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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神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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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朝後,肖恩匆匆跑回自己的宮殿,捧著一盆雪白嬌艷的玫瑰。

這是王宮的園丁敬獻給聖賢者,名為「雪頌玫瑰」的珍稀品種。

確定無毒無害後,肖恩答應轉交禮物。雖然對園丁們的熱情和敬意感到不好意思,但肖恩覺得他們對聖賢者像這朵花一樣高貴純潔的幻想只是一廂情願,他認為更符合哥哥形象的是水晶蘭。

一樣晶瑩剔透的花朵,被白色半透明的葉片烘托,通體如雪如霜,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仿佛名工巧匠雕刻的傑作,偉大自然孕育的精華。誰也無法想象,如此幹凈美麗的植物是在整個森林最陰暗、最冰冷、最潮濕的沼澤裏生長出來的。

不需要光,只吸取那些腐壞的生命養分就能成長,在黑暗裏隱隱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那才是席恩,他強大純粹的哥哥。這盆溫室生長,不自然雜交而生的品種,更像他的愛女菲莉西亞。

雖然早上等於不歡而散,但肖恩並不介意,他早已習慣和席恩在一起不時遭受的挫敗感,也在同時感到融冰的氛圍。不管之前有多少敵視、誤會和傷害,他們的心依然在逐漸靠近,孿生血脈的親情無法抹殺,傷痕累累的紐帶在仇恨中依然沒有斷裂。

但有時,他又有若即若離的恐懼,當席恩一心一意地投入魔法,想到他的導師布拉德,沈浸在黑袍的生涯中,這種恐懼就蔓延上來。

肖恩無法形容,好像他拼盡全力去抓的寶物,失而覆得的親人,早就不屬於他了。

軍靴踏上柔軟的草坪,遠遠看到倚著大樹睡著的孿生兄長,棕發青年的眼神柔和下來,琥珀色的雙眸漫開無邊的溫柔。

如今,除了楊陽這些朋友偶爾拜訪,他的住處人跡罕至,侍從都沒有。發現弟弟住的地方環境幽靜,親近自然的薩桑之子就在下午走出屋裏,在庭院的榕樹下小憩。

法師光滑如瀑的黑發映著點點碎金,散落在草地上,長長的眼睫在白皙俊秀的臉龐上投下恬靜的影子,淺色的薄唇微啟。午後和暖的陽光穿過葉縫斜照在他身上,宛如一縷縷金色的豎琴弦,柔軟的黑天鵝絨長袍被曬得閃閃發亮,像撒了一層金粉,略為清瘦的胸膛和緩地起伏,像是光陰擁有了生命,緩緩流逝。淡淡的紙香在空氣裏彌漫,還有經年繚繞的覆雜醉人的魔法香氣。他的手放在攤開的書頁上,上身向左邊傾斜,靠著榕樹粗壯的氣生根,就用這樣一個沒有防備的動作睡著了。

那些陪伴魔法之王的精靈看護著他,有著透明容姿的女性飄浮在半空,吹攏青年長長的烏發,流光的裙裾重疊著漆黑的袍角,風雪精靈臉上是近乎愛戀的神情,冰晶從陽光中飄落,一朵巧奪天工的雪花凝結在黑袍男子的手心,如同晶瑩而美麗的水晶玫瑰,被人體的溫暖融化,看不到一切傷跡的脈脈。

肖恩不由得放緩了腳步,不是害怕吵醒席恩,而是這樣的情景有著讓人止步的魔力,他也不指望能不受阻礙地靠近兄長。

果然,大地精靈的重力操縱使得靈魂也沈滯起來,堅韌的荊棘纏繞上靴子;空氣中的水氣波動著,浮現水精靈纖細的身影;火精和雷精都有躁動的跡象,隱隱帶著敵意;眼前的景象蒙上暗影,這是暗精靈幹涉五感和精神的能力;風精靈盡責地輕輕喚醒黑發青年——即使他是席恩的弟弟,元素精靈依然保持一種親近又遙遠的距離感,態度隔膜,保護著自己的主人。

他們就像反映元素使心靈的鏡子,不傷害他,卻抱著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肖恩明白原因,但還是努力想跨越這道天塹。

席恩睜開眼,銀色鏡子似的眼眸清晰冷亮,映入弟弟的身影時,似乎與什麽久遠的夢境重疊,產生了夢魘般的錯亂感,隨即又被理性壓下,慢慢坐起,看著肖恩轉了個圈,把花盆放進房間,再走出來。

“那是什麽?”席恩已經透視出來,是罕見的後天品種,非魔植,純觀賞作物。

“花,我打算送給莉。”肖恩回答,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席恩沈默,目光穿透窗戶,凝視那盆雪頌玫瑰。肖恩莫名地感到氣氛壓抑起來,心跳的速度微微加快,卻說不清這股變化的來源是什麽。

席恩神色淡漠,平靜地道:“你去看過菲莉西亞嗎?”

當然看過。

從羅比安那裏回來,和神選之子戰鬥結束的第二天,肖恩就偷偷去看望住在東城新無憂宮的養女,但是沒有露面。莉莉安娜保持三天一次的頻率探望生母,雖然寂寞無聊的初代王妃巴不得女兒天天聽自己嘮叨抱怨,但王女也很忙,整理資料、協助翻譯神代文字、學習魔法、補充散落的歷史、銜接失傳的技術。不但身兼護國聖女,莉莉安娜還是歷史部和魔研院的客座講師,神代翻譯部門的首席,事務纏身。

而帕西斯,肖恩也隔著牢門遠遠看過,隱身了傾聽父女的對話,欣慰小徒弟的情緒平和許多。但是帕西斯談吐間,還是流露出令他強烈不安的信息。

那次,莉莉安娜激動地描述了先祖的英靈重現人世,擊退了神選之子召喚的天騎士,再次守護艾斯嘉的場面,然後動情地講述德修普家族歷代抗擊魔族,英勇犧牲的悲壯歷史。在充斥著忍耐的無動於衷後,帕西斯溫情款款地道:

「莉亞,別說這些了,跟我說說你和諾因小時候的事吧。」

父親的聲音如蜜糖般甜蜜,莉莉安娜卻覺得周身發冷。

肖恩在墻後聽見,也是徹骨心冷,他比莉莉安娜更聽出弟子的用心。

從女兒斷斷續續到靜默的反應聽出不對,帕西斯又開始訴說在迷霧森林的孤苦伶仃,悲哀無助,對妻子的相思和兩個孩子的牽掛。雖然知道父親又耍手段,莉莉安娜還是心軟,輕聲回應他。

肖恩卻心想帕西斯說“兩個”兒女,是不是忘記他和菲莉西亞生的是三胞胎,千年前托付給魯西克夫婦照顧的小女兒索瑪。

所以,他不會現身,不會走過去和帕西斯相見。

這會讓這個無藥可救的孩子更加偏執,不知悔悟。

但是肖恩無法欺騙自己,就算是這麽不懂事,全民公敵的逆徒養女,他也牽掛他們,放不下他們。

那個他用半生疼愛的小女孩,他呵護愛憐的弟子們,都是曾經支撐他的支柱。

但是,今後他不會和他們見面。

這是不能教好徒弟的他對世界的贖罪,也是唯一真正為他們好的方式。

讓他們面對自己的人生,無論是敵意還是他們曾經施加的惡行的回報。

於是,肖恩搖頭,誠實回答:“我沒有和莉見面。”

席恩沈默了更長時間,突然低低笑出聲,肩膀抖動,臉上無形的面具破碎,冰冷的銀眸泛出奇異的熱度和情感:“你很奇怪,弟弟。”

不祥的感覺應驗了,肖恩的心臟陡然跳得更快。

“我曾經非常,非常嫉妒菲莉西亞。”席恩柔聲道,輕得像久遠微弱的回音,“我這輩子最瘋狂嫉妒過的,就是這麽個小東西,小女孩,小嬰兒,你的……寶貝。”

肖恩越發有不好的預感,動了動唇。

“多無聊,可是我那時才十七歲,傻瓜一個,以為我唯一的朋友默爾被人類害死,我殺了四個導師,就慘到頂天了,那算什麽?有趣的經歷還在後面呢。”

“十七歲,我站在你面前,你認不出我,那沒什麽,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是什麽鬼樣子。可是我抱著微薄的希望,以為你說不定是出來找我的。你剛離開學舍的那段日子,每看見一個路人,就細細看他們的臉,看得那麽專註、細致、認真,好像終於想起我了。我高興得像個傻瓜,拼了命才忍住不與你相認,想等到巴迪亞的變形術解除才來找你,只有三個月而已,我居然忍不過三個月——十一年不聞不問,好像沒我這個哥哥,只看你好像在找我,找了一個禮拜左右,我就恨不下去,來到你面前。你認不出也沒關系,我先去瓦雷世家報仇,奪回我的元素精靈。只要你在變形術解除的三個月裏還在找我,我就從瓦雷世家飛奔過來找你。結果,當然是我在做白日夢啦。”

“席恩……”肖恩嗓音幹澀,幾乎說不下去。

他無法說出口,說出真相。就算事實上,他是聽到了預言,得知雙胞胎哥哥還活著,欣喜若狂離開聖域找他,可是因為一場打擊,象牙塔出來的他承受不住殘破的現實,受不了一路尋找屍體的慘烈景象,就心靈破碎,逃到了另一份偽裝的親情中,再一次刻意遺忘了兄長,到三十三歲再見面,又是十六年的逃避。

席恩永遠不原諒他,都是他該的。

“半路,我為了逃過暗月的追殺不得不用混亂傳送,掉到異次元,受了重傷。回來後,就在夢裏看到,你抱著菲莉西亞在南方聯盟定居下來,把她當女兒,比她親生父親都疼她。”席恩喃喃道,此刻他的神智完全陷入了過去,“我反覆確認日歷,那才一個半月,一個半月啊。”

六歲去找弟弟的一路上,他天天夢見肖恩仿佛忘了自己,在陌生人的愛護下過著幸福的生活,受著宛如地獄之火的煎熬,這種恨意在被趕出東方學舍的一刻達到了頂峰。

但是那時,嫉妒的感情並不濃烈。他真正嫉恨的,是那麽多人愛肖恩,被肖恩蒙騙,愛肖恩這個無情無義,連親哥哥都不顧的人。不甘和憤怒撕咬著他的心臟,鞭策著他報覆的念頭,但並非嫉妒——就算肖恩過得高高在上錦衣玉食,如果肖恩還記得他,為他和死去的母親流過一滴眼淚,他會原諒他,等待機會重逢。

可是菲莉西亞讓席恩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絕望,曾經擁有的親情從指間流逝,無法挽回的感覺。

十七歲以前,夢境是折磨,但那些更多是傷痛,被孿生手足遺忘和舍棄的痛苦驅使他強大,向同樣舍棄和否定他的東方學舍和眾神證明。但席恩也漸漸發現,夢裏的弟弟很沒心沒肺,周圍人是對他好,但感覺肖恩沒有多麽上心,無論對他那麽好的義父、姐姐、老師、哪怕童年好友,學校的同學,他都保持著一種像是獨來獨往,散漫跳脫的習性。

唯有菲莉西亞,肖恩是真的傾情疼愛。

那麽那麽愛,呵護與溫情,溺愛與保護,只曾經對他這樣付出過的親情和愛。

當菲莉西亞吐奶,發燒,他緊緊握著她的小手,拍打她的背,摟著她睡覺,那只有對童年的他,才有過的溫柔摯愛。

這些幼年肖恩只對他做,關懷備至的動作,已經完全屬於別人了。

他愛上了另一個人。

對上哥哥的眼神,肖恩才知道世上有一種愛,真的能被憎恨完全扭曲和摧毀,萬劫不覆。

那是嫉妒的毒雨,是狂怒的暴風,是被背叛的雷霆,日日夜夜擊打在不毛的荒野上,熄滅了最純粹的親情和軟弱的期待,撕碎了五臟六腑,把心臟都掏出來,扔在地上踐踏,只剩下重新鍛造的靈魂,被永遠埋葬在灰燼裏的感情。

席恩閉上眼,感受曾經的心情,照見過去的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幼稚的心態很可笑,但那時,他真的用盡全力恨一個人,恨到每個日夜無法成眠,心肝肺都燒化了。

整整兩個月,他坐在樹下,一遍遍夢見肖恩和他的愛女的互動,無法學魔法,無法冥想,無法思考,甚至連元素精靈的聲音,連魔法和萬物之聲都聽不見。

如果有辦法,如果他掌握了時空的禁咒,他一定會操縱最猛烈的火焰將那對父女活活燒死,用最殘忍的地獄法術將他的弟弟和那個小女孩翻來覆去折磨。

這股無法成形的魔法火焰只能燒灼他自己,將他鍛冶扭曲成另一種怪物。

他就用那種畸形的姿態——精靈少女的模樣一動不動,埋首坐在樹下,詛咒著,等待著。

到了那個地步,他居然都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反覆想著肖恩剛離開學舍的樣子,等到變形術解除,才自嘲地放棄。

那時他下定了一個決心,一個如今看來和青春期幼稚的心情一樣賭氣,卻用痛苦漫長的餘生踐行,終於做到了的事。

“我那時想,我一定要找一個更愛的人,永遠取代你,我最愛的人,永遠不會再是你。”

肖恩感到窒息,靈魂都凍結成冰屑。

法師聳了聳肩,嘲諷對方也像嘲諷自己地道:“我是忘不了你了,我輸得徹徹底底,這該死的孿生感應折磨了我一生,到死後也不放過我。你真是本事,肖恩,用遺忘、歡笑、反覆的背叛,用你新的親人、朋友、愛女和徒弟一遍遍嘲弄我,奪走我全部的安寧,讓我日日夜夜不得安息。但是,也是你用覆仇的火焰鞭策我,給了我另一種強大的動力,我也感謝你。”

“我不是……”肖恩的聲音虛弱得不像話。

他什麽辯解也說不出口,如果十七歲以前他還情有可原,十七歲以後,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廢物和背叛者。

明知孿生哥哥,唯一的親人可能還活在世上,在這個魔物肆虐的世上掙紮,曾經飽受欺淩,六歲來找他卻失望而歸,也許隨時需要他的幫助和拯救,卻因為無法承擔他很可能早已死去的絕望,縱容自己癱軟在另一份愛中,沈浸在感情寄托裏麻痹自己。

魔法之王合起書,眼中浮起從微弱到明亮的光,過去的傷害和黯淡的情感,能夠將世界葬送的憎恨之火被另一種久遠的溫情和感悟取代。

“什麽都比不上時間,抵不上無形的機遇,也挽回不了逝去的心情和改變的人心。”

“對不起,我……”

肖恩竭力想開口,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再不說明,他就要失去此生最重要的存在了。

席恩平靜地打斷:“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解釋,如果親情是你變質的愛,我也早就變心了。”

他早已不是那個在東方學舍門口蹣跚而去,軟弱卑微的孩子。

不是十七歲充滿激憤,沈浸在顧影自憐中,狂熱嫉妒的少年。

他遇到了魔法,就在被弟弟、母親、東方學舍舍棄的第二年,憑著求生的意志和自己的感悟聽到了魔法,世上最美麗的聲音,那是最美好的邂逅。他一次次因為割舍不下俗世的牽絆而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存在——魔法精靈不離不棄的陪伴。

他再不會為了這個弟弟,屏蔽她們的聲音,推開她們的關懷。

“你是光之子,我是暗之子,但是我有魔法的光輝,一直在我的靈魂中。”

“魔法才是我的一切,她從來不會背棄我,她是我的親人、朋友和愛人。”

而且,他也走出了自己的路。即使在弟弟光明美好的人生對照下,黑暗扭曲,邪惡痛苦,自己也厭惡某些經歷,但他學到了比肖恩更多的魔法,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無論他的老師相比那些高尚的白袍多麽可鄙可恨,但他們有自己的強大本領。他學會另一種處世之道,更能在這個世界活下來。他也邂逅了珍惜的朋友,有過不曾被背叛的情誼。

在生前,他就遇到了比肖恩更重要的人,布拉德和法娜;在他死後,也有夏爾,他最心愛的孩子陪在他身邊。

就連幻想界的肖恩,一度也超過了這個世界的肖恩,雖然他不想把那個弟弟當做替代品。

如今連孿生感應也斬斷了,他不再需要肖恩,肖恩也早就舍棄他。

所以,肖恩怎麽想,愛誰或不愛誰,都無所謂了。

席恩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脫,如果他真的從人心的煉獄超脫出來,那麽就是在此時此刻。

突然,法師感到了微妙的神性。

肖恩一陣愕然,他眼前的哥哥突然變成了藍色長發的精靈。

純黑的法師袍染上湛藍的色澤,如水清亮的銀光在高聳的領口和袖管衣擺流動,構築出簡約精美的紋飾。一頭烏發從發根泛起藍色,海潮般蕩漾開來。前額浮現出清晰的神印,耳下的秘銀十字架妝點出清雋孤冷的面容,舉手投足,散發出超越凡界的強大氣場。

神臨!

肖恩突然明白這是什麽變化了。

魔法神體會著內心的變化,無聲而激烈,無法根除的軟弱,難以忘懷的童年,心病導致的愛恨,突然淡化。

肖恩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發現不對,這不是簡單的真身降臨,是魔月,還是魔月的人格替換,不,是人格侵蝕!?

他第一次從兄長臉上看到屬於神明的神態,真正的神性。

“席恩!!!”

肖恩嘶喊,伸出的手被彈開。

強大無匹的力場分隔開人間的障礙,再強烈的感情和撕心裂肺的呼喊也無法穿透。

肖恩前所未有的絕望,他從來沒看到哥哥這個姿態,那樣的表情比理性更冰冷,理性依然和感性共生,感情有多強烈,理性就有多堅固,可是神性,那是凡人感情的斷絕!

席恩淡淡一垂眼,無動於衷,專心推動魔月的運行,將那顆融合了自己人格和過去的星體推向始源之海。

成功度過了心魔期,和退潮期一樣,他又戰勝了危難,贏得了勝利。

藍發精靈感受著剛剛和始源之海結合的隔膜,和萬物同在的安詳,只有魔法,只要魔法。

他睜開眼,愉快地笑起來。

這時,他感到左袖傳來微弱的重量。

無形的障壁消失,肖恩緊緊抓住他的袖子,靈魂的每一處都極為痛楚,幾乎支離破碎:“你……已經徹底報覆我了。”

席恩有些奇怪,但也不怎麽在意,好像那些長久沈澱在心底,被理智強行約束的情感真的放下,他此時不在乎弟弟在想什麽,關心誰,還愛著誰。

肖恩是贖罪也好,舊情難忘也好,都無所謂。

“隨便你。”

甩開弟弟的手,他回到了始源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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