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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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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像是流水,當你在意的時候它過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慢得令人心焦。當你恍恍神,它就嘩啦啦地過去了。

細細一數,差不多十年了,“雜種”也長大了。從外表看起來,他是一個頗為清秀的少年,雖然異常瘦弱。

[想來你的親身父親也長得不錯吧。]她伸手點了點他的臉,這也算是賜予男孩生命的那個強盜唯一的好處了。

[其實你母親倒也真是有點奇怪!]女子走路要學會“趨”,小步疾走才能代表著恭敬,什麽走路要“內八字”,要表現得柔弱,正座要把臀部放在腳掌上……很多很多有關女人儀態的事情,都在“雜種”母親支離破碎的喃喃自語中。

有時候,人影會覺得自己理解其他村婦的的想法。一個普通村女這樣註意儀表,難怪會被其他女人看不慣。

人總是不喜歡與眾不同的存在!

睡著的孩子身子狠狠地抖了抖,隨後表情痛苦,壓抑的抽泣聲響起。她明白,應該是做惡夢了。[醒醒吧!]她明明知道是徒勞無功,卻也忍不住喊了幾句。

在看到男孩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時,她終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觸了觸。

半透明的手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她聳了聳肩,已經試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想不明白自己幹嘛還不死心。

突然,她的手指停頓了頓,有些不敢置信停在了半空。

屏住呼吸,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果然不是錯覺,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像是碰到了流質。像什麽呢?她仔細品味著這種感覺,應該是溫開水吧。暖暖的,帶有一絲沈重的粘稠。在兩人相交之處。

他突然間就醒了。打了個哆嗦,牙關咬得格格響。“好冷!”捂住她剛才碰觸的地方,小心地搓著。上面還有些傷口,可他分明感覺這不是傷口的刺痛感。

冷?她楞了楞,然後便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有感覺!]

顯然,他仍然聽不到她的話。只是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後拖過被子把自己包得更緊。

她笑了一會兒,開始繼續玩這個游戲。她惡作劇地整個“人”撲了上去,與他完全重疊。

那種空空如也,什麽都碰不到,什麽也觸摸不到的虛無感又來了。她“哈”地笑一聲,放棄地攤開四肢,呈大字型地與男孩重疊著。[就知道會這樣!]

男孩當然還是什麽都不知道,輾轉了一會兒,重新睡著了。

[不管如何,總算還是有進步了。]她虛虛地支起頭,沖著與她臉對臉的男孩笑,[別急,我的耐性最多,咱們可以慢慢試!]時間已經教會了她什麽叫忍耐。

男孩睡熟了,一覺睡到了天明。她也怔怔地看了他一夜,每一個無聲的夜晚,她都是這麽過來的。

[小鬼,你說到你有了女人,生了孩子,會不會還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她輕輕地說,聲音帶著茫然,[然後,我會繼續跟在你的兒子孫子的身後嗎?]她離不開男孩方圓十米,像是被透明的東西囚禁了一般,多一步都跨不出去。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偶爾有村人死去時,她也能看到靈魂的存在。可是過一會兒,就逐漸轉淡,最後消失,唯獨她始終存在著。

為什麽只有她存在?

沒有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她可以這樣飄著!

天亮了,男孩醒了。他悶不吭聲地吃完早餐,就坐在門口,手中把玩著一棵青草。“這群下賤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得到報應的。”聲音低沈,恨意十足。

人影失笑,[你也沒少報覆他們。]他人小力微,雖然只是一點點類似惡作劇的報覆也讓那些人煩惱不已。畢竟下雨刮大風後,屋頂上多了一個窟窿;菜地又被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獸弄得一塌糊塗這種事情讓人很頭疼。

[難不成你還能殺了他們不成?]人影不以為然地道。男孩憤世嫉俗她可以理解,畢竟被這樣排斥著長大,沒有人還能對世間保持著善意。

那些女人們最恨的不是他母親在家做了妓/女,而是她用這種方法巧取豪奪!

是的,在大家眼裏看來,他母親就是這樣的人!

村子只有這麽大,糧食只有這麽多,不勞動就不該不勞而獲!生命的延續是值得尊重的,可是,食物卻是有限的!

憑藉著姿色,多享受、少幹活!這種人,必須唾棄!

“餵,你怎麽坐在這裏?”阿一偷偷溜出來,見左右無人,這才現身與他說話。

不耐地看了阿一眼,男孩沒搭理。

阿一眼珠子轉了轉,“餵,我聽說前兩天有強盜經過我們的村子。”

男孩眼睛一亮。

見成功地引起他的註意,阿一得意異常。“若不是我阿爺警惕,提醒大家小心。恐怕現在又有很多人遭殃了。”說著,他眉飛色舞地比劃起那些強盜的兇惡。

……拿著箭。

……鋒利的刀。

……威武的鎧甲。

……肆意妄為地搶與殺。

阿一癟癟嘴,“哪裏知道強盜沒來,妖怪卻來了。”那條大蛇平日裏總是盤踞在附近,每隔幾個月都會來騷擾村民。但時間比較固定,這次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來了。

男孩有些興奮地問:“這些人還在嗎?”

人影頗有點奇怪,按理小鬼應該是很恨強盜的,怎麽會是這副表情?

阿一搖搖頭,“不知道。阿爺說,這些強盜只是路過。不過,我知道他們曾經在哪裏休息過。”

男孩嘴角泛起笑意。他彎起青腫的嘴角,有些阿諛地說:“阿一大人,你帶我去看看吧。”

這一句“大人”讓阿一飄飄然起來。他拍拍胸口,粗聲粗氣道:“當然,只要你聽話,我可以滿足你很多要求。”

[你去做什麽?]人影皺著眉頭。

當然,她的這句話也是沒人聽得見的。

跟著阿一,男孩一路小跑,直奔村外。果然一路有人逗留的痕跡。

看到一個火堆,還有滿地的狼藉,阿一踮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的沒錯吧!”阿爺千叮嚀萬囑咐,讓家人小心。消息也已經在村子裏散開了,可知道強盜歇腳處的,只有幾個人而已。

男孩沒吭聲,反而蹲下/身仔細觀察。火堆微溫,這些強盜去了沒多久。很可能就在附近。

“走吧走吧。”見他蹲著不知道只顧悶聲查看,阿一覺得有些煩了。拍了拍他的頭頂,示意他站起來。

男孩略有些不耐,卻又強自忍耐。“阿一大人,您知道這些強盜去了哪個方向嗎?”

阿一想了想,“大概是往那個方向去了吧!”隨便一指。

男孩順著方向看了看,也不敢肯定。他想了想,帶了絲獻媚的味道仰頭沖著阿一笑,“阿一大人太厲害了,竟然可以憑這點線索知道強盜們的去向。”

或許是他的卑微令阿一開心了,阿一笑得更加歡快了,“那是,我是什麽人,這點事情還不是隨隨便便就知道。”說著,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種施恩的感覺令他特別喜歡。

男孩這次沒再皺眉。“阿一大人,我們今天吃什麽?”昨晚的煮魚連鹽巴都沒有,實在難吃。

阿一沈吟了一會兒,“今天我家裏有烤魚,回頭我弄一些過來給你吧。”之前,他當著眾人面前不給自己面子,也讓阿爺不高興了。把魚偷出來,再賴在他頭上,又可以給他一點教訓了。阿一發覺,“雜種”越來越不聽話了。自己紆尊降貴的陪他玩,他竟然沒一點感激。

[這家夥想害你了。]透明的人影搖搖頭。

男孩微微低頭,掩住嘴角的不屑。“阿一大人,您真是善良。您待我太好了!”語氣裏全是讚美,聽得阿一大悅。

“只要你跟著我,這些都不是問題。”阿一想,自己需要考慮考慮,要不要告訴阿爺他們魚是“雜種”偷的。這麽聽話,實在太讓人高興了。

“哈哈!”一陣狂肆的笑聲響起,“大家快來看看,這麽個小不點,竟然敢冒充大人。”

阿一嚇了一跳,臉色泛白。“什麽人?”

人影也有些奇怪,轉頭看去,只見是一個理著月代頭,穿破爛的鎧甲,頂著滿臉頹廢的胡須的男人。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強盜呢?

[果然醜!]她楞楞地感嘆了一句。話說,小鬼也是強盜的後代,現在他長成這副清秀模樣是不是該去謝謝菩薩?

阿一的語音未落,只見一只大手伸來把他的領子揪了起來。“小子,你是什麽人?”

阿一嚇得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全。

男孩也慘白著一張臉,可眼睛卻像是在發光似的,爍爍地盯著這些強盜。

[楞什麽?還不快走!]她也急了。

來的強盜並不多,只有五六個人。雖然不是個個強壯如牛,但每個人渾身充斥著一股頹廢狠辣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殺人無數。“沒用的家夥!”聞到一股騷味,發現阿一竟然失禁了。抓住他的那個強盜狠狠地將他扔了出去。

怒氣未消。這個強盜一腳踹去,將男孩踢了個筋鬥。“說,你們這兩個小崽子是從哪裏來的?”

捂著胸口,一陣悶痛令男孩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們是,是從前面村子來的。”費勁地說完,他已經滿頭大汗。

踢人的強盜較魁梧,淩亂的絡腮胡與兇狠的眼神讓他帶著股濃厚的殺氣。“這個小子為什麽讓你叫他大人?”

嗆咳了幾聲,男孩勉強回答。“阿一是村長阿爺的孫子。”

“村長的孫子?”幾名強盜相視一眼,笑聲突然震天。“太好了,竟然還有村長的孫子。”

其中一個大鼻子強盜拎起阿一,不顧臭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頭與同伴們笑道:“你們說,他能值多少錢?”

另一名滿口黃牙的強盜笑著說:“不管值多少,若令我們不滿意,直接殺掉。”

阿一慘叫一聲,翻起了眼白,暈了過去。

“小子,你倒有點意思。”為首的魁梧強盜頗有興趣地打量著他,“你是他的仆人嗎?”

男孩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個孤兒。”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楞了楞,難不成要告訴他們,自己叫雜種?說不出的怨毒漫延過來,把男孩整個人都淹沒了。

不要,他不要背負著這個恥辱的名字過一輩子。眼角瞧到旁邊小樹上一只蜘蛛補著自己的網,幾只碩大的昆蟲被晶瑩剔透的網子抓住了。只是無論它們如何激烈地掙紮著,最終只是被蛛絲網捆得更加結實。最後徒勞地撲楞著翅膀,悲慘地成為獵物。

“蜘蛛。”頓了頓,男孩又添了一個字:“我叫鬼蜘蛛!”作為人,他活了十年,一直被人欺負。如果有機會,他不要再當人。他寧可做一只兇惡的鬼!

魁梧強盜聽後,摸了摸硬紮紮的胡子。笑道:“好名字!”這個孩子身上有同類的味道。

鬼蜘蛛低頭,恭敬地伏在地上。“請大爺收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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