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侑士，你在幹什麽啊？”向日岳人揮舞著球拍，不滿地喊道，“第二次了，今天第二次失誤！”

忍足侑士收斂心神，冷靜地說道：“沒什麽，重來吧！”

“真的嗎？”向日岳人不確定地重覆道，“你今天很不正常哎！你確定不要定一定神嗎？”

忍足額頭上冒出一個小小的十字架，忍耐片刻，用古井無波的口吻淡淡道：“都說了沒事了，笨蛋，你不想因為訓練時間開小差被榊教練責罰吧！”

向日岳人嘴硬地“哼”了一聲，卻絲毫不敢觸怒龍威，唯恐榊太郎真的從社辦裏走出來擺出經典的剪刀手姿勢來一句：“向日，今天訓練兩倍，去吧！”當即重新握緊球拍與搭檔一起投入到如火如荼的練習賽中。

“侑士，誰能想到升到高中，我們網球部的監督還是榊教練啊。現在我們都是高三生了，恐怕今年是最後一次機會實現跡部稱霸全國的夢想了吧？”訓練結束，向日岳人把臉完全埋進毛巾裏，許久才擡起頭說了這一番話。

忍足侑士擦汗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沒事人一樣，用他特有的慵懶語調說：“嗯，已經五月份，關東大賽又要開始了啊。跡部接下來一定會態度狂妄地增加我們訓練量的。”

三年前冰帝在關東大賽第一場就遭遇滑鐵盧敗給青學，全國大賽多虧主辦方的推薦才得以參加，再遇到老對手青學竟然再次以2-3落敗，每每想到就讓人心不甘情不願。升入高中之後的全國比賽，青學一連少了手冢國光和越前龍馬兩位大將。冰帝雖然戰勝了宿敵，卻在邁向巔峰的路途中分別飲恨於四天寶寺和立海大附屬。

謙也那個小子，在四天寶寺獲勝的時候沖他得亮出了兩排白森森的牙，神情好不得意……一定是趁機報覆小時候老被他忍足侑士仗著大半歲的優勢既吐槽又欺負的陳年舊事。

不過，全國大賽，強隊實在是太多啊……

剛剛走進更衣室的帝王跡部景吾聞言挑起了眉毛，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之後氣勢磅礴地說道：“嗯啊，忍足，這種話還用說嗎？冰帝自然會在本大爺的帶領下一往直前的。是吧，樺地？”

“是！”

忍足侑士和同伴對上眼神，交換了“看，果然又是這句話”的信息，宍戶不屑地哼了一聲，看樣子很想把“啰嗦，跡部”這四個字吐出來。

跡部景吾霸氣十足地在椅子上坐下來，一手托腮，明察秋毫地說道：“忍足，我看你半天了，今天訓練很心不在焉啊？”

“你超強的洞察力就是用在這個方面的嗎？”忍足聳聳肩，“與其觀察我，不如好好看看你妹妹……”

跡部景吾的妹妹跡部雨音，在兩年多以前，正是他們集體去U-17合宿的前夕被接到德國，一個月前才回來。數年不見，他跟著跡部景吾一起去接機，她竟然——

忍足侑士和跡部雨音的關系還算不錯，再見到她的時候愕然得眉毛都要挑高得消失在頭發裏。但她本人卻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淡定得要命。

不過，三年前初認識跡部雨音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她竟然和手冢夏延是朋友。聽說她在轉學之前是在立海大讀的書，而且那位“神之子”幸村精市生病的時候她也碰巧在場。冰帝同學一年，忍足時常聽跡部景吾提起他那個妹子對立海大的人似乎比對冰帝的還要好……

“雨音挺好的。”跡部景吾打斷他的話，閑閑散散地說道，“不過……關東大賽既已經迫在眉睫，忍足，你最好別讓那些母貓幹擾到部活。雖然本大爺深明大義不會隨便幹擾部員自由戀愛，但絕對不可以影響到比賽。”

他的最後一句話特地加了重音，說罷才瀟灑起身，走進他跡部大爺專用的更衣間。

“忍足居然會為了女生影響到比賽？真是遜斃了。”宍戶亮換著衣服，不耐煩地說道，“忍足，你不會還想著手冢吧？”

“噗——”

話音未落，一旁的日吉若已經把剛喝進嘴的水全部噴了出來：“咳咳——手冢？”他按著自己的喉嚨，用避之不及的目光上下掃視了忍足一遍，連慣用的口頭禪“以下克上”都說不出來，“手冢君？莫非三年前的傳聞是真的嗎？”

三年前的傳聞？忍足的撲克臉被撕開了一個小口，斷然說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怎麽可能？”

三年前，忍足侑士是個男女通吃關西惡狼的傳聞——

“三年前的緋聞，難道不是和跡部……”鳳長太郎疑惑地問道。

“噗——”這一次，向日岳人也噴了，打斷了鳳長太郎的話。

“你們，能把名字說全嗎？三年前我和跡部雨音的緋聞不是你們幾個傳出來的！”忍足忍耐力頗好地解釋著，“還有，不是手冢國光，是……”他的眉毛微微抖了抖，語氣不自覺地下低了幾個音階，”手冢夏延，好吧？”

“手冢夏延？那個……青學的手冢夏延？”向日拿毛巾擦了擦弄濕了的衣角，“你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

“是啊，所以，請——”他加重音量，“——不要再討論了。什麽為了女生影響比賽，完全子虛烏有的事情。”

他換下運動服，穿上校服外套，低下頭在網球袋裏搜索了一陣，找出慣用的清新噴劑瓶，停頓片刻又把它輕輕扔回包裏，流暢地拉上袋口拉鏈，“有事，我先走了”快步走出更衣室的大門。

門“哐”一聲關上後，鳳長太郎略帶擔憂地說道，“不知道忍足前輩有什麽事情，看起來和平時的他不大一樣呢。”

“切，還不是泡妞嗎？”向日岳人把網球拍仔細收好，“他可是天才，不要我們擔心的！”

“侑士！”

甫走出冰帝校門，等待已久的女生就興奮地撲了上來挽住他的胳膊：“侑士，上一次我和你提過的那家甜點店，你陪我去好不好？”

忍足侑士撐了撐鼻梁上圓框的無度數眼鏡，嘴角扯開慣常的肆然笑容：“抱歉，寶貝，今天我還有事情，改天的話，你看可以麽？”

“啊，不要嘛！上一次你答應得好好的。”女生聽聞，立刻撅起嘴巴抗議，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很是可愛。

“乖，關東大賽就要到了，我要去保修一下球拍。”忍足微笑道，“你肯定不希望我輸球，是吧？”他拍了拍右肩上的網球袋，關西腔帶著濃濃的磁性弧度。

“啊，關於網球嗎？”女生眼珠轉了一圈，“那好吧，今天就放過你，下一次可不許耍賴了哦！”她依依不舍地松開手臂，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他嫣然一笑，這才慢慢地走了。

直到女生的身影轉過街角，他才轉身向另一邊走去，並未像他對女生所說“保修球拍”，而是折進一家咖啡店，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在靠窗的位置站定，正欲將網球袋放到他座位的對面，一楞之後幾不可見地搖搖頭，把其重新放在他的身側。

“同學，請問，要點些什麽？”剛剛坐定，店裏打工的小妹就迎上來，“是第一次來嗎？”

“他不是，小繁，忍足君以前來過！”站在櫃臺那側負責人模樣的人略帶嚴肅地大聲說道，“下一次務必要記得來過的顧客啊——”臉轉向忍足時露出賓至如歸的笑容，“歡迎再次光臨啊，忍足君。”

忍足對她含笑頷首，問道：“照舊，椰汁西米露。”言畢不再說話，舒適地靠在椅背上，淡然看向窗外。

暖風微醺，夕陽給街道上所有景物全部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來往人群頭發都籠著淺淺的金棕色，最那邊的雙馬尾辮女孩的背影，像極了手冢夏延。

分手以後，也只寥寥見過幾次面，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來不及說幾句話兩個人又你向左走，她向右走。

臉型和她哥哥手冢國光有些相似，同樣面容白凈。眼睛很大，眉目流轉間顧盼神飛。個子挺高，小腿線條流暢。綁著雙馬尾辮，走在她身側只要一彎腰，柔順的頭發就像綢緞一樣蹭過臉頰。

手指纖長，彈鋼琴的原因，握在手裏倒像握著質地易折的細竹棒，害得兩人牽手的時候他總不敢用力。

她是個大大咧咧的女生，被她的朋友一直評價為“沒頭腦”或者“缺根筋”的人。完全不是他忍足侑士會喜歡的類型——手冢夏延處事既不冷靜，也不優雅，總而言之就是動靜皆如瘋兔。聽說手冢君自小到大沒少受她的折磨，所以才會一直擺著冰山臉……

和她相識數年，見過她最冷靜的時候，就是她對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他還以為那是一個玩笑，和她一貫顧頭不顧尾的風格吻合的玩笑，微笑著答應以後她就消失在他的世界，幹脆得令他愕然。

“您的椰汁西米露。”那個叫做“小繁”的小妹將玻璃杯端給他。

“謝謝。”忍足微笑道謝。

高腳玻璃杯裏的白色微透明的椰汁下面沈著半透明的西米露，襯著玻璃的特殊質感，好像在飛機飛入雲層時機窗外的景色。迷蒙的雲霧帶著微微混沌的底色，透露出覆雜的視覺效果，和忍足侑士反常的心情很是襯景。

上次跡部雨音說她……是說她考進了——湘北？陵南？什麽高中來著……

忍足侑士打開手機，翻到記事本第一行：琦玉縣、川越市、星奏音樂學院。好像是在學費方面能和冰帝一較高下的私立音樂學校吧？

他帶著不易察覺的苦笑按了按眉頭，什麽時候他變得這麽純情了？聽跡部雨音提起，他初時還不甚在意，等她離開，鬼使神差地就在手機裏記錄下了學校名字——不過是個前女友而已，在國三中途交往了半年，他剛從U-17合宿回來沒多久，兩個人就分道揚鑣。

難道，他還想去找她嗎？

要不是中午陪岳人出了一趟校門，看到了一個和她背影極其相似的女生，他又怎麽會在傍晚的訓練中一反常態地頻頻失誤，非常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不過是前女友罷了，你忍足侑士的前女友還少嗎？

三年前跡部雨音曾經隨口說過一句歪詩，很不幸就是形容的他：少年佳公子，一夜一風流。站在她身後默默抽搐了很久的忍足終於聽不下去，對剛認識不久的她溫婉提議：“跡部，我承認我的女友是比普通男生多了那麽一點。可是目前我們還都是未成年人，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開放的，你至於這麽給我臉上貼金嗎？”

轉身走開，他聽到身後弱弱地飄來一句差點讓他吐血三尺的悠然遺韻：“什麽貼金，明明是誹謗嘛！莫非日本的國中生已經這麽早熟開放了？”

從初戀開始，他基本把換衣服的速度和換女友的速度基本保持一致，直到手冢夏延的出現。和她分手以後，他不再一個星期就換一個女友，卻也沒有戀情能保持得比半年更久。如此看來，手冢夏延還是很特殊的吧！

竟然已經三年了，從他們分手的那一刻到現在。不，準確地說，才兩年……

不知不覺，玻璃杯裏的飲料已經見底，忍足侑士動作瀟灑地把網球袋背回肩上，結賬之後正欲離開，冷飲店門口表示“有客來”的風鈴清脆陣響，接著是衣料摩挲的聲音。

“柚木學長，休息一會再去——師兄？”

風鈴叮鈴鈴的響聲還在繼續，敞開門口吹進來的風將他的深藍色頭發向後微微拂起。忍足侑士轉過身，嘴角扯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唔，夏延，是你啊，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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