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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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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其他,整日奉承吳致遠肋肩諂笑的一夥人,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其中為首的兩個,一個叫宗柏納,一個叫布濤潛,都是極會幫襯慣會哄人的玩意兒。

那個宗柏納原先也是小康人家子弟,後來沒落了,又不會其他營生,又怕辛苦,便日日跟著那有錢哥兒閑逛,處處去到,只因他嘴甜心活,走哪樂哪,故而大家雖然瞧不起他,也都喜歡他;布濤潛混混出身,吃喝玩樂都是好手,賭博欠了一屁股債,便經常在院裏做些不體面勾當,是許多□的義兄,什麽美人局他沒經手過一千,也有八百。

就是這樣兩個至親密的朋友,又攜帶著不少同類友人,合夥吃賺吳致遠的,玩鬧下來也有幾年過來。一日宗柏納和布濤潛商量道:“我一個族弟今年中了風,舉家過不得,便把他家老三賣到院裏做姐兒,好歹求你照顧。”

布濤潛道:“我照顧是假,大哥照顧才叫真。那姐兒姿色如何?”

“不是我自家自誇,比起勾欄裏那些紅姐兒,只會多不會少。”

“那便好說。賣與哪家?你帶我瞧看。”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花巷裏,老鴇兒與布濤潛是熟識的,見了他立馬堆下笑來,往屋裏請,還擺上幾杯清茶。

宗柏納讓鴇兒帶姐兒出來看看,沒一會兒,珠簾掀動,一個女子低著頭兒慢慢走了出來。只見其挽著一窩烏雲般黑鴉鴉好頭發,翠梅花鈿,銀釵兒;上穿白綾衫兒,下穿紅羅湘裙,打扮得宛如仙女,說不盡那粉妝玉琢。

布濤潛點點頭,道了一個好字。那姐兒朝他拜了拜,又回房裏去了。宗柏納笑道:“怎樣,這樣貨色,翹起腳來,比其他院兒裏的要好上許多罷?”

布濤潛道:“再好,也要大哥中意才是。不然她就算美得像神仙,咱們也撈不到一分錢。”

兩人商量過後,便和鴇兒說好,到時候梳攏這姐兒時候銀錢他們要抽四分。那鴇兒素聞吳致遠大名,又有心攀個親戚,便滿口應允。

時光飛快,布濤潛因其宅院狹小,便借了宗柏納家的地兒,又邀上幾位平時說的著的弟兄,宴請吳致遠。吳致遠欣然前往,對他們道:“平白無故,又何須你們破費!”

布濤潛道:“平日對大哥多有叨擾,整治一桌酒菜兒,勿嫌輕薄。”

這倆人也算下了血本,湊得一兩二錢銀子,買了兩只烤鴨和三錢銀子的螃蟹,又是些魚肉菜蔬,一大壇子酒,倒也算豐豐盛盛開了席。

賓客正歡時,一個女子忽的帶著面紗,抱著月琴上席彈唱起來。那聲音說不盡的婉轉清媚,勾人魂魄。吳致遠酒也忘記喝了,只顧呆呆看著她,偏又看不真切,心裏如貓撓一般。

唱過幾曲後,那姐兒裝喬作勢,拿了琴便要走。吳致遠忙請小廝留住她,問她芳名。她咯咯一笑,轉眼就不見了。

布濤潛和宗柏納對視一笑,見吳致遠動了心,這事便成了一大半,就故意問道:“大哥不顧喝酒,只顧發呆怎的?”

吳致遠突然意識到,放著現佛不求,倒去敲遠鐘!便笑問:“剛才彈月琴的這個,是哪家的姑娘?”

布濤潛故意扯個幌子道:“是外頭一個走馬戲班兒的,我路上遇見,便想到席上無聊,請了來,如今估計是走開了,也不明白。大哥問她作甚?”

吳致遠聽了此話哎呀一聲,滿臉不樂。

宗柏納這個時候道:“你好不糊塗!這個哪裏是戲班兒,明明是後頭花巷裏新進的女子。大哥不去看看?”

吳致遠巴不得一聲,酒菜也沒心思了,直要往那個院子裏去。

一行人走到那院子裏,原來是蘇婆子家。進了門後,那婆子小跑著迎出來,直說:“嗳喲麽,這是打哪說起?您老人家也肯來賤地兒一步?”

布濤潛對鴇兒使個眼色,哪消說,頓時好酒好菜就在院子裏擺起來。吳致遠對鴇兒道:“我們來,是聽說你這裏又來了個姐兒,想拜見一拜。”

鴇兒笑得眼睛縫也無,直到:“我們的紅姐兒有福氣,一來便引動貴客,幾位爺不慌,先慢慢飲著,我去叫她們姐妹出來。”

剛才是吃自己的,多少有些肉痛;如今鴇兒家飯菜,吃了也不會從脊梁骨滑下去,不吃怎的?說時遲那時快,一幹人開始喝酒劃拳,和酒菜有仇一般吞咽下去。

不知等了多久,兩個粉頭才姍姍來遲。吳致遠伸著脖子一看,只見她早已換了裝束,用杭綢束著頭發,臉上點花妝,穿著一套杏黃色的潞綢衣裙,更顯得清新可人與眾不同。

大家都知道吳致遠有心梳攏蘇紅姐,便起哄不已。吳致遠看著懷裏嬌滴滴的姐兒,吩咐小廝回家立馬取了一百兩銀子來包下她,頓時引得掌聲雷動。吳致遠在紅姐房裏歇的時候,鴇兒和那倆人卻在忙著分賬。

一下子送出去四十兩,鴇兒難免有些肉痛,布濤潛笑:“你老人家就等著他金山銀山的往你們家送罷!我們是他至親的兄弟,搞不好,就引到別處院子裏去了。”鴇兒聽了這話,忙交付清楚了,不敢得罪。

吳致遠自從盤上了蘇紅姐,真是越看越愛,沒幾日便在自家綢緞鋪裏送了好些尺頭給鴇兒一家,又是派小廝去給紅姐打頭面,兩個人如膠似漆,倒便宜了那幫子人鎮日吃酒。

那吳致遠不願意在心愛人兒面前露怯,越發要逞他富貴。日日上好席面擺著,院子裏的小廝丫鬟都有他打賞,更不提那龜公鴇兒,早就賺的滿滿當當,自此越發信了宗柏納和布濤潛的話,把他們也好生敬著。

酒席不算,一日吳致遠聽了紅姐說她沒有珠子箍,一疊聲的喚小廝在廟會上買了八兩珠子,給她打了個好的,把個蘇紅姐高興地不行。

蘇紅姐也是初次入行,心性終不曾完全壞掉。她見吳致遠待她好,便動了心思,想要去他家做妾。

吳致遠一聽到這話,滿腔柔情蜜意立刻清醒了一半,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天都沒有和扇兒打招呼,心底有些虛。

蘇紅姐猶自不覺,軟軟依偎在他懷中道:“奴家的身子也算是只要你碰了,如今也不願接其他客,跟著你走,哪怕做小也強過心裏晃晃兒的日子。奴家同你疊被鋪床,侍候姐姐們,你心下如何?”

吳致遠摟著紅姐道:“這個自然是好呀……”心裏轉了不下七百八十個彎,道:“別人尚可,我家那大娘子頗有些麻煩,我回去同她說說。”

蘇紅姐撲哧笑他:“你總說你如何威風,原來也是個軟耳朵!”

吳致遠笑笑,很快把話題給扯開了。

吳致遠不在家的時日,一向不睦的幾個妾侍暫時地團結起來了,一個勁地咒罵院子裏的人家,連五娘也忘記自己的出身,罵得最起勁。

“院裏姐兒都是做慣那些下賤事的,她待你有幾分真情,幾分實意?都是船載的金銀,填不滿煙花寨,爺如此胡行,真讓我們心寒。”二娘憤憤道。

三娘一向看不慣二娘,此刻卻也微微點頭:“他身邊那個什麽布濤潛,就是院裏的將軍,粉頭裏的大王,不曉得有多少妹子要他送給咱們爺呢!你自家沒男人怎麽的?來我們這混鬧!”

五娘郁郁:“我前些時遣個小廝兒去請他,結果反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哭著回來了。”

頓時幾人都怒了,這新姐兒是個什麽人物?連五娘的帳也不買?大家齊齊看向扇兒。

扇兒本在嗑瓜子兒,見目光在自己身上,不好不摩挲她們一下子,敷衍地叫了身邊的天福兒道:“你爺此次也是過了分,別的也就罷了,許多來客,他都只顧晾著;衙門裏的事他不去做誰去?你到院裏走一趟兒,把這話帶到。他回不回,不在於我。”

大家嘆了口氣,扇兒這態度也很明顯,看來她也不願硬碰硬。大家呆呆坐了一會兒後,紛紛回房睡去了。

扇兒樂得清靜,才在房裏解了發髻,只聽得吳致遠回來的聲響,倒吃了一驚忙忙站起來。

那吳致遠在紅姐處正心懷鬼胎,見了天福兒來嚇得險些沒坐穩。天福爾轉告了扇兒的話後,他好似聽著佛語綸音,折扇都忘記拿就叫小廝打點回去了。

蘇紅姐多喝了幾杯才去漱個口兒,回來的時候人已不見,聽丫鬟說過後,默默拿起他遺忘的折扇,在燈下發呆。

扇兒見了吳致遠,故意當做沒看到,自解了衣服睡了。吳致遠心下愧疚,輕手輕腳在外面的被窩裏躺下,不敢吱聲。

過了許久扇兒問:“你洗漱了麽?就這樣上來,不嫌臟。”

吳致遠見扇兒開口說話,心放下一截,忙道:“說的是,說的是。”忙鉆出去要紅鸞伺候著洗漱。

洗漱過後,他又爬進被窩裏,看看四下無人,對扇兒說:“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你又沒錯。”

吳致遠道:“女人家這般說,那就是我錯了。我不該在外頭喝酒忘記歸家,下次不了。”

扇兒道:“你歸家不歸家,我不管你。只是你不該罵五娘的小廝,當著院裏人家面給自家人沒臉,這就是你的威風?”

吳致遠連聲稱是。

扇兒沒做事,沈沈睡去了。吳致遠伸出手拉拉她的被子,又把手縮回自家被窩裏,安然甜蜜地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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