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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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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瑪大陸·西琉斯王宮——

若是舉辦一場最繁忙評比,東城城主羅蘭·福斯位居第二,首位就是魔法之王席恩·奧古諾希塔陛下。

他撥快時間用超高速完成西琉斯的政務後,就全神貫註投入艾斯嘉的事務,首先把神代文字的字母表、語法手冊和詞匯表整理出來,然後是專有名詞註解,校對手稿,制作能夠調閱的魔法幻象,準備交給中城方面的法師團進行破譯,遇到疑難問題再集中送到他這裏來。

接著整理從英靈殿得到的古代知識——對現有文明最有力的參考,那些曾經輝煌過的異族的社會構造、文化技術、思想觀念、文字和工具等,亡靈的口述都需要整理成書面報告。有些消失的兵種也能夠重現於世,比如暗精靈游騎兵團的夢魘馬召喚術,月精靈騎士對獨角龍獸的培育技術,侏儒的機械衛士制作方法,人馬戰士對魔法鎧甲的鍛造工藝……還有古代大德魯伊的自然養護經驗,木精靈的栽培技術,金精靈的光能量和水網循環體系建設等。

關於現在東城詢問的,高架水路等古代設施的制造技術和維護方法,他打算派大地精靈現場指導,因為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正好羅蘭領悟了「萬物之聲」,可以傾聽元素精靈的聲音,因此古今知識的匯總、與界外文明的交涉,都可以交給這個進步斐然的青年。

最近,從養子那邊,他還得到了楊陽請薩瑪艾爾轉交的魔界知識芯片,對裏面的科技也很感興趣,不過這個暫且放一放,排到晚上的魔法研究後面。

還有最重要的,給薩瑪艾爾編寫新的課程……

寬敞得能躺三個成人的桌面分門別類擺滿了夾著各色書簽的資料、堆積如山的筆記、疊成一個個金字塔形狀的卷軸,還有整齊堆放的魔法書籍、法術的材料工具,繪紙和測量道具。厚積的蠟油融解在燭臺周圍,過度損耗的魔法光球已經變得黯淡,高背椅裏有松軟的墊子可以供房間的主人倦極小寐,這就是常常熬夜工作的人的書房。

午後的微風悄悄掀起窗簾,陽光潛入房內,輕輕灑落在制作好的魔法影像儀上。

宛如接骨木白花的纖細手指攏了攏厚厚的紙稿,豎立起來對齊,席恩瞥見書桌旁的小個子:“默爾,怎麽了?”

侏儒指了指黑檀木桌上冒熱氣的白玉餐盤,上面有兩塊小小的,適合人類兒童的手拿起來一餐食用的三角形面包,卻是魔法神的食量。

雖然量少,但是夾了豐盛的蔬果、奶酪和熏肉,裁剪得非常精致,也不會有醬汁漏出來。

“席恩,雖然你用魔法保存了三明治,它不會冷掉,但香氣和營養還是會減損的。”懷德默爾一臉痛心疾首,“這一周觀察下來,我認為你的作息太忙了,我們侏儒也只有在鉆研大課題時這麽繁忙,我們平時會在晚宴坐下來,和親近的朋友家人享受一頓美味又熱鬧的佳宴——我們侏儒的奶汁燉菜、咖喱醬烤蝦和煎黑胡椒小羊排可是很不錯的,比矮人們粗陋的烤肉好多了,他們釀造啤酒的啤酒花都是我們發現的。”

習慣了友人的啰嗦,席恩只是默默喝清水,配午飯的三角面包,侏儒的手藝很好,這種食品的便捷更讓他滿意。雖然如果不是懷德默爾不讚同,還有薩瑪艾爾的監督,他更想不吃。

反正他的體質已經和魔法同在了。

懷德默爾還沒作罷,叨念道:

“如果你肯來機械城做客,嘗嘗侏儒的手藝,我們一定會讓你嘗遍祖傳的特色料理,還有新菜單!”懷德默爾有感而發,“不過,我們侏儒的飲食還只是學了坎德人的皮毛,我們的近親在這個領域才是專家。”

法師很不爽地想起這個同樣矮小的種族,任何一個種族都有和坎德人打交道的經驗,包括巨龍和施法者,這兩種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也被坎德人持續騷擾。盜賊都知道穿袍子的人身上的袋子不能摸,偏偏坎德人例外,他們對一切事物充滿強烈的好奇心,對各種花樣作死方法也興致勃勃前仆後繼。席恩很懷疑就是因為殺了坎德人只會遂了他們的願,黑袍們才饒了坎德人的性命,送他們去龍窟、沼澤、熬魔藥的大鍋等等地點免費旅行。

這個種族還奉行“你的就是我的”、“我替你保管錢袋”的理論,他已經數不清多少次驅趕他們。

不過那個時候,會無視他漆黑的袍色靠過來的傻瓜也只有這些精力充沛的小家夥和某個別有居心的吸血鬼。因為那些和懷德默爾一樣細小的,靈巧的手指,他也總是放過他們,只丟到十裏外的溝渠或下水道而已。

而想到坎德人已經在降魔戰爭滅亡,黑袍猶豫了一下,準備向魔導國的女王和諸位城主征詢意見,要不要為了艾斯嘉世界的種族多樣性,覆活這些矮個子,但是要把坎德人的煩人之處跟他們講清楚。

可惜,在聽到去當說客的侏儒對於近親們飲食文化的鼓吹,後來人類的統治者們把問卷上的坎德人選項給勾了,然後由衷感到了後悔。

不過目前,四個大陸還是挺清靜的。法師啟唇,低沈柔緩的嗓音宛如黑色的絲絨:“夏爾還沒回來嗎?”

回答的是幽靈管家奧瑪:“主人,小主人代您參加戲劇演出了。”

萬幸!席恩心想下午又可以安心工作了。

懷德默爾拿出筆記本看了看:“他給你預留的下午茶菜單是柚子茶、一個栗子烤布丁、三顆草莓軟糖和一些可口的藍莓餅幹。席恩,我會和光妖精一起預備好的。”

“……”席恩很想說你代我吃掉吧,如果不是顧慮養子的心意。

這時,他下意識掃視室內的眼光一凝:“菲兒,我說過別再用潛行接近我的書架!”

暗精靈少女已經從書櫃上拿起一只水晶裝飾品,逃過十二環雷擊法術全身而退,吐了吐舌頭:“哎,還是偷竊書籍失敗了。”

“小閃金,放心,死人是不會再死一遍的。”她向氣得七竅冒煙的朋友道。

雖然不應該,但是席恩一瞬間真切覺得,也許把覆活朋友們的時間稍微推遲一段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當朋友們和嘰嘰喳喳的光妖精帶著下午茶進來書房,就算喧鬧,黑袍還是強迫自己忍受下來,端起熱乎的茶點。

光妖精的餅幹一如既往可口,侏儒烤的布丁不如虹彩龍,但也在美味的水準,不過震動法師的是茶。

茶味的清香襯上適度的蜂蜜甜味和奶香,完美極了。

“主人,我回來了!”身穿深紅色騎士服的少年打開門。

“夏爾。”法師露出真心的笑意,在聽到下一句話凍結,“今天文化沙龍的戲劇很有趣,這周末國家大劇院還有一場,您有空和我一起去看嗎?”

席恩回以望而生畏的眼神,繼看各種畫展,參加狩獵,出席社交晚宴,攝政王的無聊任務就是看這種文藝類的演出了。上周他推病不成功,被右相肯達和左相女兒依亞拉架去看了場表演,全程都在發呆,不,神游想魔法課題,結果不合時宜地笑起來——在演到悲劇場面的時候——因為解決了難題,還想到新的魔法。

幸好薩瑪艾爾眼疾手快地給他施了障眼法,沒讓目擊者產生“列文殿下是否有情感障礙”、“攝政王大概不懂欣賞話劇”之類流言傳出去。

席恩卻立刻發現了重要的偷跑方法,就是在推不掉的場合,讓養子帶著他的幻象去參加,正好夏爾懂這些東西,還可以讓魔法幻象開口,回答此類話題。而平常的文化沙龍什麽,夏爾去就行了。

這會兒,不想遭受此類摧殘的黑袍抵死掙紮,堅持家裏蹲:

“夏爾,光妖精的表演,也是十分出色的。”

“……”你本來不是說是傻透了的耍把戲,果然有比較就有傷害嗎?

比起看大腿高高擡起轉圈的舞蹈和聽法師都聽不懂的高穿透力唱腔,席恩寧願看光妖精們數數和頂盤子。

被法師讚賞的光妖精們開心極了,在半空手拉手轉圈和唱歌——這還是第一次,席恩誇獎她們啦!

薩瑪艾爾把這些聒噪的小生靈趕出去,懷德默爾和菲兒則是主動離去——他們也要回機械城和暗精靈的秘林。

幽靈管家行了一禮,也退出了房間。薩瑪艾爾註意到養父主動倒滿了熱茶,說明今天的下午茶讓他很滿意,決定回頭詢問侏儒的泡茶秘訣,也可能是懷德默爾的泡茶方法正好投了席恩的口味。

他上前將養父有些淩亂的衣服整理好,再重新梳理了他隨意紮在頸邊的長發,暗暗慶幸,從前席恩不喜歡他人近身,黑袍的警惕和懷疑抗拒一切,哪怕最信任的養子也不例外。但是在幻想界的經歷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席恩的生活習慣,早上起床,都下意識等著別人來幫他穿衣梳頭,薩瑪艾爾立刻抓住了空子。

這位勞苦功高的肖恩弟弟,你安心地去吧,我會照顧好主人的。

法師慣穿的高領將他纖細修長的頸項和弧度優美的喉結隱藏起來,隨著初始龍靈活的手指露了出來:“主人,快夏天了,解開舒服。”

席恩突然想起,為什麽每當他要走出去,薩瑪艾爾又會說“外面天冷,扣上吧”,主動給他扣嚴實——就和幻想界的肖恩一樣,搞不懂他們。

懶得關心這種小節,席恩啜了口茶,冰銀的瞳眸映著養子的容顏,流露出罕見的溫和:“夏爾會不會覺得累?”

他真心覺得參加那種聚會和活動比連續工作三天還累。

“不會哦,主人,我還發明了新的魔法。”

受到英靈殿的啟發,文化修養出類拔萃的虹彩龍也制作了一個藝術家回廊,專門收藏那些時光中傑出的文學家、哲學家、作家、詩人、畫家、雕塑家、歌唱家、舞蹈家、音樂家、建築師、園藝師等偉大生物的靈魂,創造了一個無比繽紛美麗的文化沙龍。

聽到養子發明的魔法,席恩很開心,也有點不安,想到從前在意識海給孩子畫的畫冊,手指局促地撫摸茶杯:“夏爾,我的畫,是不是很糟糕?”他家孩子從小看那些糟粕,恐怕心靈受到了汙染。

而現在,他也看不懂夏爾喜歡的藝術作品,無論做什麽,都記掛著神戰和故鄉的大陸。

“父親的畫很可愛。”這是薩瑪艾爾的真心話,如果把席恩的繪圖當做兒童稚拙又認真的簡筆畫,就別有一番趣味。

那樣竭盡所能傳授他知識,為他畫出世界風景的黑袍法師,本來就可愛極了。

有自知之明的黑袍依然不能釋然,連他的導師們都奇怪他不具備一般法師都有的藝術鑒賞能力。

雖然父親品味堪憂,但是薩瑪艾爾並不擔心,來日方長,現在主人是太忙了,沒空發展其他特長,等席恩從艾斯嘉的責任解放,他手把手教他繪畫、學習領略文字間的含義,欣賞各色美麗的事物,和同樣美如藝術的元素精靈一起陪伴在父親身邊,帶他走進一個不同於魔法,但是同樣充滿獨特美感和豐富魅力的世界。

寓教於樂,那才是美好生活。

所以虹彩龍綻開瑰麗至極的笑容:“主人,沒有學不會的東西,等您空了,我會教您的。我想和你一起成為旅法師,將來和你一起環游所有的宇宙和次元,把旅途的風景一一畫下、寫下來,不是很好嗎?”席恩眼中浮起朦朧的憧憬,星星點點的微光連綴成連綿的星河,輕輕點了點頭。

分析了茶水的成分,薩瑪艾爾重新又給他泡了一壺茶,隨意聊天:“主人,今天演的戲劇叫做‘三千世界鴉殺’,說的是愛上熟客的歌女為了讓他清晨還留在自己的床上,想要殺掉所有的報晨鳥讓愛人繼續沈睡。女孩們說這真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我不太理解——您明白這種感情麽?”

虹彩龍真心想不通劇作女主人公的行為,何必做這種麻煩的事。

法師持杯的手微微一頓,漆黑的袍子從白皙的手腕滑下,襯得黑色格外的黑,薄胎純色的杯沿遮去了唇畔一縷隱秘的情結。

“明白哦,我小時候,想殺光所有對肖恩好的人。”

果然是弱小人類才能理解的感情麽。初始龍思忖。

“可是我後來想,何必那麽麻煩,把肖恩關起來讓他不能見人就是了。”黑袍改口,這也是他千年前囚禁弟弟靈魂的原因。

正是!薩瑪艾爾心生共鳴,他不會把主人關小黑屋,那是對席恩的冒犯,也會觸怒父親,但是等他大了,意識海足夠龐大,他一定要把主人的意識海包容進去。再收集全天下的知識放在裏面,哄勸主人長久留下,席恩一定會願意的。

地獄之主和虹彩龍同樣占有欲強烈,也不喜歡遷怒旁人。

“可是我現在又覺得,管他喜歡誰呢。”想起肖恩護著帕西斯的樣子,席恩一陣煩心:“實在不順心殺了就是。”

……您終於進化到這一步了麽。

席恩煩躁地道:“夏爾,他是我弟弟,我一直希望他成長起來,強大到追上我,我放不下他,這是我不變的軟弱。他十七歲出走,降魔戰爭被捉回去,還有記憶解開以後,我都期待他有所改變,可是肖恩一次次讓我失望。這該死的雙生感應,既成就了我的強大,也讓我痛不欲生了千年的時光。他繼續站在他徒弟那邊也好,等他向我報仇,這次我會幹脆地殺掉他。”

“……可是我不想這樣。”

靜默了一會兒,法師道,“無論我變成什麽樣,魔法從來沒舍棄我。無論我最弱小,保護不了她們的童年;成為讓她們擔憂心痛的黑袍;為了愛情走錯路,沖動自殺,害得她們救回來,消耗我心愛的瑪娜才活下來;選擇冒險入地獄可能再也回不來,變成和正能量不能相容的地獄之主,後來連自然氣息都感覺不到,不用轉化就操縱不了正能量,也不能接觸她們;還因為肖恩那樣不值得的弟弟弄到被囚禁千年,和她們分離那麽久,讓她們飽受思念和悲傷的痛苦——這麽愚蠢、不稱職、徒有虛名的魔法之王,魔法的精靈們都沒有放棄我,依然視我為友,奉我為王,所以肖恩其實也沒有比我糟糕多少。”

“只要他不背叛人類,背叛艾斯嘉,無論他怎麽對我我都會繼續愛他的。”

原來如此!薩瑪艾爾恍然大悟,主人對愛的認知和付出那麽深刻雋永,除了雙子無法割舍的親情、天性和長久的孿生感應,就是他自身獲得的魔法之愛,元素精靈對他的感情,貫穿始終,從最初到久遠。的確,魔法對魔法使的愛是全然付出不求回報的。

雖然小龍覺得肖恩那樣愚蠢搖擺的弟弟不配得到這麽純凈堅貞的感情,不過人類的親情是最接近這種情感的愛,他不能因為自己擁有,就剝奪父親自然愛自己弟弟的權利。

“但是有一點。”席恩冷冷地道,“肖恩的徒弟膽敢對你動手,我會殺了他。”

那把劍是龍神塞菲斯的肋骨和血液打磨而成,還用了神焰鍛造,肯定不是帕西斯從什麽地方撿來,而是眾神的賜予——帕西斯已經是神明的走狗,他對他的仇恨不再局限於他們彼此,蔓延到不惜將艾斯嘉全體拖入的地步,這樣的帕西斯,不能視為可以容忍的仇敵和必須的祭品,得做好隨時殺死替換他的安排。

哪怕因此和肖恩徹底決裂,成為死仇。

“主人,不必在意。”薩瑪艾爾忙道。這次是因為他受到威脅,才讓父親那麽動怒,和弟弟反目成仇,如果是席恩自己,肖恩再犯蠢都會原諒他。

反正,像肖恩的養女弟子那種貨色,根本傷不了他。

“別開玩笑了,他敢對你出手,我絕饒不了他。”

地獄之主眼神陰沈狠戾,毫不透光,“那個愚蠢的小東西,他的父母師兄姐的靈魂,可是都捏在我的手掌心。菲莉西亞也一樣,我要她活就活,要她死就死。既然帕西斯不珍惜脫困後的生活,就讓他痛苦到恨不得沒離開迷霧森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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