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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是,我有病才天天想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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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仔細算了算自己的錢,得出一個不怎麽好的事實——照目前的情況下去,她頂多撐到夏天。

原料、工資、比賽基金還有日常開銷,每一筆都無可避免。

前二十幾年,她從來沒有為錢的事情煩心過,現在倒意外地陷到了這種窘迫裏。

她推開窗子,深深呼吸,借著濕潤的空氣驅散心頭陰霾少許。

“咚”,樓下一聲鎖舌輕響,程汀躡手躡腳地從房間裏出來關上門往後廳裏去。

梁舒看了眼手表,四點五十三,距離自己給她定下的起床時間還差一會兒。

樓下,程汀拉開廚房的玻璃門,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挽起袖子,放水洗了鍋膽,又預備去淘米。

梁舒小聲地敲了敲門,接著才走進去,問:“做什麽呢?”

“我做點早飯。”程汀驚嚇了一瞬。

她頭發都還亂糟糟的,明顯是穿好衣服直接奔著廚房來的。

梁舒問:“剛起?”

程汀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接著補充:“我洗了手的。”

原本以為到了陌生地方自己會睡不好,但是席夢思真的太軟,曬過的被子裝了陽光也格外舒服,她一睜眼就已經是這個點了,就想著先來做早飯。

她聽在理發店學徒的同學說,他們都是要幫著師傅師娘幹活兒的,這叫懂事討歡心。

“沒說這個。”梁舒哭笑不得,將她手裏的鍋拿過放好,說,“這不是你應該做的活兒。”

程汀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應該做些什麽?”

“你是學生,你的本職工作就是學習。”梁舒將她推出門,轉身將廚房的門關好,“這些家務會有人來做的。”

程汀還想說爭取一下,但看到梁舒的眼神又慫了,點了點頭,照著指示回去洗漱,五點二十準時坐在了院裏的條桌前。

梁舒煮了壺花茶,給她倒了一盞,拿出竹片來。

竹刻在徽州常常會被忽略,其他三雕的名氣太大,歷史又長,可循蹤跡又勝於它。但實際上,竹刻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甲骨文時期。明清時,徽州新安文化傳播影響甚廣,徽派竹刻也尤其出名。只是後來手工逐漸沒落,徽派竹刻也幾乎要失傳,雖有幾位大師匠人力挽狂瀾,但卻再沒了跟嘉定金陵一較高下之意。

梁舒簡單介紹了兩句,說:“刻竹先磨刀,磨刀先辨石。刀對竹人來說是沒有定式的,單憑心意自己做。當然這些對你還太早。你現在只要會用圓頭平頭就差不多了。”

程汀似懂非懂,梁舒明白講多了也沒用,直接將打磨好的刀具遞給她,“早功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用刻刀在竹片上刻字。先臨摹後刻字,先落筆後手法。”

現在初期對她的要求只要會下筆能刻出東西來就行了。

梁舒拿出幾個約莫五公分的紙片和覆寫紙,依次蓋在竹片上,接著取針筆遞給程汀。

“你是初學者,也沒有美術功底,初期用覆寫紙就算是臨摹了。註意不要漏掉筆畫。”她握住程汀的手,描了個偏旁做示範。

“描完後,可以用火稍微烤一下竹片,確保待會兒的雕刻過程中墨水不會掉。”梁舒聲音沈穩,“再然後就是取刀。”

她將刀袋平攤開,選出五六把來,給程汀展示著:“平口斜角割線刀,平面朝內,之後將其他竹皮鏟去,字形凸起,這就叫做留青刻法。”

這行講究的是手上的勁兒,用刀要勻,切忌過大,從外向懷中刻,避免走刀。

梁舒握住刀,控制速度在竹片上行動著,很快就將墨水部分全部剃去。

臨摹、割線、鏟底、挑腹、刮面,整一套是嘉定留青竹刻的手法,用來熟悉整個徽州竹刻卻是再好不過。

梁舒是頭一回做老師,教人刻字,每一步都講得盡量詳細,力圖讓程汀聽懂。

竹刻就八個字“多看、多刻、多學、多想”,聽得再多也不如親手一試。

程汀嘗試自己上手,梁舒也取了竹片開始自己的早功。

時間飛快流逝,直到魏宇澈再度懶洋洋地翻過矮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程汀一驚,刀口一顫,便在竹片上留下道明顯的深口。

梁舒見怪不怪,她動得晚,卻早已完工,在一邊悠然自得地翻著書看。

“少爺,說了多少遍,走門。”梁舒邊說,邊去看程汀,教育說,“竹刻就是這樣,一刀行錯,功虧一簣。”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跟做人一個道理。”

魏宇澈笑了聲,看出她為了維持良師人設所做出的一些努力。

梁舒瞪他:“楞著幹什麽,真當自己是少爺呢。”

魏宇澈不緊不慢說:“這不是下著呢嗎?”

梁舒低頭:“早功就到這兒,去叫溪溪起床吧。”

程汀“哎”了一聲,將刀放回匣子裏,好奇地問:“魏老師也是來早功的嗎?”

“他?”梁舒嗤了一聲,“他另有任務。”

程汀沒聽明白,直到領著溪溪出來,看見魏老師換了個碎花圍裙,端著小菜和早點放在飯桌上。

白粥煮的濃稠香甜,瓷色碟子上擺著雪裏蕻,煎餃焦黃,底下還有冰花一樣的殼連在一起。

“都收拾好了啊?”魏宇澈熟練地在圍裙側邊擦了擦手,“來吧,洗手吃飯。”

程汀這會兒才明白,原來梁老師說的“家務會有人來做”,這個人原來指的是魏老師啊。

一上午,梁舒都在忙著教學指導,從磨刀到辨石,事無巨細,等到了點才放程汀出去接程溪回來吃飯。

大廚魏宇澈也早閑了下來,臉上蓋著把蒲扇,往院子邊搖椅上一躺,懶懶道:“我說你也真是的,也不嫌麻煩。第一天沒必要把日程搞得這麽緊嘛。”

這一上午他除了買菜做飯其他時間全在一邊待命,聽她上課了。他也才發現,原來梁舒不使喚自己的時候,自己真的不累。

梁舒跟自己作對實錘了。

“第一天不有個大致概念,以後你讓她怎麽學?”

“我說,你是真的準備把程汀培養成自己接班人啊?”

“看她自己興趣咯。”梁舒語氣輕松,動作不停,“她要是願意學那就學,要是不願意,那我也不能勉強啊。”

魏宇澈問:“你做什麽呢?還不休息?”

梁舒摸著脖子擡了擡,語氣疲憊:“賺錢啊少爺,你以為呢?”

她手裏正拿著一塊四方的料子,上頭形狀已經初具雛形。

“這是?”

“高醫生的印章。”梁舒回了句,又拿起刀,“明天就交貨了。”

“明天?”魏宇澈驚訝,“你做得完嗎?”

印章雖小,但其中的工作完全不輸大件,相反因為體積小,細節方面刻畫就更加費神了。

梁舒手上這個,只能看得出來底下印臺,上面最考驗功力的獅子還只是塊毛坯呢。

“你低估了一個竹刻師傅在截至日期前的潛力,更主要的是,你低估了我。”梁舒擡頭,眼神帶著些驕傲。

自砸招牌的事兒她從來不會做。

魏宇澈:“好,我知道了。那你東西怎麽給他?他自己來取?”

“不知道呢,我問一下他吧。”梁舒放下刀,閉眼捏了捏山根,去拿手機。

魏宇澈湊過來,沒兩秒,道:“你什麽時候加的他微信?”

“廢話,不然我怎麽跟他匯報進度的?”

“匯報?”魏宇澈按捺不住了,“所以你每天都跟他聊天了?”

梁舒摸了摸耳朵,再次強調:“是匯報。”

魏宇澈根本聽不進去,嘴角緊繃,“所以你真的每天都跟他發微信是吧?”

梁舒說:“這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你都沒有跟我每天發微信啊。”

梁舒震驚了,“那是因為你就住我旁邊啊。”

魏宇澈冷笑:“懂了,要是他住在你旁邊,你也每天叫他來是吧?”

梁舒覺得他鐵定是犯病了,她搞不懂他的邏輯也不想搞懂,索性起身離開:“我還是去吃飯吧。”

不說還好,一說魏宇澈更來勁了。

他哼了一聲:“一遇到問題就跑,你有沒有責任心的?”

梁舒忍無可忍,踮腳箍住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你再在這裏放屁,我把你頭擰下來信不信啊。”

魏宇澈原本還掙紮著,聽到這話,反向操作,將頭伸到她跟前,“你擰,你擰,你擰死我算了,擰死我那個死渣男雙宿雙飛吧。”

“魏宇澈你是不是有病?”梁舒果然退縮了。

“是啊,我就是有病。”

他有病天天替她操心,有病天天聽她使喚,有病關心她還被貼上“不懷好意”,有病不被她放在心上還非上趕著貼過去。

他越想越氣,閉著眼一個勁地往前擠。

剛進門的程汀驚呆了。

魏老師側面對著梁老師的正臉,還在往上湊,看上去像是在索吻不成狂耍流氓。

旁邊,程溪疑惑地“咦”了一聲。

程汀連忙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

什麽都不懂的程溪小朋友脆生生問:“姐姐,你幹嘛呀?”

程汀趕忙又去捂她的嘴,再擡頭時原本還抱在一起的兩人已經分開,各自站好。

魏宇澈耳朵通紅,臉上擺出副清風霽月的模樣,嘴角掛著淺笑:“回來了啊?”

梁舒站在一邊,雙手抱胸,淡定道:“那吃飯吧。”

兩個人吵歸吵鬧歸鬧,在倆小孩子面前還是要保持成年人的成熟穩重的,不然怎麽讓人相信自己靠譜的?

洗手池前,程溪小聲地問:“姐姐,剛才大姐姐他們是在做什麽啊?”

“他們,他們。”程汀想了想說,“他們在練功。”

程溪更迷糊了。

程汀幹巴巴地解釋:“就是散打,一種武術。”

程溪眼睛亮亮的,“好厲害。”

“所以你要聽話知道嗎?”程汀幹脆嚇唬她,“不聽話,可是會挨打的哦。”

“啊?那剛才是叔叔在打人嗎?”她瑟縮了一下,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叔叔好壞。”

“不不不。”程汀緊急公關了一下魏老師的形象,“是大姐姐在教訓叔叔。”

程溪小小地“哇”了聲,說:“大姐姐好厲害。我以後也要跟大姐姐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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