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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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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兒等人已經竭盡所能收集信仰和願力,但是華盛大陸此時人口稀薄,即便每個人都信奉善宗,那數目亦沒有多少。

“算了。”扇兒咬牙道:“我去找童子衿。”

“夫人!”若虛鼠驚慌道:“雖然夫人已然成仙,仙和神之間的差距還是太大,即便是半神……”

“我知道。”扇兒道:“不過現在能夠依靠的,只有我不是了麽?你家神君是個盆,他孩子又出去玩兒了,真要等這片大陸上人都死絕了才是好時機麽?不用擔心,按照少年漫的設定,像我這樣有懸殊的武力值是一定可以打到BOSS……”

“主人,若虛鼠說的沒錯。”長希亦是不肯:“以卵擊石並非良策,況且一切還都有轉機,無需貿然行事。善宗之事務正在蒸蒸日上,以越國為始,其他十一國也在逐漸恢覆,等得休養生息夠了,到時候積攢的香火願力必然綽綽有餘,一個半神何足為慮?”

扇兒笑笑,沒有多話。

自從扇兒成仙,盆子一部分能量回來後,那空間已經無法同時容進他們倆存在,每次兩人只能進去一個,便幹脆都不進去了。

盆子已經不用束縛在扇兒身邊,可以隨意行走,旁人也能見到他。不過得到自由後,他反而不去享用,每日都是守著扇兒,也不出去見人,好像扇兒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沒看出來,你這樣癡情呢。”扇兒取笑道:“偶爾出去逛逛沒事的,你憋在盆子裏那麽久,難得自由走動。”

“以後有的是時間。”盆子搖搖頭:“陪你的時間卻不多了。”

扇兒沈默一會兒,道:“你知道了?”

盆子點點頭:“在你告訴我是個女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扇兒苦澀一笑:“你瞧我,連撒謊都不會。”

盆子撫摸著扇兒的青絲:“我一直瞞著你,很多事都不曾告訴你,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扇兒道:“你有你的苦衷,人與人從來都不可能完全了解,更何況你和我又不是一個物種……”

盆子修長微涼的手指觸著她後頸部分的肌膚,扇兒覺得有些癢,稍微扭了一下:“神子告訴我,她本該以男戰神姿態出現,卻臨時出了些變故成了女性。雖不知是什麽變故,我估摸著應該和我有關。我還知道了,童子衿本是九重天上的正神,但後來墮落,淪為異端邪神一流。他轉生投胎到此界來,是為了我……”

扇兒接下來的話被盆子截斷了。他放在她腦後的手忽然發力,將其送到自己懷中,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後腦勺,重重吻了上去。兩人之前雖也有親近之事,但大多如清風皎月一般溫柔纏綿,氣氛以寧和為主,從不曾像這樣肆無忌憚地宣洩和索求,像是絕望的狂歡一般。

那一夜月亮都是赤紅色的,黑鴉撲簌簌排著隊朝遠方飛去。世界何其之大,又何其之小,大到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在蒼天大道之前如螻蟻般被蔑視,又小到沒有一個角落,足夠讓這一對男女容身。

兩人愛恨至極,抵死纏綿亦是無法撲滅彼此心中燃燒的熾烈火焰。不能自已之時,扇兒一口咬上盆子的肩頭,留下一個深深的血痕。

天亮後,盆子睜開眼,身側已是無人。他其實知道她早就走了,只是不親眼看到,似乎就會有奇跡出現一般。

扇兒獨自一人坐在香車中,往童子衿所在地方天池山而去。神子的話回蕩在她心中:“你本為九重天界的異數,前世未來王想借你之運打破天理循環顛覆神界,但不料你與那人一段情緣使得他謀算成空。三個月後便是天地交換大暗之時,日月無光,鬼怪橫行,誅殺未來王,只在此刻了。”

是的,扇兒之所以成仙,並不是她進階成功所致。相反她因渡劫失敗險些走火入魔,神子拼盡全力保得她性命,又以自己修為渡之,才使得她突飛猛進修為在短期內提升到了仙人的階段。

她對盆子隱瞞了很多事,因為怕他擔心。雖然在撒謊的時候有一點小心虛,不過想起之前盆子瞞著她的事兒多了去了,頓時理直氣壯起來。

如今的華盛盟可以算得上全軍覆沒。曾小閑和蓮花仙滿月之日的剿滅計劃被盟內叛徒洩露出去,上了童子衿的道兒,不僅折損眾高手,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只留小貓小狗兩三只收拾殘局。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從安樂王口中得知,童子衿在撲滅華盛盟後,一個人停留在天池山上華盛盟基地那片廢墟中不肯離去。

扇兒沒有費多長時間就到了天池山附近。結界什麽的消失得差不多了,唯有幾個殘破的在吱吱發著點點殘光。扇兒棄了車,脫了鞋,一步步往天池山那裏走去。

她隱藏了自己的修為,這也是神子教給她的殺手鐧之一。神祗都無法看穿的修為隱匿術。

歷經千辛萬苦,渾身狼狽不堪的扇兒總算到了山頂。山頂上那塊當初她和曾小閑一起拋藥粉的平地隱隱可見,睹景思人,扇兒又想起小閑那本拙劣的小說,不由得一個哆嗦。

好冷。

為什麽這裏如此冷?

扇兒瑟瑟發抖,就在此時一件狐皮大衣披在了她肩上,她回頭一看,竟是童子衿。

“你來了。”他聲音平平,沒有什麽感情。

“……恩。”扇兒莫名覺得更冷了。

“進來吧。”

華盛盟基地整個建築只剩下幾個房間勉強能用。其中最敞闊的一間裏什麽家具擺設都沒有,唯有一堆看起來似乎熄滅很久的火堆。

童子衿輕輕一指,那火繼續燃燒了起來。

扇兒覺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詭異,她開始忘卻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以及眼下的危急情況,冰冷的身子和心在火堆旁一同融化開來,無法言語。

“很累嗎?”童子衿忽地問道。

“恩。”扇兒迷迷糊糊地點頭。

“那就休息吧。”他的聲音很輕,卻有種無法拒絕的魔力。扇兒只覺得渾身的骨頭像是被蘸了蜜的小蟲子爬來爬去的,說不得嚶嚀一聲,載倒在火堆旁邊。

天,我這是在幹什麽?!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啊!扇兒潛意識知道此刻的行為很不合時宜,卻連咬舌尖的氣力都沒有。

“你靠火太近了,會燒著頭發的。”童子衿淡淡道。

扇兒張張嘴,說不出話。孟扇兒,快坐起來!快點上前去訴說你的苦難和悲痛,請求他拯救你,獲得他的信任!!

扇兒眼珠咕嚕嚕轉,身子紋絲不動。這可悲的場景就像以前無數個寒假早晨她在被窩裏對自己吶喊快起床背單詞一樣,可能嗎?!

“為什麽不說話?”童子衿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他伸出手,扇兒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抱起,放在靠墻邊的位置擺好,像擺弄布娃娃一樣。

我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說話啊!難道不是你動了手腳嗎魂淡!

扇兒的眼神瞬息萬變,時而媚眼時而白眼,可惜童子衿似乎覺得自己比她漂亮,所以從頭至尾都沒怎麽認真瞧過她,讓她頓時發覺自己其實是一個存在感很薄弱的女人。

扇兒義憤填膺了一會兒,還是無可奈何地睡著了。待她再醒來後,房間裏空無一人,只有一堆篝火殘渣陪她。

她怔怔地看著那焦黑的木炭,感覺就像悲情女主準備用X藥迷惑男主拯救蒼生卻發現自己跑錯了片場——這個劇的男主已經有男朋友了……

就在扇兒胡思亂想的時候,童子衿回來了。他神情有些疲憊,笑著對扇兒道:“一直很想聽你唱歌,能再唱一次麽?”

扇兒有點不太理解這個“再”字,自己以前沒有在他面前唱過歌吧。不過眼下討好他是要務,扇兒沈吟許久,笑道:“我不太會唱這裏的歌,唱個蠻夷曲子給你如何?”

童子衿點點頭:“越稀奇古怪的,越好。”

扇兒坐直身子,輕輕開口清唱道:

Think of me,

think of me fondly,

when we've said goodbye.

Remember me, once in a while

please promise me you'll try.

這首是狄多女王在與情人分別後所唱的詠嘆調。歌詞大意無非是哀嘆惜別,回憶歡樂,很適合扇兒此刻的心境。她漸漸沈浸在曲子中,雙眼含著薄薄的霧氣,似是為了童子衿歌唱,更多是發洩心中的苦悶。

(以下是譯文)

若你依稀記得...

駐足片刻,想一想我

回想那些時光

想想那些我們未曾做過的事情

花朵會雕謝,夏日果實會枯萎

萬物有季我們亦如此

但請答應我,

偶爾,

想起我。

最後結束時本該有一個高音花腔,扇兒平平處理過去了,整首歌在靜謐中顫著尾音消逝,久久回蕩在房間裏。

她不知道童子衿有沒有聽懂,只見其閉著眼,眼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著。以前從來沒有這樣認真打量他,此刻一看,他也有一雙十分美麗的眼睛。

“足矣。”童子衿輕輕籲出一口氣:“聽了這歌,死而無憾了。”

扇兒楞楞看著他,他卻笑靨如花問扇兒:“我死了,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呢?”

扇兒下意識答:“你不會死的。”

童子衿一窒,半晌笑道:“連神都會死,我為什麽不會?”

扇兒十分愁苦道:“你就不要問我這樣的問題了。”

童子衿點點頭,道:“我去殺死你所有的朋友,你會不會殺我?”

扇兒許久道:“不要逼我。”

童子衿道:“你我心知肚明,無論我做不做,你都是要殺死我的。我身上的罪孽,也將滿了。”他不等扇兒回答,輕快道:“然而都不要緊了。拔劍殺了我吧,我太無聊。”

“不……不……”扇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如此抵抗,但童子衿不打算放過她,近一步逼上前來:“你得趁早下手,待我改變心腸,沒人能殺得死我。”

扇兒深恐其中有詐,執意不肯:“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我是不會殺你的。”

童子衿面色一緩,眼中露出一點孩子氣的安心。扇兒見了那眼神,心如刀割。

就在他轉身欲離去時,扇兒的手腳忽的不聽自己使喚,拔出赤煉劍直刺了過去。

這不是扇兒第一次殺人,但那劍身刺穿身體的質感卻是如此鮮明,被擴大了細化了一點點反應在扇兒的知覺裏。他的背影很像一個人,扇兒想不起那個人是誰,只是狠狠地刺下去,刺下去,溫熱的血液流淌到手上,像雛鳥的眼淚。

“對,對不起……不是……我……”扇兒語無倫次,淚如雨下。為什麽要哭?不是應該松一口氣才對嗎?童子衿是未來王,是墮落神,他犯下的罪惡罄竹難書,死有餘辜!

可是,為什麽,眼淚停不下來……

“不怪你。”童子衿靜靜站著道:“是我自己有了破綻,怨不得別人。”說罷他輕輕推開扇兒,自己拔出了赤煉劍拿在手中細細觀看:“原來是它。”

扇兒整個人都嚇傻了。她對自己道:不過是刺了一劍而已,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童子衿丟下劍,改為仔細瞧自己的手。扇兒驚恐地發現他的手掌開始變得透明,從指間開始化作光點漸漸渙散,就像深海的美人魚見到了陽光,即將變成泡沫一般。

“來。”童子衿忽的笑道:“過來,我抱抱你。”

扇兒淚眼滂沱,她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擁抱了他。童子衿的懷抱很溫暖,也很熟悉,那似曾相識的擁抱姿勢讓扇兒腦中如千萬條天雷劈打而過。

“對不起。”童子衿緊緊抱著扇兒:“我沒能遵守約定,對不起……”

他的聲音好像……好像那個自己魂牽夢縈的人的聲音,他的手他的眼……為什麽自己一直沒發現,兩人是如此相像……扇兒哆嗦著努力擡起臉想要看他最後一眼,但是懷中一空,腳下一踉蹌,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

手中剩下的,只有一襲白色長袍,和黯淡的一地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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