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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這鬼我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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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野豬吭哧吭哧,咬著衣角,力大無窮地把劉翠花這個暈過去的大活人拖回家的時候,林福根全家都驚呆了。

“小黑子!是你把人給撞暈了不是?”林衛民第一反應就是自家‘看門豬’闖禍了,上前一步抱著自家閨女往小野豬臉前一送,就想狐假虎威地訓斥小家夥。

——對於這頭不同尋常的野豬,他當然是不敢訓斥對方的,可是他不敢,他親閨女敢啊。林衛民可是無數次看見過小皮軟乎乎的小巴掌一伸,小野豬就被拍飛的場景……還要連滾幾個跟頭那種。

“哼唧……哼哼!”小野豬眨巴著睫毛長長的黑豆眼兒,呼嚕呼嚕地跟‘老大’表明自己的委屈。

“自己,自己……”林小皮指著躺著地上的劉翠花,努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吭哧吭哧半天沒想到合適的詞,索性自己站直了,然後突兀地往地上一倒,以行動表示。

“哦,她自己暈的,是吧?”吳艷萍盡職盡責地幫閨女翻譯,“……在村口槐樹地下?”

“嗯!嗯!”林小皮對著親媽狂點頭。

“她不是改嫁到衛河村去了?咋自己個兒暈到咱們村了?”劉紅花想起來了,“當初走得時候還鼻孔朝天呢……嫁到條件好的衛河村可把她給得意的。”

“咋回事?誰暈了?擡到衛生所去啊。”林福根擦了擦褲腿上的泥,對於自己被兒子從地裏拉過來很是無奈。

咋誰都覺得他就是林家村的大夫了?小徐大夫那麽大個活人都看不見啊?

“……哦,忘了。”林衛國撓了撓頭,有些無所謂地說,“爹,現在你給人看病村長都不說啥了,就給她看看唄?”

“你懂個啥?小心使得萬年船!今天不計較不代表以後不會翻舊賬,我在這上頭吃的虧還不夠?”林福根黑著臉,一邊訓兒子一邊招呼著兩個兒媳婦把人擡起來。

他和兒子總要避點嫌,扛著個婦女同志去衛生所多不像話。

趁著大人們都在忙,家裏亂成一團的時候,林小皮倒騰著小短腿,摟著小野豬的脖子,在院子的角落裏嘀嘀咕咕,不知在籌劃些什麽。

……

村衛生所。

“奇了怪了,除了外傷之外沒啥毛病啊……最多是有點營養不良,她這外傷也是舊傷了,不至於昏迷不醒……難道是摔的時候撞了腦子?”小徐大夫拿著聽診器表情嚴肅,“要真是那樣的話我這兒可看不了,得去市裏頭的醫院,那邊才有儀器。”

“去市裏?那得多少錢啊!”劉紅花咂舌,她還以為就是開兩片藥吃吃的毛病,那在村衛生所看看也沒啥,主要還不要錢。但要是得去市裏醫院就不一樣了……她可不管這事兒!

“嗨,說起來跟她也不咋熟,家裏雞還沒餵呢,我先回了啊。”劉紅花說著就往外走,想著把劉翠花撂在衛生所也挺好,這麽個燙手山芋趕緊甩出去是正經……小徐大夫還能不管病人?

吳艷萍一楞,跟著嫂子也趕緊往外走:劉翠花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嫂子說得有道理,能不沾還是別沾她的事兒了,回頭又打上門來找事兒可咋整?

“哎哎,你們不能走啊。”小徐大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晚了一步的吳艷萍,靈光一閃道,“讓福根叔來看看啊,我水平不行,興許他能看出來毛病呢……要是往市裏送就折騰了,都是鄰裏鄰居的,看一眼行善積德啊。”

“……”吳艷萍心說你是沒見著我公公上次行善積德是個啥下場。

可小徐大夫鐵了心,就是不放手,吳艷萍無奈地瞅著已經走出十幾米的劉紅花,無奈喊道:“嫂,徐大夫不讓我走。”

因著吳艷萍這個‘人質’的關系,最終,劉紅花還是無奈地喊來了林福根。

林福根背著手過來,細細看了幾眼,心裏就是一沈:劉翠花這個毛病,小徐大夫居然還真的看不了。

他好些年沒見過陰氣這麽重的大活人了,這一看就是近期沾染了不幹凈的東西。

“再擡回去吧。”林福根嘆氣道,“我有辦法。”

你說這事兒整的,不是逼著他搞‘封建迷信’嘛?

……

衛河村。徐祖根家。

三個孩子縮在墻根瑟瑟發抖,直楞楞地看著他們的‘爸爸’在家裏瘋狂地吃東西:生米、生面、地裏剛□□還帶著泥的菜……甚至抓住了一只還沒開蛋的小母雞,就這麽帶著毛,生生咬開了它的脖子。

熱乎乎的雞血呲了個滿屋滿地……

吃得滿嘴滿身血的‘徐祖根’長長舒了一口氣,下一刻,他呲著帶血的牙,身上糊著零星的雞毛……

漆黑的眼珠子看向了角落裏的三個小孩兒。

隨著一步步走近,三個小孩子完全忘卻了以往‘不是一個媽’產生的天然矛盾,難兄難弟互相擠在一起,整整齊齊地發著抖。

不知從哪裏來了一陣冷風,夾雜著雞血的腥氣和濃濃的水汽,憑空灌滿了整個房間。

瞬間下降了幾度的溫度讓大丫忽然間打了個噴嚏,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徐祖根’楞了一下,接著側頭,似乎在聽著什麽。

大丫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往後面擠了擠,試圖藏在‘徐祖根’一雙兒女的後面:

那兩個怎麽說都是‘徐祖根’親生的。

不管怎麽想,大丫都覺得自己才是最危險的那一個。男人可怖的模樣,讓她幾乎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他枯瘦的手攥住脖子,然後一口被咬斷喉嚨的情景。她會就這麽死去嗎?就像那只小母雞一樣?

‘徐祖根’變成這幅模樣之後,整顆都變得漆黑的眼珠似乎影響了他的視線,他的步伐很慢,邊摸索著走邊聽著聲音,感受著三個孩子身上鮮活的氣息。

“姐姐,我怕。”小女兒被大丫擠得身體一歪,驚恐地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嘴唇發著抖,用氣聲極輕地在大丫耳邊說道。

這一瞬間,大丫想到了自己早年夭折的妹妹。當年她那麽小,被早死的按進水盆裏的時候,卻已經會喊姐姐了。

是的,她的小妹妹,遇到危險的時候,不喊那個總是病歪歪卻狠心極了的爸爸,不喊只顧自己的媽媽,她只會喊姐姐。

“娘病著還沒錢買藥,這丫頭又病歪歪的,養不活了。”大丫的爸爸這麽說著。

“姐……”

剛剛喊出口的求救聲像是小羊羔,弱弱的、哀哀的、卻驚雷似的紮進大丫的耳朵裏。

下一刻,她的小妹妹被按進了水盆,她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一邊在水中無望地掙紮,一邊無聲地張著嘴:

“姐姐,救我。”

大丫似乎又一次聽到了小妹妹的聲音,渾身發著抖,她忍不住一次次回想,如果當初她救下了小妹呢?從狠心的爹手中搶過了小妹,把她從水盆裏救出來呢?

不,不行的,小妹發燒了,一直發燒,就算沒被爹淹死,也會病死,她……其實是救不了她的。

小妹死了,她又有了一個新的妹妹。

如果自己被吃掉,眼前的這個便宜妹妹呢?她是不是就安全了呢?

從來都很聰明機靈,知道什麽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大丫,頭一次猶豫了。屋裏不知從何而來的濃濃水氣,讓她想起了妹妹死去的那一天,自己不小心掉進河裏的那一天,她很怕,真的很怕,可是……

好半晌,她眨了眨發澀的眼睛,緩緩地,收回了自己作勢往外推的手。

——本來,她是準備在男人到來的時候,先把妹妹推出去的。

小女兒下意識攥緊了哥哥的胳膊,可哥哥的身體抖得比她還要厲害。

眼前的‘爸爸’是怎麽了,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唯一關心的是——

誰能來救救他們?

大門忽然‘轟隆’一聲巨響,一頭黑乎乎的生物悶著頭橫沖直撞,就這麽進來了。

‘徐祖根’被巨大的動靜吸引了全部的註意力,僵硬的身子緩緩扭向了門口……

大丫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這頭野豬她可太熟了!當初大牛帶著他們,曾經試圖捉這頭野豬無數次,可無一例外地失敗了,它不僅力大無窮,跑得快,腦瓜似乎也很機靈。

她總覺得這頭豬通人性,躲避孩子們‘追殺’的時候是有意讓著他們,甚至是在逗他們玩兒。

她就知道自己是對的,現在,這頭通人性的野豬來救她了!

然後,大丫眼睜睜看到野豬的肚皮底下,有一個晃晃悠悠的紅揪揪一閃而過:

“撲通”一聲悶響,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似乎剛剛從野豬肚皮松了手,讓自己掉到了地上。

長得半大的野豬體型並不大,而從它肚皮下掉出來的這個小娃娃更小,她才多大?一歲?兩歲不能更多了。

大丫傻了眼:她實在不想忽然間多出這麽多的‘小妹妹’,再說,這娃娃來這麽危險的地方,能幹啥?她怎麽會和小野豬在一起?

下一刻,大丫就知道這紅揪揪妹妹能幹什麽了——

她蹣跚幾步上前,勾了勾又嫩又白的小手,然後身後的小野豬就似乎接收到了某種指令,在地上蹭了幾下小豬蹄子,“騰騰騰”地直沖向前……

一頭撞倒了‘徐祖根’,而小奶娃吃力地搗騰自己的小短腿,緊跟著撲上去。

對準了‘徐祖根’的腦袋……狠狠地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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