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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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頒獎典禮落幕, 簡靈在工作室諸位同事的祝福聲中，度過自己的27歲生日。
很快又到了一年年末。
大約是時間久了的緣故，對於簡靈而言, 瞿絳河這三個字, 不再是她不敢碰觸的禁域。
有時獨自在家, 她會想起他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然後整個人便愉快起來。當身邊人聊起瞿絳河, 她也會好奇地詢問幾句。
她偶爾會登錄微博，去看瞿絳河的主頁。瞿絳河好久沒發微博了, 設置的又是僅半年可見，主頁一片空曠，什麽都看不到。
化妝師柳聞去國外參加活動, 遇到了曾經與瞿絳河共事過的華人導演。柳聞便把她聽到的事告訴了簡靈。
“我聽說, 校草目前在參與一部名作《人類之聲》的紀錄片制作。這部紀錄片好像是介紹世界各地的音樂來著。校草正在走訪世界各地。愛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吉普賽人, 非洲土著，什麽什麽的, 所有人群的音樂, 他都要親自去取材。”
柳聞說完，發給簡靈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夜晚拍攝的。瞿絳河和一群非洲部落土著圍著明亮的篝火坐著。他們身後，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瞿絳河手持他心愛的提琴薇羅拉, 在空曠的草原演奏。周圍的黑人都專註地凝望著他。
照片裏，瞿絳河變瘦了, 頭發也長了。襯衫破損至胸口處, 袖口褲腳的磨損, 足以說明生活的艱辛。他微微垂眸, 神情看起來很悠閑，不見絲毫苦澀，像是很享受現下的環境。
他身上依然有一股優雅矜貴的氣質，他在哪裏，哪裏就是演奏廳。
簡靈刻意留意了下瞿絳河的手腕。他沒再戴她送的珠串。於是她知道，他從他們的過去，徹底走出來了。
她微笑觸摸他照片上的面孔，在心中默默祝願他一切都好。
轉眼間，新的一年到來。
瞿絳河參與制作的電影陸續上線，世界各地的影評家，給出非常高的評價。
“不得不說《爭鋒》的表演差強人意，全靠配樂挽救。它口碑的持續走高和配樂師瞿先生的貢獻有很大關系。”
“文藝片《雲霧繚繞》當真是今年黑馬，小成本制作，劇情平平，卻收獲了不少觀眾的眼淚。Stern創作的抒情配樂功不可沒。”
“Stern是這個電影工業時代的商業奇才。他好像永遠知道怎麽創作符合觀眾口味的配樂。”
“別的配樂師不敢說，但是瞿先生和他團隊制作的配樂絕對是票房保障。要想投資回本，那不要猶豫，去找這位能化腐朽為神奇的音樂家吧！”
……
新的一年春天，瞿絳河又再次獲得了奧斯卡配樂獎的提名。
簡靈聽說，瞿絳河在國外的公司越發壯大起來。而銀色天空也是如此。它們一家主要占據歐美市場，一家占據亞洲市場，在配樂領域內，逐漸擁有了無可匹敵的地位。
簡靈投資銀色天空的錢回來了，還帶了可觀的利息。她用這筆錢以及存款，在首都買下個地段不錯的小房子，結束了租房生涯。她手頭還有些剩餘，就又投資了銀色天空。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朱曉喆手裏資金不像過去那樣緊缺，他有意向買套房子，跟梅莉求婚。然而工作室業務繁忙，梅莉忙著賺錢，讓朱曉喆過段時間再跟她討論結婚的事。
簡靈主演大山女孩的片子，《闖蕩》，在電影展上獲得最佳導演獎。簡靈本人沒有獲獎，但是跟著導演沾光，陸續有更多的好劇本找到她。
穆瑤瑤長期接不到工作便轉向幕後，和如今已經成為一線的簡靈不再有任何交集。
常家集團旗下的視頻平臺雖然一直運作良好，但是有不少公司運營不良，出現大量負債。不少債權人堵在公司門口討債。最終常琦文和瞿沐陽訂婚。兩大家族決定攜手對抗危機。瞿絳河的名字沒再被兩大家族提及，仿佛是被徹底放棄。
同樣訂婚的還有影帝宓舟。他即將和一位名作顧依依的年輕女藝人結婚。顧依依家境殷實，家裏開一家風頭正勁的傳媒公司，資產幾十億。
顧依依時常發微博炫耀和男友的恩愛日常，而宓舟微博則一片寂靜，仿佛什麽都未發生過。
28歲生日，簡靈參加了圈內人舉辦的舞會。大家手挽手，跟著熱烈的音樂跳社交舞。宓舟也來了，沒有帶他的未婚妻。
“簡靈，我有話想對你說。”舞會結束後，宓舟拉住簡靈。
簡靈看著宓舟的眼睛，就知道他大概有什麽話要說。她淡淡道：“我還有事要忙，沒空。”
然而宓舟沒有立刻放開她。
“瞿絳河都離開那麽久了，你都不找下家嗎？”他問。
“下家？”簡靈望著宓舟靜靜地笑，“男人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可有總比沒有好。”宓舟無聲嘆息。
“不，得不到最好的，我就不要了。”簡靈說。她小時候見慣家庭慘劇，對她來說，婚姻絕不是必需品。
“簡靈，有些人，註定是得不到的，做人應該認命。”宓舟靠近簡靈，目光灼灼，“你跟了我，我不會讓你受苦。”
顧依依平時生活枯燥乏味，宓舟跟她訂婚，完全是因為她家境不錯。但是他忘不掉簡靈彌留在他腦海裏的身影，怎麽也忘不掉這只高傲慵懶的野貓。
一想到就感到心尖冒火，勾得他渾身癢。
老婆乏味算什麽，有錢就行。外面再養個野的，那才叫男人的極致幸福。
“宓影帝，勸人當小三天打雷劈。我看在你是前同事的份上，才尊重你。”簡靈用力甩開宓舟的手，冷冷說話，“提前祝您新婚快樂。”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轉眼間又到年末。
這一年，瞿沐陽在瞿家的授意下做了不少影視業投資，但這些投資，幾乎都以虧損為結局。瞿沐陽的經紀公司培養的藝人，也業績平平，沒有紅的。對於瞿家來說，適當的虧損是意料之中的，但是這近乎全軍覆沒的狀況，還是讓瞿潤年十分無奈。
瞿潤年獨自在書房踱步。他終於發現，時代變了。過去信奉的那套，砸錢就能有成效的邏輯不頂用了。
觀眾不好騙了，要火，還是要真才實學在那裏。
他重重嘆息一聲，翻手機看集團各個公司發來的財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調出一張手機收藏的截圖。
截圖是瞿絳河再次獲得奧斯卡提名的新聞。他看著新聞，靜默許久。
他緩緩走到窗前，眺望遠方。春節就要到了，首都難得迎來一場綿綿細雨。
雨滴歡快地墜落至窗戶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輕快聲響。
他緩緩閉上眼睛，想到大兒子彈奏的《歡樂頌》。
時光抹去了那些諷刺意味。他想到那首曲子，首先想到的是鮮活的生命力。
出於種種原因，他曾一度將瞿沐陽看做家族的接班人。瞿絳河更像一個補充，用來補充瞿沐陽不完整的身體，代瞿沐陽完成他不曾完成的野心。
原本瞿潤年以為，瞿家產業龐大，只要不是很蠢的人，都不會迅速將那麽多資產敗光。但是時局每天都在變，整個集團收益下行帶來的陣痛，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他想，只有瞿絳河，能重新賦予這個家族生命力。
這個他曾不抱希望的兒子，是老天給予瞿家的希望。
瞿潤年發現一個道理，或者說一個悖論。
最後能賺錢的人，眼裏必然不能只有賺錢這兩個字。
但願懂得這一點還不算晚。
遠在美國紐約，瞿絳河終於結束了他斷斷續續的世界環游，完成紀錄片所有取材。
他拉著破破爛爛的行李箱，回到他設立在美國的公司。
此時美國正值聖誕假期，公司裏十分冷清，只留幾位高層骨幹。
“瞿老師，歡迎你！”高層見瞿絳河回來，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
他點點頭，回到自己辦公室，在辦公室自帶的淋浴房裏洗了個澡，然後換上新的襯衫和長褲。
環境所迫，瞿絳河早不像國內時那般講究。他沒有系上襯衫紐扣，就這麽讓襯衣敞開著，然後交錯起兩條長腿，倚靠在沙發上抽煙。
電話響起，瞿絳河看了看，接起電話。
“先生，瞿家妥協了！”電話那頭，傳來朱曉喆迫不及待的聲音，“瞿老先生讓我轉告您，他和家人非常期盼您能回國。只要您回來，不僅銀色天空，瞿家集團下所有公司，都由您來做主，沒有人再幹涉。您是瞿家的繼承人。”
“老先生說他是時候隱退了。他將智囊團留給您，娛樂圈以外，您註定順風順水。”朱曉喆鄭重地說話，“先生，你贏了。”
“嗯。”瞿絳河輕輕應了聲，聲音柔和，眸色平靜。仿佛這一天的到來，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先生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吧。”瞿絳河咬著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這兩年，你們順利嗎？”
夕陽西下，紐約的街道異常繁忙，車來車往，一片繁盛景象。
“銀色天空非常順利，相關信息，您應當都了解了。就是……”朱曉喆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怎麽了？”瞿絳河夾著煙，動作微微一頓。
“簡小姐，最近過得不太好。”朱曉喆遲疑。他已經很久沒在瞿絳河面前提簡靈了。
就在他內心無比掙紮的時候，他聽瞿絳河開口：“你說。”
朱曉喆立刻吐了一口氣，然後問：“先生您看了微博嗎？”
瞿絳河於是打開平板。之前他在沒有網絡信號的地方待了一段時間，國內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曉。
他登錄很久沒有登錄的微博。簡靈就飄在熱搜，都不需要他去搜索。
這則熱搜來源於一個圈內營銷大號。他發布微博，第一句便是“娛樂圈海王實錘”。
營銷號將簡靈和宓舟，弓勝，瞿沐陽，瞿絳河單獨見面照片發出來，然後說簡靈曾主動勾引過這些男人，說得言之鑿鑿，繪聲繪色。
如今簡靈更紅了，緋聞的影響程度相當大。相關討論鋪天蓋地。
瞿絳河放大一張宓舟和簡靈的照片。照片中，宓舟拉著簡靈的手臂。簡靈的眼神明明盛滿冷漠，卻被營銷號添油加醋成簡靈主動糾纏。
其他照片也被配以一定程度的歪曲誤讀。
水軍紛紛下場，帶節奏誤導網友，超話廣場一片罵聲。“表子”，“公交車”這樣的詞匯層出不窮，一條接著一條刷新。
瞿絳河靜靜看著，良久，垂眸吐出一口煙。
此時簡靈正待在南城，陳彤蕓的房子裏。她趴在次臥床上，一邊敷面膜，一邊玩連連看。
最近的緋聞風波，起源於她和宓舟的舞會照片。宓舟拉她的照片被狗仔拍下來。
然後這張照片便在微博上傳起來。很多人艾特顧依依，說宓舟根本不愛她。
顧依依氣不過，就動用家裏傳媒公司的勢力，把簡靈硬生生造謠成水性楊花的人。仿佛毀了她，她準老公就再也不會花心。
顧家傳媒公司旗下有很多粉絲數驚人的營銷號，這些營銷號有經驗又有手段。給出真實照片，再配以歪曲敘述，發文半真半假，很容易讓吃瓜群眾輕易相信。再砸錢請水軍下場誘導評論，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簡靈就是他們所說的那樣。
緋聞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後顧家的針對。不想惹到顧家，幾個談好的代言都與簡靈解了約。
簡靈一時沒工作了，索性在梅莉的應允的下，回南城休養，和母親一起生活。
簡靈玩了會兒，就收到梅莉消息。梅莉告訴她，工作室的同事已經按照她的意思，寫好通知準備發了。
簡靈於是登錄微博，很快看到頂著“簡靈工作室”藍V的賬號發布通知——
“很抱歉占用公共資源。簡靈小姐自出道以來，一直嚴於律己，努力工作。簡靈小姐確與瞿絳河先生有過實質性的交往。兩人曾經心意互通，但已和平分手。最近網上發起的傳言，皆是空穴來風。工作室已經決定采取法律手段維護簡靈小姐利益，嚴懲造謠者。還請大家不要盲目輕信。”
【笑死，你說和瞿老師交往就交往？瞿老師人知道嗎？】
【交往真不是簡婊臆想出來的嗎？什麽心意互通，看別人在國外沒辦法回應就隨便編】
【簡婊自己倒貼就大方承認，不要說什麽實質性*交往哈】
【哎當初還磕星火CP。我真是瞎了眼。幹幹凈凈的瞿老師怎麽能和這種下賤女在一起】
……
評論區很快便罵聲一片。工作室立刻開啟關註七天以上才可評論。
簡靈和瞿絳河的交往沒有公開，所以自然，沒有人相信他們真的交往過。
只是其他人罵也就罷了，但看到曾經的CP粉說自己當初瞎了眼，簡靈還是感到心頭有些堵。
她珍視每個喜愛過她的人，因為她清楚愛是那麽難能可貴。
她現在還清楚記得，當初拍《喧囂之下》時，CP粉們組團來看她和瞿絳河。其中一個女孩，還想把手裏奶茶給她喝。
所以這個女孩，現在會對她失望嗎？
簡靈深深吸氣，點開星火CP超話。還有很多真愛粉堅守在這裏，發言支持簡靈，相信是營銷號憑空造謠。但是這條發言下都是惡毒的辱罵。
簡靈看得難受，索性關了微博。
其實工作室采取法律手段並沒大用，只是發個通知起個震懾作用。
傳媒公司什麽大場面沒見過，處理這種事很有經驗，根本沒再怕。而且真要出事，送幾個營銷號進去，對於顧依依而言也不痛不癢。
“阿靈，你還好嗎？夢蘿叫我去打麻將！”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陳彤蕓的聲音。
就在不久前，陳彤蕓終於離婚，從她第二段婚姻裏解脫出來。
導火索是謝暉大學畢業，想去銀色天空工作，謝父讓簡靈幫忙。
“我不管瞿絳河答應過什麽，反正我不會答應。我目前是銀色天空投資人之一，考慮到公司發展，我不希望讓對公司沒用的人進去。”簡靈果斷拒絕。
謝父於是讓陳彤蕓說情，陳彤蕓不想給簡靈添麻煩，就一直拖。謝父見陳彤蕓一直不幫忙，有天實在窩火，就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和你女兒一樣沒用！”謝父大吼著說話。
那天是陳彤蕓第一次，在第二任丈夫手裏體驗到暴力。她不知怎麽的，就感覺身體裏積壓已久的火氣，一下子躥了起來。
“非要對你有用，才叫有用？”
她猛地將謝父推倒在地上，拿一只拖鞋在手裏，狠狠對他說話：“你說我就罷了，憑什麽說我女兒！你都沒養過她，你有什麽資格說她！”
後來陳彤蕓告訴簡靈，那天她感覺特別的爽。
離婚順勢提上日程。離婚後，陳彤蕓把謝氏父子趕出了家門。她已經退休，便四處找老姐妹游山玩水，然後就搭上了蔣夢蘿。
簡靈不知道是該說自己媽有本事呢，還是說蔣女士有本事，反正她們就這樣搭上了，成了朋友。
蔣夢蘿目前在南城休養，然後經常約陳彤蕓去她家玩。兩人時常提起南城發生的舊事，不怕沒話聊。
如今，簡靈和陳彤蕓住在一起，時常聽她講起蔣夢蘿。兒子去國外後，蔣夢蘿似乎平易近人了不少，還介紹一些富太太朋友給陳彤蕓認識。
“你別和那些富太太玩太大的，輸不起！”簡靈趴在次臥床上，對門外陳彤蕓說話。
“知道了！”陳彤蕓遲疑片刻，還是輕輕敲了敲次臥的門，小聲對裏頭的簡靈說話，“你的事，我跟夢蘿說聲？”
關於簡靈的那些風言風語，她不可能不知道。
“你別管，我有辦法處理。”簡靈說，“打你的麻將！”
陳彤蕓應了聲，又遲疑片刻，還是離開了。
簡靈摘下面膜，望著天花板出神。
其實她哪裏有辦法。她不知道，這場緋聞風波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對於顧依依和宓舟來說，這場緋聞無疑是利好的，他們不會主動降低它的熱度。
對於宓舟而言，這起緋聞不但不會對他產生負面影響，甚至能給他拉動人氣。而顧依依呢，她則活在眾人的讚揚裏。
“嗚嗚嗚還好宓影帝沒有被簡婊勾引，眼睛雪亮選擇了我們的顧美人。”類似這樣的評論時常出現在顧依依的評論區裏。
於是加害者成了最無辜的。世道何其諷刺。
簡靈想，或許要等他們倆完婚，沒心思放在她身上，風波才會平息。
亦或者，她會被釘死在蕩*婦恥辱柱上，直至她徹底退圈。
簡靈緩緩閉上眼睛，感到疲憊。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簡靈拿起手機，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是劉斐打來電話。
“劇本準備的怎麽樣了？”電話一接通，劉斐便開門見山地問。
簡靈輕輕眨了眨眼睛。受緋聞和顧家勢力影響，現在主動求她合作的人少之又少，而劉斐算一個。
幾天前他給了她一個電影劇本，名作《愛的練習曲》，講述的是鋼琴女教師和學生的愛情故事。學生成年，但是姐弟戀。
為了讓簡靈更深入地了解劇本，劉斐還熱心地給她請了位南城的鋼琴教師，每周兩次，上門教簡靈彈琴。
“我在準備。”簡靈淡淡說話。
“簡靈，現在輿論環境是很糟糕，但總會過去的。你是位好演員，別耽誤正事。”劉斐沈吟片刻，又開口，“我聽鋼琴老師說，你最近進度有些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一些人影響到……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已經過去了，這個角色的成敗，完全取決於你。”
對於簡靈和瞿絳河交往的事，劉斐多少知道一些，他真心希望簡靈不會受這段關系影響。
“我是單純不擅長五線譜，我會努力的。”簡靈說完，掛了電話。
簡靈緩緩起身，出門來到客廳。
客廳角落擺著一架鋼琴。這鋼琴是她新買的，貝希斯坦平價款，價格和音色都不能與瞿絳河收的高端琴相比，但是初學者足夠用了。
她坐下來，彈最基礎的練習曲，但彈了會兒便停了下來。
她確實不想被瞿絳河影響，但做不到。一彈琴，她就會想到他在演奏會上的樣子。他的手指像蝴蝶的翅膀，靈活地在黑白按鍵上飛舞。
差距太大，讓人挫敗。
她在琴凳上坐了會兒，調整好自己，繼續彈琴。彈了一半，手機傳來震動，梅莉打電話過來。
簡靈接起電話，就聽梅莉嚴肅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簡靈，這段時間別上微博。”
簡靈說好。她掛了電話，沈思片刻，還是拿起手機，登錄微博。人總是越被阻止，好奇心越重。
她首先去看熱搜，果然見到自己的名字，而她的名字後面還跟著兩個字——“情書”。
簡靈心頭一跳，只感一股冰冷血液轟地沖進腦海。
她用冰涼的手指點開熱搜。某個營銷號發出一張照片，照片裏，赫然是一封手寫情書——
“瞿絳河，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未來還要一直喜歡你。”
署名“簡靈”。
簡靈靜靜地凝望著這封簡單的情書。
這封情書，是她親手寫的，在高中時。
高一時，母親找了個沒用的男人再婚，而瞿絳河父母結婚，蔣夢蘿正式嫁入豪門，家庭差距，一下子顯露無疑。
學業壓力，重組家庭帶來的不適應等等問題壓在簡靈身上。簡靈開始叛逆，抽煙喝酒，醉生夢死。
偶爾一次抽煙，被瞿絳河撞見。他沒收了她的煙，也一下子讓她驚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墮落，這樣和他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於是她抓著初中閨蜜柳聞一起喝最後一次酒，想著喝完這最後一次，她就好好念書，好好準備高考，去個好大學。
也是在那天，她喝得半醉，忽然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借著酒精給予的勇氣，她寫下這樣一封情書，然後半夜翻進校門，把情書塞進瞿絳河的課桌。當時柳聞陪著她。
第二天清晨，她在床上驚醒，後悔自己寫了情書。於是趕在上學前，她再次翻進校門，想把情書取回來，但是發現情書已經沒了。
她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也質問過柳聞。柳聞咬定說情書失蹤與她沒關系，於是簡靈便默認情書是被早上起來打掃衛生的阿姨扔掉了。
沒想到，它竟然在這兒等著她。
此時看著屏幕中情書的照片，簡靈有一種跨越時空的恍惚感。
這封情書，是簡靈從練習本上撕下來寫的。她的高中，南城一中發的練習本，每一頁底下都有“南城一中”的角標，且每一年排版都有些微區別。
情書使用的練習冊版本，剛好和簡靈就讀高中的年份相仿。評論區還有人對比了簡靈早期時的筆跡。筆跡和練習本兩樣證據，確認這封信真的出自簡靈之手，並非捏造。
“這封信是簡靈高中時寫的哦，還沒有被送出去。感覺簡靈的學生時代挺精彩的，跟我完全不一樣。”營銷號用愉悅的語氣發布配圖微博。
營銷號不止發了簡靈的情書，還發了她高中時在校外抽煙的照片。評論區又開始狂舞。
【天啊情書哪裏來的，該不會是簡婊想黑紅想瘋了自己發的吧！】
【想不到簡婊小時候就不學好！瞿老師本人知道他自己學生時代就被簡婊盯上了嗎！】
【惡心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要是瞿老師早知道肯定就不跟她拍戲了吧！】
【我真是要吐了沒有男人是活不下去嗎？小時候就不好好讀書那麽舔！】
【EMMM所以看這個時間線，高中沒追到瞿家大公子畢業後又去勾搭瞿二公子？真是醉了】
【簡婊趕緊滾出娛樂圈】
……
評論刷的飛快。誰是水軍，誰被帶了節奏，讓人分辨不清。
簡靈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很久都忘記了呼吸。
她重重吸了口氣，然後剝一顆糖到嘴裏。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是冰涼的，而且顫抖的很劇烈。
甜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化不開心中的苦。
她曾經確實叛逆過，不學好，被罵，她認。
但是，為什麽要把她的情書拿出來。那是她人生中，最幹凈的角落。它不該，受任何人指染。
手機一直在不停震動，而簡靈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恍若未聞。
又過了很久，她才回神，發現是柳聞一直孜孜不倦地打她電話。
“簡靈！簡靈！我打聽了一圈終於知道當時是誰拿了你的情書！”
柳聞大吼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就是初中跟我們同班的李偉強，他追過你，但你拒絕他很多次，你還記得嗎！高中時他是瞿絳河同班！他那天晚上回學校拿忘帶的作業本，結果就看你給瞿絳河塞情書！然後他就把你情書拿回去了！沒想到他藏那麽久，還把它賣給營銷號！現在他人在美國，我想揍他都揍不到！你抽煙照應該也是他偷拍然後賣掉的啊啊啊！你說這世上怎麽有那麽扭曲那麽變態的男的啊！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簡靈靜靜地聽著柳聞的話，沒有反應。
她想，到底情書是怎麽被營銷號拿到的，已經不重要了。當它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沒有人在意她是怎麽靠著這份喜歡，從低谷中爬出來的。他們就知道寫情書是不對的。
仿佛這是多麽深重的罪孽。
心裏那片僻靜幹凈的角落，已經坍塌。
“啊啊啊啊！”就在這時，簡靈聽到柳聞在耳畔大聲尖叫起來，“簡靈！快看微博！你一定要看！”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一定要看啊啊啊！”
簡靈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一邊。她已經對微博不抱希望，也就沒打算看。
手邊的糖吃完了，她爬起來去冰箱裏拿。她腳步虛浮，小腳趾不小心撞到家具，破了皮。於是她轉頭去拿創可貼。
看著手裏的創可貼，她忽然一陣失神。
她記起曾經白楊一樣的少年，將她擋在身後，為她打架弄斷了指甲。
無論事實真相被怎樣歪曲，她曾經收獲的美好，是真實的。
她的心又柔軟起來，於是她再次打開微博。
當她看到瞿絳河的名字出現在熱搜時，狠狠吃了一驚。
她順著熱搜，點開瞿絳河的微博主頁。
瞿絳河兩年沒更新的微博，奇跡般的有了動靜。
他轉發了簡靈工作室的通知。那則聲明“和瞿絳河先生有過實質性*交往，謠言都是空穴來風”的通知。
他轉發時配了六個字——
“我沒答應分手。”
這是瞿絳河時隔兩年發的微博。評論轉發漲幅驚人。
簡靈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她下意識地刷新了一下。
等她想再次看看瞿絳河的微博時，微博就登不上了。
它癱瘓了。
作者有話說：
哎嘿_(:з」∠)_
哦我不知道要不要提一下，前面瞿老師和靈靈子拌嘴提到的馬鞭是馬術馬鞭來著，很柔軟的那種，感覺可以當玩具~哎嘿嘿。我忽然想到我專欄有本《XXX女配爆紅了》的書封面就有畫這種馬鞭，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不用看正文，看封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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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到了一年年末。
大約是時間久了的緣故，對於簡靈而言, 瞿絳河這三個字, 不再是她不敢碰觸的禁域。
有時獨自在家, 她會想起他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然後整個人便愉快起來。當身邊人聊起瞿絳河, 她也會好奇地詢問幾句。
她偶爾會登錄微博，去看瞿絳河的主頁。瞿絳河好久沒發微博了, 設置的又是僅半年可見，主頁一片空曠，什麽都看不到。
化妝師柳聞去國外參加活動, 遇到了曾經與瞿絳河共事過的華人導演。柳聞便把她聽到的事告訴了簡靈。
“我聽說, 校草目前在參與一部名作《人類之聲》的紀錄片制作。這部紀錄片好像是介紹世界各地的音樂來著。校草正在走訪世界各地。愛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吉普賽人, 非洲土著，什麽什麽的, 所有人群的音樂, 他都要親自去取材。”
柳聞說完，發給簡靈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夜晚拍攝的。瞿絳河和一群非洲部落土著圍著明亮的篝火坐著。他們身後，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瞿絳河手持他心愛的提琴薇羅拉, 在空曠的草原演奏。周圍的黑人都專註地凝望著他。
照片裏，瞿絳河變瘦了, 頭發也長了。襯衫破損至胸口處, 袖口褲腳的磨損, 足以說明生活的艱辛。他微微垂眸, 神情看起來很悠閑，不見絲毫苦澀，像是很享受現下的環境。
他身上依然有一股優雅矜貴的氣質，他在哪裏，哪裏就是演奏廳。
簡靈刻意留意了下瞿絳河的手腕。他沒再戴她送的珠串。於是她知道，他從他們的過去，徹底走出來了。
她微笑觸摸他照片上的面孔，在心中默默祝願他一切都好。
轉眼間，新的一年到來。
瞿絳河參與制作的電影陸續上線，世界各地的影評家，給出非常高的評價。
“不得不說《爭鋒》的表演差強人意，全靠配樂挽救。它口碑的持續走高和配樂師瞿先生的貢獻有很大關系。”
“文藝片《雲霧繚繞》當真是今年黑馬，小成本制作，劇情平平，卻收獲了不少觀眾的眼淚。Stern創作的抒情配樂功不可沒。”
“Stern是這個電影工業時代的商業奇才。他好像永遠知道怎麽創作符合觀眾口味的配樂。”
“別的配樂師不敢說，但是瞿先生和他團隊制作的配樂絕對是票房保障。要想投資回本，那不要猶豫，去找這位能化腐朽為神奇的音樂家吧！”
……
新的一年春天，瞿絳河又再次獲得了奧斯卡配樂獎的提名。
簡靈聽說，瞿絳河在國外的公司越發壯大起來。而銀色天空也是如此。它們一家主要占據歐美市場，一家占據亞洲市場，在配樂領域內，逐漸擁有了無可匹敵的地位。
簡靈投資銀色天空的錢回來了，還帶了可觀的利息。她用這筆錢以及存款，在首都買下個地段不錯的小房子，結束了租房生涯。她手頭還有些剩餘，就又投資了銀色天空。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朱曉喆手裏資金不像過去那樣緊缺，他有意向買套房子，跟梅莉求婚。然而工作室業務繁忙，梅莉忙著賺錢，讓朱曉喆過段時間再跟她討論結婚的事。
簡靈主演大山女孩的片子，《闖蕩》，在電影展上獲得最佳導演獎。簡靈本人沒有獲獎，但是跟著導演沾光，陸續有更多的好劇本找到她。
穆瑤瑤長期接不到工作便轉向幕後，和如今已經成為一線的簡靈不再有任何交集。
常家集團旗下的視頻平臺雖然一直運作良好，但是有不少公司運營不良，出現大量負債。不少債權人堵在公司門口討債。最終常琦文和瞿沐陽訂婚。兩大家族決定攜手對抗危機。瞿絳河的名字沒再被兩大家族提及，仿佛是被徹底放棄。
同樣訂婚的還有影帝宓舟。他即將和一位名作顧依依的年輕女藝人結婚。顧依依家境殷實，家裏開一家風頭正勁的傳媒公司，資產幾十億。
顧依依時常發微博炫耀和男友的恩愛日常，而宓舟微博則一片寂靜，仿佛什麽都未發生過。
28歲生日，簡靈參加了圈內人舉辦的舞會。大家手挽手，跟著熱烈的音樂跳社交舞。宓舟也來了，沒有帶他的未婚妻。
“簡靈，我有話想對你說。”舞會結束後，宓舟拉住簡靈。
簡靈看著宓舟的眼睛，就知道他大概有什麽話要說。她淡淡道：“我還有事要忙，沒空。”
然而宓舟沒有立刻放開她。
“瞿絳河都離開那麽久了，你都不找下家嗎？”他問。
“下家？”簡靈望著宓舟靜靜地笑，“男人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可有總比沒有好。”宓舟無聲嘆息。
“不，得不到最好的，我就不要了。”簡靈說。她小時候見慣家庭慘劇，對她來說，婚姻絕不是必需品。
“簡靈，有些人，註定是得不到的，做人應該認命。”宓舟靠近簡靈，目光灼灼，“你跟了我，我不會讓你受苦。”
顧依依平時生活枯燥乏味，宓舟跟她訂婚，完全是因為她家境不錯。但是他忘不掉簡靈彌留在他腦海裏的身影，怎麽也忘不掉這只高傲慵懶的野貓。
一想到就感到心尖冒火，勾得他渾身癢。
老婆乏味算什麽，有錢就行。外面再養個野的，那才叫男人的極致幸福。
“宓影帝，勸人當小三天打雷劈。我看在你是前同事的份上，才尊重你。”簡靈用力甩開宓舟的手，冷冷說話，“提前祝您新婚快樂。”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轉眼間又到年末。
這一年，瞿沐陽在瞿家的授意下做了不少影視業投資，但這些投資，幾乎都以虧損為結局。瞿沐陽的經紀公司培養的藝人，也業績平平，沒有紅的。對於瞿家來說，適當的虧損是意料之中的，但是這近乎全軍覆沒的狀況，還是讓瞿潤年十分無奈。
瞿潤年獨自在書房踱步。他終於發現，時代變了。過去信奉的那套，砸錢就能有成效的邏輯不頂用了。
觀眾不好騙了，要火，還是要真才實學在那裏。
他重重嘆息一聲，翻手機看集團各個公司發來的財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調出一張手機收藏的截圖。
截圖是瞿絳河再次獲得奧斯卡提名的新聞。他看著新聞，靜默許久。
他緩緩走到窗前，眺望遠方。春節就要到了，首都難得迎來一場綿綿細雨。
雨滴歡快地墜落至窗戶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輕快聲響。
他緩緩閉上眼睛，想到大兒子彈奏的《歡樂頌》。
時光抹去了那些諷刺意味。他想到那首曲子，首先想到的是鮮活的生命力。
出於種種原因，他曾一度將瞿沐陽看做家族的接班人。瞿絳河更像一個補充，用來補充瞿沐陽不完整的身體，代瞿沐陽完成他不曾完成的野心。
原本瞿潤年以為，瞿家產業龐大，只要不是很蠢的人，都不會迅速將那麽多資產敗光。但是時局每天都在變，整個集團收益下行帶來的陣痛，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他想，只有瞿絳河，能重新賦予這個家族生命力。
這個他曾不抱希望的兒子，是老天給予瞿家的希望。
瞿潤年發現一個道理，或者說一個悖論。
最後能賺錢的人，眼裏必然不能只有賺錢這兩個字。
但願懂得這一點還不算晚。
遠在美國紐約，瞿絳河終於結束了他斷斷續續的世界環游，完成紀錄片所有取材。
他拉著破破爛爛的行李箱，回到他設立在美國的公司。
此時美國正值聖誕假期，公司裏十分冷清，只留幾位高層骨幹。
“瞿老師，歡迎你！”高層見瞿絳河回來，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
他點點頭，回到自己辦公室，在辦公室自帶的淋浴房裏洗了個澡，然後換上新的襯衫和長褲。
環境所迫，瞿絳河早不像國內時那般講究。他沒有系上襯衫紐扣，就這麽讓襯衣敞開著，然後交錯起兩條長腿，倚靠在沙發上抽煙。
電話響起，瞿絳河看了看，接起電話。
“先生，瞿家妥協了！”電話那頭，傳來朱曉喆迫不及待的聲音，“瞿老先生讓我轉告您，他和家人非常期盼您能回國。只要您回來，不僅銀色天空，瞿家集團下所有公司，都由您來做主，沒有人再幹涉。您是瞿家的繼承人。”
“老先生說他是時候隱退了。他將智囊團留給您，娛樂圈以外，您註定順風順水。”朱曉喆鄭重地說話，“先生，你贏了。”
“嗯。”瞿絳河輕輕應了聲，聲音柔和，眸色平靜。仿佛這一天的到來，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先生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吧。”瞿絳河咬著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這兩年，你們順利嗎？”
夕陽西下，紐約的街道異常繁忙，車來車往，一片繁盛景象。
“銀色天空非常順利，相關信息，您應當都了解了。就是……”朱曉喆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怎麽了？”瞿絳河夾著煙，動作微微一頓。
“簡小姐，最近過得不太好。”朱曉喆遲疑。他已經很久沒在瞿絳河面前提簡靈了。
就在他內心無比掙紮的時候，他聽瞿絳河開口：“你說。”
朱曉喆立刻吐了一口氣，然後問：“先生您看了微博嗎？”
瞿絳河於是打開平板。之前他在沒有網絡信號的地方待了一段時間，國內發生的事情，他並不知曉。
他登錄很久沒有登錄的微博。簡靈就飄在熱搜，都不需要他去搜索。
這則熱搜來源於一個圈內營銷大號。他發布微博，第一句便是“娛樂圈海王實錘”。
營銷號將簡靈和宓舟，弓勝，瞿沐陽，瞿絳河單獨見面照片發出來，然後說簡靈曾主動勾引過這些男人，說得言之鑿鑿，繪聲繪色。
如今簡靈更紅了，緋聞的影響程度相當大。相關討論鋪天蓋地。
瞿絳河放大一張宓舟和簡靈的照片。照片中，宓舟拉著簡靈的手臂。簡靈的眼神明明盛滿冷漠，卻被營銷號添油加醋成簡靈主動糾纏。
其他照片也被配以一定程度的歪曲誤讀。
水軍紛紛下場，帶節奏誤導網友，超話廣場一片罵聲。“表子”，“公交車”這樣的詞匯層出不窮，一條接著一條刷新。
瞿絳河靜靜看著，良久，垂眸吐出一口煙。
此時簡靈正待在南城，陳彤蕓的房子裏。她趴在次臥床上，一邊敷面膜，一邊玩連連看。
最近的緋聞風波，起源於她和宓舟的舞會照片。宓舟拉她的照片被狗仔拍下來。
然後這張照片便在微博上傳起來。很多人艾特顧依依，說宓舟根本不愛她。
顧依依氣不過，就動用家裏傳媒公司的勢力，把簡靈硬生生造謠成水性楊花的人。仿佛毀了她，她準老公就再也不會花心。
顧家傳媒公司旗下有很多粉絲數驚人的營銷號，這些營銷號有經驗又有手段。給出真實照片，再配以歪曲敘述，發文半真半假，很容易讓吃瓜群眾輕易相信。再砸錢請水軍下場誘導評論，一時間所有人都覺得，簡靈就是他們所說的那樣。
緋聞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後顧家的針對。不想惹到顧家，幾個談好的代言都與簡靈解了約。
簡靈一時沒工作了，索性在梅莉的應允的下，回南城休養，和母親一起生活。
簡靈玩了會兒，就收到梅莉消息。梅莉告訴她，工作室的同事已經按照她的意思，寫好通知準備發了。
簡靈於是登錄微博，很快看到頂著“簡靈工作室”藍V的賬號發布通知——
“很抱歉占用公共資源。簡靈小姐自出道以來，一直嚴於律己，努力工作。簡靈小姐確與瞿絳河先生有過實質性的交往。兩人曾經心意互通，但已和平分手。最近網上發起的傳言，皆是空穴來風。工作室已經決定采取法律手段維護簡靈小姐利益，嚴懲造謠者。還請大家不要盲目輕信。”
【笑死，你說和瞿老師交往就交往？瞿老師人知道嗎？】
【交往真不是簡婊臆想出來的嗎？什麽心意互通，看別人在國外沒辦法回應就隨便編】
【簡婊自己倒貼就大方承認，不要說什麽實質性*交往哈】
【哎當初還磕星火CP。我真是瞎了眼。幹幹凈凈的瞿老師怎麽能和這種下賤女在一起】
……
評論區很快便罵聲一片。工作室立刻開啟關註七天以上才可評論。
簡靈和瞿絳河的交往沒有公開，所以自然，沒有人相信他們真的交往過。
只是其他人罵也就罷了，但看到曾經的CP粉說自己當初瞎了眼，簡靈還是感到心頭有些堵。
她珍視每個喜愛過她的人，因為她清楚愛是那麽難能可貴。
她現在還清楚記得，當初拍《喧囂之下》時，CP粉們組團來看她和瞿絳河。其中一個女孩，還想把手裏奶茶給她喝。
所以這個女孩，現在會對她失望嗎？
簡靈深深吸氣，點開星火CP超話。還有很多真愛粉堅守在這裏，發言支持簡靈，相信是營銷號憑空造謠。但是這條發言下都是惡毒的辱罵。
簡靈看得難受，索性關了微博。
其實工作室采取法律手段並沒大用，只是發個通知起個震懾作用。
傳媒公司什麽大場面沒見過，處理這種事很有經驗，根本沒再怕。而且真要出事，送幾個營銷號進去，對於顧依依而言也不痛不癢。
“阿靈，你還好嗎？夢蘿叫我去打麻將！”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陳彤蕓的聲音。
就在不久前，陳彤蕓終於離婚，從她第二段婚姻裏解脫出來。
導火索是謝暉大學畢業，想去銀色天空工作，謝父讓簡靈幫忙。
“我不管瞿絳河答應過什麽，反正我不會答應。我目前是銀色天空投資人之一，考慮到公司發展，我不希望讓對公司沒用的人進去。”簡靈果斷拒絕。
謝父於是讓陳彤蕓說情，陳彤蕓不想給簡靈添麻煩，就一直拖。謝父見陳彤蕓一直不幫忙，有天實在窩火，就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和你女兒一樣沒用！”謝父大吼著說話。
那天是陳彤蕓第一次，在第二任丈夫手裏體驗到暴力。她不知怎麽的，就感覺身體裏積壓已久的火氣，一下子躥了起來。
“非要對你有用，才叫有用？”
她猛地將謝父推倒在地上，拿一只拖鞋在手裏，狠狠對他說話：“你說我就罷了，憑什麽說我女兒！你都沒養過她，你有什麽資格說她！”
後來陳彤蕓告訴簡靈，那天她感覺特別的爽。
離婚順勢提上日程。離婚後，陳彤蕓把謝氏父子趕出了家門。她已經退休，便四處找老姐妹游山玩水，然後就搭上了蔣夢蘿。
簡靈不知道是該說自己媽有本事呢，還是說蔣女士有本事，反正她們就這樣搭上了，成了朋友。
蔣夢蘿目前在南城休養，然後經常約陳彤蕓去她家玩。兩人時常提起南城發生的舊事，不怕沒話聊。
如今，簡靈和陳彤蕓住在一起，時常聽她講起蔣夢蘿。兒子去國外後，蔣夢蘿似乎平易近人了不少，還介紹一些富太太朋友給陳彤蕓認識。
“你別和那些富太太玩太大的，輸不起！”簡靈趴在次臥床上，對門外陳彤蕓說話。
“知道了！”陳彤蕓遲疑片刻，還是輕輕敲了敲次臥的門，小聲對裏頭的簡靈說話，“你的事，我跟夢蘿說聲？”
關於簡靈的那些風言風語，她不可能不知道。
“你別管，我有辦法處理。”簡靈說，“打你的麻將！”
陳彤蕓應了聲，又遲疑片刻，還是離開了。
簡靈摘下面膜，望著天花板出神。
其實她哪裏有辦法。她不知道，這場緋聞風波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對於顧依依和宓舟來說，這場緋聞無疑是利好的，他們不會主動降低它的熱度。
對於宓舟而言，這起緋聞不但不會對他產生負面影響，甚至能給他拉動人氣。而顧依依呢，她則活在眾人的讚揚裏。
“嗚嗚嗚還好宓影帝沒有被簡婊勾引，眼睛雪亮選擇了我們的顧美人。”類似這樣的評論時常出現在顧依依的評論區裏。
於是加害者成了最無辜的。世道何其諷刺。
簡靈想，或許要等他們倆完婚，沒心思放在她身上，風波才會平息。
亦或者，她會被釘死在蕩*婦恥辱柱上，直至她徹底退圈。
簡靈緩緩閉上眼睛，感到疲憊。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簡靈拿起手機，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是劉斐打來電話。
“劇本準備的怎麽樣了？”電話一接通，劉斐便開門見山地問。
簡靈輕輕眨了眨眼睛。受緋聞和顧家勢力影響，現在主動求她合作的人少之又少，而劉斐算一個。
幾天前他給了她一個電影劇本，名作《愛的練習曲》，講述的是鋼琴女教師和學生的愛情故事。學生成年，但是姐弟戀。
為了讓簡靈更深入地了解劇本，劉斐還熱心地給她請了位南城的鋼琴教師，每周兩次，上門教簡靈彈琴。
“我在準備。”簡靈淡淡說話。
“簡靈，現在輿論環境是很糟糕，但總會過去的。你是位好演員，別耽誤正事。”劉斐沈吟片刻，又開口，“我聽鋼琴老師說，你最近進度有些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一些人影響到……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已經過去了，這個角色的成敗，完全取決於你。”
對於簡靈和瞿絳河交往的事，劉斐多少知道一些，他真心希望簡靈不會受這段關系影響。
“我是單純不擅長五線譜，我會努力的。”簡靈說完，掛了電話。
簡靈緩緩起身，出門來到客廳。
客廳角落擺著一架鋼琴。這鋼琴是她新買的，貝希斯坦平價款，價格和音色都不能與瞿絳河收的高端琴相比，但是初學者足夠用了。
她坐下來，彈最基礎的練習曲，但彈了會兒便停了下來。
她確實不想被瞿絳河影響，但做不到。一彈琴，她就會想到他在演奏會上的樣子。他的手指像蝴蝶的翅膀，靈活地在黑白按鍵上飛舞。
差距太大，讓人挫敗。
她在琴凳上坐了會兒，調整好自己，繼續彈琴。彈了一半，手機傳來震動，梅莉打電話過來。
簡靈接起電話，就聽梅莉嚴肅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簡靈，這段時間別上微博。”
簡靈說好。她掛了電話，沈思片刻，還是拿起手機，登錄微博。人總是越被阻止，好奇心越重。
她首先去看熱搜，果然見到自己的名字，而她的名字後面還跟著兩個字——“情書”。
簡靈心頭一跳，只感一股冰冷血液轟地沖進腦海。
她用冰涼的手指點開熱搜。某個營銷號發出一張照片，照片裏，赫然是一封手寫情書——
“瞿絳河，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未來還要一直喜歡你。”
署名“簡靈”。
簡靈靜靜地凝望著這封簡單的情書。
這封情書，是她親手寫的，在高中時。
高一時，母親找了個沒用的男人再婚，而瞿絳河父母結婚，蔣夢蘿正式嫁入豪門，家庭差距，一下子顯露無疑。
學業壓力，重組家庭帶來的不適應等等問題壓在簡靈身上。簡靈開始叛逆，抽煙喝酒，醉生夢死。
偶爾一次抽煙，被瞿絳河撞見。他沒收了她的煙，也一下子讓她驚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墮落，這樣和他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於是她抓著初中閨蜜柳聞一起喝最後一次酒，想著喝完這最後一次，她就好好念書，好好準備高考，去個好大學。
也是在那天，她喝得半醉，忽然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借著酒精給予的勇氣，她寫下這樣一封情書，然後半夜翻進校門，把情書塞進瞿絳河的課桌。當時柳聞陪著她。
第二天清晨，她在床上驚醒，後悔自己寫了情書。於是趕在上學前，她再次翻進校門，想把情書取回來，但是發現情書已經沒了。
她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也質問過柳聞。柳聞咬定說情書失蹤與她沒關系，於是簡靈便默認情書是被早上起來打掃衛生的阿姨扔掉了。
沒想到，它竟然在這兒等著她。
此時看著屏幕中情書的照片，簡靈有一種跨越時空的恍惚感。
這封情書，是簡靈從練習本上撕下來寫的。她的高中，南城一中發的練習本，每一頁底下都有“南城一中”的角標，且每一年排版都有些微區別。
情書使用的練習冊版本，剛好和簡靈就讀高中的年份相仿。評論區還有人對比了簡靈早期時的筆跡。筆跡和練習本兩樣證據，確認這封信真的出自簡靈之手，並非捏造。
“這封信是簡靈高中時寫的哦，還沒有被送出去。感覺簡靈的學生時代挺精彩的，跟我完全不一樣。”營銷號用愉悅的語氣發布配圖微博。
營銷號不止發了簡靈的情書，還發了她高中時在校外抽煙的照片。評論區又開始狂舞。
【天啊情書哪裏來的，該不會是簡婊想黑紅想瘋了自己發的吧！】
【想不到簡婊小時候就不學好！瞿老師本人知道他自己學生時代就被簡婊盯上了嗎！】
【惡心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要是瞿老師早知道肯定就不跟她拍戲了吧！】
【我真是要吐了沒有男人是活不下去嗎？小時候就不好好讀書那麽舔！】
【EMMM所以看這個時間線，高中沒追到瞿家大公子畢業後又去勾搭瞿二公子？真是醉了】
【簡婊趕緊滾出娛樂圈】
……
評論刷的飛快。誰是水軍，誰被帶了節奏，讓人分辨不清。
簡靈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很久都忘記了呼吸。
她重重吸了口氣，然後剝一顆糖到嘴裏。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是冰涼的，而且顫抖的很劇烈。
甜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化不開心中的苦。
她曾經確實叛逆過，不學好，被罵，她認。
但是，為什麽要把她的情書拿出來。那是她人生中，最幹凈的角落。它不該，受任何人指染。
手機一直在不停震動，而簡靈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恍若未聞。
又過了很久，她才回神，發現是柳聞一直孜孜不倦地打她電話。
“簡靈！簡靈！我打聽了一圈終於知道當時是誰拿了你的情書！”
柳聞大吼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就是初中跟我們同班的李偉強，他追過你，但你拒絕他很多次，你還記得嗎！高中時他是瞿絳河同班！他那天晚上回學校拿忘帶的作業本，結果就看你給瞿絳河塞情書！然後他就把你情書拿回去了！沒想到他藏那麽久，還把它賣給營銷號！現在他人在美國，我想揍他都揍不到！你抽煙照應該也是他偷拍然後賣掉的啊啊啊！你說這世上怎麽有那麽扭曲那麽變態的男的啊！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簡靈靜靜地聽著柳聞的話，沒有反應。
她想，到底情書是怎麽被營銷號拿到的，已經不重要了。當它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沒有人在意她是怎麽靠著這份喜歡，從低谷中爬出來的。他們就知道寫情書是不對的。
仿佛這是多麽深重的罪孽。
心裏那片僻靜幹凈的角落，已經坍塌。
“啊啊啊啊！”就在這時，簡靈聽到柳聞在耳畔大聲尖叫起來，“簡靈！快看微博！你一定要看！”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一定要看啊啊啊！”
簡靈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一邊。她已經對微博不抱希望，也就沒打算看。
手邊的糖吃完了，她爬起來去冰箱裏拿。她腳步虛浮，小腳趾不小心撞到家具，破了皮。於是她轉頭去拿創可貼。
看著手裏的創可貼，她忽然一陣失神。
她記起曾經白楊一樣的少年，將她擋在身後，為她打架弄斷了指甲。
無論事實真相被怎樣歪曲，她曾經收獲的美好，是真實的。
她的心又柔軟起來，於是她再次打開微博。
當她看到瞿絳河的名字出現在熱搜時，狠狠吃了一驚。
她順著熱搜，點開瞿絳河的微博主頁。
瞿絳河兩年沒更新的微博，奇跡般的有了動靜。
他轉發了簡靈工作室的通知。那則聲明“和瞿絳河先生有過實質性*交往，謠言都是空穴來風”的通知。
他轉發時配了六個字——
“我沒答應分手。”
這是瞿絳河時隔兩年發的微博。評論轉發漲幅驚人。
簡靈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她下意識地刷新了一下。
等她想再次看看瞿絳河的微博時，微博就登不上了。
它癱瘓了。
作者有話說：
哎嘿_(:з」∠)_
哦我不知道要不要提一下，前面瞿老師和靈靈子拌嘴提到的馬鞭是馬術馬鞭來著，很柔軟的那種，感覺可以當玩具~哎嘿嘿。我忽然想到我專欄有本《XXX女配爆紅了》的書封面就有畫這種馬鞭，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不用看正文，看封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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