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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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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漸漸沈下來,客廳裏安安靜靜的,江行舟疲倦地閉上眼睛,靠在單人沙發上,雙臂無力地耷拉在身體兩側。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睜開眼,聲音沙啞:“睡著了?”

江萊安頓完顧念,走出房間,神思有些倦怠,懨懨地點頭,“時間不早了,今晚就別回去了,客房都整理好了,就在這睡吧。”

江行舟看了眼墻上的鐘,想起和元夏的約定,起身道:“不了,待會兒還有點事。”

聽他這麽說,江萊也沒精力再去問他還有什麽事,直接道:“那我送你。”

晝顏從元夏家裏離開後原本是打算和幾個狐朋狗友去酒吧消遣的,結果剛到酒吧門口,喬思遠火速一個電話過來喊她去看房。

“定位發我。”她抓著頭發,一臉不耐煩地掛斷電話,“看個房還要人陪!”

半個小時後,喬思遠站在小區門口遠遠地看見一輛黑色大G亮著大燈慢慢減速。

晝顏從車上下來,開口第一句直接開罵:“喬思遠,你是有什麽大病,大晚上找我來看房!”

喬思遠痞痞一笑,推著她往裏走,“姑奶奶,再耗下去就真看不了了。”

“再加十張照片作為抵消。”

“行行行,沒問題。”

這個點小區裏的人不是很多,晝顏煙癮上來,讓喬思遠先上去,自己則走到一旁掏出煙盒。

她咬著細長的女士煙,往衣袋裏摸索一圈才想起來打火機落在車上了,於是原路返回。

腳下步子突然頓了頓,晝顏看著前面走來的兩人,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甩了甩頭發,闊步上前。

“江行舟,你為什麽在這?”

......

生日被人放鴿子是什麽感覺?

元夏現在知道了。

又餓又冷。

她看了眼腳邊的卡布奇諾玫瑰,粉白色的花瓣由於長時間缺水而蔫蔫地垂著,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鮮艷。

元夏嘆了口氣,“好歹也是晝顏花了錢的,不能白白浪費了。”

口袋裏傳來一連串震動。

她邊彎腰捧起玫瑰邊掏出手機接通。

“晝大小姐,大晚上有什麽事啊?連我生日也不放過。”

電話裏,晝顏開門見山,“你現在在哪?”

元夏瞥了眼附近一片打烊的店面,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當然是和我的江老師坐在米其林餐廳裏共享燭光晚餐了。”

“江行舟現在就在我邊上,你和誰共享?和鬼嗎?”晝顏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語氣似諷,“元夏,你就是個傻子!看微信!”

聞言,她迅速打開微信,最新消息欄跳出晝顏剛剛發來的照片。

小圖模糊,但她一眼就認出了裏面的人是江行舟,

以及,

依偎在他旁邊的女人。

照片裏光線太暗,女人的大半張臉被他擋住,看不太清楚長相,單從兩個人並肩距離看,他們關系應該挺親近。

手裏的玫瑰花被壓出重重的痕跡,折斷了大半的花朵。

元夏感覺耳朵裏哄了一聲,如同被針尖刺了一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直到手機裏再次傳來晝顏的聲音。

“有什麽事等他來了當面和你講清楚,在一切未知之前你不要亂想——”

聲音戛然而止,手機自動關機,陷入永久黑屏。

一時之間,元夏腦海裏閃過無數片段,一遍又一遍地重覆播放,仿佛有數不盡的手掐著她的脖子,悶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胃裏不斷翻湧的惡心迫使她轉身沖進了夜色裏,越跑越快,玫瑰花撒了一地,隨風輕輕一飄不知道落到了哪裏。

......

夜深人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窗外樹木風一般閃過,卷起一地落葉。

藍牙耳機裏重覆播著“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江行舟心一沈,腳下油門踩了踩。

按著元夏給的地址趕到時,餐廳一片漆黑。

呼嘯的風聲幾欲將人吞噬。

玻璃窗裏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晝顏的話在耳邊越來越清晰。

“江行舟,你知不知道元夏還在餐廳裏等著你。”

“就在剛剛我打電話給她,她還謊稱是和你在一起。”

“你不了解元夏,她是個寧願自己受了委屈也不願表現出來的人。”

“如果你真的重視她就不應該失約,至少不該讓她孤零零地在餐廳裏等了你四個小時......”

生平第一次,江行舟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是從什麽時候起,元夏之於他不再僅僅是個普通朋友,是她送來親手做的便當還是楓霞山的互相試探?

或許在更早之前,

他無意間推開漏塵的門,對上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心動的種子悄無聲息地發芽。

一場盛夏短暫的雷雨把他困在了這棟小屋裏,從此荒蕪的心原有了生機。

夜色荒涼,江行舟的臉上露出一瞬的迷惘。

那麽現在他還能找到那場雨嗎?

......

元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再也使不上勁才肯停下來。

滔滔江水如野獸般恐怖,仿佛要把人拉進地獄。

那些過去反覆折磨她的噩夢再一次被揭開,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千夫所指,無法辯駁的場景。

積壓了一整個晚上的委屈如潮水般灌來,她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過了很久,元夏哭得嗓子都啞了才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坐在長椅上放空。

從看到那張照片起,她的腦子就一直處在混亂之中。

或許就像晝顏說的,在一切未知之前,她不應該胡思亂想,可是林皓帶給她的傷害太大了,以至於讓她沒辦法冷靜理智地思考,本能地就先將自己判了刑。

哪怕錯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可是這個社會帶給女性的枷鎖就是如此。

被侵犯是因為你穿得太暴露,遇到渣男是因為你不夠檢點,被迫當小三是因為你貪慕虛榮。

古往今來,所有不幸的源頭永遠都指向女性。

可憑什麽呢?

憑什麽女孩子連漂亮、愛美的天性都要被剝奪。

就像當年,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所有人都站在道德至高點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她,好像只有她沈默了才能彰顯他們的高尚。

元夏不知道江行舟和照片裏的女人是什麽關系,但無論如何,她都沒有勇氣再去承擔一次莫須有的罪名。

畢竟她花光了所有力氣才能從那場旋渦中走出來,實在是沒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為自己辯駁。

成長的代價太慘痛,經歷一次就夠了。

深沈的黑夜,星光隱沒,偌大的江面看不到一點兒動靜,薄薄的霧把寂靜的江籠罩著,不遠處的那艘游輪,慢慢啟航,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平靜的江面突然卷起層層浪花,來勢洶湧,下一秒,大雨傾盆而至。

元夏坐在長椅上紋絲不動,疲憊地閉上眼,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恍若未覺。

手臂猛地被人一拉,連帶著整個人都被拽起。

她吃痛地睜開眼。

還沒來得及反應,江行舟不由分說地握緊她的手跑起來。

雨幕裏,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

跑出一段距離後,元夏突然停下來,用力甩開他的手。

手上一松,江行舟轉過身見她站在後面一動不動,於是加速朝她走去,“別鬧了,你這樣會感冒的。”

元夏的整張臉被雨水浸濕,眼神覆雜地看著他。

許久,一聲嘆息隱匿在雨裏,江行舟脫下身上的外套,撐在她頭頂,盡可能不讓雨淋到她,但衣服已經濕了,一切都是徒勞。

元夏卻並不為此買單,往旁邊挪了兩步,嘴角輕輕扯了下,聲音沙啞,“江行舟,你失約了。”

聞言他手上動作一頓,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今晚是我的責任,我向你道歉。”

晚了。

太晚了。

元夏不動聲色地推開他,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已經淋濕了,再擋也沒有用了,就這樣吧。”

“什麽就這樣!”江行舟臉色一變,下頜線條繃緊,聲音裏夾雜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怒氣,“再淋下去你不要命了!”

說完把衣服往她頭上一蓋,強勢地牽起她的手一路小跑到車邊,借著一股蠻勁把人塞進車裏後,轉身又從後備箱裏拿了塊幹毛巾坐上駕駛座,側過身體,動作輕柔地幫她擦幹濕發。

一頓操作猛如虎,元夏甚至都來不及拒絕。

擦到一半,江行舟突然停下來,看著她很認真地說:“對不起,還有,”

“生日快樂。”

十二點的鐘聲早就已經敲過,世界重新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元夏朝他笑了笑,“江老師,可是我的生日已經過了。”

“我今晚不是故意爽約。”江行舟著急地為自己辯駁,“元夏,你聽我解釋,我——”

“我沒有生氣。”元夏打斷他,“都是成年人,有自主判斷能力,你沒來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可以理解。”

江行舟聽到她這麽說眉頭微微皺起。

“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什麽?”他下意識問。

雨聲轟鳴,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肆虐又張狂,豆大的雨點兒從天空中落下來,打得窗戶啪啪直響。

元夏擡起頭看著他,目光蒼涼,如同這場秋雨,冰涼刺骨。

“遺憾自己好像錯過了一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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