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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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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揮汗叫賣的小販,店內忙碌吆喝的老板,嘟嘟嚷嚷的各式客人,淩亂但還算幹凈的擺設等等,一路所看到的都是過著優渥生活的尹恩熙甚少會見過的場景,是以跟著崔芯愛過來後她的眼睛就沒有停止過好奇和驚異……以及發現他們臉上不經意洩露的疲憊的不自覺憐憫。

崔芯愛瞥了眼已經啟動了聖母光輝功能的尹恩熙,跨進大門就喊道:“媽媽,我回來了。”

順任正收錢,應了句“回來了就好。”,等客人走了便馬上迎過去拉著她問道:“你說的來家裏做客的朋友是不是那個白勝祖?”

崔芯愛楞了下,有些奇怪順任怎麽這樣問,想了下,反問道:“白勝祖已經到了?”

順任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麽,卻註意到了尹恩熙。尹恩熙雖然是跟著崔芯愛身後進來,但順任剛開始的時候卻是以為她是進來問路的--因她穿得太講究,看樣子也不像是會到這種小店裏吃東西的人。然而現在發現她雖然東看西看卻很明確的跟著自家女兒的樣子……“那個女孩子也是你請來做客的好朋友?”

正為這裏的環境和人們而憂傷的尹恩熙在聽到那聲媽媽後就將眼睛轉了過來,也看到了被崔芯愛稱呼為媽媽的順任--對瘦弱嬌柔的尹恩熙而言,擁有一米六八身材的順任高大健壯得令人吃驚;為了出入廚房方便也為了不弄臟好的衣服而穿上的陳舊衣服和圍裙上全部斑駁的油垢;而同樣剛過四十,尹媽媽風韻猶存、優雅依舊,歲月卻早早的在順任臉上刻上了風霜。

這是個和尹媽媽完全不同的甚至是和想象都相差甚遠的女人,一個被貧窮困苦壓榨折磨了許多年的可憐女人--原來,她竟是對她做麽這麽多這麽殘忍的事情!尹恩熙用力的捂住嘴巴,滿眼震驚與痛楚。

好--朋友?!崔芯愛有種腦袋被雷劈到的酥麻感,連關於白勝祖的詢問也被硬生生的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這種揣著無數災難的禍水她哪敢和她做朋友喲我的媽哎!雖然內心如此但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跟順任說尹恩熙正在離家出走以及即將在他們家住一晚這個情況,最後心聲就只能在舌尖上轉了一圈退下,幹笑幾聲應道:“……也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麽還有也許的?你也是,請了兩個人也不說清楚,都不知道今晚煮的飯夠不夠這麽多人吃!都一群不知道讓人省心的破孩子”順任沒好氣的瞅了她一眼,收拾好東西將抹布放到盤上後走到尹恩熙面前說道:“你是芯愛的朋友吧?上樓坐會吧,這裏亂著呢。”

“啊,謝謝!我、我叫尹恩熙,我……我叫您阿姨?”尹恩熙語無倫次的說著,混亂下只知道捂著嘴巴站在那裏。“……,還是叫,媽媽?”

“什麽?”順任錯愕的看著尹恩熙,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看上去柔順美好的女孩子怎麽說起話來怎麽這麽沒頭沒腦的,完全……不像是崔芯愛會交上的朋友。“叫我伯母就可以了,你要是很累的話就上樓歇一會,看看電視什麽的。”

瞥了眼已經被悲傷憂郁之氣團團環繞的尹恩熙,崔芯愛可以大致的猜出對方在想些什麽東西,為此她皺起眉頭。然而就算心裏不高興,有些話她也是不好說出口的。

假笑幾聲,崔芯愛讓尹恩熙先自己找位置坐著就拉著順任到一邊問道:“你說很多人是不是敏兒等會也過來?阿姨呢,不是今天回來?”她知道順任又氣惱又無奈的時候就喜歡喊他們是破孩子,但家裏幾個最近都很聽話,那就只有遠的了。

“可不就是那個混蛋女人!剛下飛機不到一小時又開什麽會議!她簡直是瘋了,諾,剛丟下電話讓敏兒過來自己就坐飛機去了什麽澳洲!放心,我讓鐘哲去接人了!”

“哦~”崔芯愛想了下,看了眼身後視線一直看向這邊的尹恩熙,俯過身子低聲說道:“媽媽,我和你說實話好了,她其實只是我以前的初中同學,叫尹恩熙。現在因為一些事情她和她家裏吵翻了,想求我收留她一晚。”

順任吃驚的瞪了下崔芯愛,也跟著看了眼尹恩熙,毫不猶豫的斷然拒絕了。“當然不行!和家人意見不合吵個架就離家出走,她當自己還是三歲的小孩嗎?收留一晚是簡單,那她家人的擔心怎麽辦?會死人的!快去和她說讓她趕緊回家去!”

“呃。媽你先不要激動。”

“什麽激動不激動?!看她白白嫩嫩的樣就知道她家人將她保護得多好了,這樣的孩子忽然不見了,她家人還不得急死了?”

“噓噓噓……媽媽你先仔細的看一看她。看一下,就看一下!”

“看?看什麽?”順任扭開崔芯愛的手,但禁不住她磨最後還是順著崔芯愛的話仔細看了看尹恩熙。纖長的烏黑直發,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有些透明,嬴弱的身軀裹在淺色風衣裏,還有--還有那雙盈滿悲傷的眼眸--敏感度不高的順任並沒感覺出什麽來,只是被這樣的目光註視久了到底有些不自在,挪了挪位置後帶著些許莫名其妙問道:“她怎麽了?”

崔芯愛輕咳幾聲,小心的壓低音量說道:“媽媽,你不要和尹恩熙計較,她很可憐,從小就身體不好把醫院當做是家的樣子,連精神也是經常性的處於憂郁狀態。”

“精神?你是說她……”順任消掉了剩下的話,見崔芯愛點頭後看了眼尹恩熙,怒火也轉為了同情,但拒絕的想法卻更加堅定了:“那就更要趕快通知她的家人了!”

“我也想這樣說。”

“什麽意思?”

“媽媽,是這樣的……她初三的時候就和家人去美國了,所以……”

“所以?”

“所以她的確是離家出走,並且還是跨國級別的。”

“……。”

兩人兩兩相望,正是沈默的微妙時刻,系著圍裙的白勝祖從廚房內走了出來。

直楞楞的瞪著白勝祖,過了好一會崔芯愛才扭動著有些僵住的脖子盯向他身上那條繡了白熊圖案淺藍的圍裙,那是她手工課的時候她特地縫給順任的,順任高興得不得了,一直沒舍得穿,現在怎麽……不對!她單手蒙住眼睛,有種自己在做夢的玄幻感--哦買噶!她看到什麽了!!!

視線緩緩的從崔芯愛身上掃過,白勝祖很坦然的走過來接過她手裏那大袋子的菜,打開看了下問道:“是什麽?”

問得太自然,崔芯愛也呆呆的順著回道:“用來做涼菜的材料。”

白勝祖點點頭,合起來後轉向順任:“燉真鯛可以不放胡蘿蔔嗎?”

“當然不可以!”順任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放胡蘿蔔的燉真鯛就不是正宗的燉真鯛了,況且真瑛還在長身體,胡蘿蔔是必須多吃的!”

“那蘑菇放少點?”

“蘑菇的存在決定了真鯛的口感,少了壞不夠滑嫩!”

“味道會很奇怪。”白勝祖蹙起眉頭,很認真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但都被順任拍回去了,回過神的崔芯愛摁了下眉頭,這兩個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熟悉了?

還有,難道今晚的晚飯難道是白勝祖做的?

“芯愛,他是你哥哥嗎?”尹恩熙走上前,驚嘆般望向俊秀醒目的白勝祖,見他面無表情的和順任拌著嘴。在他們進了廚房後她滿眼羨慕的說道:“你們家的氣氛真好,真羨慕呢。”

“哥哥?他可不是我哥哥!”崔芯愛微微抽動嘴角,真心懷疑尹恩熙那是什麽眼神,順便你那種驚羨渴求和悲傷到底是怎麽回事?!“羨慕什麽,你們家才是真正值得人去羨慕的吧,不僅家庭富裕、生活如意還父母恩愛、兄妹友善。五福俱全也不過如此了。”

尹恩熙想也未想就沖口問道:“你也羨慕過?……那,你想要嗎?”在問出後面那一句問話的時候,尹恩熙的雙眼瞬間濕了。

你羨慕你想要嗎--在理智崩斷之前崔芯愛及時的捏緊了拳頭,若如不如此她會禁不住一巴掌打過去!

什麽叫做是你也羨慕嗎你想要嗎?!這樣居高臨下的態度這樣高高在上的字眼……崔芯愛閉起眼提醒自己,冷靜!!!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崔芯愛的腦子也終於開始轉動起來,回想著從和尹恩熙見面開始到現在為止的所有言行舉止後,暗道了聲:果然。

尹恩熙她,果然是不知從哪裏知道了她們出生時候被抱錯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從尹家,那麽說來,尹家兩個大人應該也是知道尹恩熙不是他們的女兒並且調查到事情真相。就是不知道尹俊熙知不知道這件事?崔芯愛默默地猜度著,之前心中八分預測也變成了百分百的肯定。而隨著念頭升起,崔芯愛的目光也著向了尹恩熙的臉龐,她細細的看著,尋找著隱藏在哀愁之下和順任相似的地方,然後慢慢品味從她臉上眸裏所流露出來的劇烈不舍眷戀、決絕、痛苦以及做最終出決議後的輕松,良久,輕輕地笑了。

在面對尹恩熙的時候,就算沒有讀心術,她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麽,除了那些牽扯外,還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如同水晶一般透明的人,完全不懂得掩蓋自己的心思和情緒。

而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知道這個人是好的知道她其實擁有美好的情操--例如善良、真誠、懂事、奉獻精神等等。然而當這些善良和懂事都是從她自己的觀點和想法去出發、而她所作出的奉獻也是她自顧自的做出卻並非別人想要的時候,所謂的美好所謂的正直高尚,也會變成和垃圾一樣一文不值,甚至是多餘。

就像是現在,崔芯愛可以很肯定的說,尹恩熙一定是在想都是她自己的錯是她搶了本該屬於崔芯愛的一切是她讓崔芯愛承擔了這份不該承受的貧窮痛苦!這是個讓兩家人痛苦的錯誤是不對的所以她一定要去糾正這個錯誤--完全忘記了,對這件事有決定權的除了她本人外,還是尹家的人、崔家的人,還有--她!崔芯愛這個另一當事人!

不過,作為一個“仍舊被蒙在鼓裏一點也不知情”的人,她勸退的方式還是要婉轉才好。暗暗吸口氣,崔芯愛戴上了知性開朗的面具,扭頭沖尹恩熙微微一笑,肯定的回道:“完全不會呀。”

“噶??”

“雖然你的家庭很好,但我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值得我羨慕或者嫉妒的地方。”

“咦??”

“你有值得我羨慕嫉妒的地方嗎?比優秀,我自上學起,每個學期都是捧著獎學金和老師的讚揚回家,若參加了學校的比賽就一定能拿到名次,倉庫裏的獎狀拿出來可以貼滿整面墻壁;比能力,文書印信統計覆制打印制作表格和檔案等等,當年這些事情還是我教你的;比臉蛋?這個不好比,我們類型不同不好比,那就比身材好了,你身材也沒有我好。”

“誰說的!”被說得無比沮喪的一聽馬上抗議道:“我三圍八十二,六十一,八十!”

崔芯愛環起手,斜眼問道:“是上胸圍八十二還是下胸圍八十二。”

“上胸圍。”

“下胸圍多少。”

“八十。”

“比我小!”

“怎麽可能!”

“本人八十四點五,六十三,八十四。不好意思,比你大零點五厘米。”

“……”

在尹恩熙不服氣又十分灰心的當口,崔芯愛望著店外漸漸暗下的天空,語氣輕且堅定的說道:“至於家庭和生活就更沒有什麽好羨慕的了。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我的家人一直以來都是勤勤懇懇的工作、用自己的雙手和辛勤勞動去換取和創造生活,雖然累了點,但是我覺得這樣很好很安心。至於你那種住別墅、坐轎車、每日穿著蕾絲裙這樣的生活……我皮膚不好體質也奇怪,穿蕾絲會過敏、自行車ok小車的話不管什麽牌子都會吐,至於別墅,沒聽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嗎?我哥哥還嘲笑過我是窮人命,但說實話,這沒什麽不好。要是哪一天我忽然過上了那種小車蕾絲的生活我才會每天都做噩夢呢!”回頭望著怔忡的尹恩熙,她又笑著繼續說道:“你信不信命運?我信,我一直都相信每個人該擁有怎麽樣的生活和未來,其實上天早就已經將這一切安排好了。”

“真是的,和你說這些幹什麽,嘛~你要真是有時間在這裏羨慕這羨慕那的,不如每天踏踏實實的將現在的日子過好,這才最現實也最實在的。總之,人,要學會知足才好。”罷了崔芯愛也不管尹恩熙是不是都聽懂,踩上椅子掛上了休息中的牌子就打算進廚房幫忙,她可不想吃韓國版的涼菜!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上天安排好的?那讓她偷聽到書房的對話也是上天安排嗎,收拾倉庫卻發現哥哥的日記本也是上天的安排嗎?陷入更深迷茫之中的尹恩熙無法承受內心的重壓,用力搖頭的動作晃下了積蓄許久的眼淚,她追上崔芯愛喊道:“芯愛,我……”

趕在她碰到崔芯愛前白勝祖拉開了崔芯愛,瞅了眼已經熱淚盈眶的尹恩熙,無波的語調中瀉出絲絲不滿:“她沒欺負你,別對她哭。”

“咦,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尹恩熙擺著手著急的解釋著,然而一如從前,她的辯解總是那麽的微弱和無力。白勝祖連聽都沒有聽就低頭看向了半垂頭的崔芯愛,說道:“進去做涼菜。”

崔芯愛點點頭。

尹恩熙喊了她一聲,她頓住,搖搖頭嘆了口氣。

尹恩熙的確沒有這樣想過,甚至於她多數時候都是真心實意的在別人著想,關於這點崔芯愛再清楚不過了,但已經開始不耐煩的情緒讓她不願開口為尹恩熙做任何的辯解。事實上,若現在有外人在的話,看情形大約又會和中學時候一樣第一反應就是她在欺負尹恩熙,不過現在的話她估計不會反駁,因為她的確萌生了欺負尹恩熙的想法。

尹恩熙靜靜的註視崔芯愛,她的無視與沈默都如同一把刀割在她的心上。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看著他們轉身離開,看著他們關閉房門,沾在睫毛上的淚珠在搖首時輕輕墜下,如一顆晶瑩的光珠--

漂亮,而可憐的女人,楚楚之色更添了一分動人……可惜的是,在場的兩個人都不懂得去欣賞這幅美景,也都並非是擁有憐香惜玉之心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稻子知道昨天木更新,這是不對滴!所以= =今天會補回昨天的那一更……qbq伸手)快快挽救已經落入卡文深淵的稻子吧筒子們!!!

=v=還有還要謝謝小u的地雷【這遲鈍的貨才發現抱歉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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