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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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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靈第一部 飾演女主角的劇, 《心動的季節》即將開播。《喧囂之下》如果順利的話,那她可能會一連播出兩部作品。

頻繁在觀眾面前刷臉,人氣想少都不行。以後, 大概就不愁接不到戲了吧。簡靈這樣想著, 依然有些恍惚。

瞿絳河對她說, 現在,該你飛了。

就在那之後, 她的運氣好像,就真的變好了。

簡靈起床覆習劇本, 練舞蹈基本功。就像瞿絳河說的,運氣有好時,也有壞時。為了在壞的時候, 不那麽狼狽, 所以要做足準備。

他正在忙碌,忽然聽聞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是套房裏的座機。

“您好, 請問是簡小姐嗎?”簡靈接起電話,就聽酒店前臺彬彬有禮地詢問。

簡靈應聲, 前臺便告訴她, 有位瞿姓先生在餐廳等待,想請她去吃飯。

簡靈心裏奇怪。瞿絳河找她約飯,並不需要那麽麻煩。

雖然已經吃過了, 但是簡靈還是換上外出的裙子,前去餐廳赴約。

她走進酒店餐廳, 就看到瞿沐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原來所謂的瞿先生是他。

金屬的輪椅停在潔白的餐桌前, 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光。雖然都姓瞿, 但瞿沐陽和渾身上下散發著溫柔光澤的瞿絳河不一樣, 看起來陰郁蒼白,如夜晚的鬼魂。

瞿沐陽擡頭,一下就捕捉到了簡靈的目光。

簡靈面無表情,轉身就想走。

“簡靈,我是來給你道歉的。”瞿沐陽喊住簡靈,“我和我哥坐一架飛機過來,他知道我在這裏。”

簡靈想了想,調轉腳步走到瞿沐陽面前,低頭看著他:“我已經吃過了。”

“那喝杯咖啡吧。”瞿沐陽打開手機點餐頁面,“想要什麽。”

“冰美式吧。”簡靈坐在瞿沐陽對面。

“恭喜你,過審了。”瞿沐陽擡頭對簡靈微笑,“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對。其實那人樹敵眾多,就算我不把他的事抖出來,也會有其他人這樣做。審查方面,肯定是要卡一卡的。”他沒有點明是誰,但簡靈知道他說的是《心動的季節》裏那個出軌男演員。

當時就是瞿沐陽把他的事情爆出來,才導致《心動的季節》沒有過審。

“瞿二少真是深明大義。”簡靈面無表情,“看在您哥哥的面子上我不會跟您計較的。”

長大後她不再像年少時那樣沖動,什麽都要用拳頭解決。遇到惹她不開心的人,她就用陰陽怪氣的語氣應對。

“你現在,跟了我哥?”瞿沐陽望著簡靈的眼睛,問她是不是做了瞿絳河的情人。

“人與人的關系是覆雜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少想的那樣。”簡靈面無表情地回答。

瞿沐陽咯咯地笑著。他本想用手支頭,但無意間碰觸到手背,輕輕嘶了一聲,換了個姿勢。簡靈註意到他的手上纏著紗布,不知是怎麽弄傷的。

“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哥越受家族重視,擁有的自由就越少。他會做很多不得已的事,也會娶不愛的人。”兩杯咖啡上來,一冷一熱。

瞿沐陽垂垂眸拾起他那一杯,吹了一口黑色液體上漂浮的熱氣,“你要是願意,還是可以選擇我。至少,我比他自由,可以滿足你很多要求。”

簡靈感到一陣惡心,但還是問:“那你可以和喜歡的人結婚嗎?”

“這倒是問倒了我。”瞿沐陽偏頭笑,“如果我哥選擇聯姻而我沒有,勢必這輩子都矮他一截,這我可不能接受。”

簡靈陷入沈默。她不明白瞿沐陽為什麽和穆瑤瑤分手後火速趕來她面前毛遂自薦。可能這是什麽有錢人的玩法?

“你還有別的話要說麽?”

“沒有了,祝簡小姐新戲順利。希望我們還會相見。”

“但願不會,謝謝瞿二少的咖啡。”簡靈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邁著大步果斷離去。

簡靈回房途中,收到梅莉的消息。梅莉剛得知《心動的季節》過審,非常高興,約簡靈去酒店自帶的酒吧喝酒。

酒店裏常有藝人來往,隱私安全方面做得很好,去酒吧並不需要太多顧慮。於是簡靈欣然應約,和梅莉去酒吧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

從酒吧出來時,已經是深夜。

簡靈道別梅莉,一個人坐電梯到頂層套房層,摸著墻搖搖晃晃地向她的套房走去。

她擡起眼,老遠就看到,走廊的燈光下,有一道頎長的身影佇立在不遠處。

是瞿絳河。他站在自己的套房前,低頭撥著手腕上的珠串。

一片寂靜的空氣中,木珠急促轉動,相互摩擦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響。

簡靈瞇一瞇眼睛。她看不清瞿絳河的神情,但能感覺到此時他心情不太好,似乎在生氣。

“唰啦唰啦”,木珠依然在轉動。

簡靈緩步上前,停在瞿絳河面前。

瞿絳河掀起眼皮看她,眼中不帶常見的柔和笑意,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她。於是她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氣。

簡靈有點犯慫。她感覺自己像是逃課未遂,被學生會主席逮住的壞學生。

“咳……我第一部 擔任女主角的劇,就要播了。”簡靈開始解釋為什麽她深夜外出,“我和梅莉都很高興,就多喝了點。”她刻意點出梅莉的名字,意思是她不是一個人出去放縱的。

“哦,瞿沐陽找我道歉,這事你知道的,對吧?”簡靈忽然想起什麽。

“嗯。”瞿絳河給她一個鼻音。

“是你讓他那麽做的嗎?”簡靈的腦子慢慢轉動起來,“還有我那個劇忽然過審,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瞿絳河沒有回答她。但是她看著他沒有絲毫詫異及迷惑的面龐,心裏便有了答案。

瞿絳河依然撥著手上的珠串,感到心頭盤桓著一股煩躁。

他非常清楚,在名利場有太多失意的人。朱曉喆和簡靈這樣天生高傲的人,就容易運氣不好。

但他相信她是能起來的,她有真本事,又像野火一樣頑強。

他都知道,他都明白。但他看到林光霽跑來糾纏,然後又聯想到之前查到的瞿沐陽為難她的事,就感到一陣煩躁。

他忍不住開始想一種可能,要是他不出國,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這些惡心事靠近她。

但那時他高中畢業,勢單力薄,在首都發育,註定要被瞿沐陽的勢力絞殺。他只能出國,殺出一片天地,證明自己的能力,再回國做自己想做的事。

更何況,她在高中畢業時就刪了他聯系方式。所以在她遭遇困境時,他註定無法及時幫助。

他越發煩躁了。

簡靈見瞿絳河一直不說話,眼中卻浮著一片晦暗,便感到一陣忐忑。她想她好像沒有哪裏惹到他。

她偷偷打量他,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他的手上。然後她發現,他的小拇指指甲蓋上,有一道鮮明的血紋。

她忽然就想到,瞿絳河在學生時代就是這樣。他整個人,生的都是極好的。面相骨像俱佳,唯一的缺點,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便是指甲。

他的指甲形狀很好,是健康的淡粉,但是非常脆弱。若是使用金屬質地的堅固道具進行激烈運動,就很容易開裂。

“你的指甲怎麽搞的?”簡靈的聲音裏藏著關切,“明天你有動作戲,會受影響的。”

說著她便低頭翻找起她的包包,很快找到一片創可貼。她拍戲總穿高跟鞋,腳容易磨破皮,她便隨身帶創可貼。

她拉過他的手,正要給他貼創可貼。他卻倏地掙開她的手。

“你要真擔心我,當初為什麽刪我。”他冷不丁地問。

簡靈一時怔住了。聰明人真是厲害,兩件全然不相幹的事,都能被他硬生生扯在一起。

簡靈喝的有點多,腦細胞不夠靈活,她正在想怎麽回答,就又聽他用清清淡淡的語調繼續:“哦,忘記了,你是在擔心你的劇。”

“瞿絳河,什麽叫我的劇?”簡靈忽然就有些生氣,“你也是主角,是配樂,是投資人。如果它拍不好,你受到的影響不比我少。我擔心這部劇,難道不是擔心你的收益?難道不是在擔心你?”

她剛說完就感到整張臉忽的漲紅,火燒火燎。她說的似乎有些,過於直接了。

繼而她又感到一陣說不清的委屈與難過,他怎麽能懷疑她擔心他。

一束滾燙的血在腦海裏橫沖直撞,她顧不得保持鎮靜,一把將創可貼拍他胸膛裏,“我回去了,你自己貼上。”

她轉頭,還沒走遠兩步,就被瞿絳河抓住手臂一把扯了回去。

一股濃郁的木質香混雜著煙草味道迎面沖來。她竭力穩住自己,才不至於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你給我貼。”瞿絳河垂眸看她一雙錯愕的眼睛,神情淡漠。

簡靈第一次聽瞿絳河用這種強硬的口氣對她說話,當即驚了。

她還在氣頭上,立刻掙紮起來。她本以為瞿絳河會放手,但他沒有。

瞿絳河看起來優雅紳士,但是手上力道不容小覷。他平靜地看著她,任由她掙紮。

“你放開我!你自己說的,深夜不要來找你。”簡靈奮力拉扯自己的手臂,但是徒勞無功。他的手像鐵索一般緊箍著她。

“今天例外。”瞿絳河淡淡回答。

簡靈瞪他:“瞿絳河,你不講道理。”

“嗯,不講。”他從容點頭,像是鐵了心要跟她拉扯下去。

簡靈覺得今天的瞿絳河有點不對勁,好像鬼迷心竅了。

“你讓小朱給你貼。”她說。

“這點事,還要麻煩他上來一趟?”瞿絳河終於笑了,彎起一雙狐貍眼,“簡靈,再這麽糾纏下去,就算你不敲我房門,路過人看到了,都會覺得我們倆有情況。”

簡靈立刻就不動了。瞿絳河說的有道理。而且他鬼迷心竅了,她總不至於跟著他一起,在這走廊上因為一塊創可貼拉扯。

就貼個創可貼罷了,多大點事。

她冷靜下來,輕呼一口氣,把一束垂落鬢角的頭發捋到耳後,然後從他手裏接了創可貼。

瞿絳河見她順從,也就慢慢松開了她。

簡靈撕開創可貼,輕輕抓起瞿絳河的手,將創可貼緩緩纏上他受傷的小拇指。

他一直垂頭看著她動作。微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側,有些癢,她的呼吸局促起來。

她竭力專註,二人的手指在不經意間碰觸了很多次。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她想,他的手真是好看,像是最上等的瓷器。如今瓷器裂出一道血縫,也有別樣的美感。

她包紮完,擡頭看他,淡淡開口:“怎麽樣瞿總,還滿意麽?”

創可貼遮蓋住他指甲上的傷,似乎也撫平了他心頭的煩悶。

她望進他清澈明亮的眼,發現他的眼神又柔和起來。

她也冷靜下來,很快就想到他為她做的那些事。心中的委屈和氣憤,呼的一下就消散了。

“你為我做的事……我記在心裏。下次你需要我幫忙,盡管說。”她轉開視線,卷翹睫毛輕輕扇了扇,“你……自己小心點,別碰傷手的東西。”

瞿絳河垂眸望著簡靈粉色的面頰,蜜桃香氣隱隱浮動。

“嗯,我聽你的。”他柔聲應諾。

他的聲音像是一朵溫柔又有力量的浪花,輕而易舉湧進她的心裏。於是一切抵觸都消弭殆盡。

簡靈道了晚安,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有些失眠,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溫柔的鋼琴聲,是瞿絳河在彈奏《哥德堡變奏曲》。

這首曲子是巴赫為一位飽受失眠困擾的伯爵所創作的,希望他在每一個不眠之夜裏,都能得到音樂的慰藉。

似是要安撫她一般,瞿絳河彈奏起一首助眠的鋼琴曲。

簡靈聽著琴聲,隨之想起的,是瞿絳河不容忤逆的力道,柔和的眼睛和身上木質調的香氣。

他溫柔,強硬,悲憫。他同情她的苦難,但她卻捉摸不透他的心意,不知何以為報。

因這樂聲,他變得無處不在,在這靜謐夜色中將她緊緊包裹。她感覺渾身發燙,卻無處可逃。她低吟一聲,用手背遮住滲出薄汗的額頭。

之後幾天拍攝,簡靈和瞿絳河的關系變得有些不一樣。

她刻意保持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拍戲的時候就客套問吃的怎樣,睡的怎樣。

直覺告訴她,繼續向他靠近,情況會變得很糟糕,她必須警覺起來。

拍攝繼續進行。試鏡時表演的部分,很快便要拍攝。

莊沭的線人註意到白梨在和一位情報販子做交易,並把這件事告訴了莊沭。莊沭無法不懷疑,白梨接近他是另有圖謀。

他讓手下人綁了白梨,白梨在陰暗的小房間裏,接受拷問。

簡靈飾演的白梨被綁在椅子上。她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面前握著槍支,冷若寒霜的莊沭。她纖細的身子輕輕顫抖著,如同一只落水的小鳥,格外可憐。

“沭哥,我確實在販賣情報……但那是不得已,我需要錢給妹妹治病。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白梨豐韻的嘴唇輕輕張合,蜜一樣的嗓音自她的喉管流瀉而出,“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從來沒想過在你身上掙取利益。”一段時間的相處,令他們已經相熟。白梨不再稱呼莊先生,而叫沭哥。這一聲稱呼,顯然比疏離的莊先生更打動人心。

“我接觸的情報販子多,有很多人打探你的消息,願意出高價。沭哥,你應當知道的吧?但是我什麽都沒有告訴他們。我都是為了你好呀,沭哥。”白梨望著莊沭,笑容哀婉,“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

“我信你。”莊沭近乎條件反射一般接上了話。

“沐哥,你要是想殺我,就殺吧。舞女命賤,沒了就沒了。這個繁華的城市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的生活依然歌舞升平……不過是少了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罷了。”

聽聞白梨的話,看著她的眼淚,莊沭的槍放下了便再沒有拿起,整個人仿佛中蠱。什麽動靜,什麽危險,他統統都不想不在乎了。

綁架戲就此結束,白梨和莊沭的感情,又有了新進展。

劉斐照例誇讚了兩位主角越發純熟的演技,拍攝繼續。

接下來是白梨在自己的小屋子裏養身子,向舞廳請假,然後跟交待她任務的董家匯報自己的遭遇。

白梨休養兩天後,去妹妹白果住的醫院探望。她深知純粹的謊言無法獲得信任,但是半真半假的話語效果就不一樣了。所以白梨告訴莊沭的關於妹妹的事情是真的。

妹妹白果得了罕見的病癥,被白梨安置在有人陪護的病房裏,每天都要燒一大筆錢。她需要錢,情報工作固然危險,但是她也沒有辦法擺脫。

白梨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並沒註意到莊沭就隱藏在醫院角落。就在不久前,他順著白梨的話探查了她的妹妹,確信白梨並沒有欺騙他。

莊沭叮囑白果的主治醫生照顧好白果,需要錢隨時告訴他,但不要把他所作所為告訴白梨。然後,莊沭又去舞廳,叮囑舞廳老板不要克扣白梨休息時的工錢,一切損失,他來承擔。

簡靈結束一天的拍攝,和梅莉去酒店餐廳喝咖啡,正巧看到劉斐走進來。

劉斐頓了頓,停在簡靈桌前:“絳河明天的戲有點難度,你去幫幫他?”

“有難度?”簡靈皺了皺眉,順勢回想了下劇本。

莊沭走訪醫院,舞廳,關照身邊人照顧白梨,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歡上白梨了。他一貫冷靜自持,從未對任何人心動,不讓任何不必要的情感,影響他的判斷。不想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是對一個身上充滿危險氣息的舞女。

他隱約感覺自己要載了,說不定會因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是他控不住。他應邀參加朋友的派對,依然是花花公子的打扮,但臉上不見絲毫笑意。過去他總是註意保持頭腦清醒,但是這一天,他決定放縱,喝個爛醉,不再去想那些讓他頭疼的事情。

“絳河沒有醉酒的經驗,這樣演起戲來,就比較麻煩。”劉斐對簡靈說,“你去帶他喝個痛快吧。他不喜歡跟大老爺們喝酒,但你不一樣。”

“他也不喜歡跟我喝酒。”簡靈下意識拒絕。她想瞿絳河是個自制力強的人,肯定是不容易喝醉的。

“簡靈,拍攝前我們就說好的,絳河拍戲經驗少,需要你帶。”劉斐笑著看著簡靈,“你幫助他,也有利於你之後的發揮,是不是?”

“那他醉不了可不賴我。”簡靈沈默良久,擰著眉毛說話。

“那是。”

劉斐離開後,簡靈拿出手機。

“你真要找瞿絳河喝酒?”梅莉看著簡靈。

“那還能怎樣。”簡靈說。

她本人對喝酒倒是不介意。酒精能幫助她忘記很多煩惱,也有利於睡眠。

她在想用什麽樣的理由把瞿絳河叫出來喝酒。打了一堆字又刪去,最後煩了,幹脆不找理由。

簡靈發去消息:“一起去喝酒吧。”

瞿絳河很快回覆:“不去。”

簡靈抿一抿唇,繼續發消息:“那我一個人去。”

過了會兒,瞿絳河發來消息——

“去哪裏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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