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拿著房卡走出來，發現女孩正一動不動站在酒店外，腦袋微微仰起，不知在看什麽。

聽到他的腳步聲，姜書杳指著那棟大廈，喃喃道：“建成後，我想進去看看。”

順著她的手指，裴衍狹長的眸子看過去。

建築還未封頂，但輪廓已顯。

“公主喜歡那棟樓？”

“嗯。”

他皺了皺眉：“我現在沒辦法買給你。”

什麽。

姜書杳哭笑不得：“喜歡不一定要買呀，而且......”

看他的樣子，難道不知道樓是他家的？

下刻，裴衍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用鼻子哼笑了一聲。

“等你做了裴家的兒媳婦，如果你實在想要，我爸應該不會那麽小氣。”

“......”

越說越離譜。

跟他這麽久，姜書杳的耳朵反正也差不多免疫。

“裴少爺，麻煩你下次說這種話前，先去問問我爸媽，他們同意把女兒交給你了麽。”

呵。

女孩轉身往酒店裏走，裴衍懶散地跟在後面，一張臉笑得稀爛。

欠嗖嗖的語氣擋不住某人那副瀟灑狂妄的樣子。

“不同意又怎樣，老子搶就是了。”

瞧瞧，哪是正常人能說出的話。

電梯門打開，兩人進去，慢慢合上。

姜書杳不得不提醒某人：“一個是你幹媽，一個是你父親的老友，你搶個試試看。”

看到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她眼皮隱隱抽痛。

為什麽要把房間開在頂樓，難道沒別的了？

毫無疑問，身旁那只大手不會允許她將距離拉得如此遠。

被他攬過去的時候，電梯門恰好叮地一聲打開。

裴衍低笑就響在頭頂，“那我幹媽有沒有告訴你，別輕易跟男人睡一個房間？”

她紅著臉瞪他。

“沒跟你說這些，證明她老人家對我是滿意的。”

“不信你問問。”

“......”

姜書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好吧，朱女士的確沒跟她講過。

但只能說明母親信任自己的女兒。

與旁的可沒關系。

她懶得跟他理論，進房間後略作收拾，就拿著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兩人在酒店吃了午餐，提前半小時抵達藝術館。

與其說是頒獎，不如說是一次優秀作品展。

大廳陳列的幾乎都是新生代作品，大學生占據多數。

那幅《黎明》放置在第二展廳靠近樓梯轉角處，時間尚早，許多參展的人還未能走到這邊。

姜書杳停駐在畫前，靜靜欣賞。

這是第一次，她在創作以外的時候這般專註自己的作品。

可架不住身旁人過於安靜，姜書杳看著看著，莫名覺得有些沒意思。

偏過頭去，鬼使神差地問他：“你覺得這畫怎樣？”

之前見他對宗南先生的畫嗤之以鼻，勁頭一上來，她突然間很想聽聽這家夥對自己女朋友作品有什麽看法。

裴衍的目光從畫上移到女孩臉上。

“我說你畫的東西，比那老頭的有意思，你信嗎。”

姜書杳幹巴巴地反問：“你覺得我能信麽。”

等等，有意思？

她眼神灼灼：“這句倒還實在，宗先生大多以國墨山水為主，而我主攻油畫，兩相比較從色彩來講，油畫肯定會占據些視覺優勢。”

知道某人沒敷衍她，心裏瞬間得到安慰。

下午三點，頒獎儀式準時在會議廳舉行。

姜書杳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再次見到那個混血男人。

對方坐在頒獎席上，紳士儒雅地替每一位獲獎者頒發獎杯。

那人仍舊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唯一與上次不同的是，今天他西裝革履，更像位商人。

旁邊有人小聲的議論：“沒想到今年元先生親自頒獎，看來傳聞是真的。”

“什麽傳聞？”

“你知道元先生的父親吧，就是宗南大師的關門弟子，去年年末突然宣布要將名下所有作品進行慈善拍賣，成立青年創作基金會，用以扶持國內新生代創作者，今天這項獎就屬於扶持項目中的一種。”

有人驚嘆：“據說元先生的父親已經移民海外多年，沒想到還能不忘初心回報故土，真是難得。”

“的確，不過也有另一種說法。”

“說是因為......”

姜書杳恍恍惚惚地聽著，目光下意識看向了頒獎臺。

男人鏡片後的瞳孔顏色，彰顯著他有一半的華人血統。

他父親是宗南大師的關門弟子，所以上次出現在卓立方，也就有了解釋。

姜書杳不由想到那幅畫，臻愛。

畫上的人，美麗優雅的側影，再次與印象中的模樣慢慢重合。

“公主。”

“嗯？”

她迷惑地看著身旁人。

裴衍擡了擡下巴，“叫到你名字了。”

哦。

女孩楞楞回神，淡定地往臺上走。

燈光聚焦中，不少人發現那幅《黎明》的作者居然會是這麽一位青稚動人的小姑娘。

之前在展廳，凡見過那幅畫的，沒有一個不為之震撼。

有些作品看技巧，有些作品貴在意境，但能同時兼備兩者，在這樣的年齡段，少之又少。

從男人手中接過獎品，姜書杳沖對方微微點了下頭。

短暫的詫異後，男人眼底劃過一絲驚喜，“恭喜，美麗的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姜書杳沒說話，只禮貌地笑了笑。

回到座位，周圍落到她身上的目光漸漸多起來，若說前刻大家還互不相識，那麽此刻，姜書杳的名字，算是徹底跟《黎明》綁在了一起。

展覽結束，兩人準備離開，穿過回廊時又遇到了那位元先生。

這次是姜書杳主動打的招呼。

男人談吐風雅，一襲西裝站在她和裴衍面前，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臨走前，對方遞過來一張邀請函，姜書杳本以為是什麽藝術類展覽，沒想到卻是私人酒會。

她眼皮一跳，沒來得及拒絕，邀請函已經被身旁那只大手拿走。

裴衍垂目，淡淡瞥了眼手裏的東西，冷嗤：“誘導未成年喝酒，在這裏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氣氛尷尬。

姜書杳有些崩不住，臉色發僵。

對方詢問的目光投過來，她硬著頭皮介紹道：“他是我男朋友。”

男人的反應倒挺平靜，什麽也沒說，只笑著伸出手。

入鄉隨俗，代表著對方的善意。

然而裴大少爺最不擅長的，就是給人面子。

望著那兩道逐漸淡出視線的背影，助理擰眉道：“元先生，要不要我去——”

“不用。”

鏡片後，男人淺藍色的瞳孔劃過陰冷光澤，宛若盤在黑夜寒潭裏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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