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芯愛顫抖的雙手差點掐上吳哈妮的脖子。

昨天才洗好的頭發、早上燙過的衣服、腳上才穿不到一個月的鞋子……最重要的是她裝在袋子裏那些辛辛苦苦折疊好的、希望能在生日上給韓真瑛驚喜的紙鶴，幾乎都毀掉了！

旁邊幾個衣服也被濺到的學生發出了不滿，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灑水誰都會生氣的，但吳哈妮不斷的彎腰道歉，態度良好，且還有個比他們更慘的人在旁邊還沒有說話呢，幾個人這才勉強散去怒火。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抱歉！給你們添加了麻煩真對不起。”好不容易解決了幾個人，吳哈妮最後看向崔芯愛，見她全身都滴著水趕緊手忙腳亂的掏向口袋，但她從來沒有帶手絹、紙巾這類東西的習慣，哪裏能掏出來個什麽來？“芯愛你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崔芯愛一直用手按著額頭，大拇指和食指用力的按住突突作響的太陽，良久，終於開口。

“我是不是和你有仇？”

“還是在哪裏什麽時間得罪你了？”

“又或者你很討厭我？”

面對崔芯愛的問話，吳哈妮的嘴角深深彎下，眉頭也撇成了明顯的八字，一臉明顯沮喪的表情搖搖頭又重重的低垂下。“沒有沒有！對不起……”

“對不起？你就只會說對不起嗎？你是以為自己是走路不小心碰到人而已，還是以為每一次犯錯都能用對不起三個字來解決？”就算崔芯愛已經極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卻依舊抑制不住說話時的冰涼之意。“哦，我忘記了你還會闖禍這件事了！我感到很抱歉，因為我並不願意承受你‘不小心’闖禍後所給我帶來的結果，而你做下事情後的道歉我也不能接受。”

吳哈妮聞言想要走過來的動作馬上停下，難受且不知所措的看著崔芯愛。她沒有想到總是親和善美的崔芯愛會這樣尖銳的質問她，刺向她的目光裏也沒有絲毫要原諒她的意思。

感覺內心受傷害了？崔芯愛可笑又憤怒的看著吳哈妮，她這個真正的受害者才口頭沒控訴幾句著呢她就受傷？那她要不要也潑一盆冷水過去，讓對方也體味下她現在全身濕冷的難受感覺讓她真正的受傷算了！看電視的時候還覺得吳哈妮這樣喜歡東闖西闖、行事沒個章法的女孩子很有趣，特別是做出的那些囧事蠢事更是很搞笑--她當時看得很樂呵。但真正的身處其中，還和她有過來往之後，崔芯愛只想說：“感覺好累，不想再愛”！

“芯愛。”動物的直覺讓吳哈妮迅速的察覺到崔芯愛眼底的厭煩，瞅著那張變得冷淡疏離的姣好面孔，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張類似表情的臉重疊上去，一股驚慌從心臟處湧上！“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只會說對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做而已！真的，你說我該怎麽做？你說我馬上就去做？！我會全力的做到，我會努力的去改錯，你不要不理我！”

劇情忽然拐向某個奇異的方向，令崔芯愛忍不住一呆，她剛才還是可憐女配，怎麽一段還沒有過去呢她就猛然變成渣人男配了？！換做別的時候別的人，崔芯愛還願意給點憐惜之情，可惜此時的情況，別說憐香惜玉了，不噴她一臉唾沫都是她聖人心性了！

“你走吧。”在人性和理智沒有拋棄她之前。

“芯愛……”吳哈妮慌得快哭了，著急的又是踱步又是跺腳，眼見崔芯愛和獨孤敏兒要走腦子忽而靈光一閃--她驚喜的大喊一聲芯愛等等，然後邊跑邊脫下衣服奔過去，然而崔芯愛驟然銳利的目光令她不敢靠近，只好解釋道：“衣服……芯愛，你的衣服都濕了，先穿我的！你先穿我的，要不然生病了怎麽辦？”

你是現在才發現她全身都濕了，還是現在才想到會生病這回事？身子一陣一陣的發冷、太陽穴的地方還一抽一抽的疼，崔芯愛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耐心在迅速的流逝當中--她估計是生病了要去校醫室，同時也想在一個聽不懂人類語言的人身上白費力氣了。“夠了，我要先回去了……”

“等下芯愛！”吳哈妮急切的上前攔下人，想去碰她又不敢去碰，手裏的衣服也被揉成了一團。“等下！衣服不要，那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對不起……但我真的、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找到辦法可以讓他不要計較制服的辦法了，等我考試將這次模擬考考好了，我們可以不用和那個混蛋道歉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真的、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的。”

獨孤敏兒攬過崔芯愛的肩頭，用自己沒有濕的袖子輕輕地擦掉她臉上的水澤，口中平淡的回了句：“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不是故意的這五個字並不能成為你做錯事後就想抹煞所有錯誤的借口。”語畢，她看了眼吳哈妮，又說了句：“解釋這件事你可以留在後面，現在先讓我們走，如何？”

“我沒有想……”

“無論有還是沒有，我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壓下暈眩，崔芯愛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指向吳哈妮來時的路斷然說道：“吳哈妮，你現在，立即、馬上、迅速的，滾出我的視線！”

或許是常年念佛經的關系，崔芯愛給人的第一感覺總是親和無害的，是以就算和她並不熟悉的同學也下意識的認定她是個好說話的人。然而此時凝目冷喝的她，卻爆發出發出一股無形的壓迫，令周圍的人--無論是現場的吳哈妮、想上前相勸的同學、趕來的奉俊丘鄭珠莉乃至於門衛，都噓聲不敢說話。

冷凝的氣氛中，一件殘餘著體溫的墨黑色制服從天而降罩到崔芯愛頭上。

崔芯愛只感覺到眼前一黑，淡淡的暖意立即將冰涼的身子包圍住，握著她的手亦是溫暖、幹燥且有力，令她緊繃的神經無意識的稍稍一松。或許，是黑暗讓她感到了安全，眼角慢慢的泛出了酸澀之感，腦子也混沌了起來。

她曾被上一世的家人溺愛過責罵過，也曾為了新的生活而努力奔波過，但而兩世為人，她卻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難道真的是黴神降臨？她腦子迷迷糊糊的想著，過兩天還是再去寺廟拜一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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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有力的大手慢慢的伸出，仿佛是邀請--吳哈妮癡迷的看著，視野中只剩下那個總是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疏離之氣的人，貪婪的看他認真且嚴肅的模樣，那是她就算住進他家後也不曾見到的一面。她不自覺的向前一步喊道：“白勝祖……”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那雙曾出現在她夢裏無數次的手沒有遞到她面前卻握上了另一只白皙纖細的手。驟然回到現實讓她久久回不了神來。

獨孤敏兒沒有談過戀愛，不能理解吳哈妮那覆雜的神情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只是奇怪的看了下自己忽然輪空的手，疑惑在眼底一閃而過--怎麽人一下子就不見了。獨孤敏兒覺得哪裏有點不對，但對於白勝祖的出現也有些驚訝卻都沒有多想，反而對他願意過來幫忙還貢獻出自己的衣服外套而十分感激。“白勝祖同學？謝謝。”

“啊……嗯。”白勝祖冷著臉實際卻是漫不經心的應了聲，將崔芯愛已經有些僵硬的手臂拉下，冰涼而濕軟的觸感讓他蹙起眉頭。他記得，這家夥每次拍他的時候，隔著衣衫傳遞過來的溫度並沒有這麽涼。

“崔芯愛？”

崔芯愛沒有回他，從繃緊的驟然松懈後她的腦子就開始處於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狀態，左頭頂太陽穴附近還疼痛。她知道自己是熬了夜又著涼，剛才還情緒起伏過大才會如此，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喝碗姜湯再睡一覺就會好了。

可是白勝祖和獨孤敏兒並不知道。

她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過了好一會終於在模糊的視線裏找到了獨孤敏兒那張帶著擔憂的臉孔，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還有那個呆木楞的白勝祖，還和之前那樣盯著她看，不過這次還皺起了眉頭……對了，書，她的書。

“崔芯愛？”又叫一聲，白勝祖聽到崔芯愛蚊子似的細哼了聲，手指就無意識的捏了捏她的掌心，然後不知是對崔芯愛還是對獨孤敏兒說道：“去校醫室。”

獨孤敏兒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她剛才就想著要和崔芯愛去校醫室了--她身上才濕了將近小半，衣裙就黏黏糊糊貼著身子很不舒服了，那崔芯愛這樣的全濕的，這平時清涼的輕風一吹那還不更難受？可是那個腦子有問題的吳哈妮總是擋著，這話那話個沒完沒了。她有種只有在中學時代才出現過的、拿起棍棒就去輪混混的沖動。

也許，她可以考慮在吳哈妮晚上回家的時候用麻袋套她頭。

白勝祖攬著崔芯愛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蓋在她頭上的墨黑制服也微微晃動，白勝祖反射性的垂下眼，沒想到竟瞥到裏頭的風光--他趕緊擡首看了眼周圍，而後面皮便是一緊。

“怎麽了？”白勝祖忽然凝結的冰冷表情讓獨孤敏兒一慌，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對方只是緩緩的搖搖頭，伸手拉攏那件制服。

很多人都知道，日韓兩國的制服各有各的特色都都無一例外的趨向於美型，蔚藍高中的女生制服也不例外。英倫風的墨藍短裙和泡泡袖白襯衫，還有一件和裙子同色的短馬甲。這件馬甲也僅僅是為了美觀而已，正面不僅為了配合制服而裁剪成大大的Ｖ型，還薄且沒扣子。

崔芯愛本人沒有註意到，方才在人群裏的白勝祖也只關註到她全身濕了，然而此時他就近瞄到才發現，這所謂的全身都濕透除了舒服不舒服的問題還有其他的大問題--少女特有的窈窕曲線漸漸顯露，還有她前方那對渾圓翹起……制服是擋住了大半，但那若隱若現的模樣卻是令在場的男生眼睛都要看突出來！

“咦，不先去醫院嗎？芯愛好像在說什麽？”

白勝祖似乎並沒有聽到獨孤敏兒的話，他正小心的扣著扣子。

好看的指尖輕輕滑過琉璃黑的紐扣，然後靈巧的一扭，這個平日不曾註意過的簡單動作他每天都要做上兩三遍，但這卻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行為很有意思。他在一點一點的將自己衣服扣起的同時也將崔芯愛濕透的白色制服裏所隱隱透出的春光一點一點的、全部都鎖住。

意識到這一點，白勝祖剛才還沈穩著的手微微抖了下。

他低首看著只到他肩頭的崔芯愛，寬大的衣服從頭到大腿將她包裹住。那樣子不僅模樣怪異也讓他看不清對方現在的模樣，但方才淤積在胸口的氣悶卻因為對方乖乖的站著沒有反抗而消散了許多。

連習慣抿成直線的嘴角也翹起了零點五度。

這樣細微的變化沒有人發現，除了吳哈妮。

或許這就是戀愛中的人的神奇之處了吧--對喜歡之人的事情極為敏感，還會蘊育出一種奇異的第六感，就連喜歡的人不聲不吭的比平時多喝了那麽一杯水都會發現，並且偷偷的記住。吳哈妮的確沒有崔芯愛那樣的觀察力，腦子也笨，但她喜歡白勝祖。

因為喜歡，所以只要白勝祖出現她的視野、腦子、心靈都會全部都被他占滿，正是這種全心全意，讓她能如野獸般快速嗅出對方的變化。

啊，上上次就看到他和崔芯愛在說話，上次自習室裏也是很熟悉的樣子，這次也是……

同樣敏感的還有奉俊丘。他是喜歡吳哈妮的，否則也不會願意為她做下一件又一件的傻事。就像是現在，他神經大條完全沒有發現現場氣氛中的壓抑，卻一瞬不瞬的捕捉到了吳哈妮所露出的難過。無措的圍著吳哈妮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答案，看到白勝祖他覺得找到了理由然後就毫不猶豫的挺身擋在了她的面前。“餵！白勝祖，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吧！你剛剛才對我們哈妮做、做、做……”不肯說出吻這個字又想不出其他代替的字，糾結半天，奉俊丘終於憋出來：“總之對我們哈妮做出這樣那樣的畜生事情！都這樣了，你還敢在我們哈妮面對別著的女人這麽親親我我，難道你想做個忘恩負義的男人嗎？！”

奉俊丘的話馬上在同學群裏引起了陣陣漣漪，他們對著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的來回看吳哈妮、白勝祖以及已經被白勝祖擋住的崔芯愛。

吳哈妮回過神來聽到那些話，吃驚得長大了嘴巴，“奉俊丘你在胡說什麽啊！”

“什麽胡說！我都看到了！看到了！”奉俊丘指著自己的眼睛喊道，他覺得自己看到是真相說出的是事實，完全沒有做錯事。吳哈妮也想到了當時的情景，又囧又竊喜--即使這只是一場誤會。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反應，白勝祖卻覺得這些話是對他□裸的汙蔑和侮辱。“餵，你當我眼睛瞎了嗎？”

“哈？”

“醜陋、蠢笨、厚臉皮、沒羞恥心……餵，世界末日還沒有到，地球也沒有開始滅絕！”略微低沈的嗓音在每個人耳際響起，縱使他說話的時候總是語調平板得猶如機器念書，也依舊掩不住魅力以及那股強烈的穿透力--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學生們靜默過後便忍不住哄然大笑起來。

“哈？！什麽？！”奉俊丘驚怒交加，他不能忍受自己心中最美好的人被別人這樣踐踏，且做出這樣行為的人還是吳哈妮最喜歡的白勝祖！

“下次想汙蔑人的時候，找個好一點的。”白勝祖視線輕輕的飄過吳哈妮，目光略閃。他想到了那張照片還有總是對吳哈妮表現得很熱情的媽媽，最終將剩餘想說的話都咽下了。

狠狠地瞪著白勝祖，他側過頭對被打擊得已經已經露出菜色的吳哈妮說道：“哈妮！哈妮別怕，我來保護你！”罷了就嚷嚷著：“道歉！你給我道歉！”

沒有人回應他，圍觀人群裏一個看到事情經過的跟班偷偷的扭過頭去想溜走，但想想又從後方悄悄跑過去要拉奉俊丘讓他離開，但一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奉俊丘哪裏肯？甩開自己的跟班他又喊道：“白勝祖，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趕緊的！你要是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有責任心，就給我站過來！”

鄭珠莉其實和奉俊丘一樣，一點也不明白在她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本著輸人也不能輸陣的一貫想法和做法，就算周圍安靜的學生們讓她覺得不安也要咬牙跟著喊道：“就是啊，就是！別想裝作沒發生過！我們都看到了你對我們哈妮……就在那邊的時候又是抱又是親的，現在難道還想不認賬？！”

白勝祖已經不想再和這些沒有人腦的東西們多浪費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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