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脈？”電話那端的男人顯然被嚇了一跳，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些，隨後發出了略顯猥瑣的笑聲，“你撈到魔脈了？”

“不一定。”暗夜詠的眼中劃過一絲懊惱，聽著那邊的聲音，突然有些急切地想要掛電話……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要把話問清楚，“到底有沒有？”

“嗯，有，這次的魔脈還有不止一個……”那邊的聲音顯得很興奮，“我還想是哪個這麽好運，嘿，你可賺大發了！”

暗夜詠確認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微微閉了閉眼，緊了緊手裏的電話：“我還不確定，也指不定是棄子。”

電話那頭沈默了下來，沈默了半晌，終於是嘆了口氣：“嗯，你……好自為之吧！”

掛了電話，暗夜詠閉了閉眼，這一批裏居然真的有棄子嗎？

冰瑩默默地收回了手，本來以為要很久的，不過現在收集的信息已經足夠她消化一陣子了。

拉著紫晶的手，看了看剛才他們站著的地方，暗夜詠的頭發有些微濕，地板上也有著些許水汽……不過，這點痕跡應該不會被註意到的吧？

進門，沒有開燈，伸手一圈紫晶，倒在了床上，撤去了幻象和隔音屏。

她的額頭和它的額頭相互抵著，她的視線與它齊平，卻兀自思考著剛才接收到的信息，眼神空空茫茫，完全沒有它的影子。

魔脈……

從暗夜詠的精神波動中，大概了解他們的現狀。

那條通道，是暗夜家族傳送新鮮血液到世界各地的通道之一，而，不出她的所料，暗夜詠把她當作了家族中的一員－－其實也沒有錯。

她曾經和媽媽聊天的時候聽說過，當年暗夜陌涅曾經是暗夜家族的第二代嫡系傳人，甚至當過幾十年的家主，將暗夜家族振興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只是暗夜陌涅手段過分狠辣為人聲討，而他之後又醉心於研究魔法，懶得理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便把這家主之位隨手送給了他的二弟，進到山林裏隱修去了。

這暗夜家族起先是魔和人結合的產物，所以當年才會出了暗夜陌涅這麽一個強大到變態的黑魔法師，而暗夜家族裏其它的人雖不若暗夜陌涅那般，但也是有著魔族的血統的。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一代代和人類的繁衍，暗夜家族中魔族的血統漸漸被沖淡，但是每隔上幾代，都會有一個甚至多個魔脈的產生。這些魔脈便是繼承了祖輩魔族的血統，雖然能力有強有弱，最弱的甚至還不如修煉多年的人類，但是終究是有強大的血脈，與冰瑩所熟知的那些神祇們也有些許共通之處。

況且，因為魔脈的稀少以及強大，縱使是旁系子孫，若是產生了一個魔脈，也會受到極大的重視。

在冰瑩看來，這所謂的魔脈，不過是得到了一個透支自身生命的基因罷了。他們可以有很強大的肉體，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甚至有著逆天的異能，但是他們的壽命卻生生比人類縮短了將近一半。尤其是近幾百年來，魔脈的平均壽命不過三十歲，哪裏襯得上“魔”這個字！

而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所謂魔脈根本沒有被當作人來看待。他們不過是暗夜家族的秘密武器，至多算得上一件極其稱手的工具罷了。魔脈壽命短的原因還應該歸咎於他們被迫不斷地工作來透支自己的生命，畢竟，又有誰會去憐惜一件工具呢？

從暗夜詠的思想中，她還窺得，就在她出現前一周，從暗夜本家送來了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孩，叫暗夜堯光，出身嫡系血脈，在嫡系之中排行第四，是家中的幺女，上面有一個排行第一的長姐和兩個哥哥，四人年齡相距不多，只是她最為受寵。

所以，在暗夜詠的猜測之中，她這個魔脈，是給這最受寵的嫡小姐來增添砝碼的。

冰瑩對這位嫡小姐倒是沒什麽感覺，只是現在大致掌握了這些信息，心裏也有了個底。

因為暗夜家族本來就屬於隱世家族，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所以每個成年的子弟出世後都會有家族在外的人給他們安排身份和接下去的生活，而暗夜詠便是其中之一，是以只要不穿幫，她便不需要思考如何在地球上立足的問題－－不得不說暗夜陌涅的安排是在是太妥當不過了。

她理了理思緒，額頭滲出些許汗水：“你就沒什麽想問的嗎？”

“問什麽？”紫晶的表情冷冷的，沒有洩露出絲毫情緒。

冰瑩的視線挪開，低頭聚焦在不知名的地方，只有額頭依然維持緊貼著它，無法掌控的未來讓她有些許的焦躁和不安：“紫晶，你莫名其妙地被我帶回了茴懌，又被帶到了這個陌生的星球上，難道你就沒有些許不安嗎？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為什麽要知道我在想什麽？”紫晶淡淡地反問著，心裏的迷茫一閃而逝－－她不是說要護它嗎？難道她改變主意了？

況且－－

“我問了，能改變嗎？”

冰瑩微微一楞，眨眼看著它。

“我問了，難道我就可以選擇自己在哪裏嗎？我問了，難道你就可以給出答案嗎？”那或許會被拋棄的感覺攫住了它，讓它的言辭犀利了起來，“你的心裏又是些什麽？既然不能坦誠布公，我又為什麽要告訴你我的想法？”

長長的睫毛下洩露出淡淡的譏誚，整個人有種無力的脆弱。

冰瑩覺得心底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偷偷喘了口氣，嘴角牽出絲迷惘的笑意。

它的無奈，又何嘗不是她的無奈呢？

在陌生的世界裏，無所適從。

他們，太像了呵……正是因為這份相像，她才舍不得用契約牽制它，才會下意識地選擇護住它。她甚至感覺，只要它看進她的眼睛，它便可以看出她的靈魂。

她甚至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麽想要維護這份撞擊心靈的感覺……

這份不確定的救贖，真的值這麽多嗎？

忍不住用力抱住它，帶著些許她也不明白的沖動。它比她高大許多，便變成了她窩進了它的懷裏，緊緊貼著它，用舌尖舔舐著它的脖頸，帶著些許的濕濡－－

你是我的。

紫晶有些迷茫地看著她。她的？她的奴？還是什麽？

那隱隱的濕意後面仿佛隱藏著太多的語言，它卻無從窺得，只是覺得她突然脆弱了起來，像是滿滿的一包火藥，卻被放在陰冷潮濕的地方，帶著滿腔熱情，熄滅。

它沒有回答，它給不起她承諾。

她也沒有奢望會有回應。

整理了一下情緒，她擡起了頭，抵住它的額：“對不起。”

它擡手，撫摸了一下脖子上仍舊濕乎乎的地方，覺得心微微的擰了一下。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帶著三分蒼涼七分落寞。

它不會懂的。當她從生命的第一瞬便知道自己的意義只是取悅眾人，雖然不討厭這樣的目的，但是－－她的生命不屬於自己。

它不會知道，當她知道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星魄時的那種狂喜。

是她的東西，是為她而生的星魄，不為了茴懌上其他的人，不為了那些爭鬥，而是為了她的存在而存在的它。

它不會知道，在見到它之前，她是那麽想把它綁在自己身邊，捆住它的身它的心，罔顧它的意願，看穿它的一切。它是她的，她這麽覺得，那它便該完完全全地屬於她。

卻是因為那一瞬間心靈的撞擊，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徹徹底底的放棄。

它是那麽的純凈，她不該擁有的。她不想讓這純凈染上仇恨，不想讓它被她卷入她無奈的生命中去，縱使有一天會被背叛，亦不想……

它不會明白她深入骨髓的那種無力與自卑。

它是它，她是她，它和她是一樣獨立的存在，她又怎麽能因一己之私而束縛它？

真漂亮－－漂亮的讓她自卑，讓她想要徹底擁有它，想要了解屬於它的一切，想要拿捏住它的靈魂－－不然，徹底損毀它。

怎麽可以呢？她怎麽可以這麽想呢？連她自己的生命都不能擁有，那她又怎麽能擁有這麽美好的東西呢？真是愚蠢的念頭吶……

它不屬於她的，她又憑什麽要求看透它呢？

這次－－是她第一次這麽沖動，也會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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