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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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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山前,鷹舞蒼天;黃土千裏,朔漠無邊。

兩片連綿不絕的山原之間,有一條幹枯的河谷。沿著河谷一直往東走,就能到達鄰近的鎮子,一直往西走,則能通往夜國的邊塞。

在這一段前不著村,後不搭店的古道上,一名青衣少年不往東也不往西,卻只是在原地打著圈圈。眼看就要日落西山,這人怎地不急著趕路?定睛一看,原來竟是在跟座下的老馬鬥智鬥勇。

“我說馬兄,你倒是走啊。”少年拍一拍馬兒的脖子,韁繩松松的在手脖子上纏著,好言好語的相勸。

而顯然這位馬兄對他並不怎麽待見,任他怎麽拍怎麽勸,都是打定了主意不予理睬。那少年拍得大力了,它就哼哼的噴出兩口氣以示不滿,蹄子在原地意思意思的踏兩下,就是不肯動彈。

少年騎坐在馬背上,無措的看向天際。精致的眉頭緊緊的蹙著,對此時此景是既覺得無奈,又感到好笑。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衛覺。

早先她在黑風寨與依依商量好了計策,就把空間的載體——那個通碧的玉鐲交給了她,騙她說自己會想辦法離開,而實際上卻趁著她睡夢之際潛入了空間。不知情的依依將鐲子帶出山寨,自己也就跟著脫身,再等她把鐲子取下之際心事重重之際,穿著男裝假裝宵小把鐲子給盜了出來。

一路借著風沙的掩護,加上自身的輕功,一連奔了十多裏路,衛覺才找到這條蒼鷹跟她說過的河谷。如今夕陽就要西下,只要朝著太陽落下的反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到達文明社會了!

在滿是黃沙和塵土的世界呆了這麽久,衛覺無比想念繁華的都市生活,不是因為那裏熱鬧,而是因為生活設施會比較齊全,他可以過上舒適而高質量的居家生活。為了美好的明天,當下的辛苦和奔波,都是非常值得的。

不過當她踏入空間,準備把代步的老馬牽出來,卻遭遇了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難題——她不會騎馬。

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她繼承了尤媚娘的武功,可以暫時抵擋土匪頭子的劫持,卻對一匹犟脾氣的老馬一點辦法都沒。

那日她偷偷潛入黑風寨的馬廄,別的馬兒脾氣顯然很暴躁,只要她一靠近就發出令人發毛的噴氣聲。即便衛覺前世是個標準的男子漢,卻也沒跟馬兒打交道的經驗。這是第一次與這種生物親密接觸,才發現它們不僅長得高大威猛,個性跟純良溫順差的也實在太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主子是土匪,畜生脾氣也很大,基本都不讓她靠近的。

繞了一圈,只在角落裏看到這匹老馬不怎麽對她兇,才大著膽子解了繩子,硬是把它拽到空間裏藏起來。

卻不知這匹馬是不是早先向世界宣告過它已退休,不願再被人騎還是怎麽地,此刻怎麽敲打都不肯邁出一步,只是老神在在的原地轉悠。

衛覺又努力了一陣,臉頰都冒出細汗,這匹老馬還是顯得頗為自在。

“我看你是非暴力不合作了!”被這畜生折騰得火氣上來,衛覺雙腳用力夾緊馬腹,一記狠鞭抽打在馬臀上,這老馬忽然吃痛,終於撒開丫子狂奔,卻顛得馬背上的人兒七葷八素,要不是韁繩纏著手腕,此時已經跌下地去。等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發現方向不對,這畜生竟是朝著關外跑去。

迎面而來的男人,遠遠的就瞧見了這一人一馬的糾纏。這男人顯然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人,雖然這少年笨手笨腳的任誰都會看不下去,他也沒想過應該伸手幫上一把。

他不想惹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會找上他。

明明是這般寬闊的戈壁灘,哪裏都可以跑路,卻眼瞅著這少年連匹馬都拉不住,直直就往自己沖過來。見情勢不對,男人連忙勒緊韁繩,胯/下的坐騎一聲嘶鳴,前腿立在了半空,硬生生轉了個方向,往一邊閃去,一樁驚心動魄的“撞馬”慘案險險消弭於無形。

“那個,不好意思對不起啦……”衛覺手忙腳亂控制著發狂的馬兒,一邊還不忘跟來者道歉,但發狂的馬兒不讓她把話說完,就馱著她繼續往前狂奔。

而本打算做壁上觀的男人,聽見了這少年脆生生的聲音,卻忽得拔直身子,一雙清冷眸子此刻抹上了一絲熱切,雙腳輕踢馬腹,竟瞬間轉變主意,策馬追了上去。

待到兩匹馬齊頭並進,男人也終於看清了少年的臉龐,越加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心下一喜,這下做救美英雄卻是甘心情願。只見他不顧動作危險,竟騰空舍了自己的馬,飛身往那少年的馬背上躍去。

這廂衛覺一心與老馬做鬥爭,壓根沒留意到身邊的動靜。此刻卻忽覺背後異動,轉眼間竟整個人落入一個寬闊的懷中。

“別怕,我來幫你。”身後傳來的男聲,讓衛覺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竟差點連此刻的險境都忘了。倒不是說這男人聲音不好聽,實際上那雖然有些沙啞但還算是可接受範圍內,只是,這人充滿保護欲的講話語氣和擁抱姿勢,令很少與人親密接觸的她不免有些尷尬。

那男人沒註意到懷中人的心思流轉,此時的註意力盡在馴服身下的坐騎。好在這匹馬本就年老,狂奔了一陣體力不支,此時背上又多馱了一人,很快就蔫了,腳步也放慢了不少。

“謝謝!”衛覺見情況穩定,趕緊掙脫身後的懷抱,兩只手寧願摟著馬脖子也要離背後的男人遠遠的,言語上也立刻劃清界限:“這位公子,我已經沒事了,請下馬去吧。”

男人本是微笑期待的表情,被她一句話弄擰了眉頭,也沒怎麽爭辯,翻身下了馬,卻順勢牽住了韁繩,問著:“你要往哪裏去?”

“太白鎮。”

“如果去太白鎮的話,往這個方向可是走反了。”

“我知道。”衛覺並非不識方向,只是跟座駕的溝通有點問題而已。

“這匹老馬從哪裏來的,居然連你的鞭子都趕不動它,還真是勇氣可嘉!”男人輕撫馬頸,沙啞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衛覺見他說話態度很是熟稔,此刻驚魂未定,當下也沒有多想,脫口問道:“你認識我?”

男人本來還是笑盈盈的面孔,聽見這話竟瞬間黑沈下來,衛覺便本能的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恐怕這人和尤媚娘不止是認識,估計還很熟也說不定。不過此時要她改口也不樂意,畢竟她已打定主意不做尤媚娘,從黑風寨逃出來之後想都沒想過回菊谷地。從此以後,這具身子就是她衛覺的,尤媚娘那個女人既已死去,關於她的一切也應該隨黃土掩埋,即便是她再熟悉的朋友,也恕她衛覺不願再花心思經營欺騙。

想通透了這些,衛覺便打定主意回歸男人的生活,雖然身體是回不去了,但她的靈魂,還有一切行為習慣,都將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你恐怕是認錯人了。感謝公子剛剛的援手,我是衛覺。”

男人陰沈的打量了她許久,忽而一笑:“不知又在玩什麽新鮮把戲。不過既然你不認我,我也不戳穿你便是。”

“哪是不認你,是根本就不識得你!”衛覺不客氣的反駁,成功的引來了男人的一陣怒視。畢竟有些心虛,她也不想跟對方過多糾纏,此刻還是多趕一段路為好。聽說到太白鎮要兩天的路程,雖然她有空間不必擔心夜間露宿的問題,可總還是希望早點到達。因為她真是受夠了這塞外的天氣,稍大一點的風刮過來就一頭一臉身上全是沙子,煩也快要被煩死了。

經過剛剛那一通折騰,老馬似乎聽話了一些,只是衛覺對如何掌握方向還處於摸索階段,不知不覺中又跟馬兄兜起了圈子。

男人嘆一口氣,幫她牽住了馬繩,揚聲道:“我也要往那邊去,何不一道?”見衛覺瞪他,還故意加上一句,“衛公子?”

後者略微考慮了一秒,欣然答道,“也好。”

與人同行,可能要露宿沙漠,不過也僅是兩晚。但若只憑著自己這麽菜鳥的馭馬技術,不知要兜轉多久才能走出去。前提還是不要遇到那幫子正在追查自己的土匪強盜。

“公子貴姓?”既要同行,問清對方的基本稱呼,是最起碼的禮貌。但這禮貌卻顯然有用錯了地方,只見這男人的臉色更加黑了一黑,半響不吱聲,最後默默的回了一句:“齊冰。”

一人一馬的旅行,因為加入了一個馭馬白癡和一匹倔強老馬而變得不那麽枯燥和單調,可相對的,行進速度也變得空前緩慢。齊冰策馬行在前面,衛覺則慢吞吞的遠遠跟在後方。衛覺心知是己方拖了速度,卻不敢輕易再來抽打這匹傲嬌的老馬,生怕又要耽擱額外的時間。

所幸齊冰也並未因此而覺得不耐。天色漸黑,他還主動提出早些歇腳,兩人尋了一處大石,在避風處燃起火堆。

“給。”

衛覺看著遞到面前的食物和水,猶疑的看向眼前的男人,對方還是用那種輕嘲的語氣說話:“不會騎馬還自己橫穿沙漠,最扯的是竟然連水囊和幹糧都不帶。如果沒有遇到我,你還能活著走到太白鎮嗎?”

那是因為我的物資都擺在空間裏好嗎?衛覺不屑與他爭論,聽他在嘲諷,偏過頭不肯接受他的恩惠。

“還是吃一些吧,晚上要是有野獸過來,還要保存一些體力。”

衛覺驚訝的看向他,“騙人的吧,會有什麽野獸?”

“誰知道呢,或許會有狼?”齊冰見她緊張,心中倒覺得有趣,說得稍微誇大一些:“夜晚是狼群覓食的時間,如果不幸今天遇到了,那你我就要多加小心了。”

戈壁灘的夜間非常寒冷,衛覺忍不住緊挨著篝火而坐,細致的皮膚幾乎要被火焰散發的炙熱空氣燙傷。

此時此景,她不由得開始擔憂,若沒有帳篷,晚上露宿即使不會野獸襲擊,也會被冷死。這念頭一起,她不自覺又到周邊繞了繞,多撿了一些幹柴回來堆著。

齊冰冷眼觀察她的行動,倒是起了一些疑惑。

眼前這人,身形、聲音還有長相,分明跟他認識的那人一模一樣,可是一舉一動卻透露出很多古怪。這人穿著男裝、習慣也是非常男性化,走路邁出的步伐很大、吃東西的動作豪邁,看她怕冷的樣子恨不得把一雙爪子放到火堆上去烤,哪像是從小在菊谷地長大的人?還有那匹老馬,這人駕馭不了根本不是因為它性子烈,而是因為這人根本不會騎馬吧?

這一切的一切,都明顯在宣告著:眼前這人,還真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他可能真是認錯人了。

“別走遠了,沒有火堆的地方很危險。”眼見那人找遍了這附近,竟要往土坡對面尋去,他終於開口提醒。

衛覺聞言,抱著一堆幹柴走回來,誠心問道:“這些夠用一晚上嗎?”

齊冰無語的看看這人強迫癥發作搜刮過來的大堆幹柴,再看看對方虔誠的眼神,無奈的略點一點頭。衛覺得到肯定的答覆,終於安分下來,又坐回火堆的前面。

兩人兩馬,一處篝火,一頂帳篷。

夜已漸深。

習慣夜貓子生活的衛覺並未覺得怎樣,只是直楞楞的盯著火苗發呆,腦中無限構想日後的生活。而古代人齊冰卻覺得有些倦了,他開始撥弄火堆,把未燃盡的幹柴一根一根轉移到旁邊去。

“你要做什麽?”衛覺被打斷了思緒,好奇的看著他的動作。

“你睡到帳篷裏去,我在外面守著。”

衛覺一聽,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睡帳篷,我守著吧。一路麻煩你帶路,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齊冰瞪她,他本就不是個良善之輩,要不是看她長得與那人相似,他才懶得發揮什麽禮讓風度,此時好心好意並被推拒,說話也不怎麽客氣:“讓你去你就去。”

手中動作迅速轉移了火堆,就著剛剛燒火的地方還有些餘溫,掩了一層細沙上去,再取下馬背上馱著的氈毯鋪上,和衣躺下,合眼不再理她。

衛覺有些發楞,想著這人講話的態度雖令人發火,不過心地還是不錯的。這會兒竟把他的帳篷讓出來,心裏有些感動,對著他的冷臉也不怎麽生氣,商量著:“你睡帳篷吧,我比較喜歡靠著火堆近一些。”

其實相較於這個簡陋的帳篷,她更喜歡空間裏的24小時的熱水浴及那張king size的大床。

齊冰卻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沈穩舒緩的呼吸宣示著此人已睡,請勿打擾。衛覺也就不再多說,乖乖爬進帳篷,認命地睡到硬邦邦的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留言會有好事發生

這是真的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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