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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退潮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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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托著托盤,身穿騎士裝的少年分開兩扇門扉,深沈如夜的底色上,金色的火焰圖騰強烈鮮明,仿佛擁有真正的、熾烈的溫度。正中央分成兩半,取代門把的血色晶石熠熠生輝,那深邃的鮮紅不似人間之物,凝煉肅穆間又帶了些不祥與兇戾。

他穿過客廳,帶著一身庭園裏的花草香氣,用密語開啟通向內室的門:“主人。”

“滾出去!”

伴隨著沈怒的低喝,一只絲綢枕頭飛了過來。薩瑪艾爾一手接住,高高揚起眉。

從床上爬起來的席恩一臉尷尬非常的僵硬,勉強定格在了惱怒和內疚之間。他俊秀的臉龐被冷汗濡濕,襯得霜白的膚色更如凍透了的寒冰,眉心深刻,像攥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暗夜,纖薄的唇抿得死緊,仿佛隨時會崩斷的鋼線,冰鏡似的銀瞳隱隱籠罩著一層霧氣,浮動著深處的陰郁。

“原來主人生病的時候脾氣這麽差?”薩瑪艾爾不以為意,愉快地看到那只不怕自己的兔子如今被養父的怒氣嚇得瑟瑟發抖,輕擡尊腳,將它驅趕出去。席恩反而留戀不舍:“夏爾,讓小白留下,你出去。”

“您寧願要一只兔子陪,也不要我陪著?”虹彩龍不可思議。

“我不是這個意思。”在這種狀態下,本來就有些笨拙的法師都不知道怎麽和孩子溝通,“我只是……”

“好吧。”了解養父的性格和他現在的情況,薩瑪艾爾既往不咎,勸道,“您先吃藥。”

“藥沒用的。”席恩用冷靜的語氣道,雙手手肘撐著床單,顫抖的身體還是無力地前傾,戴著額冠的前額輕抵著枕頭。

“這是安眠藥,您知道,這對您現在的身體是有效的。”薩瑪艾爾真正冷靜地訴說,將托盤擱在床頭櫃上,“您已經三天沒睡覺了,主人,您需要休息。”

席恩聞出藥碗裏面安神草藥的氣息,每一種都能精確分辨,他的全部靈魂幾乎要在清苦的藥香中融化,對養子遞過來的溫情低頭,但還是掙紮著不願向滅頂的虛弱和疲倦屈服:“放過我,夏爾。”

薩瑪艾爾感覺無法理解:“為什麽不肯睡覺,主人?”

“有敵人……退潮期……”

從席恩淩亂的話語領會了他的意思,但薩瑪艾爾的疑問反而更多了:

“您做了充足的準備,哪怕您不出手,他們闖進來,都會在鏡像空間關至少十五天,難道這十五天您都耗著?不睡覺也吃不下東西?”

你會死的!你不要這個附體了?

顯然終於意識到問題,席恩勉強清醒了一點,想到身為西琉斯攝政王的責任,低聲道:“從有記錄的歷史周期推測,退潮期至少要一周以上,我不能一直不出面,夏爾,今晚讓依亞拉和肯達過來一趟,我告知他們身體不適,由他們安排國內和國際上的理由。”

“這些身外事,您現在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好好休息。”薩瑪艾爾心想你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管那些人類幹嘛?

席恩全身突然強烈地一抖,咽下喉嚨口的腥甜,看著不斷滴落在床鋪枕上,暈染開的汗漬,冰銀色的眼眸隨之動搖,迸出無數裂痕。

其實身體的虛弱不會讓他如此失態,真正令他恐懼到快要失神的,是從靈魂最深處傳來,一股股剝離的感覺。

仿佛與某個巨大的存在分離,身心不斷剝落的麻木,血液被抽幹,只剩下寂靜、寒冷與顫抖,越來越加深的空虛幾乎壓倒他。

魔法是血,是生命,是世界與我。

當他聽見萬物之聲,感應到魔法後,這就是他根深蒂固的認知,對魔法的感知。

即使理智的部分告訴他,那是始源之海的潮落現象引發的幻覺,他沒有失去任何力量,他的魔法依然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還是感覺,魔法正在離他而去。

魔法!他的生命,他的靈魂,他的血液,在遠離!

失去了魔法,他什麽也不是。還是那個靠母親和弟弟照顧,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爬不起來的小男孩!

沒有魔法,他還是那個匍匐著爬向東方學舍,聽不見萬物之聲,不知世上有那樣美麗的世界,不知人間還有真正的希望,快要被這個醜惡殘酷的世界溺斃,那個垂死無力的自己。

法師在柔軟的黑暗裏蜷成一團,緊緊握著唯一感覺堅實的法杖,他知道外面的孩子在擔心自己,自己的行為極度幼稚,自己都看不下去,可是他就是焦躁異常,害怕到快要崩潰,無法控制自己。

『席恩。』陪伴他的暗能量精靈艾珂顯形出來,還有更多元素精靈近在耳畔的絮語,魔法神顫抖了一下,一方面安心了,神智陡然清明;另一方面,卻升起更深的恐懼,拉下被子,看到了圍繞他的元素精靈們,心下湧出對自己的懷疑:他現在,連控制魔法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大家只是擔心您而已。”看出他在憂懼什麽,實在是席恩現在連克制情緒的心力也沒有了,薩瑪艾爾更加擔憂,他擔心的不是什麽眾神和敵人,而是養父的失常,“主人,您何必怕呢,有我,有您的魔法,沒人能傷害您。”

可是我快控制不住我的魔法了!席恩看了看暗精靈,艾珂不得不承認:『席恩,你現在的情緒不穩,我待在你體內會加深你的負面情感。』

席恩輕輕吐出一口氣,借著調息平覆自己,然後他說:“任何力量,都要付出代價。”

他得到了始源之海,始源之海也掌控了他。

“您只是有點失常而已,主人。”薩瑪艾爾柔聲道,“起來喝藥吧,冷了效果就降低了。”

席恩搖頭:“我必須清醒,才能控制我的魔法。”

“醒著不代表您是清醒的。”薩瑪艾爾指出。席恩無言以對,頭腦恢覆了思考能力,同時也清晰地意識到:在始源之海的影響下,所謂的魔法神,魔法之王的他是多麽無力。

成為魔法,也必然只是魔法的一部分。席恩無比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仿佛又重溫了一生中無數次面對的敵人,每個都強過當時的他,那些強大的法師——他的老師們,眾神,魔族……還有讓他初嘗敗績的始源之海,突然道:“夏爾,弱小的人類,其實在這個宇宙的任何盡頭,都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

他看著自己握著法杖的右手,和另一只握緊被褥的左手,纖細白皙,形狀好看,這是列文的雙手,和那具精靈王的身軀一樣,這不是他自己的手。

他的軀殼不是他,靈魂都不再是原貌。

“也許在成神的一刻,我的靈魂被重塑,真實的我早就不存在了。就像那些強大的眾神,看似不可一世,也可能只不過是虛幻的海洋的一個幻想而已。”

“主人。”身為空想之龍,薩瑪艾爾對此類詰問倒是本能的處之泰然,因為萬物對他本就虛幻,除了眼前衍生出他一切理性,成為他世界基點的存在以外,“不要陷入思維的死胡同,您只是太累了而已,您在進入真理之門以前,考慮到了一切可能發生的問題。”

我是完全想清楚了,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席恩在心裏道,我知道有魂詠,我的靈魂還是我自己,我的意志還是我自己。

可是我又怎麽能證明?

法師明白是始源之海從他靈魂深層次的剝離使他喪失了往日的理性,因為他使用了調律魔法,成為始源之海的核心,退潮期對他身心的影響比對世間任何存在都深刻,將他心底壓抑的感情和質疑全部牽引出來,這也是他本心的疑問,不是什麽幻覺。但他已經太過失態,不該讓孩子不安,也不應該讓自己的思想陷入窠臼的死循環,那些是哲學家考慮的問題,不是他這個法師,他只要建立現實的地基,清明的理性和自我,永遠相信自己就行了。

席恩感到真正平靜下來,甚至恢覆了往日深藏在內心最深處,平靜的驕傲。

他想起,在被全世界放棄的時候,只有他自己沒有放棄他。

就算在東方學舍門口,用那種屈辱的方式活下來,就算一次次被折辱到塵世的最低處,他依然選擇活下來,而不是自殺或沈淪。

活著已經證明了他能行,正因為活下來,他才能遇到魔法,才能發現真正的自己,明白自己真正的力量。

那個時候,夏爾不在他身邊,肖恩更是遠在天邊。

除了自己,一無所有。

只要有自己,就強大勝於萬物。

有自我,有意志,才擁有魔法和一切。

既然他還保有自我和意志,誰也不能剝奪他的魔法!

席恩感到了清醒的力量,始源之海再也不能撼動他,讓他有絲毫恐懼,那遙遠的潮聲和漾動也變成了魔法美麗的音符。

但是因此,他感到另一種虛弱,因為退潮期,造成神體的衰弱,也影響到了這一具附體的健康。

他現在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這種感覺,讓他無法正視床邊孩子的眼神,那一道關懷的視線。

“我已經好多了,夏爾,我不需要照顧,你出去吧。”席恩道。

薩瑪艾爾聽出他確實好多了,還感到了席恩獨有,從靈魂最深處散發出來,令人心折的力量,心下安慰,但他並不放心,席恩的虛弱是客觀事實,不是他精神強大起來就能克服,於是道:“您需要照料,等您喝藥睡下,我會出去的。”席恩的嘴角扭曲了一下,這次,是純粹出於他本心的情緒反應。

“我不需要吃藥。”他強調,想出了辦法,“艾珂,這段時間,我的身體就交給你操縱。”

他不能躺著,不能這樣下去。

不能再讓任何人照顧。

為了忘記和肖恩的童年,為了忘記那點被照料、被關懷、被珍惜的童年,他用了一生的力氣,最後還是沒逃過,做下今天都自我厭惡的蠢事,如果這次再沈溺於不該有的軟弱,就算對方是夏爾,他也不想,應該說,正因為是夏爾,才不可以。

夏爾是龍族,天生強大又高傲的物種,他不需要了解人類是多麽弱小可悲的生物,他這個父親也是其中一員。

『席恩……』艾珂雖然擔心,但身為席恩的元素精靈,他絕對聽從他的命令,『好的。』進入了法師的身體。

薩瑪艾爾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挫敗。

他清晰地意識到,養父愛他,卻偏偏不肯依靠他。

是因為他還沒有成年,不夠強大嗎?還是因為他身上孩子氣太重,父親覺得不可靠?

不過薩瑪艾爾的狀態也沒有外在表現得那麽好,一樣隱瞞了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做出了妥協:“主人,這次您必須喝,我都煎好了。”

席恩不忍拂逆養子的好意,也出於歉意:“好吧。”

可是他撐了半天撐不起來,依然在竭力撐持。看不下去,薩瑪艾爾攙扶住養父,席恩的黑發幾乎碰觸到他的胸口,出於不知名的原因,薩瑪艾爾反而沒讓他靠著自己:“您能自己喝藥嗎,主人?”

這句話反而讓席恩高興起來,眼前的情景不再和過去的陰影重疊,將他從童年被孿生弟弟照顧餵藥的幻影脫離開來。

於是他伸出手,霜白的手指碰到了碗的邊緣,但是一波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努力,還是薩瑪艾爾敏捷地托住藥碗,沒讓他灑了出來。

席恩慢慢咽下苦澀的藥汁,喝完了那碗尚溫的安神藥,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對不起,夏爾。”法師再次對擔心自己的孩子道,語出真心,“只要放著不管,我就會好的。”

這一刻,薩瑪艾爾終於確認了內心的懷疑:席恩不懼怕任何殘忍的傷害,居然害怕一點微不足道的關懷!

睡意湧上,法師疲倦地關照:“如果有敵人,還是叫醒我。”

看著養父倦極而眠,依然摟著他的法杖,即使擁有魂詠的他,早就不需要這種東西,可是席恩好像還是下意識覺得,只有抱著法杖,依戀著他的魔法,才是真正安全的,仿佛這是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唯一可以信任的東西。

『小夏,在遇到你之前,席恩就是這樣的,除了我們誰也不信。』

感到小龍的不甘心,元素精靈們小心翼翼地道。

『他以前還相信過他的老師們,可是都沒好結果。』

『還有……』一個元素精靈收住要出口的話,轉而說道,『是有對他好的人,像暗精靈們,可是結果比對他不好還糟。聽到暗精靈都陣亡後,席恩自責壞了,他以為阿克萊娜女王她們誤會他當時也是聯軍的說客,因為和他的交情才加入降魔戰爭,等於他害死她們。』

『為此,他拼命研究英靈殿的魔法。』

『可是前段時間,偏偏聽到女王她們是因為預言才會善待他,席恩不說,但我們都知道他有多傷心。』

『我們都不想他再愛人了。除了我們,你以外的人,他愛上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薩瑪艾爾搖頭:“關鍵是父親自己的需求,你們不要自作主張。”元素精靈們有點惶惶的樣子。

“重要的是現在,父親為什麽那麽抗拒我,你們知道嗎?”

暗能量精靈艾珂道:『小夏,你放心,席恩很堅強的。剛剛是始源之海影響了他的深層感性,他錯以為和你在一起像童年和弟弟的相處,所以不喜歡被你照顧。』

小龍釋然點頭:“這就好,父親有不舒服就告訴我,這段時間你就幫助他。”

對席恩的逞強,他還是有無奈和不甘,不過那種痛苦的感受他能理解。

薩瑪艾爾看了看顫抖的手指,緊緊握住。

******

有共生的暗系精靈,列文皇子恢覆了日常的作息,這天在畫廊,他聽著旁邊口沫橫飛的介紹,突然福至心靈。

“奇怪,好像突然看得懂抽象畫了。”席恩瞇起眼,有種詭異的成就感。

實在是他不認輸,非要看懂不可,始源之海回應了他的怨念。

“主人……”小龍難得垮下肩膀,一臉被打敗的無力。

這時,席恩擡起頭,目光及遠,仿佛穿透眼前的事物,看到了常人不能看到的世界。

鏡像空間——

和現世一模一樣的世界裏,光覆王和眾神已經徘徊了很長時間,雖然秦蒂絲等神明憑借知識之神的情報來到了鏡像世界的西琉斯王國,也借著神力之間的感應摸索到了王宮,但就是無法打破和真實世界的界限。

不同於一般法師脆弱的鏡像術,或者簡單的亞空間,這個魔法神創造的法術極為強大,能把受術者眼中的影像投影成現實,假即是真,看見即成事實,真實世界不再是鏡子的另一端,而是他們視網膜裏面的世界變成了他們以為的真實,困頓住他們的神識。就連眾神的目光,也無法破除這種虛妄,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會越陷越深。

帕西斯定住腳步,閉上眼,感受著難以言喻的障礙,在迷霧森林一千年,他也是天天和世界之鑰的障壁較勁,鉆研著脫困,所以對於此類迷宮結界,他反而比神明都有經驗,已經發覺了問題所在。

“你到底行不行啊,凡人?”等了許久,帕西斯還是一動不動,水神亞希不耐煩地問道。

帕西斯的回答是一道劍光。

“亞希!”

水神的胸口飛濺出宛如藍水晶溶液的血液,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爬起,滿臉惱怒,身為四代神的她,沒有二代神刀槍不入的神光,也沒有初代神強大無匹的法則之力護身,水元素障壁面對光覆王淩厲的劍氣太過脆弱。

不過身為水神,水綿綿不絕的特性讓她的自愈能力非凡,頃刻間就不再流血,水藍紗衣也恢覆如初。

地神瑪法這才戰戰兢兢地過去攙扶,一如上次在眾神競技場,風神希露菲爾堅持不參加同伴毫無道義的行徑。

生命女神心裏想著如果她下次再敢反抗,幹脆把這個不識好歹的四代神殺了,選一個心儀的玩伴做下一任風神。另一方面,她對眼前的暴行也沒什麽抵觸,一來她瞧不起亞希;二來,在她的眼中,附體的意志等於沒有,帕西斯算是賀加斯大人的容器,初代神的容器都比四代神高貴,懲戒一下造次的亞希也不為過。

“你,離我遠一點。”光覆王又對光神蘿爾烈雅道。他對這幫神滿是惡感,態度很不客氣。

不過他這麽說倒不是純粹為了出氣,光神蘿爾烈雅和月神阿提彌斯是席恩將兩位主神拉下凡世後,生命女神秦蒂絲和冥王普路托為了填補他們在神界的空缺,用游移神力塑造的新神。蘿爾烈雅的權能與協調神相近,一靠近她,帕西斯就渾身不舒服,甚至體內的神有隱約醒來的跡象。

他不想在離席恩這麽近的地方,功虧一簣。

“你……!”蘿爾烈雅不悅,在秦蒂絲的指示下忍怒,退開幾步。

神力的騷動平息下來,帕西斯再次凝神感應,通過艾路德安教授的劍聖絕藝,他已經能夠使出沒能從生前的肖恩那裏學會的“次元之刃”,理論上可以斬開空間。關鍵是,天青之主艾路德安還是一位神級法師,她掌握的劍術是“魔劍術”,通過感應元素之間的縫隙,能夠真正的“破碎虛空”,所以她也一並把這門技術傳授給了帕西斯。

一剎那,光覆王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奧秘,法則之線約束著元素,劍刃所指,一切幻覺都在銀光下破碎,無數鏡像的碎片紛紛揚揚,世界仿佛支離破碎。

他本能地感應到只要瞬息,他再次眨眼看見的瞬間,世界又會修覆如初,重構成毫無破綻的幻覺,所以他閉上眼,循著仇恨的味道往前,再往前,絕世劍客的鋒銳出鞘,這一刻他思緒澄明,除了報仇別無他念——

他終於沖破了,張開眼。

在真實中,他看見了那張臉。

陌生的面容,非凡的俊秀,但他認得出他——席恩。

切開世界的劍風破除他們之間的障礙,襲向他朝思夜想的仇人。

也是在這一刻,席恩眼中連日來的陰郁盡去,光芒四射,輝煌無比,超越凡世一切的鋒芒。

如同從靈魂熔爐中升起的絕世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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