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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殺手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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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天色漸短,漆黑的夜空映照著月色,浮雲稀松。馬車拐過重順門,鉆進一條小巷子裏,馬蹄上包了布,走動時只發出悶悶的嗒嗒聲。巷子裏照不到月光,十分陰暗。走到巷子的另一頭,馬車停下,隱在暗影中。

李殊慈此時和青鴿一身黑衣坐在馬車裏,緊張的留心外面的動靜。

此時夜露已深,距離西城不遠的殘風客棧裏,有幾對剛剛抵達上京的商旅,身後背著長條輕便的特制竹簍,裏面是新鮮的草藥。一個精壯的青年漢子瞄著角落裏坐著的幹癟老頭,頗有些嫉妒,沒好氣兒的道:“老黑頭,這次又采著什麽新鮮玩意了?瞧把你樂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

老黑頭桀桀怪笑幾聲,精壯漢子後脖頸的汗毛幾乎乍起來。大半夜守著墳堆聽到如此笑聲,讓人不寒而栗。老黑頭雖然長的瘦小幹癟,枯瘦的雙手卻十分幹凈,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撥弄著竹簍裏新鮮植株,不知是毒是藥。“嘿嘿……不枉我老頭子費這麽大勁。”

精壯漢子眼珠子轉了幾轉,就要湊前去看,老黑頭細長的眼睛泛著精光,瞄著他:“你真要看?看了之後若是直接讓人埋在西山,回頭我正好捉了你閨女給我孫子當童養媳。”

精壯漢子訕訕做回原位,尷尬顧左右而言他道:“虧得這西城門開著,不然這許些珍貴藥材便要廢掉,忒也可惜。”

許多珍貴稀有的藥材,都需要在夜裏以特殊方法采摘,采摘之後便要及時處理,不然時間長了就會失了藥效。

老黑頭見精壯漢子又坐了回去,覆又打開竹簍蓋子,撫摸著這株如朝露如雨滴般的“冰燈鬼”。他將這株草藥送給那位,債便也還清了,至於那位要拿去害誰,便不幹他的事。

一個身穿粗布短褂,頭上還留著幾滴汗的圓臉年輕人問:“為何上京這麽重要的地方,居然沒有宵禁?真是奇怪,難不成是故意留給咱們采藥的?”

店裏的夥計打了個哈欠,不願跟這個傻子搭話,繼續道櫃臺後邊打盹去了。

精壯漢子見有人問話,正好解了他的尷尬,聽到後半句嗤笑道:“為了讓你采藥,便開成城門了?誰這麽傻”

一旁,一把折扇敲在手心,傳來“啪”的一聲,“各位有所不知。”

原來是客棧裏的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一身雪白長袍,手中捏著一把折扇,那是一張只能算得上清秀,但看上去十分順眼的臉,聲音溫和平易近人,“在下向九,夜來少眠。正好給諸位解惑!”

在場眾人皆是剛道此處喝茶歇腳或等著時辰出發的商旅,正坐著無事。有人願意講個世故聽聽自然是好,紛紛拍手叫好。

向九十分滿意,驚堂木往桌上一拍,櫃臺後瞌睡的小二嚇了一跳,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眾人哈哈大笑,向九忙朝他拱了拱手,接著面向眾人嚴肅道:“崇南徳奉十五年,在各暗流的推波助瀾下,天下局勢隨著各派勢力歸順朝廷或隱退江湖而漸趨分明,朝廷一枝獨秀,逐漸收攏被分散的兵權,接連替換的不少強大勢力,有世族豪強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化為飛灰。有經不見經傳的升鬥之人一躍成為帝寵新歡,直上青雲。”

向九聲音甚是好聽,隨便抓來一個典故便娓娓道來,可見其口才。

“待煦文帝登基,依然保留著老祖宗“居安思危”的秉性,武王朝與傳統王朝的區別就是,從不將自己置身於“安樂之中”。西城門便是故意留出的一道缺口,若無非常之事,是不會無緣無故關閉的。可,難道就這樣給外敵留下一個缺口?給不軌之人留下可乘之機?”向九驚堂木又是啪的一聲。

眾人精神抖擻,紛紛附和。

“就是。”

“不可能啊!”

向九仿佛很喜歡這種吵鬧,十分享受和聽眾們的互動,“當然,帝王又不是傻子,不會真的明目張膽的留個口子讓什麽人都能隨便進出。重兵把守,排查來往人口是少不了的。而且,西城外的西山也不僅僅是一座山,而是一條蜿蜒千裏的絕險山脈,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山路蜿蜒,若是想從這從這裏帶幾十萬重兵鐵甲戰馬攻入,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何況還要趟過人家的墳……”

眾人聽到這句,深深感到向九的惡趣味之所在。唯一常走這道山脈的人,便是大夏的商旅,大夏醫毒雙絕,這醫藥和毒藥自然都在山裏,按照向九的話,他們整日趟過人家的墳……眾人紛紛笑罵不停,氣氛一時無比活躍。

小巷子裏,五山坐在馬車外頭,眼睛盯著對面街道上的殘風客棧,五山為人憨厚老實,認死理。賀全在他要餓死的時候,給了一頓飽飯,便是一世的恩情。賀全說:五爺是好人,跟著五爺好好幹,有肉吃,有酒喝!他就聽賀全的,死心塌地的給五爺辦事。

眼見十來個黑點一一跳過墻頭消失不見,五山低聲提醒李殊慈道:“五爺……”

客棧的最北邊一間二樓的廂房裏,一男一女和衣而坐,只等著那隊大夏的商旅出發,她們便跟著一起出城去。

易南易北身量比平常人高,臉上塗了特制的藥粉,假扮一對小夫妻不是什麽難事。

易南悶悶不樂,易北知道她在想什麽,勸慰道:“阿南,現在是非常時期,那夥人緊追不舍,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崇南,若是有緣,定會再見。”

易南點點頭,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和大哥好不容易在上京兜兜轉轉了不知多少個地方,才勉強甩掉那夥人。

易北正用棉布擦拭著一把長劍,忽然聽到屋外變得嘈雜,不由呼吸一窒,側耳聽了一會,原來是樓下的說書先生又在調笑客人了。

吱呀……極細微的聲響,易北眉頭一動,瞬間熄滅了室內的燭火。易南站在原地沒動,努力的適應著房間內的昏暗。窗子被人從外面打開,射進一道微弱的光線,一道黑色的人影游魚一般滑了進來。

黑衣人進了屋,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昏暗,略一猶疑,一把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長劍寒芒暴漲,劍氣直刺肌骨而來,顯然對方並沒有打算多廢話,黑衣人左手五指連彈點在劍尖,卸了這一件的氣勢,右手畫了個弧形繞過長劍,瞬間俯身點在對方的手腕。

易北虎口一陣發麻,長劍險些跌落。已經肯定是追殺他們那一夥人無疑,其中個個都是高手,若是單打獨鬥,他會輕松愉快的把他們打到哭爹喊娘,然而,現實是,對方有十來個人。而且他還帶著易南。

易北猛地提氣向後一躍,長劍從右手換至左手,對方一楞,顯然沒想到易北居然會用左手劍,這一個楞神,有什麽東西在空中劃出尖銳的聲音,黑衣人下意識一檔,卻撲了個空,空氣中四散著淡淡的香味,黑衣人暗道不好,他居然沒發現著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易南和易北一直是分頭行動,以特殊手段保持聯絡,今天到此才剛剛回合,沒想到易北還是暴露了行蹤。易北眉頭一皺,毫不猶豫長劍刺出,竟然比右手更快,黑衣人喉頭咕噥一聲,來不及呼喊,一劍斃命。

易南第一次見到大哥親手殺人,雖然不得不殺,可她還是有些適應不了。

易北輕聲說:“咱們和這些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易南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室外搜索之聲漸進,兩人在黑暗中對望一眼,皆是苦笑一聲,如今他們在這客棧裏就如甕中之鱉,兩人神經緊繃,各自退到角落處,時間緊迫容不得多想,逼不得己只好拼個魚死網破。

就在此時,樓下一瞬間的安靜,突然傳來一聲極響亮的吆喝:“店家,給官爺們上壺好酒!”

“誒!來嘍!”店家一見是西城守門的官兵,嗚嗚泱泱十來個人,黑衣鐵甲,腰間掛著佩刀,都是常客,答應一聲,利利索索便去準備酒菜。

屋外悉悉索索的聲音瞬間凝註,易南呼吸一窒,這聲音……是賀全?易南心中不知是驚訝還是驚喜,深更半夜,賀全不會無緣不顧到這荒郊野外來。聽他剛才說話的意思,外面來的是官兵?

賀全臉上堆著笑,極其豪邁的道:“白天多虧了您的照料,晚上這頓我請!幾位老哥務必要盡興!”

一個粗大的嗓門回應道:“老弟勿要見外,你小子是個仗義的,早晚能出頭。到時候別忘了哥幾個!”

賀全挨個給官兵倒著酒,面上極其誠懇,一臉感激:“這幾年城裏城外跑活計,多虧了您,以後也少不了您的照料。”

李殊慈帶著人悄聲隱在巷子中,見賀全帶著十幾個官兵進了客棧,悄聲說道:“一會等黑衣人一走,咱們就退回巷子那頭去等人。”

五山答應一聲,神情專註的看著對面。五爺和賀大哥做的什麽事他不明白,不過他只要按吩咐辦事,辦的一絲不差就沒錯。

屋裏,易南輕輕移動到易北身邊,小聲說道:“是姑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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