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海因茨揉了揉腦袋，略顯疲憊地坐在沙發上，腿上攤開了一本雜志，明亮的顏色一下子就跳躍進了他的眼睛裏。

“怎麽了，海因茨？”柏君將純牛奶倒入杯子裏，遞給他，“是晚上沒睡好嗎？”

“嗯，做了點噩夢。”海因茨接過牛奶，隨口問道，“他倆呢？”

“還在睡覺，應該是昨晚玩游戲玩到太晚。”

柏君也坐了下來，擡眼望著他，“能講講是什麽樣的噩夢嗎？”

“……記不太清了。”海因茨握著杯子的手頓了頓，“我從來都記不得夢的內容。”

杯子被他隨意地放在一旁。

“這樣啊……”柏君目光微閃，“最近海城是不太平和，做個噩夢也是正常的。”

她笑了笑，安慰道。

“哎呀呀，吃早飯啦！”

史蒂夫風風火火從洗漱間出來，撐著沙發一下子就跳到了餐桌旁，拿起海因茨手邊的牛奶三兩下就喝了個幹凈。

“太渴了太渴了，我夢到自己變成了沙灘上一條擱淺的小魚。”他放下杯子，長長打了一個嗝，“那太陽曬得我皮都綻開了。”

“這是老天在警告你，該去鍛煉一下了，不然只能成一條曬熟的鹹魚。”蒂娜打著哈欠走出來。

“這倒提醒我了。”柏君說道，“現在海城都沒有什麽新鮮的海貨在賣了，我們下午可以去沙灘上撿點花蛤，晚上做海鮮面。”

“哇哦。”史蒂夫語氣興奮，“我看看這次能不能再抓點大螃蟹。”

……

傍晚，太陽已經半落了，天有餘熱的溫，海水也是暖的。

蒂娜和史蒂夫在海浪拍過來的時候，都捉弄般的將水踢到對方身上，兩個人淋成了落湯雞，倒是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了。

海因茨凝望著餘暉粼粼的海面，看起來像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他偏了偏頭，總感覺有什麽重要的事忘了。

“這裏是裝花蛤的桶，我去附近逛逛。”海因茨將水桶遞給史蒂夫，“註意別玩得太高興，把裏面的花蛤灑出來了，不然晚上柏做海鮮面可就沒你的份。”

“我才不是三歲小孩子。”史蒂夫嘟囔了一句。

海因茨但笑不語。

“好吧好吧，我會註意的，對了——”史蒂夫指了指沙灘上的一條小道，“柏說去給我們買水，現在還沒回來，你看看從這走能不能遇到她。”

海因茨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側身離開這片沙灘，他也走上那條小道，動作慢悠悠的，偶爾拈起路邊的野花把玩一番。

小路上的岔路口很多，不知道走哪條的時候，就挑路旁鮮花多的走。

……

【海因茨，停下。】

清冽的聲音在腦海響起，海因茨挑了挑眉，看著面前兩側樹木葳蕤的小路，“停下做什麽？”

【前面有人。】

“怎麽，我又不是你，見不得人。”

未等林山再說話，他徑直踏入了那條幽深的小路。

【別再走了，我看到了幾個你熟悉的人。】

海因茨突然停止了腳步，聲音微冷，“在我的記憶裏看到的？是誰？”

【我只知道，他們以前是穿著純白的衣服。】

是那些人。

海因茨斂住氣息，從茂盛的樹叢往裏看，那好像又是一片沙灘，沙灘上有幾個人影子在交談。

確實是熟人啊……

他默默後退，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

吉米蹲在沙灘上，目光專註地盯著一只寄居蟹在巖石縫裏偷偷探出腳來，它想跳到海裏，但似乎害怕周圍陌生的氣息，一直顫巍巍的，不敢動作過大。

凱爾文站在一塊礁石尖，百無聊賴地看著吉米。

沙灘邊除了他們，還有一艘半沈的小船，正悠悠冒著黑煙，壞掉的引擎讓周圍的溫度更加難以忍受，不知什麽時候會爆炸，他們三人也不得不在此停留。

“現在海城封鎖了，我們的潛艇只能停靠在這，出不去。”

“……”

“抓到了，目前還是活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安置。”

“……”

“有人來接引嗎？是我們實驗室的人嗎……不是？東海13區的人？東海13區不是我們的人，你能確保他們不會非暴力奪走我們的研究材料？”

“……”

“是的是的，我知道兩國達成了合作，但還是要有些顧慮，你看他們連海岸封鎖都不告知我們，再弄點什麽手段不是輕而易舉。”

安吉眉頭緊皺，握著通訊器在沙灘上走來走去。

“你現在能轉告教授我和凱爾文的情況嗎？”

“……”

“好的，我明白了。”

凱爾文看著臉色微沈的安吉，吹了聲口哨，“嘖，老家夥又在搞什麽了。我們辛辛苦苦替他做‘獵手’把東西抓上來，現在他嫌麻煩不想要了嗎？”

“不是……”安吉皺了皺眉，“你知道SFB和東海十三區合作的事情嗎？”

凱爾文聳聳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個平平無奇打工仔。”

安吉似乎不太滿意他這種不思進取的想法，瞥了眼他就走到沙灘那邊，礁石後有一個巨大的特制銀灰色漁網袋，密封厚實，他蹲下扯了扯，裏面的東西動彈了一下，有氣無力。

“你捆得這麽嚴實，居然還沒把它憋死。”凱爾文戲謔地說道。

“要真那麽容易死，教授也不會看上它的價值了。”安吉頗為費力地翻到捕獵袋的觀察面，通過半透明的袋面能看到裏面的事物，它正閉眼喘息，身上浮現無數個密密麻麻的點，幾只觸手被刺鏈束縛著，全身上下已經傷痕累累了。

“科考艦進不來，SFB讓我們把它帶到13區去，它有個研究基地就在海城附近。”

“隨便吶。”凱爾文攤了攤手，語氣敷衍，但是看著安吉那明顯變冷的臉色，撇了撇嘴，“好吧，我是說沒問題，什麽時候弄過去？”

“當然是盡快，我現在就聯系小型船只過來。”

凱爾文雙手枕在頸後，嘴裏不知從哪摘來根野草叼著，看著傻乎乎的吉米背對著他還在觀察螃蟹，他悄悄撿起個細螺塞到他衣領，驚得他跌坐到了水裏。

“哈哈哈哈你個蠢蛋。”

凱爾文大聲嘲笑，盡管這次吉米在捕獵中發揮了不小的定位作用，他還是覺得他太呆了，不應該現在就加入他和安吉的隊伍中。

最主要的是，吉米這個家夥還沒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什麽，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吉米踉踉蹌蹌從水裏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潮濕的沙土，並未對凱爾文生氣，正如凱爾文所說的，他太呆了，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反抗駁斥別人各種嘲弄行為的。

不過，他站起身來後就直直盯著一個方向，那黑得找不到棱角的臉上居然有了生動的色彩。

凱爾文挑了挑眉，驚奇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好像是一個白色的影子藏在茂密的叢林後。

他瞇了瞇眼，將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舉到眼前——

什麽！怎麽是他？

他迅速放下望遠鏡，踢了顆小石頭到水裏，吉米的目光被水聲吸引過去。

“傻大個，你看看水裏有什麽！”

凱爾文用餘光瞥了眼安吉，他還在握著通訊器與人交談，沒有註意到這邊。

呼，舒了口氣。

他在心裏默默祈禱那人快點離開這裏。

刺眼的紅光突然閃爍，安吉利落地掐斷通訊，張望了一圈四周，“這裏有異種。”

F**k，忘了這個倒黴東西。

凱爾文心裏暗罵一句，表面上適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在哪呢？我怎麽沒看到。”他胡亂地走了幾步，恰好擋住了那個方向。

“你在這守著，我去看看。”安吉拿起槍就往林子中跑去，依照紅光儀器上的大致方向奔走，一會兒就沒了身影。

“註意安全——安全——”喊了兩句，凱爾文就收起了自己焦急的神情。

他緩緩走到吉米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你看到了吧。”

感受著在自己臉上的冰冷目光，吉米忐忑地點頭，突然頓了頓，瘋狂搖頭。

“那就好。”凱爾文搭在吉米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力，“算起來，他也是救過你的，你不想害他被發現吧……”

“不，不想。”吉米囁嚅回答。

“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凱爾文毫無感情地誇了一句，卻不知觸到了對方的哪個點。

吉米直起身來，失神地看著他，不停重覆說道，“好孩子，好孩子，我是……好孩子嗎？”

他發瘋似地咬住自己的手臂，滿口鮮血，皮肉都撕扯下來了一塊。

“吉米當然是好孩子啊。”他自言自語說。

凱爾文心中一陣惡寒，只覺得有的實驗真的已經喪心病狂了。

……

過了大半個小時，安吉才兩手空空地回來，滿頭大汗。

很明顯跟丟了。

“看到那個異種長什麽樣了嗎？”凱爾文隨意問道。

“沒有。”

那真是太好了。

他剛要松口氣，安吉又語氣一轉，“不過探索器大致確定了那個異種的級別，至少A級。”

真有你的，002號，跑了這麽多年連反追蹤本領都忘了。

凱爾文暗罵一聲，此刻只能提著嗓子說話。

“A級？海城怎麽會有A級？這可是個大事情，幸好你跟丟了，不然過去只有送死的份。”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安吉打開通訊器，“現在先把情況報上去，陸地上居然有個A級異種，東海13區是吃閑飯的嗎！”

這可是SFB逃出來的A級異種呢，還是那個人一手帶出來的。

凱爾文搭在吉米肩膀上的手慢慢捏緊，直到一聲骨頭清脆響。

“啊，不好意思。”

他歉意地凝視著吉米。

“沒，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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