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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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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家,清點了一下東西後,蒂娜和史蒂夫就兩眼昏花的回房間睡覺了。

柏君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直回想從她得到那條項鏈到現在,有多少人曾經註意到過它。不過由於時間久遠,再加上著實不少人對那顆珠子說感興趣,柏君很難從裏面分析出那個萬金店的老人是從哪條途徑知道的。

而且,那珠子到底有什麽特別嗎?

柏君又來到廚房,各個角落找了幾遍,還是一無所獲。

她嘆了口氣,這晚真是連睡意都沒有了。望著還是一片漆黑的夜晚,她拿起車鑰匙出門。

過不了多久,天一乍亮,海城的海鮮早市就會開啟了,現在可能都會有一些漁船靠岸清點貨物了。

柏君先是開到最近的加油站,將小車的油加滿,又將後備箱裏的油桶也註滿油,當做備用,之後就將車停到港口的停車位裏。

看著一望無垠的大海,柏君將車窗降了下來,讓海風迎面吹進來。

太暗了,只能聽到海風與浪潮的聲音,看不到海的模樣。尤其是在烏雲將月遮擋得嚴嚴實實後,海面沒有一點光亮,柏君便只能看到那望不到盡頭的黑影覆蓋在地平線上。

不過今夜的海風很是柔和,讓人像是睡在大海的臂彎裏一般,不用再去想煩憂的事情,只需要聽著它輕聲唱著搖籃曲,慢慢入睡……

~~

柏君微微闔動眼皮,清晨的曦光有點淺,從前車窗透進來,將她從夢中喚醒。

柏君揉了揉眼,車窗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朦朧模糊,讓她看不清外面的景象。於是她找出車上的紙巾,先擦拭了一下內部玻璃,再啟動雨刮器將外面那層白霧擦去。

“海面也起霧了啊……”

原本蔚藍的海面上籠著一層薄薄的白霧,像是縹緲的仙境景象。海風吹了起來,將霧從海面拂向陸地。

柏君下車,用手指輕輕勾了下穿過她面前的一縷薄霧。絲絲縷縷的,沒有實體,但是柏君卻覺得薄霧在她的掌心留下了點涼意。

她默默攏緊了外套,這個早晨是海城夏季少有的涼。

不,不只是涼了,是有點冷。

更多縷薄霧飄了過來,柏君興致起來了,又伸出手將薄霧勾散。看著這縹緲的雲色從掌心,指尖,發梢拂過……

晃一眼看,像是下雪了呢。

柏君轉過身去,望著蒼茫的大海,白霧彌漫,可不正是如同一場雪降臨而來。

一艘小船的帆尖破開白霧,慢慢駛近海岸。

柏君微仰著頭,感受著涼意拂面,這在常年炎熱的海城是少有的天氣。

那艘船越來越近了,船身也從先前只看得到小小一點,變得越來越清晰,直到白霧也遮擋不住它了。

柏君睜開眼,以為自己會看到清晨的第一場豐收。

沒有人下船,沒有喜悅停靠的聲音響起,更沒有系泊或是錨泊。船久久不能穩定地停靠在港口,時不時隨著浪潮的拍打而起伏,甚至隱隱有漂流走的樣子。

柏君皺了皺眉,順著礁石慢慢踩下去,想要走近點看看。

但她選錯了路,不能到達港口的平地上,不過這處礁石位置較高,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船上的景象。

又來了一片白霧,籠蓋在船面,讓柏君的目光一時難以探尋。

直到又過去幾分鐘,白霧才慢慢飄走,她凝視著船上的景象,微微後退了一步。

無數的死魚堆積在船上,密密麻麻地鋪滿,令船板沒有落腳之地。沒有鮮血與傷痕,仿佛它們不是被屠戮的一邊,而是自願跳上了船,在這漂泊在白霧裏的船上進行某種獻祭。

沒有一個人出現,絲縷霧氣從魚的屍體上飄過,顯出淋漓的冷意。

慘白,空洞。

屍體們堆積在那裏,目光卻如有實質地往柏君的方向看來,像是在引誘她也踏入這一場朝聖般的獻祭。

柏君立刻轉身向車停的方向走去,身邊的白霧卻越來越厚,幾乎將她的眼前變得一片白茫,甚至凝成了深重的雲,一朵接一朵壓在她背上。

【別走,別走……】

【回來,別走……】

死魚們的靈魂從船上的身軀裏剝離,游到了柏君的身邊。它們追趕著柏君的步伐,甚至從她的身體穿過,來到她的面前。

【別走……】

柏君停下了腳步,她垂眸看著面前的透明的靈魂,在飄過的白霧中顯得越來越黯淡。

“為什麽叫我別走?”

其中一只魚擺了擺尾,突然游到柏君的眼前,讓她不禁微微後仰了一下。

【母親在叫你回去,回去……】

魚空洞的眼睛投映在柏君的眸裏,它喃喃道:

【回去,回去……】

“回哪裏,和你們一起去海裏嗎?”

柏君聲音平靜,“我不想去。”

眨眼間,更多的魚游了上來,將她團團圍住,嘴都在不停闔動。

【回去……回去……】

【母親叫你回去……】

……

“那告訴我,你們口中的‘母親’是誰?”

【母親是大海,是生命,是每一條活著或者死去的魚,是每一滴蘊含著生機的海水……】

【母親是萬物,萬物是母親,她無處不在,無時無刻都在吟唱著……】

【她化身在人間,在海裏,立於萬千生命之上……】

柏君繼續走著,她已經回到了路面。看見自己的車正停靠在那,她松了口氣。

轉身一看,那些魚停下了對她的追逐,沈默地靜立在路的那一頭。這條路就像是某種結界一般,阻隔了它們前進的步伐,或是將世界分割成了陰陽兩界。

魚兒們的目光追隨著她車頭調轉的方向,在某些角度上看會發現它們的動作出奇地一致,像是提線的傀儡,被誰精心擺出這般整齊的樣子。那數道空洞的目光一齊望來,令人生出無端的不適。

柏君冷靜地發動汽車,慢慢從停車處駛離。透過後視鏡,她看到那些魚兒們還在原處,不過身影變得愈發模糊。

【母親,母親,她不願回去……】

【她不願回去,母親……】

【母親,您的女兒不願回去……】

一道悠遠空靈的聲音在每條魚的靈魂旁響起——

【她會回來的。】

……

柏君估摸著自己差不多行駛了七八百米,早已經看不見那些奇怪的魚了。但是霧氣還是有點深,她小心降低車速,謹慎地靠著邊行駛。

這日的海城,真是過於安靜了。

在路過早市的時候,柏君將車停了下來。白茫茫霧籠罩了一切,聽不見以往早市該有的喧囂聲音,只有時不時幾個影子在霧氣裏晃動。

她要確定一下,這是否又是一場幻境。

昨夜去萬金店買的刀還留在車上,柏君挑了柄最小的刀握在手裏。

她慢慢下車,一步一步走進了霧裏的早市。

……

是影子啊。

柏君沈默地走在早市的中心道路上,一個又一個白團狀的影子從她身邊經過。

她分明能看到它們在張嘴,卻聽不見影子們說了什麽。

柏君捏了捏手裏的小刀,微涼的觸感告訴她這不像是夢。

不是夢,那便是幻。

柏君繼續前行著,腳下卻似乎被什麽突然出現的東西硌了下,讓她踉蹌著往前跌了幾步,一下子撞進了霧裏。

她撐著地站起來,將碎發拂到耳邊,拍了拍膝蓋不存在的灰塵和碎石後,默自繼續。

一個白影子突然擋在了她的面前,不管柏君朝向哪個方向,它都擋在她的眼前,似乎還晃了晃手。

柏君沒有理會,轉個頭又要走,沒想到這一次不是走進霧裏,而像是跌入了誰的懷抱。

她站直了身,後退幾步,不斷捏緊小刀,直到溫熱的液體從掌心流下。

“蟶子,大蟶子!新鮮好吃哩!”

“海帶,海帶,曬好的海帶……”

“多寶魚,墨魚,魷魚,金昌魚——”

……

“柏?柏!”

像是失聰的人喝下仙藥一瞬間恢覆了聽力,柏君對突然鉆入耳裏的聲音還有點不適應。

“姑娘,不好意思啊,剛剛我的魚箱放到了路上,害你摔了一跤。”一個阿姐戴著寬大的遮陽帽,歉意地看向柏君。

“沒,沒事。”柏君搖搖頭,這才看向另一旁的男人。

微卷的金發被束了起來,柔順地披在身後。衣服不是先前的那一件了,換成了荷葉領的正式襯衫,穿著像是剛剛從某個舞會場散席。

柏君能借著對方蔚藍的眼眸,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和那因為久抿而失血幹裂的嘴唇。

“柏,你沒事吧?”

海因茨微蹙著眉,輕輕拉過柏君的手,將她握著的小刀拿走。鮮血也沾到了他的手上,白皙如玉的肌膚被血色下襯得格外妖冶。

海因茨微微低頭,將自己沾了血的指尖含進嘴裏。一抹秾麗的色彩點在他的唇角,像是優雅自持的鳶尾終於禁不住引誘,墮入了欲望的深淵。

柏君的註意力明顯還未收束,她恍惚地看著自己淌血的掌心,回想著剛剛的那一場幻象。

“柏,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可能,可能有點頭暈。”柏君捏了捏眉頭,盡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你的寫生計劃完成了?不過,這可真不是個好時候……”

海因茨微微茫然,“為什麽不是好時候?”

“走吧,我們先回去,車上跟你講。”

柏君帶著海因茨往她剛剛停車的地方走,路過一家雜貨店的時候想起了什麽,進去買了些消毒殺菌的噴霧和醫療衛生手套。

“最近是發生什麽了嗎?”

柏君這才告訴他艾森教授臨時停止了任務計劃,並且轉達給他們海城即將封鎖的消息。

“軍演?”海因茨慢慢說出這個陌生的詞匯。柏君看著他疑惑的神情,為他解釋了一番。

“所以說,海城即將舉行這種重要的演練活動,於是限制出入了是嗎?”

“嗯,不過也有可能是其他不能公布的原因。”

海因茨低頭忖思著,他在想會有什麽突發狀況導致一座城市不得不關閉出入通道呢。

若是在海底,會發生這種情況一般是即將有海震或者海底火山噴發,生物們會提前逃離,那一處地方也會被設置好警戒線,提醒不要進入。但為什麽還會限制出呢?

他突然想到,在海底若是有強大的生物遷徙到新的環境,發現那裏宜居,食物充足後,會將那一塊劃分成自己的領域,不讓裏面的魚群游離,也不讓其他的強大生物進入。

強者驅除劣者,陸地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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