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粗莽漢子忍不得，拿起一只烤野兔走來笑嘻嘻道：“大嫂你真是，我早聽大哥說你一身本事，卻不想這般神通。有好東西恁幹嘛晚才拿出來，這個是俺剛才捉的兔子，烤得可香啦，能換一壺酒給俺喝麽？”

眾漢子見此，紛紛聚了上來，衛茗則不為所動，繼續坐在篝火旁吃他的野味。扇兒心下鄙視了幾句，熱情洋溢道：“各位大哥說這話便是不對了！我一個人哪裏吃得下諾多？還不是特地為大家準備的。前幾天不拿出來，是因為和大家不熟，不好意思，如今大家要是不嫌棄我，還請準我做個小東，請大家喝一杯兒水酒。”

雖然跟著衛茗出生入死殺人不眨眼，但是什麽時候受過這樣溫情細致的款待？幾個漢子當即就有些動容：“好，好，大嫂都這般說，咱們要是還扭扭捏捏的，不是傷了大嫂的心？”

眾人歡呼了一聲，把個扇兒簇擁到火堆旁。扇兒又從戒指裏取出鍋盆碗筷，調和什麽的也準備好了。大家都是在外頭慣了的，有這樣的條件，怎麽會不利索？眾人很快把肉酒都分配好，饅頭和米飯也都冒出熱騰騰的香氣，眾人皆告罪一聲，狼吞虎咽吃起來。

鮮嫩的羊腿鍋子和雞鴨下飯比起之前的東西真是好了幾萬倍，又有野外難得一見的酒，大家真覺得以後該多帶大嫂出來活動。

扇兒捧起一杯酒，對衛茗道：“你也喝一杯吧，且當我祝你此行一路順風，咱倆成功回家，然後好離好散，各回各家……”本來想說各找各媽，扇兒想到自己真正的媽媽不由得一陣鼻酸，改口道：“各生各娃罷。”

衛茗聽了此話，接過酒一飲而盡。他對眾人道：“喝幾杯不妨事，不要過量，不然你們知道我厲害。”眾人忙道：“何消大哥吩咐？”

扇兒老老實實坐在衛茗身邊啃點心，過一會兒她就啃不了了，瞠目結舌看著衛茗的大胃王表演……

衛茗明明是那種脫衣服有肌肉穿衣服顯瘦的，為什麽吃起東西如此兇殘！十幾個饅頭，一半的大餅毫不費力地下去了；十碗飯，一只燒鵝，輕輕松松下去了；一包奶油花糕，一包豌豆黃就那樣下去了……

當衛茗悠然開始喝第六碗羊肉湯的時候，扇兒艱難問道：“你之前也沒吃這麽多啊？別一下子撐著了……”

衛茗看了她一眼：“之前大家獵得的東西不多，我自然不會去搶別人的。”

扇兒直翻白眼，哦，你的意思就是老娘請客，不吃白不吃是吧？

“你怎麽不多吃些？”衛茗冷冷道：“就算你身上還有吃的，趕路的時候也不會專門給你騰空進食。等到了危險地帶，你可別喊肚子餓。”說罷起身離開了。

扇兒掰碎一塊花糕，恨恨地塞進嘴裏。

接下來的幾天裏，扇兒都慷慨拿出戒指中儲存的東西，讓大家舒心吃了幾天好飯。漸漸的她似乎被公認為合格的大嫂了，真是符合了有奶便是娘這一亙古不變的真理。這些為人赤誠的漢子不會小意兒，很直接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每次都自覺落在她和衛茗的身後，特地把衛茗身邊的位置給她讓出來。

雖然她和衛茗都不需要他們這樣做……

終於，他們一行人到達了目的地，一個被稱為黑霧山的地方。

黑霧山山如其名，整座山自山腳起都被籠罩在一片濃郁的黑霧當中，山腳下沒有被波及的草木之地也陰沈得很，似乎這一帶總是處於暴風雨來臨前的狀態，沒有陽光，卻也沒有雨水。

扇兒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詭異聲音，她不由得王衛茗身後縮了一縮。

參天的數目擋住了一切明亮的光線，若有若無的風擦過扇兒耳後，大家都十分沈默，她簡直要哭粗來了：不帶這樣玩兒的吧，我要回家！

衛茗沒有說話，一個漢子悄悄對扇兒道：“這個山挺邪門兒的！原先是一群草寇聚集之地，朝廷派兵平了之後，滿山都是屍首，不知怎的幾年前一陣黑霧籠著這山，許多住在附近的村民都說有鬼，看到很多半邊腦袋的人在上面喝酒作樂……”

扇兒真想一巴掌把這個多嘴的給打趴下，她本來就嚇得小腿肚子抽筋了，你就不要用恐怖片裏黃金配角的表情和語感來助興好不好！

衛茗打斷那漢子的話，嘲笑地看著扇兒道：“我出行前，國師曾告訴我那些並非傳言中的所謂‘陰兵’不過是巫族妖術罷了。正好，你也是女巫，不如你們來切磋一番？”

扇兒氣的發昏，這人有病啊：“我都說了我不是女巫，再說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很厲害嗎？那就勇敢的沖上去啊！怎麽還要我一個女子給你打頭陣？”

衛茗道：“你以為我不想？這霧有些古怪，總是欲雨不雨，闖進其中的人無論怎樣都會被送回原地，進都進不去。”

扇兒心下一咯噔：“所以你……”

“國師說了，只要想辦法讓此霧下雨，該術就能破解了。”

“我靠！”扇兒忍不住爆粗了：“你是國師腦殘粉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啊，他這麽了解為什麽自己不來！！”

衛茗沈默了一會兒，道：“幾個月前，國師去世了。”

扇兒楞了楞，那個陰魂不散的漢子又悄悄對她道：“咱們大哥當時在平匪，沒來得及去送國師最後一程，心灰意冷，才懇請聖上封來了衛所……”

扇兒腦中浮起一個白衣飄飄銀發飛舞的道士國師形象，又擅自腦補了衛茗和那個美若天仙的男人驚天動魄的愛情，不由得被感動了，聲音軟了許多：“我試一試罷，成不成功不保證。”

衛茗沒有說話，做了個“去吧”的手勢。

扇兒緊張地走近那片黑霧，不知怎麽的，她感覺那黑霧仿佛有意識一般，悄悄往後退了些許，似乎是在懼怕她。

在來之前，因不希望被人看破天水瓶和若虛鼠的秘密，扇兒吩咐若虛鼠做了一個類似魔法少女的法杖，煞有介事地取出來，鄭重其事地開始了表演。

她如女神一般舉起法杖，漫山的黑霧很明顯地抖動了一抖，幾個漢子興奮地對衛茗道：“大哥你快看！大嫂真厲害，還沒做法，那霧就怕了。”

衛茗嘴上不言，手卻在身後緊緊握著。

扇兒重重將法杖擊地，法杖上幾百個小鈴鐺發出清脆的鈴聲，馬隊的幾十個漢子也跟著一抖。

隔了一會兒，扇兒又是一擊法杖，漸漸的，節奏開始快起來了，隨著擊打的節奏，漢子們紛紛跟著節奏開始有規律地前後伸縮脖子，就差唱RAP了。

扇兒心一橫，眼睛一閉，開始唱起了著名的歌劇魅影主題曲《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n sleep he sang to me,

In dreams he came.

……

說實在的，這首歌非常適合在這種氛圍下演唱。扇兒在命喪洗腳盆之前，非常喜歡這首歌，乃至完全沒有受過正規音樂訓練的她也唱出了專業級別的水準，受到音樂學院老師的真摯誇讚。

這首歌出自音樂天才韋伯之手，自誕生之日就驚艷全球，取得了極高的榮譽。音樂是沒有國界的，也同樣可以穿越時空，感染著每一個接觸到這天籟的人。

扇兒由剛開始的別扭到自然而然地歌唱，嗓音宛如林間歌鶯：

He's there,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

先開始眾人只是震驚，以為是什麽奇特的咒語，後來漸漸被扇兒的歌聲所吸引，漸漸墮入那華麗淒愴的愛之幻境中去。

事先若虛鼠通過扇兒腦內的記憶覆制了交響版伴奏，此刻播放回蕩在整個山谷裏，那種壯美與震撼更是威力加倍，連衛茗心裏也開始動搖：不好，被這妖女的妖樂迷惑了……

就在扇兒高歌之時，若虛鼠帶著彭彭和丁滿潛入霧中破壞了布陣的機關，到得歌曲高/潮，也就是那個當年莎拉布萊曼成名的最後一句高音遞進時，最後一個機關破了，霧開始慢慢散去。

“AH！~~~~~~~~~~~~~”

絕美的高音仿佛彩練沖破了黑霧，整個黑霧山附近開始下起了淅瀝小雨，原先的陰沈氣氛一掃而空，陽光從雲層透下來，溫柔地撒在每個人身上。

好美的太陽雨。

霧破了，眾人卻沒有回過神來。衛茗有些失神，他看著手舉法杖站在雨中的扇兒的背影，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大哥！霧破了！霧破了！”

“這一回咱們能立大功咯！”

眾人歡呼起來，衛茗也微微翹起嘴角，放松了許多。扇兒維持了自由女神的姿勢一會兒後，覺得裝神弄鬼差不多了，才放下僵硬的胳膊回頭朝眾人微笑。

怎知衛茗掃了她一眼後，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扔給她，淡淡道：“別丟人現眼了，進山吧。”

扇兒起初還大惑不解，後看到自己因為淋雨而顯出的小衣輪廓，頓時害臊了，把披風裹在身上，一邊緊跟著他們一邊運用內功拼命烘幹自己的衣服。

“裏頭還不知道有什麽古怪！大家提著神，別羊肉沒吃到，惹得命也丟！”

“大哥吩咐，知道了！”眾人齊齊應道。

扇兒不知道今天這番表演，居然給自己招來幾個鐵桿粉，其中被震撼到的幾位弟兄緊緊駕馬跟著對她道：“大嫂好嗓子！這歌，嗳喲，真是不知道怎麽說，比吃肉還好！”

“大嫂，什麽時候再唱一次吧！”

“蠢貨，這不是凡歌，唱一次就要損毀內力的。”

“也是，是我唐突了哈……”

在此同時，山中兩個人也在暗處輕聲交談著。

“皇兄，你覺得方才的曲子……”

“詞律詭異，定不是凡間之曲。”

“於是，真的是她？”

“且作壁上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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