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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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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宛若置身於溫柔的檸檬草裏, 舒適宜人。緊繃的肌肉和神經在充足的睡眠中舒緩放松下來,電量不足的精神像是充滿了能量。

簡以睜開眼睛,瞬間懵逼。

她的腦袋枕在傅聽峴的胳膊上, 鼻尖觸著他的肌膚。這也就算了,更離譜的是,被窩之下,她的一條腿擠進他的雙腿.間......

詭異的姿勢。

她居然睡得還挺香!

要不是確定她是一個人安分地先睡的,簡以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焦慮癥發作瘋魔地把他給強睡了。

還好還好, 她和他浴袍齊整, 身上也沒什麽怪異的感覺。

她不動聲色地挪動身體,試圖把腿抽出來。

一寸。

兩寸。

三——

腿上一緊, 男人本能的力量, 夾得她小腿肚發麻,連帶呼吸也滯住。

簡以擡眸,對上傅聽峴惺忪的雙眼,他無意識地擡手, 掌心正好撫過她的後腦, 兩人同時楞住。

太親密了。

像極了正值蜜月期的新婚夫妻。

“呃,”簡以目光閃爍, “你夾我腿了。”

傅聽峴迷糊地唔了聲, 松開腿放她出去。他不是個睡醒就能迅速恢覆清醒的人,需要幾分鐘緩沖的時間, 所以剛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臉,他有些恍惚, 還以為仍在夢裏。

直到抽離的腿蹭過他的某個部位,然後始作俑者掀開被子, 溜得飛快。

他完全清醒,又僵又疼。

晨起反應加各種情緒交雜,讓他緩了好一會兒。

簡以刷完牙時,傅聽峴才進衛生間,擰開水閥擠牙膏。並排的水池,寬大的雙人鏡,兩人一起洗漱,時間在這一刻慢下來。

傅聽峴望著鏡中閉眼塗潔面泡沫的人,心臟倏然變得柔軟。清晨的陽光透進落地窗,照在她身上,溫和明亮。

與第一次見她時別無二致。

簡以沖幹凈臉,隨手抽一張洗臉巾擦幹水分。擡頭看向鏡子時,餘光與鏡中人的視線相撞。

她的心猛地一跳,胡亂扯話:“是上午的航班回國嗎?”

“嗯,11點半。”

傅家統一訂的回程機票,傅聽峴走到她邊上,問:“想不想再玩兒一天?”

簡以凝視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想法。她搖頭笑笑,“你想幫我是嗎?但焦慮癥一天可治不好——”

“誰要幫你治了?我又不是醫生。”

傅聽峴把兩人的漱口杯擺放好,用過的毛巾也疊成方塊,“純想玩而已。”

簡以抿唇思考,隨即垂眸:“可是我沒時間。”

“真沒時間嗎?你看一下行程表,是真的有緊急工作,一天內不處理完就會產生損失的那種,有麽?”

簡以咬唇。

他一針見血,她的確不是沒時間,她只是不允許自己休息。她恨不得一天做三天的事,三個月完成一年的工作。她焦慮、緊張,生怕時間不夠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擔心,總想著快點拿回簡氏。

她不是諱疾忌醫的人,在英國時她就定期去做心理咨詢。她的焦慮癥狀並不嚴重,因為她能理智調節。但越理智,越無法完全擺脫焦慮。

循環往覆,她與焦慮共存。

傅聽峴擡步走到門邊,“還是那句話,看你。你想回國一會兒吃飯午飯我們就出發去機場——”

“我想去玩。”簡以擡頭。

她想試一試,想回憶一下無憂無慮地玩是怎樣的感覺。於是在出門時,她關掉了工作手機。

兩人沿著海邊公路一路北上,欣賞鬼斧神工的海景。適宜的溫度,溫暖的海風拂面,簡以望著海岸線,心緒放松。

好幾年沒有真正放松過,從外公過世後,她滿腦子只有一件事。努力地讀書、收集資料,在回國前做好各種準備。

她不敢停下來,也不能停。所以她拼命逼自己,讓自己變成不停轉的機器人,最好連喜怒哀樂也抹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

日覆一日,她生生把自己逼出焦慮癥。

停下車,兩人在海邊漫步,與周圍成群結隊的游客一樣。簡以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重重舒出一口氣,隨即偏頭說謝謝。

“有必要這麽客氣?”

傅聽峴輕笑,“就算沒結婚,我們不也是老同學?”

簡以彎唇點點頭,“對,老同學。”

這時,一個金發的白人游客舉著相機走過來,請他們幫忙拍張照,獨自旅行的人想照一張全身照很不容易。

簡以欣然答應,拍完後金發女人接過相機,笑著說:“Do you want to take photos?You are well matched!”

簡以笑了下,眼珠骨碌碌的轉,用英文回答。

——好的,不過我們只是同學。

金發女人喔了聲,拿著簡以的手機往後退幾步,蹲下把攝像頭對準兩人。傅聽峴瞥她一眼,幽幽擡手搭住她肩。

簡以一瞬挺直脊背,肩膀有些僵。

“老同學,你緊張什麽?”傅聽峴故意嗆她。

簡以呼吸一窒,隨口反擊,“怕你吃我豆腐。”

“你真好意思說。”

“行了行了,趕緊拍。”

“......”

哢嚓哢嚓幾下。

兩張笑臉定格。

金發女人把手機還給簡以,下一刻便看向傅聽峴,笑著問他要聯系方式。簡以傻眼,猝不及防的走向。

傅聽峴狠狠瞪她,用眼神控訴她嘴瓢的行為,然後準備開口拒絕。

有上次的經驗教訓,簡以反應巨快,立刻說:“Sorry,I was just joking,he is my husband.”

傅聽峴楞住,眼底泛起驚訝的光。金發女人笑著說沒事,熱情地送上祝福,然後與他們告別。

“你幹嘛?良心發現開始做人了?”

簡以切了聲:“傅少爺不喜歡被人搭訕,我不說話,等會兒又沖我撒氣,直接把我丟在這裏也說不準。”

“......屁。”

他什麽時候丟過她!

上回吵架還不是把車鑰匙給她了。

瞎說八道!

此時此刻,簡以覺得身心無比放松,大自然的治愈能力強的厲害,她感受著心臟正常的跳動,呼吸也是正常的平靜,一點兒也不緊張急促。

“傅聽峴,謝謝你。”

她說,“不是客氣。不管是昨晚還是今天,真心感謝。”

傅聽峴停步看向她,扯了下唇,挑眉說:“別把自己當成什麽異類。焦慮就焦慮,現在的社會生活節奏那麽快,有心理問題的都市人多了去了。你不也知道我有強迫癥,關鎖至少三遍,物品必須按順序擺......那又怎樣,沒影響到別人不就行了。”

簡以嘆氣:“可我昨晚差點把你——”

“你打住。”傅聽峴沒忍住笑,“你羞辱誰呢?還你把我,你能把我怎麽樣?強上我嗎?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簡以臉漲紅,慌忙環視四周,急聲道,“神經病啊!說那麽大聲!”

傅聽峴聳聳肩:“強迫癥屬於神經官能癥的一種,你說神經病也沒錯。”

“......”

靠,還真有人把有病當成什麽驕傲的事。

永遠理直氣壯。

永遠牛逼轟轟。

簡以忍俊不禁。

這幾年,她習慣了一個人解決問題,總覺得自己的焦慮情緒會影響到身邊人,所以刻意減少與朋友們的聯系。久而久之,她已經快忘記了,以前的簡以是什麽樣的。

重回車上,兩人往最近的一個小鎮開。

簡以偷偷看他,忍不住問,高中時的我是什麽樣兒的?

“學霸,校花,女神。”

傅聽峴偏頭看她一眼,“我懷疑你是故意問的,想炫耀是吧?”

“我沒有!”

“三年收了多少情書心裏沒數?”

傅聽峴壓著心底湧動的酸意,裝得若無其事,揶揄道,“平安夜有學長給你搭蛇果樹,情人節有學弟在操場給你擺愛心蠟燭,高三快畢業的時候,隔壁班的倆傻缺還為你打起來了。還用我舉例嗎?”

簡以皺眉:“不用了!好尷尬......”

情書的數量她確實沒數過,那些公眾場合的表白行為也讓她相當尷尬。她又不是想問這些。

頓了頓,她屏息抿唇,“那你呢?”

心跳倏然漏拍,傅聽峴凝神說:“學神唄,如果不從商的話,我覺得你能超越愛因斯坦。”

簡以:“有點過了。”

“實話。”傅聽峴減緩車速,表情認真,“既然你現在從商,成為全國首富只是時間問題,沖一沖,世界首富也不是不可能。”

“......”

說不震驚是假的。

簡以不知道傅聽峴心裏對她是這樣的評價,從聽見他說不喜歡她以後,她就下意識以為他是討厭她的。

原來站在同學角度,他是欣賞她的。

只是沒有男女之情罷了。

“你就對我這麽有信心?”

“廢話,別說九位數,你以後肯定能賺十位數、十一位數、十二位數。”傅聽峴語氣篤定,“我可不是瞎說,同窗三年,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你絕對行。”

真切的彩虹屁簡直讓人飄到雲裏。簡以恍然想起當年,幫助江寧初後的一段時間,放學後她都會偷偷跟在江寧初後面,防止幾個混蛋又冒出來欺負人。

有一天,她發現傅聽峴也跟在她身後,看來他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後來兩人被江寧初發現後,她垂著頭覺得很不好意思。

“沒事的,我們是同學。”

因為這句話,江寧初春心萌動。

簡以覺得太正常不過了,誰能不心動呢?

當年巷口的風與如今的溫度相似,簡以望著他的側臉,與少年的輪廓相融合——

她不再極力壓抑情感。

喜歡是無法扼制的。

暗戀就暗戀吧。

因為傅聽峴太值得了。

兩人走過小鎮,吃吃喝喝,享受風和陽光,看潮起潮落、看黃昏落日。最後玩兒累了,他們走進一家特色酒吧。

愛爾蘭是黑啤酒的出產地,覆古的紅磚裝修亮眼,超酷的旋轉樓梯設計,地道的愛爾蘭民謠樂隊,音樂和酒碰撞,氛圍滿點,有人翩翩起舞。

點完酒,傅聽峴到外面去接一個工作電話。簡以坐在二樓,欣賞樂隊表演。一曲畢,樂隊主唱起身拿麥,用蹩腳的中文說:“我有兩位認識了很多年的中國朋友,我們的友誼從大學開始,至今已有三十年。今天我想唱一首歌,願我們的友誼再延續三十年、六十年!”

前奏響起。

很熟悉的旋律。

周華健的《朋友》。

酒吧裏的客人全部安靜下來,專註地看著這場感人的演出。年過五十的主唱,唱功極佳,雖有些咬字不清,但情感到位,令人動容。

簡以沈浸其中,忽然豁然開朗。

暗戀多年,酸澀、不甘、難受、放不下,她嘗遍其中滋味。但今天知道傅聽峴對她的欣賞後,如同撥雲見霧,她不再庸人自擾,更不想奢求什麽。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不見天光的暗戀,多少人只能遠遠地看喜歡的人一眼,有些人甚至連認識對方的機會也沒有。

相較之下,她其實很幸運。

同窗三年,他們有不少交集。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並沒有討厭她,相反,他對她有欣賞,更不吝於對她的讚美。因緣巧合下,他們結了婚,未來的日子也會一起並肩作戰。

他們是老同學,是戰友,也許還會成為一生的朋友。

簡以茅塞頓開,多年的暗戀仿佛得到升華。

終見天光的暗戀或許能修成正果,亦或許會在磨合中沖淡愛意,最終分道揚鑣。換個角度想,朋友要比愛人穩固太多,可以相伴攜手走三十年、六十年,甚至一輩子!

相比愛意洶湧的一時愉悅,簡以更希望時間長久。

朋友身份實在是太好了。

她越想越激動,眼睛裏泛起雀躍的光。

傅聽峴走到酒吧二樓時,瞧見她帶笑的側臉,也不禁勾起唇角。像是心電感應一般,簡以轉過頭,兩人的目光在充滿酒香的空氣裏交匯。

“傅聽峴!”簡以站起來,興奮地朝他招手。

這麽高興?

撿到錢了??

傅聽峴楞了兩秒,隨即邁步走過去。簡以將玻璃杯滿上,深吸一口氣遞啤酒給他,“傅聽峴,真的很高興認識你!”

微紅的白皙小臉滿含笑意,可愛的酒窩晃眼又勾人,傅聽峴有點懵:“?”

醉了?

簡以繼續說:“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並肩作戰,無話不談!就像他們一樣,幾十年以後也能一起快樂地喝酒。”

傅聽峴順著她的目光望下去,小小的舞臺上,三個小老頭眼含淚花地抱在一塊兒,共用一個麥克風,聲情並茂地唱著朋友。

歌曲到了尾聲,情感幾乎滿溢。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傅聽峴收回目光,接過酒杯,百思不得其解,他就去接了一個電話,到底發生了什麽!?

簡以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她太過激動,組織不出完整的語言,索性舉杯去碰他手裏的啤酒杯。

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說了,話都在酒裏,你懂得!”

說完,她擡杯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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