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當天，簡靈穿一席頗為凸顯身材的淡綠色旗袍。她在梅莉的陪伴下，來到導演劉斐的公司。

在前臺小姐的帶領下，二人前往會議室。通往會議室的走廊上，掛著各種電影宣傳海報，一張接著一張，形成一種莊嚴的氣場，簡靈的心臟跳動得越發有力。

會議室的門越來越近，簡靈隱約聽裏面傳出人語聲。

她推開門，就見會議室裏有三張熟面孔。劉斐，穆瑤瑤，瞿絳河。

三人不再說話，轉頭看她。簡靈垂眸，視線略過瞿絳河，落在穆瑤瑤臉上。

簡靈並不意外，勾唇扯起一個不無嘲諷意味的笑容。

“簡靈來啦。那什麽，瑤瑤對這部劇很感興趣，特別想來試一試，我想著，就成全她一回。”劉斐輕咳一聲，笑容看起來有些為難，“她一會就開始試鏡，你們的試鏡，可能要推遲一點。”

“也是女主角？”梅莉情不自禁問了一嘴，得到肯定答案。

“我起初覺得女主角不太適合我……但是我想了想，挑戰一下自己也沒什麽不可以呀。”穆瑤瑤面對簡靈露出燦爛微笑。

雖然明知這部劇的女主角不適合自己，但是穆瑤瑤還是通過各種渠道，取得了試鏡機會。

簡靈望著她，也微笑。怎麽說呢，她好像都習慣了穆瑤瑤的行事作風。

“劉導，我是按照約好的時間，帶著簡靈來的。我不知道，今天這個點，還有別人試鏡。”梅莉鄭重說話。身為簡靈的經紀人，她自然要對行程的臨時更變表示異議。

“不好意思呀，我們瑤瑤最近特別忙，行程很緊湊。有個廣告忽然改期，只能臨時把試鏡時間調到今天。”回答的是穆瑤瑤的經紀人陳非，“藝人忙起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沒辦法呀，你們以後就會遇到這種情況的。”陳非約莫四十歲，是個經驗老道的老牌經紀人。他望著梅莉笑，笑容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得意，言語中明裏暗裏炫耀著穆瑤瑤行情好。

“要不你們等等，先讓瑤瑤試鏡？她晚點還有別的工作，很快的。”劉斐對簡靈和梅莉說。

“好。”簡靈點了點頭，“我們等一下。”

先面試的人，容易在導演心目中留下更深刻的初始印象。如果兩人的發揮差不多，那麽顯然是第一個更可能成功。

但是簡靈能從劉斐的語氣中覺察到，劉斐更傾向讓穆瑤瑤先試鏡，她改變不了什麽。

她只能強行按捺住心頭煩躁，不讓任何不必要的情緒影響她試鏡發揮。

“那行，瑤瑤，你準備一下吧，我們去試鏡的房間。”劉斐站起來說。

“謝謝導演。”穆瑤瑤站起來，對劉斐鞠了一個活力四射的躬。

陳非也站起來，一臉感激說話：“劉導，非常感謝你通融我們。”

簡靈默默站在門口看著，餘光掃了眼靜坐在位置上的瞿絳河。他雙腿交錯，微微垂眸，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在想什麽。

“簡靈，原來你參加的，也是女主角試鏡呀。”穆瑤瑤走過來，沖簡靈嫣然一笑，“派對那天，你怎麽不告訴我呀？”

“是這樣嗎。”簡靈微笑，“我不記得了。”

“嗯，那好吧。”穆瑤瑤點點頭，眼中敵意一閃而逝，“那我們就，公平競爭。”

簡靈依然是一臉嘲諷的笑，心想公平兩個字被穆瑤瑤說出來還真是諷刺。

“絳河，你狀態還好吧？”劉斐轉頭對瞿絳河說話，“你準備一下吧。”

簡靈和梅莉不由一怔。這，試鏡和配樂有關系嗎，她們怎麽不知道？

梅莉極有禮貌地開口問話：“劉導，瞿老師也要參與試鏡嗎？”

“對。”劉斐冷笑一聲，“宓舟前陣子玩山地車摔骨折了，在醫院躺著呢。他檔期本來就滿，拍攝時需要各種通融，試鏡前還給我整這一出，我索性就不用他了。”宓舟便是原先劉斐定好的男主角。

劉斐新劇《喧囂之下》先定了男主角，女主角則要在好幾個試鏡的人裏選。劉斐說這是因為這部劇對女主角的演技要求更高。

“那不用宓舟了，男主角是誰演？”梅莉睜大眼睛。她看著劉斐把手重重拍到瞿絳河的肩膀上，眼睛睜的就更大了。

“我忽然發現，咱們瞿總無論外形還是氣質，都和男主角的人設挺適配的非常適配，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沒演過戲，但是熟悉拍攝流程，跟過好萊塢名導，不是完全的圈外人。幾天前我突發奇想讓他演了個片段，挺不錯。我們瞿總學習能力強，領悟力高，臺詞動作記得特別快。特別讓人省心。這幾天我一直在給我們瞿總做特訓，瞿總進步挺快的，就是表情上有上升空間，但是沒關系，有成熟的女演員帶，肯定能改善。”

“我好說歹說，才讓瞿總答應演男主角。作為交換，我同意在他做配樂時給他百分百的自由，絕不幹涉。”劉斐笑著拍著瞿絳河的肩膀，然後對簡靈和梅莉繼續說話，“試鏡片段你們都知道，是男女主對手戲，如果沒問題，那男主角就是他了。”

“那就拜托劉導給我選個出色的女主角了。”瞿絳河終於開口，面帶微笑。

“那當然！”劉斐說完又看看穆瑤瑤和簡靈，一臉期待的笑，“男主角換的匆忙，我也沒通知其他試鏡的女演員。大家都是臨時知道的，這樣說不定，反而能擦出不一樣的火花呢。”

穆瑤瑤神情如常，她早在簡靈來前，就知道男主角更換成瞿絳河的事。

梅莉才知道，有點反應不過來。她一臉詫異地看簡靈，簡靈垂著眼，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是表情管理後的結果。如果這個時候給簡靈一支煙，那麽簡靈點煙的手必然會劇烈顫抖。

怎麽回事，男主角怎麽就突然變成瞿絳河了。

好奇怪哦。

原來這就是他之前幾天常往劉斐公司跑的原因。

不過，仔細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瞿絳河搞過演奏會，起碼的鏡頭感是有的，知道如何表現自己更好的一面。他智商高，還有一張沒有死角的臉。光硬件條件就吊打那些，被資本強行塞進戲中的油膩小生了。

簡靈兀自琢磨了會兒，又覺得挺有意思。瞿絳河一時興起做從沒做過的電視劇配樂，結果被導演相中成為男主角。他的人生真是好精彩啊。

現在簡靈了解為什麽進門就看到瞿絳河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了。他顯然也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特別離奇。

簡靈很樂意把這則滑稽新聞拿出來分享給身邊的朋友，如果她不是試鏡者之一的話。

穆瑤瑤忽然殺出來也就罷了。怎麽還忽然殺出一個瞿絳河？雙倍驚喜，這個試鏡，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簡靈深深吸氣，眨了眨眼，擡起頭，就見瞿絳河的目光向她投來。

“不過是場試鏡。”瞿絳河望著她，言語溫柔，“我答應的事，就會做到。”

“對對，試鏡而已，不要太緊張啊。”劉斐跟著附和。

簡靈點頭，只當這是客氣的安慰話。

但她忽然想起瞿絳河在派對上的話，那時他說，他不會和穆瑤瑤合作了。

這不過是場試鏡，算不得正式合作。如果是正式拍攝的話，他是不會和穆瑤瑤合作的。

瞿絳河的話，似乎是這個意思。

簡靈的心用力跳了一下，她很快轉開註意力，在內心深處勸自己不要多想。

一旁的穆瑤瑤，一直觀察著簡靈的反應。

不同於競爭激烈的女主角，男主角目前，只有瞿絳河這一個候選。這場試鏡，不僅僅考驗演技，也考驗與瞿絳河的適配度。

穆瑤瑤剛和瞿絳河合作過一張專輯，她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是有默契在的。至於簡靈……

她看到在派對上，簡靈和劉斐，瞿絳河站在一起聊天。她聽到他們聊起過往，並反覆聽到一個詞，“不熟”。

簡靈和瞿絳河，雖然認識，但並不熟。穆瑤瑤覺得自己還是有勝算的。這麽想著，她的臉上便漾開笑容。

眾人走出會議室，劉斐帶著助理，跟瞿絳河，穆瑤瑤先進了試鏡房間。

簡靈和梅莉等在外面。

簡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劇情和人物小傳。

劉斐的新劇《喧囂之下》是以民國上海為背景的20集電視劇。

男主角莊沭是一個大家族的大少爺，但從小就很有正義感。他表面上是一個留戀舞廳牌局的浪蕩公子，但暗地裏，則會組織人手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還會搜集上海名門望族違法作惡的證據，遞交信得過的法官，讓惡人受到制裁。必要時，也會大義滅親。

女主角白梨，表面上是一位舞女，實則武藝高強，才思敏捷。她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情報員。她被莊家敵對家族董家雇傭，去莊沭身邊刺探莊家機密。

白梨有意靠近莊沭，二人被彼此身上神秘危險的氣質吸引。他們相戀，同時行走在各自的命運之路上，如同在鋼絲上起舞。他們的戀情，從最初起就是小心翼翼的。試探，隱忍，被吸引，情不自禁地奉獻……身份令他們之間的互動充滿張力。

簡靈輕輕咬了下豐韻的唇瓣。劉斐對劇本人物具有敏銳的直覺，她仔細想了一下，瞿絳河確實是莊沭的不二人選。

瞿絳河和莊沭一樣，出身豪門家族，舉手投足帶有與生俱來的優雅。不僅如此，他的性格和莊沭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莊沭表面一個樣兒私底下又是一個樣兒。瞿絳河又何嘗不是。瞿絳河在學生時代，就是那種表面上說著“我都沒好好準備”，但實則毫無弱點的多邊形戰士。

還有一點相似之處，簡靈不太好形容。

人物小傳上沒有寫，但是簡靈能通過整部劇本感覺到，男主角莊沭身上，有那種種時隱時現的狠勁。

瞿絳河也一樣。

沒有那種狠勁，瞿絳河沒法獲得今日的成就。他的內在，遠不像他表現的那樣柔和。

美好的皮囊下，都有一條狐貍尾巴。

他和莊沭都是。

這次試鏡的內容是，男主角莊沭發現了女主角白梨接近他另有圖謀，於是把她抓了起來綁椅子上，拿槍質問她到底有什麽目的。但其實這個時候，莊沭和白梨，都隱隱感到自己受對方吸引。一場審問，也是一場試探。

這場戲，主要看的就是男女主演員之間的張力。

誰能把這張力演的勾人心魄，誰就勝出。

作者有話說：

進入會議室前

簡靈：導演，我都準備好了，我可以現在開始！

啪的開門，得知男主是瞿絳河。

簡靈：不是，導演，再給我億點點時間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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