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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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柳若芊兩眼直放光地撲過來,小貓妖裹著大氅迅速一閃，利落躲開了。
小貓妖坐在角落，兩只肉嘟嘟的小肥手將大氅裹得緊了些,只露出個圓乎乎的小腦袋，一頭黝黑的短頭發炸著，一雙毛茸茸的小耳朵支棱著，用嫌棄得不行的目光打量著柳若芊。
柳若芊撲了個空，直接撲在了榻上,她也不氣餒，麻溜兒爬起來坐在榻上,對著小貓妖張開懷抱，好聲好氣哄著：“乖兒子，來，讓娘親抱抱可好？”
小貓妖肉嘟嘟的小圓臉滿是瞧不起,還撇了撇嘴,老氣橫秋地開口問道：“你幾百歲？”
那聲音奶呼呼的,就是個小娃娃的聲音，聽得小人參精母愛泛濫，一激動就想交了老底。
可話到嘴邊,她那腦瓜子難得好使一回，及時停住,反問道：“你幾百歲？”
小貓妖如實回答：“一千歲。”
一千歲還長成幾歲小孩模樣？騙妖呢！
柳若芊雖然不信,但也不想和一個小娃娃計較，隨口吹牛道：“那我比你大，我一千零八十歲，當你娘正好。”
小貓妖金黃色的圓眼睛上下掃了一下柳若芊，這下更嫌棄了：“那麽大年紀了,還這麽傻。”
還不知道他是個好妖，還是壞妖呢，第二次見面就敢跟他說她是人參精。
還、還對他那麽好。
不知他的底細呢，就好吃好喝養著他，還整天把他抱在懷裏滋補。
可萬一，萬一他是一個壞妖，騙了她的信任，再一口把她吃掉怎麽辦。
這樣傻的精怪，也是很難遇到了。
“嘿，你個小貓崽兒，你敢罵你娘。”小人參精伸手就去揉小貓妖那炸了毛的圓腦袋，又被他躲開了。
柳若芊絲毫不介意，滿眼慈愛地看著小貓妖，又往前挪了挪，還伸手去拽大氅：“乖兒子，你站起來，把大氅拿掉，讓娘看看你多高。”
一聽這話，小貓妖那張皮膚白皙的小圓臉騰地一下紅了，兩只小肥手用力攥住大氅，死活不撒開。
他越這樣，柳若芊越想看，兩只手拽著大氅就用力往後扯：“哎呀，就讓娘看一眼吧。”
一參一貓，一大一小，扯著個大氅在那裏拉鋸。
小貓妖到底身體小，力量小，漲紅了小臉也扯不過。
眼看著大氅要被柳若芊扯過去，小貓妖那雙金黃色的大眼睛滿是驚恐，不得不服軟認輸，聲音小小的：“別扯了，我、我沒穿衣裳。”
哈？柳若芊一楞。
剎那間，夏日裏，杏山村那些幾歲的小男娃光著屁|股滿村跑的場面湧入她的腦海。
看著小貓妖那圓嘟嘟的小臉漲得通紅，小人參精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原來乖兒子光著屁|股呢，這是怕丟人呀，難怪不讓她看。
小人參精想象了一下乖兒子頂著兩只貓耳朵，光著小圓屁|股到處跑的情形，越發笑得前仰後合，還差點兒一跟頭栽到地上去。
小貓妖用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她，小聲嘀咕：“我就說這人參精是個傻子吧。”
好一會兒，柳若芊終於捂著肚子笑完了。
看著大氅包裹下的可愛小貓妖，她起了逗孩子的壞心思，故意扯著大氅假裝還要拽：“你喊我一句娘，我就不扯。”
天知道，她多想要個娃娃呀。
上次她都快給娃娃做好了虎頭鞋了，結果是一場烏龍。
這現成的大兒子，胖嘟嘟的，還長了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多招人稀罕哪，她非得讓他喊她娘不可。
“你才比我大了八十歲！”小貓妖的小圓臉憋得通紅，死活不想喊。
貓形的時候他是沒法說話，整天讓這個看起來就傻兮兮的人參精喊兒子，那也就算了，他權當沒聽見。
可想讓他當面喊，他可不願意。
他從小就是只野貓，生下來就在山上亂跑，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誰。
被別的妖欺負的時候，他是很想要個娘的，很想很想。
但他想象中的娘，是那種妖力很強大，心智很成熟的娘，就差不多像那些人族小孩的娘一樣，至少，穩重一些吧。
可不是眼前這個一天只知道吃吃喝喝，見到一只妖，還沒摸清人家來龍去脈，就對人家主動攤牌，還把人家抱在懷裏滋補的傻人參精。
這樣傻的娘，他其實是不太想要的。以後帶出去，說不定會被別的妖笑話的。
一心想當娘的柳若芊哪裏知道小貓妖心中對她百般嫌棄，她一臉壞笑，兩只手又用力去扯：“真不喊？那我可就拽了哦！”
眼看著就要曝光了，小貓妖最後還是無奈妥協了，小小聲地喊了句：“娘。”
這不情不願的一聲“娘”喊完，小貓妖那原本支棱著的兩只貓耳朵，吧唧一下，塌了下去，整個妖看起來委屈吧啦的。
哎，算了。
就看在她毫無戒心對他好，還把他的傷快養好了的份上，他就勉強認了她這個傻娘吧。
那一聲奶呼呼的娘，可把小人參精那老母親的心給喊化了：“哎，娘的乖兒子！”
她笑得像朵夏日裏綻放的太陽花一樣燦爛，伸手就把小貓妖連同大氅一把摟進了懷裏，在那炸了毛的小腦袋上好一頓揉，還在那小胖臉上啾啾親了兩口。
小貓妖渾身僵硬，肉乎乎的小臉上一臉生無可戀。他現在有一點點後悔了。
柳若芊正準備和親親乖兒子好好說會兒話，就聽殿門嘎吱一聲響了，緊接著是靈煙和靈芝說笑的聲音傳來。
糟糕，這可怎麽辦，這麽大個大胖兒子要往哪藏？
柳若芊心下一慌，扯著大氅，按著小貓妖的腦袋就要將他藏起來。
小貓妖卻不慌不忙，抓住她按著自己腦袋的手，小聲說了句：“認了你這個娘也就算了，反正我是不會要那個混賬爹的！”
說完，也不等柳若芊反應過來，身形一小，又變回了那只小黑貓。
為啥不要爹啊？還混賬爹？
小貓妖的話說得不清不楚，柳若芊一頭霧水。
可小貓妖已經變回了貓。柳若芊望著那又癟了下去的大氅，很是不舍。
雖說小黑貓也很可愛，可大胖兒子更可愛啊，沈甸甸的，她還沒抱夠呢。
---
“娘娘，您方才怎麽笑那麽開心，奴婢們在外頭都聽見了。”靈芝站在殿門口，一邊跺著腳上的雪，一邊探著腦袋進來，笑著問。
“我逗貓呢。”柳若芊隨口應道。
隨後伸手將大氅裏的小黑貓扒拉出來，緊緊抱進懷裏，湊近它耳邊輕聲說：“乖兒子，你別著急，待會娘把她們都打發了，咱們娘倆再好好說話。”
柳若芊趕緊張羅洗漱歇息。
雖然比往日她歇息的時間早了些，但靈煙和靈芝只當她明日一早要出宮回柳家，也就沒多想，服侍她收拾妥當上了床。
和往日一樣，她抱著小黑貓上了床。靈煙剛把床幔放下，柳若芊就又拉開個縫說：“把那個大氅給我拿來。”
靈煙伸手在柳若芊的被子褥子上摸了摸：“今晚下雪了，是冷了些，奴婢再給您去拿兩個湯婆子來。”
“不用麻煩，就拿那個大氅就行。”柳若芊拒絕。她不是冷，這大氅是留給她兒子用的。
靈煙應是，將榻上的大氅拿了來，蓋在了被子上，這才又把床幔放好。隨即轉身，正準備去熄燭火。
柳若芊又吩咐道：“留一盞。”
黑燈瞎火的，不好和兒子聊天，主要是乖兒子那麽可愛，她還沒看夠呢。
“靈煙，你也早些去歇著吧，明兒隨我回家過年，有的忙呢。我有事我會喊你，沒喊你就不用總來看我。”柳若芊又吩咐道。
她家靈煙哪哪都好，就是太仔細，太體貼了。晚上值夜也總會時不時地起來看她，給她拽拽被子，看看湯婆子涼了沒有。可今晚不行。
“是，娘娘，那奴婢這就去睡了。”靈煙應道，轉身走去了外間。
柳若芊趴在床邊，側著耳朵仔細聽著，等聽到靈煙躺下的聲音，這才進了被窩躺好。
伸手把大氅扯過來，蓋在了小黑貓身上，趴在那裏用小氣聲賊兮兮地喊他：“乖兒子，可以了，你變吧。”
小黑貓披著大氅往床裏拱了拱，這才搖身一變，又成了個小男娃的模樣。
他坐在床上，伸著兩只小胖手，把大氅緊緊裹好，還往床角挪了挪，警惕地看著柳若芊：“那個、娘，你別抱我。”
雖然這個娘有些傻，可既然他已經認了，那就喊她娘吧。
那樣喊她，這個娘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他既然當了她的兒子，就要做個孝順的兒子。
“娘就娘，還那個娘！”柳若芊不滿地伸手在他那炸著小短毛的圓腦袋上呼嚕了兩下：“行，娘不抱你，那你跟娘說說，你叫什麽名字？當妖多久了？你
從哪裏來的？可還有家人？先前是得了什麽病？……”
小人參精劈裏啪啦，一下把心中所有的疑問全都丟了出來。問到後來激動了，聲音忍不住還提高了些。
急得小貓妖翻了個白眼，騰出一只小胖手，一把就捂住了柳若芊的嘴，恨鐵不成鋼：“娘，你可小點聲吧！”
這要是被人族發現了，他們還有命活？
柳若芊歉意十足地點頭，示意自己錯了，小貓妖這才把小手拿回去，繼續揪著大氅。
看著柳若芊那滿是期待的眼睛，小貓妖奶聲奶氣地娓娓道來。
---
原來，他是只活了一千年的小山貓。
自幼就是個孤兒，沒有名字，不知爹娘是誰。
一個人獨自生活在大山裏，吸取著天地靈氣獨自修煉。
四年前，修為到了，就能夠幻化成人形了。
他獨自一妖，孤孤單單地在山上待厭了，就想著到人族的世界來看看。
於是他下了山，溜進了一個有孩子的農戶人家，丟了一條他捉來的魚，悄悄穿走了一件晾在外頭的小孩衣服，之後就往城裏走。
可還沒等他進城，就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臭道士。遠遠地打了個照面，他轉身就往山上逃。
可那臭道士卻是有些本事，一道符咒過來就貼在了他身上，害得他修為大損，當即變回了貓形。
這還不算，那臭道士竟然還想捉了他去，一路窮追不舍，他就一路拼命地逃。
身上受了重傷，他強撐著逃進了人多的城裏，東躲西藏，誤打誤撞地就逃到了皇宮附近。
那道士也不知怎麽的又追上了他，他情急之下，就從宮墻角落留著的狗洞，鉆進了皇宮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宮墻太高，還是那臭道士忌憚宮中的守衛，倒是沒有再追進來了。
他的一條小命總算保住了，那之後，它就在皇宮裏四處游蕩。
剛被人打傷，他也不敢再見人，皇宮裏守衛又森嚴，於是他白天就躲在沒人的地方藏著，晚上趁夜深人靜，才出來找吃的。
饑一頓飽一頓的，也吃不飽，更沒有藥可以療傷。
那晚，他餓了兩天了，暈暈乎乎的，想趁著夜色出來找點吃的，沒想到遇到了出來散步消食的柳若芊。
他嗅到了小人參精身上那淡淡的人參味道，本能地想療傷，這才躥了出來。
可沒想到，又被皇帝陛下劈了一掌，本來就只剩下半條命，這一掌下去，又沒了半條。
後來在太醫院養了那麽多天，這才好了些許。
再後來，被靈芝帶來了醉花宮，整日窩在柳若芊身邊，滋補了這麽久，這才算補回了一些元氣。
可如今，還沒有大好，能再次化成人形了，可耳朵還沒辦法化沒。
還有尾巴，也沒法變沒。
大概，還需要一些時日吧。
小貓妖裹著大氅，乖巧地縮坐在床角，低著蓬蓬的圓腦袋，把自己的經歷都跟柳若芊說了。
等他說完，一擡頭，就見他新認的娘正捂著心口，眼淚汪汪地瞅著他。
她是為了他哭嗎？
活了一千年了，還從來沒有妖為他哭過，小貓妖紅了小臉，有些扭捏，奶裏奶氣的：“那個、娘，你不要哭嘛。”
柳若芊吸了吸鼻子，伸手就把胖兒子抱進了懷裏，隔著大氅用力擁抱他：“兒子，你放心，日後娘會對你好，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難怪這麽久了，每次她出宮回家，乖兒子都會從她懷裏跑掉，死活不肯隨她一起出去。
這麽可愛的乖兒子，原來以前活得那麽苦的。
還有那臭道士，憑什麽上來就打傷她乖兒子，還要捉了他去。
哼，果然她的想法是對的，就不能靠近那些和尚道士的。
心疼，氣憤，全都化成了力量，柳若芊緊緊抱著小貓妖。
這一次，小貓妖沒有再露出嫌棄的神情，沈默了一會兒，奶聲奶氣地說：“那個、娘，我信你。”
柳若芊在那肉嘟嘟的小臉上啾了一口：“放心，不止娘會對你好，你爹也會對你好的。”
小貓妖擡起小臉看著她：“混賬爹知道你是人參精？”
“呃……，”柳若芊一噎：“那倒是不知道的。”
小貓妖：“那你又怎麽知道，等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像那個臭道士一樣，想害了你。”
這話，戳中了小人參精心中那一小撮隱隱的擔憂，她眉眼耷拉了下去：“也是哦。”
小貓妖：“那個、娘，咱還是不要跟混賬爹說實話的好，他下手實在是太狠了！我都差點被他一掌打死，你這一點妖力都沒有，更挨不了他一掌。”
柳若芊嘆氣：“我倒不怕他打我，我就是，怕他拿口大鍋燉了我。”
小貓妖也跟著老氣橫秋地嘆氣：“那就更不能說了。”
一千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個娘，他可不想喪母。
一參一貓，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唉聲嘆氣。
柳若芊摸了摸小貓妖的腦袋：“乖兒子，以後，說不定哪天，皇帝陛下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想燉了我……，那你就帶著娘逃出去，到時候娘就只能和你相依為命了。”
小貓妖用小腦袋在柳若芊肩膀蹭了蹭，奶聲奶氣安慰道：“娘，你放心吧，還有我呢。”
“對了，娘，你總是出宮，還是要小心一些，免得遇到那臭道士。”小貓妖擔憂地提醒道。
之前他就想提醒了，可那時候他內傷未愈，元氣受損，還化不成人形，沒辦法說話，只能咬著她的衣擺扯著她。
可他這個娘啊，哎，沒有一次懂的。不是以為他頑皮，就是要來抱他帶著他一起去。
柳若芊也想到了這個：“你以前總是拽著我衣裳，是想提醒我？”
小貓妖點了點頭。
柳若芊心裏暖暖的，伸手在小貓妖那圓乎乎的腦袋上揉了揉：“沒事，你那混賬爹已經下了命令給金狼衛，不得任何和尚道士靠近我。”
小貓妖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
柳若芊摸著他的小腦袋：“乖兒子，娘給你起個名吧。”
小貓妖乖乖應：“好。”
柳若芊用她那不大好使的腦袋瓜，絞盡腦汁想了許久，這才想出了個她自認為的絕世好名。
“兒子，既然你不想認你那混賬爹，那你就跟娘姓柳。地藏經裏有句話的意思是說無災無難，那你就叫無災，
柳無災，如何？”小人參精一本正經說道。
乖兒子以前的日子實在是太慘了些，希望他以後都無災無難的。
“柳無災？”小貓妖小聲念叨了一遍，隨即笑了，一雙金燦燦的圓眼睛熠熠生輝：“那個、娘，無災喜歡的。”
小貓妖活了一千年了，第一次有了名字，內心歡喜。
眼中難得露出了一絲崇拜：“娘，你好有學識。那個什麽經的，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你要是喜歡，改天娘教你背。”柳若芊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答道。
為了維持當娘的尊嚴，她可沒敢說她就會背個《地藏經》，除此之外啥也不會。
關於明天除夕出宮過年的事，娘倆又小聲嘀咕了一會兒，最後商定，還是柳若芊一個人出宮，小貓妖留在醉花宮裏。
畢竟，相對於熱鬧，還是命更重要。
娘倆又小聲說了一會兒話，為了安全起見，小貓妖又變回了貓形，窩在柳若芊枕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小貓睡著，柳若芊將大氅蓋在小貓身上，滿眼慈愛地摸著它的小腦袋，也睡了過去。
---
第二日，柳若芊一早起來，就讓靈煙和靈芝兩個準備了好多吃的喝的，放在殿內。
臨走前，柳若芊抱著小貓，湊到它耳邊小聲叮囑：“無災，你乖乖在家不要亂跑，娘吃了晚飯就回來陪你哦。”
小黑貓喵了兩聲，算作回應。
柳若芊吩咐人把殿門從外頭鎖上，這才帶著靈煙和靈芝，在金狼衛的護送下出宮去了。
因著有小貓妖的提醒，她坐在馬車上時不時地掀起簾子朝外看一眼，靈煙和靈芝只當她看熱鬧，沒在意。
可跟在馬車外頭的金狼衛們，卻察覺出柳妃娘娘今日的神情不對，很是警惕，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金狼衛首領低聲詢問：“娘娘，可是有什麽不對？”
柳若芊本沒想說，可既然金狼衛問起，她就借機說了：“這位大人，我這心裏慌得很，你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道士和尚什麽的，有的話，讓他們走遠點。”
柳妃娘娘和道士和尚犯沖，這是所有金狼衛都知道的忌諱。他們也得了皇帝陛下的死命令，不得任何道士和尚靠近柳妃娘娘。
既然柳若芊如此說，金狼衛首領當即神色一凜，點頭應是，隨即轉頭吩咐了幾句。
幾名金狼衛應聲，打馬四散開來，朝各個方向去巡視搜查。
片刻功夫，所有人回來，稟報說並未見可疑之人在附近，柳若芊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柳家，全部人都在，自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就連柳大公子柳思林，也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抽空跑來湊了會兒熱鬧，陪眾人說了會兒話，喝了會兒茶，又給柳若芊塞了個大大的紅封，這才又急匆匆趕回相府去吃年夜飯。
柳思林臨走前，悄悄轉達了柳丞相府想接她正月回家吃飯的意思，柳若芊當即拒絕了。
這在柳思林意料之中，也不在意，轉身走了。
送走柳思林，柳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團年飯。
吃過了飯之後，柳若芊惦記著宮裏的小貓妖，借口要回宮去陪陪太妃和公主，早早就動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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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緊趕慢趕，比平時快了差不多一倍的速度趕回皇宮，趕到了醉花宮門口。
怕小貓妖化成了人形，柳若芊故意大聲吩咐出來迎接的宮女和小太監們：“大過年的，外頭天寒地凍，快都別在院子裏傻站著了，趕緊回屋去吧。”
其實柳若芊純屬想多了，小貓妖沒有衣裳穿，就算殿內沒有其他人，可大冷天的，他又不可能光著屁|股到處跑。一大天，他就以貓的形態窩在榻上睡覺來著。
院子裏的宮女太監們道了吉祥話，謝恩之後悉數退下。
柳若芊站在門口故意大聲說：“小喵喵，娘親回來嘍。”
“喵~”殿內傳來一聲貓叫。
柳若芊這才放心讓靈煙開了鎖，打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殿內，她脫了大氅，搓了搓手，就走到榻那將小黑貓抱進了懷裏，小小聲地說：“無災，娘回來了，娘還給你帶了你外祖母親手做的魚，還有餃子，待會兒給你吃啊。”
小黑貓又喵了一聲。
等靈煙和靈芝二人將殿內的炭火燒旺，又給柳若芊送了個暖手爐過來，柳若芊就讓她們把從柳家帶來的飯菜熱好提過來。
隨後借口說她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打發了靈煙和靈芝去和其他的宮女太監們嘮嗑打牌。
小人參精平日裏有時也喜歡一個人待著，二人並未起疑，將門關好，去了廂房。
殿內就剩下柳若芊，小貓妖這才鉆進大氅，化成了小男娃。
柳若芊看著他裹著大氅，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心酸：“無災，明兒娘就讓人給你做幾身衣裳。”
她這個當娘的，不能總讓孩子光著屁|股啊。
小貓妖忙搖頭：“娘，還是先別了，回頭別人問起，不好說。”
“那倒也是哦。”柳若芊嘆氣，拿起筷子遞到他手裏，又問：“你不能自個變出一套衣裳來嗎？”
小貓妖接過筷子，笨拙地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含糊地應：“我現在還不行。”
柳若芊又嘆氣。乖兒子每次變成人就是光著，這也是個麻煩事啊。
隨後，柳若芊又想到了自己。
心中暗自慶幸，得虧她不會變成參，也不會從參變成人，不然那不是也得光著？
小人參精拍著胸口：“幸好，幸好！”
柳若芊盤腿坐在榻上，一邊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托著腮，眉眼彎彎地盯著小貓妖笨拙地使著筷子狼吞虎咽。
---
同一時刻，楚國皇宮。
大晉皇帝陸韌古已經帶著遲莫為和金狼衛，悄悄潛入了楚國皇帝居住的宮殿，將人綁了。
他坐在楚國皇帝的龍椅之上，語氣淡淡：“舅舅，當年，我母後即將出嫁，卻被迫和親，是你出的主意吧。”
楚國皇帝跪在地上，嘴讓金狼衛拿布塞住，他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陸韌古接著說：“犧牲了我母後，卻換來了你的太子之位。可你登基之後，不但不感念我母後，卻野心大發，再次掀起兩國之戰，害得我母後被逼自盡！這，也是你幹的吧？”
隨著話音落下，陸韌古一掌下去，龍椅的扶手被拍得細碎。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這麽些年，朕打來打去，打累了。”
“所以舅舅，你放心地去吧，從今往後，楚國的百姓也是我大晉的百姓，朕會替你照看他們。”
楚國皇帝癱軟成一團，痛哭流涕，嗚嗚求饒。
陸韌古輕蔑地冷笑一聲：“楚國皇帝，也不過如此。遲叔，交給你了。”
話落，陸韌古起身往外走。
“是！”一直鐵青著臉站在一旁的遲莫為應道，抽刀就捅在了楚皇的腹部，咬牙切齒：“這一刀，是為了當年你拆散我和芷兒。”
緊接著又是一刀：“這一刀，是為了芷兒之死！”
“這一刀，是為了阿古這麽多年受的苦！”
……
一向沈穩和善的遲莫為如同瘋了一般，一刀又一刀，直到楚皇血肉模糊一動不動，金狼衛上來拉住他，他才停下。
陸韌古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院內和金狼衛對峙的楚國皇宮侍衛，朗聲說道：“你們的皇帝已經死了。你們的太子，很快也會死。”
他的手往大殿上方一指，眾人擡頭望去，就見鄒乞帶著金狼衛，正挾持著瑟瑟發抖的楚國太子站在房頂上。
隨著陸韌古擡起的手放下，鄒乞一刀過去，楚國太子當即斃命，身體嘰裏咕嚕滾落下來，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陸韌古再次開口：“你們的皇帝和太子已經沒了，其他的皇子，也被大晉的金狼衛擒獲，想必，此刻該死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楚國禁軍侍衛一片嘩然，舉著刀劍面面相覷，震驚無比，不知所措。
夜色之中，陸韌古銀色鎧甲下的錦袍下擺被寒風吹起，烈烈作響：“從而往後，爾等就是大晉子民，而朕，就是你們的陛下。”
“今夜除夕，朕心寬厚，放爾等回去團圓，繳械歸順者，一律優待。”
這話一落，劈裏啪啦，響起一陣兵器落地的聲音。
整個楚國，就剩下一個都城還姓楚，早就是在茍延殘喘。
如今楚國皇室能繼承皇位的全都死沒了，這些楚國將士徹底沒了主心骨，一聽可以回家過年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可無論何時何地，總有那死心眼，愚忠之人，哪怕整個楚國皇室都沒了，他們依然要為大楚而戰！
陸韌古目光掃視那些提著兵刃上前的人，再次開口：“若有誓死也要為楚皇效忠的，朕佩服至極，也自當成全。並在此承諾，絕對不會為難爾等妻兒老小。”
此等胸懷，又讓一些左右為難之人叮叮當當丟了手裏的武器，後退一步。
如此一來，仍負隅頑抗之人，不過十之二三。
陸韌古沖他們點頭，擡腳往外走：“在我走出這個院門之前，你們還有機會改變主意。”
“否則，殺無赦！”聲音低沈和善，可卻帶著無盡的殺意。
看著那一身銀色鎧甲，戴著銀色面具的高大帝王背著一只手，無畏無懼地從他們之中穿過，那些手持兵械，還想盡力一搏以死效忠的楚國皇宮禁軍們，心裏那股勁兒，忽的就散了。
隨著兵器落在地上的叮當聲，在場所有人齊齊跪地。
“吾皇萬歲！”四個字，如同山呼海嘯，響徹整個楚國皇宮。
陸韌古的嘴角淡淡勾了一下，一腳跨出了院門。
芊芊，新年快樂！阿古哥哥很快就要回來了。
---
來的時候，飛檐走壁，隱匿身形。
走的時候，龍駒禦輦，光明正大。
遲莫為奉命帶著四百名金狼衛留守皇宮，等待明日城門大開，大晉將士進城接管。
陸韌古則帶著鄒乞和一百名金狼衛出了宮，到了宮門外，迎面遇到正匆匆趕來的李大毛。
昨夜，被特意點名跟來的李大毛，按照陸韌古的命令，孤身一人潛入了國師的住所，去看住國師和他身邊的人。
陸韌古喊停馬車，招了李大毛上車同坐，屏退眾人到三丈之外後，他開口：“如何？”
李大毛垂眸拱手，恭敬道：“回稟陛下，臣不負陛下信任，已將國師和他身邊的幾名隨從悉數擊殺。”
陸韌古揮了下手，嗓音低沈，只二人可聞：“朕是問你，國師身邊那個興風作浪，靠吃人心續命的妖，是個什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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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妖坐在角落，兩只肉嘟嘟的小肥手將大氅裹得緊了些,只露出個圓乎乎的小腦袋，一頭黝黑的短頭發炸著，一雙毛茸茸的小耳朵支棱著，用嫌棄得不行的目光打量著柳若芊。
柳若芊撲了個空，直接撲在了榻上,她也不氣餒，麻溜兒爬起來坐在榻上,對著小貓妖張開懷抱，好聲好氣哄著：“乖兒子，來，讓娘親抱抱可好？”
小貓妖肉嘟嘟的小圓臉滿是瞧不起,還撇了撇嘴,老氣橫秋地開口問道：“你幾百歲？”
那聲音奶呼呼的,就是個小娃娃的聲音，聽得小人參精母愛泛濫，一激動就想交了老底。
可話到嘴邊,她那腦瓜子難得好使一回，及時停住,反問道：“你幾百歲？”
小貓妖如實回答：“一千歲。”
一千歲還長成幾歲小孩模樣？騙妖呢！
柳若芊雖然不信,但也不想和一個小娃娃計較，隨口吹牛道：“那我比你大，我一千零八十歲，當你娘正好。”
小貓妖金黃色的圓眼睛上下掃了一下柳若芊，這下更嫌棄了：“那麽大年紀了,還這麽傻。”
還不知道他是個好妖，還是壞妖呢，第二次見面就敢跟他說她是人參精。
還、還對他那麽好。
不知他的底細呢，就好吃好喝養著他，還整天把他抱在懷裏滋補。
可萬一，萬一他是一個壞妖，騙了她的信任，再一口把她吃掉怎麽辦。
這樣傻的精怪，也是很難遇到了。
“嘿，你個小貓崽兒，你敢罵你娘。”小人參精伸手就去揉小貓妖那炸了毛的圓腦袋，又被他躲開了。
柳若芊絲毫不介意，滿眼慈愛地看著小貓妖，又往前挪了挪，還伸手去拽大氅：“乖兒子，你站起來，把大氅拿掉，讓娘看看你多高。”
一聽這話，小貓妖那張皮膚白皙的小圓臉騰地一下紅了，兩只小肥手用力攥住大氅，死活不撒開。
他越這樣，柳若芊越想看，兩只手拽著大氅就用力往後扯：“哎呀，就讓娘看一眼吧。”
一參一貓，一大一小，扯著個大氅在那裏拉鋸。
小貓妖到底身體小，力量小，漲紅了小臉也扯不過。
眼看著大氅要被柳若芊扯過去，小貓妖那雙金黃色的大眼睛滿是驚恐，不得不服軟認輸，聲音小小的：“別扯了，我、我沒穿衣裳。”
哈？柳若芊一楞。
剎那間，夏日裏，杏山村那些幾歲的小男娃光著屁|股滿村跑的場面湧入她的腦海。
看著小貓妖那圓嘟嘟的小臉漲得通紅，小人參精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原來乖兒子光著屁|股呢，這是怕丟人呀，難怪不讓她看。
小人參精想象了一下乖兒子頂著兩只貓耳朵，光著小圓屁|股到處跑的情形，越發笑得前仰後合，還差點兒一跟頭栽到地上去。
小貓妖用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她，小聲嘀咕：“我就說這人參精是個傻子吧。”
好一會兒，柳若芊終於捂著肚子笑完了。
看著大氅包裹下的可愛小貓妖，她起了逗孩子的壞心思，故意扯著大氅假裝還要拽：“你喊我一句娘，我就不扯。”
天知道，她多想要個娃娃呀。
上次她都快給娃娃做好了虎頭鞋了，結果是一場烏龍。
這現成的大兒子，胖嘟嘟的，還長了兩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多招人稀罕哪，她非得讓他喊她娘不可。
“你才比我大了八十歲！”小貓妖的小圓臉憋得通紅，死活不想喊。
貓形的時候他是沒法說話，整天讓這個看起來就傻兮兮的人參精喊兒子，那也就算了，他權當沒聽見。
可想讓他當面喊，他可不願意。
他從小就是只野貓，生下來就在山上亂跑，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誰。
被別的妖欺負的時候，他是很想要個娘的，很想很想。
但他想象中的娘，是那種妖力很強大，心智很成熟的娘，就差不多像那些人族小孩的娘一樣，至少，穩重一些吧。
可不是眼前這個一天只知道吃吃喝喝，見到一只妖，還沒摸清人家來龍去脈，就對人家主動攤牌，還把人家抱在懷裏滋補的傻人參精。
這樣傻的娘，他其實是不太想要的。以後帶出去，說不定會被別的妖笑話的。
一心想當娘的柳若芊哪裏知道小貓妖心中對她百般嫌棄，她一臉壞笑，兩只手又用力去扯：“真不喊？那我可就拽了哦！”
眼看著就要曝光了，小貓妖最後還是無奈妥協了，小小聲地喊了句：“娘。”
這不情不願的一聲“娘”喊完，小貓妖那原本支棱著的兩只貓耳朵，吧唧一下，塌了下去，整個妖看起來委屈吧啦的。
哎，算了。
就看在她毫無戒心對他好，還把他的傷快養好了的份上，他就勉強認了她這個傻娘吧。
那一聲奶呼呼的娘，可把小人參精那老母親的心給喊化了：“哎，娘的乖兒子！”
她笑得像朵夏日裏綻放的太陽花一樣燦爛，伸手就把小貓妖連同大氅一把摟進了懷裏，在那炸了毛的小腦袋上好一頓揉，還在那小胖臉上啾啾親了兩口。
小貓妖渾身僵硬，肉乎乎的小臉上一臉生無可戀。他現在有一點點後悔了。
柳若芊正準備和親親乖兒子好好說會兒話，就聽殿門嘎吱一聲響了，緊接著是靈煙和靈芝說笑的聲音傳來。
糟糕，這可怎麽辦，這麽大個大胖兒子要往哪藏？
柳若芊心下一慌，扯著大氅，按著小貓妖的腦袋就要將他藏起來。
小貓妖卻不慌不忙，抓住她按著自己腦袋的手，小聲說了句：“認了你這個娘也就算了，反正我是不會要那個混賬爹的！”
說完，也不等柳若芊反應過來，身形一小，又變回了那只小黑貓。
為啥不要爹啊？還混賬爹？
小貓妖的話說得不清不楚，柳若芊一頭霧水。
可小貓妖已經變回了貓。柳若芊望著那又癟了下去的大氅，很是不舍。
雖說小黑貓也很可愛，可大胖兒子更可愛啊，沈甸甸的，她還沒抱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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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方才怎麽笑那麽開心，奴婢們在外頭都聽見了。”靈芝站在殿門口，一邊跺著腳上的雪，一邊探著腦袋進來，笑著問。
“我逗貓呢。”柳若芊隨口應道。
隨後伸手將大氅裏的小黑貓扒拉出來，緊緊抱進懷裏，湊近它耳邊輕聲說：“乖兒子，你別著急，待會娘把她們都打發了，咱們娘倆再好好說話。”
柳若芊趕緊張羅洗漱歇息。
雖然比往日她歇息的時間早了些，但靈煙和靈芝只當她明日一早要出宮回柳家，也就沒多想，服侍她收拾妥當上了床。
和往日一樣，她抱著小黑貓上了床。靈煙剛把床幔放下，柳若芊就又拉開個縫說：“把那個大氅給我拿來。”
靈煙伸手在柳若芊的被子褥子上摸了摸：“今晚下雪了，是冷了些，奴婢再給您去拿兩個湯婆子來。”
“不用麻煩，就拿那個大氅就行。”柳若芊拒絕。她不是冷，這大氅是留給她兒子用的。
靈煙應是，將榻上的大氅拿了來，蓋在了被子上，這才又把床幔放好。隨即轉身，正準備去熄燭火。
柳若芊又吩咐道：“留一盞。”
黑燈瞎火的，不好和兒子聊天，主要是乖兒子那麽可愛，她還沒看夠呢。
“靈煙，你也早些去歇著吧，明兒隨我回家過年，有的忙呢。我有事我會喊你，沒喊你就不用總來看我。”柳若芊又吩咐道。
她家靈煙哪哪都好，就是太仔細，太體貼了。晚上值夜也總會時不時地起來看她，給她拽拽被子，看看湯婆子涼了沒有。可今晚不行。
“是，娘娘，那奴婢這就去睡了。”靈煙應道，轉身走去了外間。
柳若芊趴在床邊，側著耳朵仔細聽著，等聽到靈煙躺下的聲音，這才進了被窩躺好。
伸手把大氅扯過來，蓋在了小黑貓身上，趴在那裏用小氣聲賊兮兮地喊他：“乖兒子，可以了，你變吧。”
小黑貓披著大氅往床裏拱了拱，這才搖身一變，又成了個小男娃的模樣。
他坐在床上，伸著兩只小胖手，把大氅緊緊裹好，還往床角挪了挪，警惕地看著柳若芊：“那個、娘，你別抱我。”
雖然這個娘有些傻，可既然他已經認了，那就喊她娘吧。
那樣喊她，這個娘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他既然當了她的兒子，就要做個孝順的兒子。
“娘就娘，還那個娘！”柳若芊不滿地伸手在他那炸著小短毛的圓腦袋上呼嚕了兩下：“行，娘不抱你，那你跟娘說說，你叫什麽名字？當妖多久了？你
從哪裏來的？可還有家人？先前是得了什麽病？……”
小人參精劈裏啪啦，一下把心中所有的疑問全都丟了出來。問到後來激動了，聲音忍不住還提高了些。
急得小貓妖翻了個白眼，騰出一只小胖手，一把就捂住了柳若芊的嘴，恨鐵不成鋼：“娘，你可小點聲吧！”
這要是被人族發現了，他們還有命活？
柳若芊歉意十足地點頭，示意自己錯了，小貓妖這才把小手拿回去，繼續揪著大氅。
看著柳若芊那滿是期待的眼睛，小貓妖奶聲奶氣地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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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是只活了一千年的小山貓。
自幼就是個孤兒，沒有名字，不知爹娘是誰。
一個人獨自生活在大山裏，吸取著天地靈氣獨自修煉。
四年前，修為到了，就能夠幻化成人形了。
他獨自一妖，孤孤單單地在山上待厭了，就想著到人族的世界來看看。
於是他下了山，溜進了一個有孩子的農戶人家，丟了一條他捉來的魚，悄悄穿走了一件晾在外頭的小孩衣服，之後就往城裏走。
可還沒等他進城，就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臭道士。遠遠地打了個照面，他轉身就往山上逃。
可那臭道士卻是有些本事，一道符咒過來就貼在了他身上，害得他修為大損，當即變回了貓形。
這還不算，那臭道士竟然還想捉了他去，一路窮追不舍，他就一路拼命地逃。
身上受了重傷，他強撐著逃進了人多的城裏，東躲西藏，誤打誤撞地就逃到了皇宮附近。
那道士也不知怎麽的又追上了他，他情急之下，就從宮墻角落留著的狗洞，鉆進了皇宮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宮墻太高，還是那臭道士忌憚宮中的守衛，倒是沒有再追進來了。
他的一條小命總算保住了，那之後，它就在皇宮裏四處游蕩。
剛被人打傷，他也不敢再見人，皇宮裏守衛又森嚴，於是他白天就躲在沒人的地方藏著，晚上趁夜深人靜，才出來找吃的。
饑一頓飽一頓的，也吃不飽，更沒有藥可以療傷。
那晚，他餓了兩天了，暈暈乎乎的，想趁著夜色出來找點吃的，沒想到遇到了出來散步消食的柳若芊。
他嗅到了小人參精身上那淡淡的人參味道，本能地想療傷，這才躥了出來。
可沒想到，又被皇帝陛下劈了一掌，本來就只剩下半條命，這一掌下去，又沒了半條。
後來在太醫院養了那麽多天，這才好了些許。
再後來，被靈芝帶來了醉花宮，整日窩在柳若芊身邊，滋補了這麽久，這才算補回了一些元氣。
可如今，還沒有大好，能再次化成人形了，可耳朵還沒辦法化沒。
還有尾巴，也沒法變沒。
大概，還需要一些時日吧。
小貓妖裹著大氅，乖巧地縮坐在床角，低著蓬蓬的圓腦袋，把自己的經歷都跟柳若芊說了。
等他說完，一擡頭，就見他新認的娘正捂著心口，眼淚汪汪地瞅著他。
她是為了他哭嗎？
活了一千年了，還從來沒有妖為他哭過，小貓妖紅了小臉，有些扭捏，奶裏奶氣的：“那個、娘，你不要哭嘛。”
柳若芊吸了吸鼻子，伸手就把胖兒子抱進了懷裏，隔著大氅用力擁抱他：“兒子，你放心，日後娘會對你好，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難怪這麽久了，每次她出宮回家，乖兒子都會從她懷裏跑掉，死活不肯隨她一起出去。
這麽可愛的乖兒子，原來以前活得那麽苦的。
還有那臭道士，憑什麽上來就打傷她乖兒子，還要捉了他去。
哼，果然她的想法是對的，就不能靠近那些和尚道士的。
心疼，氣憤，全都化成了力量，柳若芊緊緊抱著小貓妖。
這一次，小貓妖沒有再露出嫌棄的神情，沈默了一會兒，奶聲奶氣地說：“那個、娘，我信你。”
柳若芊在那肉嘟嘟的小臉上啾了一口：“放心，不止娘會對你好，你爹也會對你好的。”
小貓妖擡起小臉看著她：“混賬爹知道你是人參精？”
“呃……，”柳若芊一噎：“那倒是不知道的。”
小貓妖：“那你又怎麽知道，等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像那個臭道士一樣，想害了你。”
這話，戳中了小人參精心中那一小撮隱隱的擔憂，她眉眼耷拉了下去：“也是哦。”
小貓妖：“那個、娘，咱還是不要跟混賬爹說實話的好，他下手實在是太狠了！我都差點被他一掌打死，你這一點妖力都沒有，更挨不了他一掌。”
柳若芊嘆氣：“我倒不怕他打我，我就是，怕他拿口大鍋燉了我。”
小貓妖也跟著老氣橫秋地嘆氣：“那就更不能說了。”
一千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個娘，他可不想喪母。
一參一貓，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唉聲嘆氣。
柳若芊摸了摸小貓妖的腦袋：“乖兒子，以後，說不定哪天，皇帝陛下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想燉了我……，那你就帶著娘逃出去，到時候娘就只能和你相依為命了。”
小貓妖用小腦袋在柳若芊肩膀蹭了蹭，奶聲奶氣安慰道：“娘，你放心吧，還有我呢。”
“對了，娘，你總是出宮，還是要小心一些，免得遇到那臭道士。”小貓妖擔憂地提醒道。
之前他就想提醒了，可那時候他內傷未愈，元氣受損，還化不成人形，沒辦法說話，只能咬著她的衣擺扯著她。
可他這個娘啊，哎，沒有一次懂的。不是以為他頑皮，就是要來抱他帶著他一起去。
柳若芊也想到了這個：“你以前總是拽著我衣裳，是想提醒我？”
小貓妖點了點頭。
柳若芊心裏暖暖的，伸手在小貓妖那圓乎乎的腦袋上揉了揉：“沒事，你那混賬爹已經下了命令給金狼衛，不得任何和尚道士靠近我。”
小貓妖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
柳若芊摸著他的小腦袋：“乖兒子，娘給你起個名吧。”
小貓妖乖乖應：“好。”
柳若芊用她那不大好使的腦袋瓜，絞盡腦汁想了許久，這才想出了個她自認為的絕世好名。
“兒子，既然你不想認你那混賬爹，那你就跟娘姓柳。地藏經裏有句話的意思是說無災無難，那你就叫無災，
柳無災，如何？”小人參精一本正經說道。
乖兒子以前的日子實在是太慘了些，希望他以後都無災無難的。
“柳無災？”小貓妖小聲念叨了一遍，隨即笑了，一雙金燦燦的圓眼睛熠熠生輝：“那個、娘，無災喜歡的。”
小貓妖活了一千年了，第一次有了名字，內心歡喜。
眼中難得露出了一絲崇拜：“娘，你好有學識。那個什麽經的，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你要是喜歡，改天娘教你背。”柳若芊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答道。
為了維持當娘的尊嚴，她可沒敢說她就會背個《地藏經》，除此之外啥也不會。
關於明天除夕出宮過年的事，娘倆又小聲嘀咕了一會兒，最後商定，還是柳若芊一個人出宮，小貓妖留在醉花宮裏。
畢竟，相對於熱鬧，還是命更重要。
娘倆又小聲說了一會兒話，為了安全起見，小貓妖又變回了貓形，窩在柳若芊枕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小貓睡著，柳若芊將大氅蓋在小貓身上，滿眼慈愛地摸著它的小腦袋，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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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柳若芊一早起來，就讓靈煙和靈芝兩個準備了好多吃的喝的，放在殿內。
臨走前，柳若芊抱著小貓，湊到它耳邊小聲叮囑：“無災，你乖乖在家不要亂跑，娘吃了晚飯就回來陪你哦。”
小黑貓喵了兩聲，算作回應。
柳若芊吩咐人把殿門從外頭鎖上，這才帶著靈煙和靈芝，在金狼衛的護送下出宮去了。
因著有小貓妖的提醒，她坐在馬車上時不時地掀起簾子朝外看一眼，靈煙和靈芝只當她看熱鬧，沒在意。
可跟在馬車外頭的金狼衛們，卻察覺出柳妃娘娘今日的神情不對，很是警惕，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金狼衛首領低聲詢問：“娘娘，可是有什麽不對？”
柳若芊本沒想說，可既然金狼衛問起，她就借機說了：“這位大人，我這心裏慌得很，你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道士和尚什麽的，有的話，讓他們走遠點。”
柳妃娘娘和道士和尚犯沖，這是所有金狼衛都知道的忌諱。他們也得了皇帝陛下的死命令，不得任何道士和尚靠近柳妃娘娘。
既然柳若芊如此說，金狼衛首領當即神色一凜，點頭應是，隨即轉頭吩咐了幾句。
幾名金狼衛應聲，打馬四散開來，朝各個方向去巡視搜查。
片刻功夫，所有人回來，稟報說並未見可疑之人在附近，柳若芊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柳家，全部人都在，自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就連柳大公子柳思林，也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抽空跑來湊了會兒熱鬧，陪眾人說了會兒話，喝了會兒茶，又給柳若芊塞了個大大的紅封，這才又急匆匆趕回相府去吃年夜飯。
柳思林臨走前，悄悄轉達了柳丞相府想接她正月回家吃飯的意思，柳若芊當即拒絕了。
這在柳思林意料之中，也不在意，轉身走了。
送走柳思林，柳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了團年飯。
吃過了飯之後，柳若芊惦記著宮裏的小貓妖，借口要回宮去陪陪太妃和公主，早早就動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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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緊趕慢趕，比平時快了差不多一倍的速度趕回皇宮，趕到了醉花宮門口。
怕小貓妖化成了人形，柳若芊故意大聲吩咐出來迎接的宮女和小太監們：“大過年的，外頭天寒地凍，快都別在院子裏傻站著了，趕緊回屋去吧。”
其實柳若芊純屬想多了，小貓妖沒有衣裳穿，就算殿內沒有其他人，可大冷天的，他又不可能光著屁|股到處跑。一大天，他就以貓的形態窩在榻上睡覺來著。
院子裏的宮女太監們道了吉祥話，謝恩之後悉數退下。
柳若芊站在門口故意大聲說：“小喵喵，娘親回來嘍。”
“喵~”殿內傳來一聲貓叫。
柳若芊這才放心讓靈煙開了鎖，打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殿內，她脫了大氅，搓了搓手，就走到榻那將小黑貓抱進了懷裏，小小聲地說：“無災，娘回來了，娘還給你帶了你外祖母親手做的魚，還有餃子，待會兒給你吃啊。”
小黑貓又喵了一聲。
等靈煙和靈芝二人將殿內的炭火燒旺，又給柳若芊送了個暖手爐過來，柳若芊就讓她們把從柳家帶來的飯菜熱好提過來。
隨後借口說她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打發了靈煙和靈芝去和其他的宮女太監們嘮嗑打牌。
小人參精平日裏有時也喜歡一個人待著，二人並未起疑，將門關好，去了廂房。
殿內就剩下柳若芊，小貓妖這才鉆進大氅，化成了小男娃。
柳若芊看著他裹著大氅，忍不住笑，又忍不住心酸：“無災，明兒娘就讓人給你做幾身衣裳。”
她這個當娘的，不能總讓孩子光著屁|股啊。
小貓妖忙搖頭：“娘，還是先別了，回頭別人問起，不好說。”
“那倒也是哦。”柳若芊嘆氣，拿起筷子遞到他手裏，又問：“你不能自個變出一套衣裳來嗎？”
小貓妖接過筷子，笨拙地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含糊地應：“我現在還不行。”
柳若芊又嘆氣。乖兒子每次變成人就是光著，這也是個麻煩事啊。
隨後，柳若芊又想到了自己。
心中暗自慶幸，得虧她不會變成參，也不會從參變成人，不然那不是也得光著？
小人參精拍著胸口：“幸好，幸好！”
柳若芊盤腿坐在榻上，一邊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托著腮，眉眼彎彎地盯著小貓妖笨拙地使著筷子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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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楚國皇宮。
大晉皇帝陸韌古已經帶著遲莫為和金狼衛，悄悄潛入了楚國皇帝居住的宮殿，將人綁了。
他坐在楚國皇帝的龍椅之上，語氣淡淡：“舅舅，當年，我母後即將出嫁，卻被迫和親，是你出的主意吧。”
楚國皇帝跪在地上，嘴讓金狼衛拿布塞住，他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陸韌古接著說：“犧牲了我母後，卻換來了你的太子之位。可你登基之後，不但不感念我母後，卻野心大發，再次掀起兩國之戰，害得我母後被逼自盡！這，也是你幹的吧？”
隨著話音落下，陸韌古一掌下去，龍椅的扶手被拍得細碎。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這麽些年，朕打來打去，打累了。”
“所以舅舅，你放心地去吧，從今往後，楚國的百姓也是我大晉的百姓，朕會替你照看他們。”
楚國皇帝癱軟成一團，痛哭流涕，嗚嗚求饒。
陸韌古輕蔑地冷笑一聲：“楚國皇帝，也不過如此。遲叔，交給你了。”
話落，陸韌古起身往外走。
“是！”一直鐵青著臉站在一旁的遲莫為應道，抽刀就捅在了楚皇的腹部，咬牙切齒：“這一刀，是為了當年你拆散我和芷兒。”
緊接著又是一刀：“這一刀，是為了芷兒之死！”
“這一刀，是為了阿古這麽多年受的苦！”
……
一向沈穩和善的遲莫為如同瘋了一般，一刀又一刀，直到楚皇血肉模糊一動不動，金狼衛上來拉住他，他才停下。
陸韌古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院內和金狼衛對峙的楚國皇宮侍衛，朗聲說道：“你們的皇帝已經死了。你們的太子，很快也會死。”
他的手往大殿上方一指，眾人擡頭望去，就見鄒乞帶著金狼衛，正挾持著瑟瑟發抖的楚國太子站在房頂上。
隨著陸韌古擡起的手放下，鄒乞一刀過去，楚國太子當即斃命，身體嘰裏咕嚕滾落下來，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陸韌古再次開口：“你們的皇帝和太子已經沒了，其他的皇子，也被大晉的金狼衛擒獲，想必，此刻該死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楚國禁軍侍衛一片嘩然，舉著刀劍面面相覷，震驚無比，不知所措。
夜色之中，陸韌古銀色鎧甲下的錦袍下擺被寒風吹起，烈烈作響：“從而往後，爾等就是大晉子民，而朕，就是你們的陛下。”
“今夜除夕，朕心寬厚，放爾等回去團圓，繳械歸順者，一律優待。”
這話一落，劈裏啪啦，響起一陣兵器落地的聲音。
整個楚國，就剩下一個都城還姓楚，早就是在茍延殘喘。
如今楚國皇室能繼承皇位的全都死沒了，這些楚國將士徹底沒了主心骨，一聽可以回家過年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可無論何時何地，總有那死心眼，愚忠之人，哪怕整個楚國皇室都沒了，他們依然要為大楚而戰！
陸韌古目光掃視那些提著兵刃上前的人，再次開口：“若有誓死也要為楚皇效忠的，朕佩服至極，也自當成全。並在此承諾，絕對不會為難爾等妻兒老小。”
此等胸懷，又讓一些左右為難之人叮叮當當丟了手裏的武器，後退一步。
如此一來，仍負隅頑抗之人，不過十之二三。
陸韌古沖他們點頭，擡腳往外走：“在我走出這個院門之前，你們還有機會改變主意。”
“否則，殺無赦！”聲音低沈和善，可卻帶著無盡的殺意。
看著那一身銀色鎧甲，戴著銀色面具的高大帝王背著一只手，無畏無懼地從他們之中穿過，那些手持兵械，還想盡力一搏以死效忠的楚國皇宮禁軍們，心裏那股勁兒，忽的就散了。
隨著兵器落在地上的叮當聲，在場所有人齊齊跪地。
“吾皇萬歲！”四個字，如同山呼海嘯，響徹整個楚國皇宮。
陸韌古的嘴角淡淡勾了一下，一腳跨出了院門。
芊芊，新年快樂！阿古哥哥很快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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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飛檐走壁，隱匿身形。
走的時候，龍駒禦輦，光明正大。
遲莫為奉命帶著四百名金狼衛留守皇宮，等待明日城門大開，大晉將士進城接管。
陸韌古則帶著鄒乞和一百名金狼衛出了宮，到了宮門外，迎面遇到正匆匆趕來的李大毛。
昨夜，被特意點名跟來的李大毛，按照陸韌古的命令，孤身一人潛入了國師的住所，去看住國師和他身邊的人。
陸韌古喊停馬車，招了李大毛上車同坐，屏退眾人到三丈之外後，他開口：“如何？”
李大毛垂眸拱手，恭敬道：“回稟陛下，臣不負陛下信任，已將國師和他身邊的幾名隨從悉數擊殺。”
陸韌古揮了下手，嗓音低沈，只二人可聞：“朕是問你，國師身邊那個興風作浪，靠吃人心續命的妖，是個什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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