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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零六年七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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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高專結界的時候,我給七海和灰原打電話。

不知道怎麽回事,電話怎麽都打不通,我心裏的慌張感隨著車子越靠近高專越發濃郁,硝子按住我的肩膀,道:“先給夜蛾打個電話。”

“沒用的……”我說,“夜蛾現在在出任務。我給冥冥前輩也打了電話,她說她和歌姬前輩也在出任務。”

硝子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但是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車子直接開上了山,在結界之外停了下來,我拉開車門跳下去,精神力搜索周邊的生命活動的同時大喊起來:“七海!灰原!”

“七海!”

“灰原!”

高專門口空無一人,地面上卻有一大灘刺目的血跡。

真正到了這種時候,我卻詭異地平靜了下來,心裏思緒萬千,翻湧著織成了一張網。

我揚聲道:“悟!硝子!找一下灰原和七海的蹤跡!傑和我帶理子到薨星宮裏去,那裏還有一層結界!”

五條悟這個時候沒再說什麽,六眼環視四周,拉著硝子離開了。我和夏油傑一路護送理子進了薨星宮,黑井在最下一層的參道前停了腳步,對理子微微一鞠躬,哽咽道:“抱歉,理子小姐,黑井只能陪你到這裏了。”

理子扁著嘴,沖上去猛地抱住了她。

我不喜歡這種煽情的場面,頭偏了偏,視線劃過薨星宮的內部結構,一磚一瓦都仔仔細細地看過。

等到理子松開手,我才道:“走吧……”

頭頂上傳來五條悟順發「蒼」破壞建築物的巨大響聲,之後就沒了聲響。

大概……結束了?

我不可避免地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知名地有點煩悶。

我對這一次的事件有些猜測。但這一次也是有史以來唯一的一次,我希望我的猜測是不正確的。

薨星宮的參道走完之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繞著一棵巨大的古樹一圈一圈向外排列的房屋,這種房屋像是中國圍樓,只在中間有一條僅容納一人通過的小路。而此時我們正站在與這些房屋屋頂等高的地方,腳邊是一段階梯。

“你要順著這段樓梯一直走下去……”夏油傑說,“然後那裏有一扇門,穿過那扇門,走到大樹的根部。那裏有一個結界,與高專的結界不同,那裏只有準許之人能夠通過。在你被同化之前,天元大人會負責保護你。”

“或者你可以現在就轉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去。”

理子詫異地看著他。

“我們班主任在和我們介紹這次任務的時候,用「抹消」代替了「同化」,他在暗示我們,完成這一項任務其實也是一種罪過。

在找你之前,我們已經談過了,如果你不想同化的話,就離開好了。反正我和悟,會保障你的未來的。”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我偏了一下頭,笑了一下:“但是不管做出什麽選擇,在接下來我們說可以了之前,什麽都不能說、不能做哦。”

她有些疑惑,但是還是笑著「嗯」了一聲,夏油傑朝她伸出手,她也滿懷希望地靠近我們。

可就在這個時候,就像是當天工藤身邊的那聲槍響一樣、就像是之前我被襲擊的那聲槍響一樣。

突然一聲。

血花炸開在我們的眼前。

理子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幾秒鐘之前我們說過的話變成了一堆廢話,可笑得令人流淚。

“啊……游戲到這裏結束了。小朋友們。”熟悉的聲音對我們說。

我扭過頭去,不能說震驚,卻也不能說不震驚:“伏黑先生?”

然後是又一聲槍響。

子彈貫穿我的胸膛,我感覺整個人都痛得顫抖起來,直接跪了下去。夏油傑連忙接住我,他也有點措手不及,看著我的傷口,最終一揚手放出來一只咒靈,卻又在立刻被伏黑先生祓除。

“抱歉吶……”他揮著刀,肩上纏著一只蟲,對我說,“雖然說天內理子是酒廠和盤星教的任務……但你也是我的任務目標。”

那一瞬間我腦子裏劃過去很多東西,亂七八糟的,最後開了口只剩下幾個簡陋的單詞:“悟……父親?”

“都死了嘛。”他很輕松地對我笑著說,“只有除掉了他們才能來找你們呀——噗嗤,那麽驚訝幹什麽?啊,對了,跟你說一聲,你父親當時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誒。”

“別太容易信任別人呀。”

“你!”

夏油傑松開我,虹龍和玉藻前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們一起沖了上去。

我給自己疊了好幾個「深睡」,以確保自己能夠維持在一個十分清醒的狀態,隨後毫不猶豫地對著伏黑先生設下了混淆,他闡述自己如何殺死五條悟的動作停頓了一秒鐘,就在這一秒鐘,虹龍一尾巴抽了過去,直接將他拍在了墻上。

灰塵散去,他卻毫發無損地笑著跳了下來,朝著我跑了過來。

我立即對他連續施加混淆。但是混淆施加多了,他似乎產生了一定的抗性,眼見著長刀在即,我就地一個翻滾,隨後被夏油傑拽起來放到了角落。

“受傷了就別亂出手!”他有點咬牙切齒地說。

我也咬牙切齒:“還沒死呢。”

“貫穿了心臟吧混蛋?!”

“餵餵,好歹我在這裏呢?”伏黑先生背著手微微彎了彎腰,“現在是在戰場哦——”

下一秒鐘他出現在夏油傑面前,夏油傑眼疾手快地拎了我一把,兩個人一起退出去數米,才險之又險地躲開一擊。

混淆無法使用,就只能使用「沈眠」,基礎術式我玩的溜得很,手勢結印之後伏黑先生扛不住似的跌坐下來,隨後倒了下去。

早用這一招就好了,我心想,以前用混淆用太多次了,導致遭到襲擊的第一反應都是混淆。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夏油傑走過去試探理子的呼吸,半晌之後他站了起來,將理子打橫抱在懷裏。

“硝子應該還在外面吧?”他問我。

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嗯……在往我們這裏趕來。”

“那就走吧。”他回頭看我,“要背嗎?”

我摸了一手的血,舉起來給他看了看:“你說呢?再晚一點,會死掉也說不定……我現在都快沒力氣和你說話了。”

他似乎想笑一下,可面部僵硬地動彈不得,我又何嘗不是,感覺心裏已經酸痛得沒辦法去感知血液的湧出了,四肢冰涼的,眼前昏暗著,硝子要是再不來,我估計就真的要死了。

他往我的方向走了兩步,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尖叫起來:“跑!快跑!傑!!”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人,這個人手裏的刀狠狠地劈開他的身子,在他的背上劃下了刻骨的一刀。

“別把後背對準敵人。”伏黑擡起頭,露出一張被血浸滿的臉,沖我笑了起來,“長輩給你們的忠告。”

我拔腿就跑,他卻猶如鬼魅一樣地閃現在我面前,臉貼臉的距離,我看見他幾乎被血塗抹紅的藍眼睛,還有嘴角那個殘忍的笑容。

“沈眠!”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卻好像根本沒阻礙他一樣,一把刀橫在我的脖子上,深深地按了下去,然後長長地一劃!

我殺過很多咒靈,知道人體最脆弱的部分在哪裏,知道血液濺起來有多麽攝人心魂。

我擡頭只能看見薨星宮漆黑的天頂,視野下方是無數血紅色。

我感覺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終於知道了為什麽被刀劃破頸部的人沒辦法再起身。

疼痛、冰冷、毫無知覺、流失體力。那個瞬間就能感覺自己死了一般,失去了移動的力氣,連眼神都開始渙散,耳朵裏嗡鳴作響。就像是掉進了深海,頭腦發漲,四肢沈重,無法呼吸。

萬物蒙昧之際,聽到伏黑的聲音縹緲地說:“啊,忘了告訴你,殺死你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把刀呢。要是想覆仇的話,就變成鬼來殺死我吧?

不過我可不相信那些東西。就算是詛咒的話,也能很輕易地祓除哦。現在,看你們區區咒術師,成天高高在上得意洋洋。如今卻被我這樣一個毫無咒力的野猴子打得像條瀕死的狗……”

我不能死。我知道我不能死。

我還有事情要做。

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麽一切都結束了,我所設下的一切都結束了,我拼命維持的一切也都將化為虛無,我保護的人仍舊處於生命垂危之際。

一年級的時候,出於對硝子術式的好奇,我們詢問她反轉術式到底是怎麽弄的,她告訴我們,咒力是負的,單純的咒力可以強化身體,對身體造成傷害,卻無法治愈身體。

但是為什麽詛咒卻能使用咒力為自己治療呢?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負的。

要想將咒力變成能夠治愈自己的東西,就要學會將咒力與咒力進行相乘,得到正能量來治愈自己。

“就首先「咻」,然後「唰」,再然後就「刷刷」——那樣。聽不懂?誒,你們沒有天賦。”

我沒有天賦。

但是我知道反覆摸索、練習就可以。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在滴滴答答的流逝當中,我所有的痛苦都被人打撈起來了一樣,傷口暴露在陽光之下,疼得人頭腦越發清醒。

薨星宮裏沒有燈光,我眼前的光是哪裏來的?好像身體有了力氣,我嘗試動了動手指,然後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地面上還是一片狼藉,理子不見了,夏油傑還躺在地上,我撐著打擺子的兩條腿摸了一下頸側,摸到一手的血和愈合大半的傷口,不由得笑了起來。

看吧。

我還是會了。

我嘗試給夏油傑治療,卻沒辦法,我似乎只能給自己治療,還做不到輸出,連忙給硝子打了電話,叫她趕快過來。

我知道伏黑先生要去哪裏,盤星教,他告訴我了。

父親說的對。

「做你們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我沒有打車去,我是直接借用了地面上伏黑先生帶來的那一群蠅頭拽著我飛過去的,到地點的時候,五條悟和伏黑先生正面對面決戰。

伏黑先生有點驚訝似的,我聽到他說:“真的假的?”

這人應該是和我一樣瀕死時覺醒了反轉術式,我在這裏設下了術式之後,就到盤星教總部裏面去找理子。

迎面走進來的人拿槍對著我,質問道:“什麽人?!”

下一秒鐘他放下槍,木然地領著我往前走去。

我在層層建築的最底下一層找到了理子,她躺在地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頭頂上傳來最後一聲炸響,我擡頭看了一眼,環視四周喜氣洋洋的面孔,也笑了笑。

這一場局,究竟誰是黃雀呢?

游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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