一件,我姨祖母家的,我父親表妹,在老家覃都府蹉跎至雙十年華,還沒有一門可心的婚事,所以同姨祖母兩人上京來,想尋一門合適的人家。沒想到,今日卻受了我大伯父李唯承的欺辱,又被一家子的人撞見,大伯母強壓著安姑母要收做妾室,但安姑母還是清白之身,所以最後以平妻論之,大伯父已經親自寫了婚書。”

李殊慈說的簡單明了,但她知道,儒王定然已經從只言片語間已經看透了各種關節,他直截了當的說道:“而你最在意的,應該是最後這件事了。”

李殊慈沒精打采的點點頭,她自然不會說她以為安綺容看上的是自己的爹,所以才被人鉆了空子:“百密一疏,我沒有想到,安綺容竟然會有這樣大的心思。”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挫敗感幾乎填滿了整間屋子。若是安綺容真的嫁給李唯承,她的手段只會比周氏更加無所顧忌,狠辣殘忍。前世安綺容被周氏尋到,成了李唯清的妾室,後來三房的敗潰與她暗中搗鬼密不可分。所以說,在被沈姨奶奶握在手中之後,安綺容當真是一枚尖銳無比的棋子。

李殊慈的重生,給了李姝喬等人重重一擊,也從而改變了一些事情發展的軌跡。

“哼,枉你是個聰明人,怎麽就被這件事難住了?你別忘了,李唯承可是被君上嚴令在家思過三年,不得再生事端的。如今尋歡作樂不說,還妄圖玷汙表妹,強娶為妻。這是置王法於不顧,蔑視君上的大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想必明日便有禦史會在早朝時,彈劾李唯承私德不修,藐視皇權。”儒王輕哼一聲,語氣淡然,說出的話卻是絲毫不給李唯承留活路。

檐角的風燈靜靜的在清雪桃花中亮著,偶爾一陣風吹過來,便起起伏伏的在窗影上打晃,李殊慈面上折射的明暗光影突然間鮮活起來,豁然散開一個笑容:“多謝王爺。”

儒王上萬年不動的面容上,居然現出幾分笑意,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無意識的把玩著桌上擺放著的粉彩細瓷杯,瓷杯的顏色從他的指間透出,愈發顯得寒涼如露,輕粉如霞,“若是那位安表妹真想嫁,再等上三年也可。就不知她是否還有這份耐心。”再等上三年,安綺容已然二十三四,那可就是名副其實的老姑娘了。

沒想到儒王居然也會說玩笑話,李殊慈看著他的手指無意識的走神,心想,原來男人的手也可以長得這樣好看。瓷盞上的手忽然停住,李殊慈回過神來,發現儒王正看著她。她心下窘迫不已,忙到:“額,那個……我去給王爺泡壺茶來……”

“不用了。”他說。“天色已晚,我這便回去了。”

“誒?回去了?”李殊慈呆楞楞的問道。難道他今天並沒有什麽事,那為何……

儒王輕輕捋順衣角,道:“怎麽?你還有事?”

“啊?沒事!”李殊慈連忙擺手,然後發現這個動作似乎很傻,又趕緊放下。”恭……恭送王爺……”

儒王轉過身去,背影似乎輕微抖動了一下,李殊慈更加窘迫,他難道是在笑話她?跟著他走到院中,靜立看著這個白色的身影在墻頭花枝中飄散。心下一陣輕松,果然是崇南最最令人敬仰的王爺,只是一下便解決了她絞盡腦汁,扭結肚腸也無法解決的事。她真是笨!居然把事情想的那樣覆雜。

回身走進屋子,吹熄燭火,她縮在錦繡繁華的衾被之中,一顆心仿佛被屋外落下的雪花攪的無法平靜。她覆又披衣起身,也不叫丫頭,獨自拿著一只燈籠朝姚氏的院子走去,遠遠的幾點燈火照映,“娘居然也沒睡?”

敲門聲響,姚氏驚詫的看著李殊慈從外面進來,“阿慈,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娘怎麽還沒睡?是不是還在想今日的事?”

姚氏點點頭道:“你爹還在書房,我想等他回來跟他說說……。”

最近事情紛雜混亂,她本來要找父親談談卻也沒倒出空閑來。李殊慈勸道:“娘,您別再想這件事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表姑母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咱們只需站在各自的立場便罷,誰也無需對誰愧疚,更無需因為他人的作為而苦悶自己。”李殊慈挎著姚氏的手臂,“娘,您只管把心思放在父親身上,其他的事情,我和父親盡可以解決的。”

姚氏聽李殊慈讓她把心思放在李唯清身上,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來臊你母親我!”

李殊慈怕姚氏心中郁結,生出病來,見她笑了,說道:“大哥可快要回來了,娘把隨意軒收拾出來沒有?”

提到長子,姚氏眉目頓時舒展:“這還用你說,早就吩咐人收拾出來了。一應事物都是我親自挑選的。”

李殊慈想了想,“岫弟大了,等大哥回來,就讓大哥帶著弟弟長長心眼。”她瞧著李岫的性子雖然活潑,卻過於憨直,一點也不像李屹滿肚子心眼。“不然,將來可得吃虧了。”

姚氏寵溺的摸摸李殊慈的頭發,笑道:“好好好。讓你們兄妹三個全都一肚子心眼!”

從姚氏的屋子出來,她想了想,往李唯清的小書房去,卻發現小書房中空無一人,她手裏捏著燈籠,忽然有些煩躁,這個時辰,後院已經落了鎖,守門的婆子是不可能放她出去的。她回到拂風苑叫木雲。

木雲軟綿綿的被李殊慈從被子裏拖出來,疑惑道:“姑娘怎麽還沒睡?”李殊慈今日心情煩悶,早早便讓丫頭們散了,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發呆。

“別睡了,你跟我去前院一趟,我想去找父親。”木雲三兩下穿好衣服,半抱著她從高墻上翻越過去,李唯清的書房附近花木甚多,兩人從中穿行刮落一身雪水。

書房中果然燈火通明,門口一個小廝也沒有,走近卻聽見裏面傳來陣陣朗笑聲,李殊慈心中疑惑,李唯清性子冷淡無爭,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高興開懷過,哪怕再歡喜的事情,也不過微微展顏,何曾這般高聲大笑?她手捏著鬥篷,腳步小心的移到窗下,窗內有酒香散出,還有一個低厚的男子聲音一口一個子方的叫。

子方是李唯清的字,顯然兩人剛認識不久,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李殊慈側耳細聽,那男子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她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博聞強識,木雲在她身後輕輕拉住她的衣袖,李殊慈回頭,見木雲面有異色,以口型說道:“怎麽了?”

木雲眨眨眼,示意先走,裏面卻傳來那男子的說話聲:“子方兄,窗外有客來。”

李殊慈和木雲對視一眼,木雲立身站定,明擺著是要她自己進去的意思,且面色十分不好看,李殊慈疑惑的看看她,才高聲回答道:“爹爹,是我。”

李殊慈把木雲留在外面,獨自進了書房,她斂衽行禮,李唯清溫和笑道:“阿慈,深夜不睡,怎麽到前院來了?可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只是深夜難眠,娘說爹爹還在書房,阿慈想著已經多日沒能和父親好好說說話,便來了。”李殊慈乖順答道:“爹爹,這位是?”

李殊慈這才朝那男子看去,此人體格健朗,皮膚黝黑,滿臉絡腮胡須讓人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眉目慈和,目光炯然有神。他看著李殊慈一臉笑意。“這便是令愛吧?果真靈秀異常,不愧是子方兄的女兒。”

李殊慈忙答道:“您過獎了。”

李唯清笑說:“阿慈,這是父親新近結識的好友,十分值得欽佩。你應稱呼他……”

那男子哈哈一笑,目光中頗有幾分打量的意思:“不必見外,你便叫我一聲四叔吧。”

李殊慈心弦猛的繃緊,擡眼看他:“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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