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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零九年十二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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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為五條家家主夫人是在十九歲那年,也是五條悟二十歲的時候。

成為家主夫人並非是因為什麽情愛,而是很簡單的原因——奪權。

五條悟很強,確實,毋庸置疑。他在五條家擁有絕對話語權,也確實,毋庸置疑。

但就像是永遠無法清理幹凈的高層思想一樣,傳統家族的人脈權利也無法清除。五條悟需要拿到這些權利,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助力。

他十九歲畢業那年開始打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是這一年他從學校畢業,開始當起老師,教導一年級新生。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現在這麽脆弱,實力也還算可以,申請了特級咒術師之後就留校當了二年級的負責人,這一屆正好是我的學弟學妹,我接手的時候他們正忙著討論到底是叫我「前輩」還是「老師」。

我說,老師無所謂,前輩也無所謂,只要你喜歡就好,叫我睦月也行。

於是就成了「睦月前輩」,還是以前那個稱呼。

在我帶著學生們出任務訓練的時候,五條悟同時做著好幾樣事,有作為特級咒術師的任務、作為一年級負責人的教學、作為教師與上層的周旋、作為五條家家主對五條家的整頓,他暫時放下了對高層的改革,因為沒有時間和精力。

他在剛出學校的時候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永不停下的旋轉陀螺,我們和他的交流少得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他,想了想說,一年級就先我一起帶著吧,高層那邊我分擔一點吧。

至於五條家,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他有一次出完任務回來拿資料,偶然碰見一年級和二年級一起在我手下訓練,楞了楞,隨即笑道:“麻煩你啦。”

我擡頭看著他,他還是一副精神爍爍的樣子,好像永遠充滿活力。然而寄生的咒靈卻剖開他的表象,告訴我這個人已經累得不行,情緒累積得要爆炸。

他就像一座熔漿翻滾著的火山,只等著一個時間瞬間爆發。

我拋下學生們朝他走過去,他有點疑惑地等在原地,看著我站到他面前。

我一邊在口袋裏找東西,一邊伸手碰他。無下限阻隔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他歪了歪頭,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擡起手跟我擊了個掌,道:“放心好了,我沒事。”

我嘆了口氣:“但是會很累吧?反正對我來說也只是一個基礎術式的事情,不麻煩,也能使你受益。要知道一直不睡覺會變傻的。”

他笑著說:“好吧好吧,真嘮叨啊,睦月。當了老師之後開始暴露你的本性了嗎媽媽桑?”

“閉嘴……”

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果不其然發現他已經解開了無下限,「深睡」術式發動,他伸了個懶腰,沖我說了聲謝謝。

“吶……”我把手裏的兩顆糖遞了過去,草莓味,他應該會喜歡。

他果然接過那兩顆糖,心情很好地說:“我先走啦,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伴手禮呀。”

他沒有等我的回答,自顧自轉身離開了,背影高高的,身板挺直。我在心裏應了一聲好,回頭看見三個學生坐在地上都看著我。

和知道我們關系的二年級生不一樣,一年級的學生有些好奇地問我和五條悟是不是很熟,我說是啊,我們是同級生嘛。

是出生入死的同級生,也僅限於同級生。

畢竟眾所周知,五條悟只有一個朋友。

我們把夏油傑這個名字和過去藏在了一起,現有的關系仍舊在繼續,卻不提過去。

有的時候我在想,如果夏油傑還在,五條悟會不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個人扛著所有事情,孤孤單單地往前走著,心裏還惦記著有個朋友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如果夏油傑還在,他們兩個人應該是一起行動、一起計劃,累了靠在一起呼呼大睡,不至於特別輕松,但至少眼裏有光,少年意氣尚存。

但事實是某人背離所有的一切,就像五條悟一個人走上了自己的路一樣,他也一個人扛著我們不清楚的東西,走在自己的路上。

我討厭生離。

我也討厭死別。

十九歲的五條悟事務繁多,他的學生是我一路帶上去的,從他的學生真正變成了我的學生,而又還接手著新生。

二十歲的五條悟並不比十九歲的五條悟輕松,甚至我覺得,更累了。他和十九歲唯一的不同就是情緒越來越難以揣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輕浮,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濁液開始沈澱,真正的情緒被隱藏了起來,不被外人知曉。

我盡力讓他別離我們太遠。我承認的,我很自私,他是最強,他是神子,他高高在上,我硬要把他拉下來,讓他承認自己的脆弱,讓他依靠我們。

我見到他的時候習慣性地給他施加深睡,後來終於讓他養成習慣累了就來找我,讓我清楚他的狀態,讓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變得越來越遠。

少有的休息時間裏我給他講學生們的近況,實力怎麽怎麽樣了,發生過什麽什麽好玩的事情了,他聽著,偶爾也會抱怨兩句自己的近況,發一下牢騷。

我心裏有個小本子,一句一句記下來,能做的就在日常裏找著法子去解決。

學做甜品也是這段時間學的,學生們成了我的小白鼠,小哀說我閑的沒事。

我確實閑的沒事。

十九歲的秋季,在五條悟的舉薦之下我成了特級咒術師。因為他的舉薦,我們自此之後沒有被安排到同一個任務——雖然說特級咒術師是不可能會被安排搭檔就是了。

十九歲的冬季,十二月份的時候,五條悟的生日,當天他發消息給我說想吃蛋糕,我看了看冰箱裏做好的蛋糕,說那我去買。

晚間他風塵仆仆地回來,心裏壓著事,面上卻一副興奮的模樣,一個人承包了三分之一的蛋糕,看得我胃疼,不由得伸手制止他這種行為——

“吃這麽多你的胃會炸掉的,而且別人沒得吃了!”

他大聲嚷嚷:“我是壽星誒!”

“壽星也不能!這蛋糕是十二寸的你吃了三分之一啊三分之一!”

他捧著蛋糕紙盤看著我,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這個時候的他還沒進化成二十八歲的大可愛,正處於少年的心高氣傲到能屈能伸的過渡階段初期,做過最服軟的動作就是拿漂亮的眼睛看著別人,然後收斂一身張揚的氣息。

看著很可憐。

雖然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但是這個時候我也知道真不能慣著他。

“拜托,你不覺得撐得慌嗎?”

他咬了口蛋糕:“不覺得……”

“天吶……”我扶額說,“五條悟,你真可怕。”

他笑著看著我。

因為五條悟的行為,本來我計算好了夠大家吃的蛋糕變得不夠了。但是幸好冰箱裏還有一些平日裏做多了的小甜品,我禁止五條悟吃之後發給了其他的人。

他翹著腿不爽地坐在邊上,眼睛跟著托盤走。要是有條尾巴,那尾巴現在肯定在「啪啪」地拍著地板,暴躁得很。

我發到最後,猶豫了一下,給他倒了杯奶昔:“去找硝子要消食片。”

他敷衍地說:“好好……”

然後抱著草莓奶昔喝得歡快。

聚會上硝子慣例喝了酒,她嘗試讓我喝,我拒絕了,我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醜,說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陪你喝。

她隨意地「哦」了一句,說了幾個喝酒的地方,我尤為震驚,問她什麽時候去喝的酒,連地方都找好了,竟然不叫我。

她說是在我出任務的時候和冥冥、歌姬前輩一起去的。

學生們對她的酒量感到好奇,在圍觀了她喝了一晚上的酒都沒有醉之後,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並且躍躍欲試。

結果當然是都喝醉了。

我們把他們送回自己的寢室,又煮了醒酒湯擺在他們床頭,然後收拾了所有的東西。

五條悟就是在這時候說的。

他坐在椅子上,難得語氣裏沒有了笑意,問我:“睦月,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有點驚訝,他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一時間還以為自己是幻聽,回頭問:“什麽?”

他以為我在問「什麽忙」,坦言道:“我需要拿到五條家所有的人脈和情報。但是因為之前的行動有點打草驚蛇,有些老頭子把尾巴藏了起來,我不好動手。”

“然後呢?”

“他們想要控制我。”他的語氣很平靜,“我打算順了他們的意,放松他們的警惕,然後再把他們的尾巴揪出來。”

我納悶地問:“我能幫你什麽?啊,他們打算怎麽控制你?”

他聳了聳肩:“他們給我物色了聯姻對象,打算讓我早點結婚。”

我拉過一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隨後問:“你打算按他們的意思聯姻?”

他露出了一個抗拒的表情,沒一會兒又說:“畢竟這是他們找出來的自認為很好控制的對象。但是我不想要。”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在揣測他的想法上,有的時候我自認是高手。

“你想讓我和你聯姻?”

他大大方方地說:“對……”

那個瞬間,我心跳快了一拍。因為這裏的不合理很多。

比如他如果不想聯姻對象插手自己的事情,聯姻對象就沒辦法插手他的事情,家族裏的老人們所謂的「控制」也就無從存在,那個家主夫人也只是一個虛無的稱號,存在與否並不妨礙他,他沒必要找我;

比如他有很多選擇,隨便找一個人都好,硝子、歌姬前輩、冥冥前輩都可以,他卻偏偏找上了我。而我本身所象征的麻煩並不比她們少,甚至更多;

比如他想奪權,憑他的手段不一定要采用這種細水流長的方法,他可以大刀闊斧地直接對家族進行改造,但他偏偏選了這種方法。

很多很多足以另一個人浮想聯翩的理由。

我只問了其中的一個:“選我的話,帶來的麻煩會更多吧?畢竟也是一個特級,而且我跟你很容易成為一條線,更不容易被他們控制。”

“反正我也只是想要堵住他們的嘴。”他沖我眨了眨眼睛,“和你,和和她們,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那為什麽不選你呢?你會幫我吧?”

我看著他,好一會兒,咽下所有的疑惑,笑著道:“你都這麽說了,那當然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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