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絳河見簡靈站著跟他說話，便也不再坐著，放下平板站起來。

“你……讓替身代替你演那些親密鏡頭，可能會好一些。”簡靈將一縷發撩到耳後，按捺住內心不安。

“那你想不想我用？”他靠近她，垂眸看著她的眼睛。

“想。”簡靈眨了下眼睛，“我怕你尷尬。”

瞿絳河忍不住笑：“我記得，你以前可沒那麽多顧慮。”

簡靈怔住，耳廓有些發燙。他竟然還記得，她以前的樣子。

年少時未經社會毒打的她，確實是沒有顧慮的。

她敢從二層樓高的別墅光腳翻下，別人傳她謠言，她二話不說一頓暴打。現在她肯定不會那麽做。

“六年前，你刪我的時候，是不是沒想過今天？”她正在失神，就聽耳畔傳來瞿絳河輕微的笑聲。

簡靈驚了驚，只感覺一股滾燙的血湧到面孔上。他仿佛已經看透，其實她才是那個怕尷尬的人。

所以他問她，六年前是不是沒想過，會遇到如此尷尬的場面。

“替身，我不用。”瞿絳河的聲音十分篤定。他深深看簡靈一眼，便笑著推門進入化妝間，看起來格外愉悅。

簡靈瞪著面前關上的門，深深吸氣。

她能隱約聽到瞿絳河和柳聞歡快的交談聲從門內透出來。

“瞿老師，久仰久仰！”

“都是老同學，這就見外了。”

“呦，校草，你還記得我啊！跟你說啊，我朋友學生時代的校草都發福了，就你不一樣，越來越帥！”

“謝謝。”

簡靈本想離開，就聽柳聞問：“校草，妝發方面你有什麽特別要求嗎？”

“嗯……”瞿絳河想了想，回答，“和簡靈匹配就行。”

“沒問題沒問題，你們不化妝就挺配的！”柳聞聽起來挺來勁。

“既然專業的都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瞿絳河的聲音帶著笑。

門外的簡靈閉了閉眼，感到頭暈了起來，大概是犯了低血糖。她從隨身包包裏摸出一顆蜜桃味的糖果塞進嘴裏。

梅莉這個時候趕來，看簡靈一副擰著眉毛的苦惱模樣，認真打量了一下她的妝造。

“你怎麽了，我看化的挺好啊。”梅莉迷惑地問。

“嗯，化的是挺好的。”

就是我不太好。簡靈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梅莉遞給簡靈一杯美式咖啡。簡靈坐在化妝間邊上，拿吸管默默地吸。

沒過一會兒，瞿絳河便出來了。

他一頭烏發盡數梳至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在發型的襯托下，他一雙狐貍眼淩厲了不少，眉眼含刀。

“好帥啊。”有劇組工作人員站在遠處發出輕呼，但沒有靠近。

妝造完成後，瞿絳河的帥氣裏多了幾分侵略性，讓人受到吸引，卻只敢無聲仰望。

簡靈看了看瞿絳河，轉開視線。

“絳河，簡靈，準備開機儀式了！”導演劉斐站在遠處喊。

“一起？”瞿絳河一手插在口袋裏，側頭問簡靈。

簡靈點點頭，站起來跟他一同離開。

她又偏頭看了看他。他邁出的步伐從容優雅，像是一位頗有經驗的演員。

“你不緊張嗎？”簡靈忍不住問。

“緊張，但更期待。”瞿絳河撥了撥手上的木珠，眼中帶著讓人心慌的笑。

簡靈不再說話，和瞿絳河一起來到準備進行開機儀式的地方。

一條寫著《喧囂之下》開機大吉的紅幅拉起，前面是擺著諸多供果和神佛的桌子。簡靈和瞿絳河，劉斐及一眾劇組成員站在桌前進行大合照，接著，便開始向各路神佛敬香。

簡靈和瞿絳河一起點燃手裏三炷香。點香時，她的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瞿絳河身上。

瞿絳河垂著眼，白皙如玉的手指捏著紅得刺目的香，頗有視覺沖擊力。

“絳河”二字，意為銀河，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名字非常適合瞿絳河。他生來璀璨，星光熠熠。

而只有簡靈知道，這名字何嘗不是一種詛咒。

它意味著蔣夢蘿對他過於沈重的期盼，他的童年如遙遠的星星一樣冰冷孤獨。

瞿絳河擡起眼，視線穿過升騰而起的香霧，落在簡靈身上。他的眼睛是那樣明亮，仿如融著星芒與月色，耀眼而迷人。

她平靜地與他對望。

幸而，他從不會因短暫的失敗和困境停下腳步，眼神總是充滿能量和希望。

她仰慕他，也想追逐他。

一陣夏風吹過，簡靈的衣擺順勢飄起。

忽然，少女時代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如破土的筍一般冒了出來。

她曾經以為，她已經被社會磨平了利爪和脾性，但見到瞿絳河，她忽然發現，其實有些埋進骨子裏的東西，還留在她身上。

過去她敢和瞿絳河在同個舞臺上一較高下。既為讓他看見，也為給自己爭一口氣。

演戲當是如此。她絕不能輸。

簡靈閉了閉眼，腦子裏不斷回想白梨的人設。

從現在開始，她只想和瞿絳河較量。至於那些，濃烈的，屬於女人對男人的感情，是白梨對莊沭產生的。

她默默下了決心，然後垂下眼，與他一起敬香。

開機儀式結束，簡靈和瞿絳河在臨時搭建的攝影棚拍了定妝照。接下來，是拍雙人海報。

他們來到民國別墅。劉斐讓他們找個親昵的姿勢拍照，主要體現CP感。簡靈和瞿絳河面對面站著，變換了幾個姿勢劉斐都說不行。

“簡靈，我有個主意。”就在簡靈毫無辦法之際，瞿絳河湊到簡靈耳畔，“你要不要試試看？”

“什麽主意？”簡靈問。

下一秒，她就感到瞿絳河有力的雙手箍住她的腰，輕輕一托。

簡靈的身體一輕，接著，她就被瞿絳河放到附近的一張桌子上。瞿絳河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裏，一手放在簡靈腰部，他們面對面。

她坐在桌上，而他站在她腿側，高挑挺拔的身子將她籠罩。

這是個有些親昵的姿勢。就是有些，太近了。

她能清晰聞到自他身上傳來的煙草味，和沈香木，以及松香的味道。這三種味道組成前中後調，層次分明，是他獨有的味道。

她沈溺在這味道裏，忽然有些恍惚。在恍惚中她憶起高中時代。

那時，瞿絳河班的語文課代表喜歡簡靈，他堅持每天寫情書給簡靈。簡靈實在不耐煩，就把人叫到學校角落。她手裏夾著煙，把剛收到的情書摔語文課代表懷裏，建議他有這個閑心，不如去網上寫連載。

這時瞿絳河正巧路過。他身為學生會一員，有維護學校紀律的職責。

“簡靈，學校禁止抽煙。”瞿絳河對她笑，柔和的聲音說著公事公辦的話，“這次我當沒看見，下次就要記過了。”

簡靈睜大了眼睛，冷漠的神情轉瞬間在她臉上消失不見。她一時慌亂，煙直接掉在了地上。

時光飛逝，如今他開始抽煙了。

簡靈想起高中時那些隱秘的情愫，感到周圍空氣都熱了起來。連帶著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都熱的像鐵。

“你……你別太近。”她僵著身子，伸手推推瞿絳河近在咫尺的胸膛。

但那力道對瞿絳河來說就像貓撓一樣，他自然是一點兒不動。

話一出口，簡靈便覺得自己過於魯莽了。他們就是要拍親近的CP照啊，怎麽能不近。於是她輕咳一聲，給自己找補：“唔，你身上有煙味。”

他垂眸看著她。她的鼻尖在他肩膀左右的位置，他看到她耳垂上那一粒翡翠圓珠，跟她的卷翹的睫毛一起輕輕顫動。可口的蜜桃香氣縈繞在身邊。

“不喜歡？”他低聲問。

“不，不是的。”她有些慌亂，又推推他。

“哦，那就是喜歡。”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簡靈的睫毛猛地一顫，心想這真是，讓人容易誤解的話。

“對對，這個感覺不錯，就這樣！”這時剛到一邊吸煙的劉斐走過來，看兩個人這個姿勢，眼中盛滿驚喜，“簡靈，你手別放下來，對對，保持！”

於是簡靈一手按著瞿絳河的胸膛，瞿絳河一手握著她的腰，完成宣傳海報的拍攝。

簡靈暗松一口氣，鉆進停在一邊的房車休息，吃中飯，然後換一套衣服用於之後的拍攝。

劉斐招瞿絳河到邊上。瞿絳河撚起一根煙置於唇間，劉斐拿打火機給他點煙，然後也給自己點上。

“絳河，我要向你聲明一下我的規矩。”劉斐抽一口煙，然後拿出導演的氣勢，嚴肅地望著瞿絳河，“我劇組裏，不能談戀愛。”

有些事當局者迷。然而劉斐能從瞿絳河望著簡靈的眼神裏，看到一些晦暗不明的情愫。

再者瞿絳河最初主動聯系他要做配樂的動機就不單純，他覺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

瞿絳河聽劉斐那麽說，臉上依然掛著微笑，一雙狐貍眼彎彎的，“劉導的這些規矩，簽投資協議的時候，就應該明說。”

劉斐怔了怔，立刻換了種口吻說話：“啊，不，瞿總，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末了，他認真打量了瞿絳河一番。瞿絳河溫柔優雅，看起來不像是會做出格事的人。

但如果他是個能善罷甘休的人，又怎麽會在西方人主場的活動裏獲得榮耀。

“不過也不能太過分，是吧？”劉斐想了想，這樣對瞿絳河說話，“您總不至於，讓我劇組爆出個夏季勁涼大瓜吧？”

“那不正好炒個熱度，如你所願？”瞿絳河咬著煙，發出低微的笑聲。

末了他收起笑容，悠悠吐出一口煙，“放心，真要出事，我來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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