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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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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拓的手壓著信封,黃色的封皮趁得手指細長好看,根根骨節分明,力道不輕不重。

韓承業說了什麽?無雙不知道,她甚至沒想到他會守在伯府外,一直等著龔拓。

今日從府裏離去,她和韓承業說了幾個字都能數上來。

“他說了什麽?”無雙默默收回指尖,順著他問。

龔拓眼中多了興味,薄唇勾出一個弧度,不輕不淡的道:“他問我,把你贖出去需要多少銀錢?”

房中一瞬靜下,燭火搖曳兩下。

無雙垂眸斂神,嘴角莞爾:“我不知,也從未想過再回韓家。”

她萬沒想到韓承業會如此做,相對於韓家其他人,韓承業從小寄住書院,人養得正直,也講些道理。可一個秀才郎有什麽能力?更何況韓家一定不準許他這樣做。

看龔拓的樣子,以及眼底的譏諷,無雙知道韓承業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書院中無風無浪,他只需讀好書,可世家面前,當真微不足道,裏面不只是銀子的問題。

“不知?”龔拓笑笑,伸手拉上搭在案沿上的手,拿捏著柔弱無骨。

他探進她的眼睛,在裏面看到了坦然。

“是,”無雙應著,順著人的意思靠過來,細腰送進他的掌中,“韓家當日將我賣掉,與我來講,真沒有那樣的心胸,再次接受他們。”

她說著,因為在外面吹了太多風,現在頭隱隱發疼。心裏更是亂的要命,盼蘭現在是否醒過來、後續該如何安置?這邊,還有同陰晴不定的男人周旋。身心疲累。

龔拓似乎對這個解釋很滿意,手指去找她腰間的軟肉,指尖勾著。

“世子……”無雙小聲驚呼,身子一軟跌坐在對方腿上。

“無雙,”龔拓薄唇靠去女子細致的耳廓,帶著溫熱的氣息,“他贖不走你,徒勞罷了。”

贖身離去?怎麽聽都覺得好笑。他是她的主子,他不松口,她便一輩子只能跟著他。

耳邊又癢又濕,伴隨著輕輕啃噬的微疼。無雙心裏一沈,總覺得做了許多,到最後被龔拓的一句話就會打回原形。本來還想提一嘴盼蘭的事,現在看來沒必要。一來,龔拓不一定在意;二來,宋夫人生辰,不宜再讓事情鬧大。

她心裏掛記著盼蘭,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悲哀。任由男人將她抱到書案上,松了她的衣衫,細柔的脖頸被攥上。

案上的書冊嘩嘩掉去地上,那封沒打開的信也跟著一起,像屋外的雪片子一樣,飄飄悠悠落在地磚上。

無雙跪伏在案面上,雙手摳著案沿,發絲亂開,順著脖頸滑下,有節奏的顫著。

屋外寒風陡然強烈,裹著密匝匝的雪撞著門板,逼出摩擦的吱呀聲,像極了女子的輕泣。

不久後,燈滅了,黑暗中的風聲似乎更厲,狠命搖著檐下的花鈴,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明明大寒冬的,院中沒有花草供鳥雀破壞。

“你這紅痣生的真好,”龔拓的手指描摹著鎖骨那處,肌膚上布著一層細密香汗,“有記號,丟不了。”

無雙咬唇不語。

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他力度,可有時候仍會覺得疼。就像今天,真的疼,疼的心尖發顫,卻又避不開。



雪停天霽,景色美不勝收。

家仆們卻沒有好心情,光是打掃幹凈這些雪,對他們來說已是一件麻煩事。

明日是宋夫人生辰,後院的那些個姨娘們紛紛前來道賀,不管大小高低。宋夫人樂得給人一張笑臉,詢問上一兩聲。

龔氏早早在這邊坐著,她離開京城已經許多年。當初遠嫁並不順心,畢竟遠離京城,不過好處是丈夫有個肥差,是當地的鹽運使,日子怎麽說也舒坦。再看龔文柏的這些女人,府裏單養著這些人,就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心中嘖嘖兩聲,低頭得意喝了口茶。

待到屋裏終於清凈下來,外頭日頭也起了高。

宋夫人瞅了眼下首的龔氏,笑著問:“茶水可還可口?”

“自然好的,”龔氏帕子拭嘴,臉上帶著關切,“嫂子看起來像沒睡好,是有什麽事兒?”

宋夫人嘆了聲:“家裏的事都得張羅,總覺得力不從心。”

兩人閑聊了幾句,龔氏突然壓低聲音:“是因為無雙?我就提醒過這奴婢不安分,你看做做樣子出去,轉身就回了府中。”

宋夫人皺眉,撈起桌上茶盞。

“嫂子,你太寬容了。”龔氏看似掏心掏肺,搖搖頭,“放任她們,只會越來越過分。你可知昨兒的大門外,一個男人攔下世子,說要為她贖身,這算什麽事?”

“荒謬!”宋夫人鼻子送出一聲冷哼,“當這伯府可以隨意來去?”

“誰說不是?”龔氏連忙接話,“說句不中聽的,那些個賤皮子總是會些狐媚手段,咱們是心知肚明,可架不住男人們喜歡。”

她的話裏有話,讓宋夫人不得不想到龔文柏身上,繼而思慮著龔拓。

見人臉色松動,龔氏笑了笑,滿滿的譏諷:“聽說昨晚世子留宿在書房,還不是無雙纏著……”

“行了,”宋夫人開口打斷,茶盞往桌上一擱,嗒的一聲,“世子院裏的事兒,哪個長舌頭的瞎傳?”

她反感龔氏的目的太明顯,前日借著龔敦的狗做文章,好,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留她們住下;如今倒好,開始往龔拓房裏打探了?她的兒子,再怎麽樣也是年輕有為,比府裏那些吃閑飯不上進的好出太多,怎麽睡一個奴婢都不成?

龔氏臉上一僵,訕訕扯了下嘴角:“良言苦口,我也是怕嫂子你養虎為患。”

宋夫人心中冷笑,養虎為患?

伯府現在是大不如前,龔文柏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職。可說到底,他們是勳爵之家,祖宗留下的基業還在,她心中的兒媳人選,可比胥舒容好太多。

想到這兒,遂撫了撫發鬢:“你說的也對,奴婢該有自己的本分。”

龔氏偷偷觀察著宋夫人臉色,隨後附和了聲:“是這樣。”

眼看宋夫人有些疲憊,龔氏也不好再坐下去,找了個借口離開。

人剛走,宋夫人狠狠拍了桌面,剩的半盞茶全部灑在桌上。

秋嬤嬤趕緊過來,拿著布巾擦拭,小聲道:“夫人莫要生氣,氣傷了身子不值當。”

“我明日生辰,她今日給我說這些,不是故意添堵?”宋夫人笑了聲,嘴角冰冷,“還打探到世子那兒去了,她心裏想什麽呢?真以為除掉一個奴婢,她就隨意了?”

秋嬤嬤倒是不急,往前一站:“咱家這位姑奶奶厲害,在夫家將姑爺修理的服服帖帖,沒有旁的女人,總以為咱伯府也一樣。”

宋夫人眼中閃過不屑,轉而問道:“無雙呢?”

“她說去照顧盼蘭幾日,留在課鎮院,不會露面,夫人放心。”秋嬤嬤就回了句,又道,“夫人是不是想到年後給她的去處了?”

宋夫人嘴角翹了翹:“算是吧。”

秋嬤嬤也不過問,只說去剛才的事:“奴婢總覺得,姑奶奶還會做什麽事。”



屋裏陰暗,除了遮擋風雪,和外面幾乎一樣冷。淩亂的床上瑟縮著一個人,斷斷續續的嗚咽不清。

“盼蘭。”無雙彎下腰身喚了聲,呼吸瞬時凝住。

前日還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披頭散發,腫脹的臉滿是淤青,已看不出原先的秀麗。

身邊嬋兒氣得鼓著腮幫子:“大公子怎能這樣?事情都沒查明,就打人。”

無雙嘆了一聲,這就是奴婢,可以隨意打罵。哪怕出了人命,往官府裏打點一番就行。她自是不信盼蘭會去偷什麽東西,多年相交,這一點她可以肯定。

“嬋兒,記得府中要少說話。”她提醒了一聲,“你去看看郎中來了沒?”

嬋兒到底年輕些,心有不甘,又很害怕,輕推開門出去。

這時,床上的人動了下,用力睜開一只眼,濁淚從眼尾滑下,嗓子啞的不像樣:“無雙,我怕……”

無雙鼻尖發酸,攥上盼蘭的手,滾燙如炭:“別怕,我在。”

可盼蘭好像並未聽進去,一直嗚嗚咽咽的說著,渾身發抖:“他不會放過我,會打死我……我沒有偷,他把我埋進狗坑……”

後面的話含糊不清,無雙卻已明白猜到。

龔敦的狗發瘋嚇到胥舒容,龔文柏把狗給打死。龔敦不敢對龔文柏和宋夫人發火,便拿著盼蘭撒氣,竟喪心病狂的用一個活人殉葬一只狗?

“大公子去了鄉下莊子,一段時候不會回來,別擔心。”

大概是宋夫人怕節外生技,幹脆支使府中先生帶著龔敦下去了莊子,嘴上說是讓人過去查查賬。

“真的?”

“真的,好好養起來,”無雙輕拍著對方的肩頭,柔聲勸說,“我見到魯安大哥了,他說在想辦法贖你出去。”

這句話起了作用,盼蘭原本恍惚的眼睛有了線光亮,跟著又是一串眼淚:“我,我哥……”

無雙心中不好受,見人安靜下來,她往炭盆裏填了兩塊黑炭。炭不好煙又大又嗆,充斥滿不大的房間。後來把炭盆移去窗下,散了會兒煙,屋裏這才有了點熱乎氣兒。

她幫盼蘭換衣服的時候,看見了人身上皮開肉綻的猙獰,此刻仍舊往外滲著血水。她攥著破碎的血衣,一把扔進了炭盆。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盼蘭的臉疼得扭曲,緊咬著蒼白的嘴唇,一直重覆著這四個字。

無雙看她,而後垂下眼睫,不語。

離開,誰不想離開呢?

今日總算是把郎中請了來,開了藥,內服外抹的都有。無雙試探的問了聲,是否會留疤?

郎中捋捋胡子搖著頭,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有那好藥,咱拿不到。”

無雙明白其中意思,世上自然有怯除疤痕的良藥,只不過用不到她們身上罷了。

過晌,盼蘭服下藥睡了過去,夢裏依舊疼得直打哆嗦。

無雙趁這個間隙回了趟安亭院,想收拾幾件衣裳。接下來幾日她會留在課鎮院,照顧盼蘭,也可以說是避開宋夫人生辰的來客。這件事龔拓知道,沒有反對,大抵他心裏也是這樣認為,她不宜出現在賓客眼前。

經過西廂的書房時,她記起了那封信。昨日後半夜,她終究是過去撿了起來,擱在一旁的書架上。

不管怎麽說是韓承業給她的,該拿回來。想到這兒,她推開了書房的門。

從書架上拿到信,無雙看了眼炭盆方向,裏面是冷掉的灰燼。那包蜂糖糕最後被龔拓扔進了炭火中,他說,那種粗劣東西怎能入口?

正想出去,她瞥見一本冊子掉在書案下,想來是昨夜荒唐時,被龔拓掃落時掉在那兒。

她過去撿了起來,是昨日龔拓手裏看的那本。正要擱回案上,門外進來的風掀開書封,一個名字映入眼簾。

無雙楞了一瞬,隨後手指不聽使喚的翻著,另一個名字出現。生辰年齡、父母家世、喜好、舉止……

全是女子。

她明白過來,這冊子裏的女子們就是將來龔拓正妻的候選人。

這時,腳步聲漸近,一只黑靴邁進門檻。

無雙回頭,看著俊美的男人走來,外面那株紅梅做背景,他當真的玉樹臨風,氣度不凡。

作者有話說:

咱就看狗子繼續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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