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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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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破月染了風寒。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已進深秋,她被步千洐的半桶洗澡水澆得徹底,還生生風幹了一個時辰。第二天一早醒來,已是頭重腳輕。待到了晌午,整個人蜷在地牢的床褥上,迷迷糊糊、冷汗淋漓。

小宗給她送午飯時,就被嚇了一跳。步千洐又不在營中,他只得去尋了軍醫,求了份風寒的方子。

誰料一帖藥吃下去,顏破月一大口鮮血噴出來。小宗都嚇傻了,一摸她的手,冷得像冰,赤寒徹骨。再看她整個人,耳朵、嘴唇、脖子,無一處不白得發青。

小宗抱來了五床棉被捂住她,可她的熱度依然一點點流失,小小的身軀劇烈發抖。小宗哪裏見過風寒嚴重成這個樣子,慌不擇路去尋步千洐。

剛沖到大營門口,就見步千洐牽著踏雪,不緊不慢的踱回來。小宗幾乎是跌下馬背,撲通一聲跪在步千洐面前:“將軍!穆姐姐、穆姐姐要病死了!”

步千洐悚然一驚,雙足輕點躍起落在馬背上。踏雪撒足飛奔,頃刻便將小宗遠遠拉在身後,穿過大半個軍營。到了地牢跟前,步千洐將韁繩一扔,三兩步便搶進了地牢中。守衛的兵士只見一個鬼魅般的身影閃過,過了片刻,其中一人才問另一人:“方才那人……是步將軍吧?”

堆得像小山的棉被下,只露出小小一張麻子臉。

盡管那臉看起來依舊灰暗,可平日紅得像花瓣的小嘴唇,此時竟然是烏青發黑的。興許是聽到了動靜,她緩緩睜開眼,沒有半點光彩的黑眸,呆呆瞄一眼步千洐。

“你……”步千洐正要說話。

“步……混蛋、下……流!”她的聲音軟得像在撒嬌,嘟囔一聲,立刻閉眼,難受的呻/吟起來。

步千洐默了片刻,想起昨日,終是自己唐突在先,害得她染病。

他在她面前蹲下,再顧不得避嫌,抓起她的手,兩指輕輕往她脈門一搭,真氣便緩緩輸入。

一炷香後,她的臉色漸漸紅潤,手上也有了些溫熱。步千洐這才放心,輸入她體內的真氣加大。可目光卻忍不住瞟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上。

怎麽會如此的小?他想,與平日所見軍營中那些粗婦全然不同。似乎比在城鎮裏見到的那些女子,也要小上幾分。

不僅小,而且軟滑得像塊白嫩嫩的豆腐。一顆痣一點繭任何瑕疵都沒有。

她果然是真正的千金之軀。

步千洐真氣猛的一滯,只覺得顏破月的脈門,突然湧出一股極霸道邪門的氣息,排山倒海般迅猛而來!

步千洐當即提氣禦之,誰料那氣息轉瞬即逝,頃刻便在她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摸她的手,覆又冷若寒鐵。無論他再如何以真氣註之,她卻似一具死屍,越來越涼,全無反應。

步千洐額頭冷汗淋漓,心想莫非真如小宗所說,她今日便要死在這裏?她體內那股真氣又是何物?一會兒極寒,一會兒極燙,他從未遇到過如此怪異的內力!

他果斷的掀起棉被,臥在破月身旁。抓住她兩只手腕。這一抓,他更是吃驚——棉被裏都冷得滲人,而破月雙目緊閉瑟瑟發抖,嘴唇已一片烏黑。

步千洐遲疑片刻,一把將那冰涼虛弱的小身子,緊緊摟進懷裏。他全力提氣,純陽內力大開大闔,周身都籠罩在溫和的熱氣中。

小宗遠遠跟進了地牢,只見自家將軍的身影橫臥,擋住所有視線。他明白將軍正以內力相助,悄然退了出去,守住了牢門。

破月的意識一直斷斷續續。

但她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到,體內那股極寒極熱的氣流,變得從未有過的強勁。她模模糊糊的想,壞了,這身子本來就是極寒體質,偏偏染了風寒,豈不是寒上加寒。

她全身如墮冰窖,冷得發抖。可體內似乎又像被人點了一把火,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這是她從未遭受過的酷刑,難受得不行。

猛然睜眼,模模糊糊瞥見個頎長英俊的戎裝男人站在床前,目光清亮、神色關切。她很費力才辨出是步千洐這個始作俑者,她煩死他了!

忽然間,卻有一股熱力,緩緩從手臂上流入。那股熱力是陌生的、溫和的、卻也是堅定的,所過之處,說不出的通暢舒服。她舒服的哼哼,忍不住想要更多。

誰料體內氣息一盛,那股熱力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頓時全身僵冷如鐵,又開始受那冰凍火烤的折磨。

奄奄一息間,忽的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朦朧間,她只聞到陌生男子的氣息,而周身如此溫暖舒爽,仿佛被陽光普照包圍,掃除一切陰寒汙垢。她全身仿佛又恢覆了些氣力,生命力重新燃起。

她能猜出這人是誰,但是他的懷抱實在太舒服了。她顧不得太多,只想靠那溫熱柔和

的源頭更近。她擡臂,抱住了一個窄瘦的腰身;她將臉往裏蹭了又蹭,終於貼到柔軟堅實的胸膛上。

她長舒一口氣,渾身一松,頃刻便昏睡過去。

月上中天。

清透的月光傾斜如水,灑滿半個牢房。破月覺得有什麽硬硬的東西抵著自己的下面,幽幽睜眼醒轉。

她全身一僵。

步千洐近在咫尺。

不,應該說,沒有一點距離。

她的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而他的俊臉就在她頭頂上方幾寸位置,長眸微闔、氣息平穩。而她一手放在他胸口上,一手抱著他的腰。她的雙腿,還該死的纏著他的大腿。

而他平整坦然而臥,只有一只手,重重搭在她腰上,隱隱似乎還能傳來柔和的熱力,令她癢癢的很舒服。

破月的心“砰砰”的跳。

對了,還有那硬硬的東西……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麽——她幾乎整個身體都掛在他身上,雙腿還大張開纏住他的腿,他的那個,當然正好抵在她的下面。

破月覺得這一切仿若夢境。或許是夜色太幽深,她竟然一點也不緊張,只是心尖上仿佛有一只貓爪,輕輕的撓著,癢癢的、奇異的,也是不安的。

她小心翼翼將擡起的腿從他身上放下來。只是棉被好重,她的大腿內側幾次蹭到那個倔強擡頭的東西,令她的感覺更加怪異了。

好容易把身子往後退了退,離那罪惡源頭遠了些,她才松了口氣,重新擡頭望著他。

夜色朦朧了他的輪廓,卻令他的眉目越發生動俊逸。

他的眉峰很漂亮,像是水墨流暢勾勒,秀黑而不失淩厲;他的眼窩很深,睫毛很長。破月知道,那是一雙非常男性化的眼睛,時如遠山寂靜、時如怒海張狂;鼻梁挺拔端正,嘴唇薄而均勻。

他的確是英氣逼人。

破月不由得想起昨夜所見那具勻稱結實的身體,而此時這身體就被自己壓在身下……

她的臉,終於後知後覺的熱了起來。

她盯著他想,他還真不是壞人。她體內那難受的氣息已經蕩然無存,而她能感覺出,他的衣衫已經被薄汗濕透——為了救她,必定耗損了不少真氣。

只是今晚兩人算有了肌膚之親,他和她要怎麽收場?

“看夠了沒?”

懶洋洋的身影忽然在頭頂響起,嚇得破月渾身一抖。

不等她回答,搭在她腰間的大手,悄無聲息的抽走。他身形一動,坐了起來,翻身下床。

破月也連忙坐起來,卻見他的衣襟敞開著,露出一小片柔韌的胸膛。如果沒記錯,剛才她醒的時候,臉就貼在那塊胸膛上;如果沒記錯,他的衣服,似乎是被她昨天扯開的……

還有,他下面還雄壯的擡著頭……

破月徒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像被自己玷汙了。

步千洐淡淡看她一眼,沒事兒人似的,轉身背對著她。

破月覺得有些好笑——他肯定以為,她還沒發現他的異常。她也不好意思點破,只是真誠道:“謝謝你,昨天救我。”

“嗯。小事一樁。”步千洐的聲音聽起來滿不在乎。

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轉身,一臉坦然,衣衫也整理好。

破月明知不應該,還是忍不住往下瞄,神奇的發現一切蕩然無存。不由得心想,我靠,內力高深的人,居然能這麽收放自如?

那以前,顏樸淙為什麽一整晚都硬著?他的內力必定在步千洐這小子之上啊!

她不敢多想,也想不明白。

“這件事,別跟小容提。”步千洐目光幽深的望著她。

破月的話神差鬼使般脫口而出:“這件事……是指什麽事?”

步千洐長眉微挑,驚訝轉瞬即逝。

幽暗的月光下,女子靜靜坐在那裏,平凡的一張臉上,雙眸卻有奇異的亮光。與昨夜的嬌弱無助不同,此刻的她,有點壞,有點神采飛揚。

她居然剛活過來,就出語調戲他……

認識到這個事實,步千洐倏然失笑。

“就是……你我二人同床共枕的事。”

兩人對視,靜默。

破月先敗下陣來,別過臉去。

“為何不讓小容知道?”

步千洐看她一眼:“他會逼咱們入洞房。”

破月一楞,咧嘴笑了:“不錯!”

兩人相視而笑,同時想起容湛的模樣,只覺得又可愛又好笑。

步千洐盯著她輕松的笑靨

,忽道:“你一個弱女子,為何要一直流落在外?”

破月被他說得心頭一抖,望著他緩緩答道:“因為不願茍活。”

步千洐沈默回望著她,漆黑的眸暗沈過周遭的夜色。

“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和容湛。”她嘆息道。

步千洐沒吭聲,臉上也沒有笑容。

他擡眸看了看窗外月色,神色有點冷:“你已無大礙,我也算是完璧歸趙。今後保重。”

破月眼睛一亮,心想,難道容湛要回來了?他說什完璧歸趙?

可他已轉身,大步頭也不回走出了牢房。

第二日一早,破月神清氣爽的起床,等了半陣,卻不見小宗送飯菜來。正擡首張望見,忽見幾道黑色身影,出現在牢房盡頭。

待他們從陰暗中走出來,破月全身一僵,簡直難以相信自己所見。

不可能、怎麽可能?這是步千洐的地盤,他們怎麽可能通行無阻的找到自己?

為首那人恭敬的朝她行禮,微笑道:“小姐,屬下罪該萬死,令小姐在外流落至今。”

他雖口中說罪該萬死,神色卻極為冷漠沈靜。而他開門見山,仿佛已查知她面具下的真容。

破月哪裏還有偽裝的餘地,顫聲問道:“步將軍呢?”

那人神色不變:“他在外間候著。不過閑雜人等,小姐還是少見為妙.”

地牢門口,原本守衛的士兵不見蹤跡。只有十來匹高頭大馬,團團圍著輛精美的黑色馬車。破月緩緩走上馬車,猛的側身回望,卻只見遠處步千洐營帳外,一人一馬靜靜立著,望著這個方向,看不清面目。

她心頭百味雜陳。

可她不怪他。她想,她竟然不怪他。

他們不過萍水相逢,沒有半點交情。昨日他救她,已令她感激萬分。他只是五品武官,如何敵得過權傾朝野的九卿之首衛尉大人?難道要為她斷送性命前途?

當然,很可能,昨晚他的相助,只是為了顏府千金的安全。

可她自己的人生,原不該指望他人救贖。

是她天真了,容湛也天真了,步千洐不過順勢而為。

顏樸淙太強大了,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在馬車裏坐下。裏面照

舊鋪著精致的白色狐裘,車壁上還掛著玉佩、鑲著碎金。

這是一個華麗的囚籠,她終於又被抓了回來。

馬車向前奔馳,破月四只能縮在馬車角落裏,怔然望著緊閉的車門。

她覺得自己就像孤獨祭品,千裏迢迢被送往主人的身下。

半晌,她掉下一滴滾燙的眼淚,擡手用力擦幹。

作者有話要說:有好些親問我十一期間是否更新,小黑表示,就算你們都去旅游了,就算晉江抽風成了個篩子,小黑也會保持保持日更的,大家假期結束可以回來一口氣看很多章哈~~

當然,俺也不要求你們每章評論了,但長假八天小黑更新八章,你們至少也要挑三四章給我打分評論吧?

虎摸各位,國慶愉快!中秋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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