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起來的時候，對面的那個小組裏的人還沈浸在黑甜的夢鄉之中。估計是看聽到了他們的動靜，季老在他們整裝待發的時候走出了小木屋，手上提著一個鳥籠。

“丫頭，這是給你們的蒙汗藥。”季老認真地交代道，“愛情鳥是這個森林裏獨有的物種，它們很狡猾，如果你們不能一次抓到它們，那接下去很可能一輩子都別想它們出現在你們視線範圍內。所以，記得迷昏了塞到籠子裏去。”

冰瑩微微汗顏了下，伸手接了過來。

“還有，你們那些草藥和盒子都準備好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的花圃裏倒是全部都有，我幫你們找出來就是了。”季老關心道。

隊裏眾人面面相覷，終究是駱晰影忍不住開口問道：“季老，是不是意味著，如果我們什麽都沒有找好就來找你的話，你也可以幫我們準備好原料的？”

“嗯。”季老大概是了解了什麽，嘴角露出一絲同情的笑容。

“所以我們辛辛苦苦地收集草藥到底是為了什麽？”駱晰影一邊從背包裏把那個冷杉木的盒子拿出來一邊抱怨道，“這坑爹的任務……”

季老笑而不語，逐一檢查著這些草藥，有些驚訝地發現他們居然沒有一個錯的。

“怎麽樣？”駱晰影緊張地看著他，不過臉上卻是些許忐忑些許邀賞的表情。

“很不錯！”季老放回了這些草藥，擦了擦手，“都對了。”

“哈哈……”駱晰影得意地把草藥放回了包裏，“我就知道我們不會有問題的！”

“你得意什麽？又不是你的功勞！”南宮玥在一旁忍不住刺了他兩句，明明路上都是冰瑩在認草藥，這會兒他得意個什麽勁！

不過大家對駱晰影的間歇性抽風已經習慣了，是以決定集體無視之。

“你們要是完成了任務，時間還沒有到的話，就回我這裏吧！反正在野外還不如在我這裏過得舒坦不是？”季老看著他們已經打點好了行裝，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了絲不舍。

“嗯，季爺爺我們會回來的。”冰瑩笑了笑，向他揮了揮手，便踏上了新的路程。

在第二天的傍晚，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夕陽的斜暉照在尖刺般的荊棘叢上，把這些本就幹枯的枝條染作了血紅色，在破碎的陽光下，仿佛一只只幹枯的沾滿了鮮血的手，想天空乞討著什麽。

大概是荊棘的刺太過的嚇人，周圍的樹木都退避三尺。地上是粗嘎的沙地，只有些許的野草在這裏勉強求生。這大片的荊棘橫桓在他們的面前，仿佛無邊無盡的囚籠，阻隔了他們與對面那座山上的一個個石洞。

“這地方真的會有鳥麽？”冷離卓皺了皺眉，看著這荒涼的環境，只覺得除了他們，再不會有其它的生命留守在這充斥了死氣的地方。

“會有的。”冰瑩肯定地回答道，“就在這裏搭帳篷吧！”

“這裏？小惡魔，距離這裏最近的一條溪水都有整整半天的路程啊！”駱晰影哀嚎道。

“嗯，既然你這麽清楚，那取水這項艱巨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隊長大人您了！”冰瑩笑了起來，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這明媚的笑容在駱晰影眼中卻是刺眼到了極點。

“不要啊……”駱晰影幹嚎了一聲，不過他知道在小惡魔這裏是反抗無效，而且懲罰加倍的，是以灰溜溜地在一旁抱著水壺，“我罷工……”

“嗯。”冰瑩才沒有理他，“明天早上我會叫你起來去取水的。”

“我們的飲水就拜托你了。”駱黎焰看著自己的表哥遭難，很沒有同情心地落井下石道。

“表弟……我只有你了……”駱晰影兩眼放光地看著駱黎焰，“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們要在這裏等著？”冷離卓瞇了瞇眼看著眼前的荒景，嘆了口氣問道。

“等著。”冰瑩輕輕嘆了口氣，視線掃過那裏打打鬧鬧的兩兄弟以及被她們無辜殃及的南宮玥，不再理會，“畢竟，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荊棘鳥才會唱歌。”

荊棘……荊棘鳥……

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唱歌呢？

或許他們的運氣還不錯，在第七天的黎明，也是眾人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冰瑩聽到了一陣翅膀撲打的聲音。

循聲望去，為首的那只鳥有著火焰一般的羽翼，在這最為黑暗的時刻，仿若是空中的一抹烈焰，帶著焚燒一切的決然。

在它的身後，遠遠的跟著一大群成雙結對的鳥，以冰瑩的視力，能夠看出它們的顏色並不相同，其中那對白色的，遠遠地拖在隊伍的最後，而那對灰色的，則隱沒在隊伍的中間。

“我去叫他們。”紫晶捏了捏她的手，向她點點頭，然後便向著帳篷裏走去。

“嗯？是時候取水了嗎？”駱晰影睡意朦朧地揉著眼睛問道，卻覺得不對，紫晶怎麽好像推醒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荊棘鳥來了，別發聲，出來！”紫晶低聲交代道，看著帳篷裏這一地的淩亂，“快些！”

等到男生們拉著褲子慌慌張張地一邊扣扣子一邊出來的時候，荊棘鳥已經向著荊棘叢俯沖而下了，帶著義無反顧的決絕。

那團嬌小的火焰染紅了那根最長最尖的荊棘枝，鮮血被那密密匝匝的刺勾勒，飛濺，那上面屬於生命的顏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最終像是鮮紅的染料般毫無生氣地蜿蜒而下。

“唔……”冰瑩下意識地倒抽一口氣，伸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劃破天幕的時候，它唱了起來。

這不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媽媽的聲音遠比這只將死的小鳥兒好聽多了；但這，卻是她聽過的最淒美的聲音，歌聲裏訴說了這只它從出生便開始對獨屬於它的那根荊棘枝的向往，它的一生盡力的追求，它的此刻夾雜著痛楚和無盡滿足的喜悅。

那是一種窮盡生命也要達成的心願，是一生一次的美麗。

她大概是記得自己的任務的吧？但是她的全身都被這淒美婉轉的歌聲控住，那般的絕望與向往像毒藥般快速滲入她的骨髓，讓她生不出絲毫想要動的念頭。

直到陽光從一絲變為了一片再到鋪天蓋地，直到荊棘鳥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沙啞，耗盡了它心頭的最後一滴血，她才捂住心臟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蔓延著絕望的滿足的空氣，她像是個溺水者一般渾身濕漉漉的，再沒了一絲一毫的氣力。

紫晶用力把她摟入了自己的懷裏，伸手擦著她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感覺到的是她被誘發出來的那種極端的絕望與悲怮。

它的手上沾滿了她的體液，卻只能聽到一句話，讓它心魂巨震－－

荊棘鳥終究是達成了它的願望，即使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我呢？

它聽不出她的願望到底是什麽，只是感覺到她滿滿的絕望與孤獨，那種仿佛被全世界都遺棄了的孤獨，帶著一種極淡的卻又極危險的，隱忍不發的毀滅欲望。

“流冰月瑩！”這樣的她叫它莫名的覺得恐慌，它顧不得其他，大聲地喊出她的名字，看到了她的眼裏閃過下意識的戒備與狠戾，這才松了口氣。

她仿佛在夢游中突然被人叫醒的人，錯愕地看著它，一臉的迷茫與驚慌。

“你出汗了。”它卻是楞了一下，半晌，只能說出這麽一句話。

她擡起了頭，好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伸手蹭了蹭額頭，看著滿手的水漬，忽閃著大眼睛，喃喃地重覆道：“出汗？”

這才意識到了什麽，過了一小會兒，她的身上已經全幹了。

“完蛋了，我們的任務看來是完不成了。”冰瑩整理完了思路，這才自嘲地道。

－－－－－－題外話－－－－－－

所以冰瑩的感覺和荊棘鳥的感覺差不多，靈魂深處有一個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願望，只是她覺得自己就是付出了生命也完不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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