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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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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老人的托付,讓蘇挽省下了兩顆手雷的同時,也給部落人免去了一場血光之災,所謂峰回路轉不過如此。

事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之後,雖然仍是身處地牢,三個人的精神狀態卻閑適多了,大多時候都在探討出谷的方向和如何將珍珠安全送到科研人員手中。

郭海在積極為自己謀劃出路的時候,隱約暗示著想跟文崢搭夥。和他一起逃出來的村民都死光了,只他一個去哪都能活,但是他卻不甘心從此碌碌無為。

亂世出英雄,郭海看中了文崢的能力與人品,直覺告訴他只要和文崢一起,憑著一身膽氣和狠勁早晚會闖出名頭。

在郭海多次有意無意的提示後,文崢沒有明確拒絕,兩個人的話題也越聊越多,頗有些不打不相識的味道。

相比較兩個男人,反倒是蘇挽愈發沈默。

她除了吃飯之外幾乎沒說過話,唯一不變的,就是在筆記本上寫點什麽遮掩著送進祥雲。

方文看出了蘇挽的不同,在地牢裏的時候總是纏著她,熱乎乎的小身子拱啊拱的抱住蘇挽不撒手,小嘴也嘚吧嘚吧不停地說些共同經歷過的趣事。小孩子心思淺,說著說著,難免就提到了在他們生活中曾經占有一席之地的兩個人,田艾珺和倪松。

蘇挽聽見田艾珺這個名字時有一絲晃神。

在說出分道揚鑣四個字的時候,她已經預料到兩個人往後的生活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只是她沒料到,田艾珺會以這種狠厲的方式為彼此的關系畫上句點。

一個選擇促成了另一個選擇,結局卻與預想的截然不同。

蘇挽有時會忍不住猜想,如果倪松早知道火把老人是華夏人,能夠聽懂他的話後,還會不會把自己惡毒的一面暴露在部落人面前,以至於讓火把老人意識到養虎為患的隱憂,執意斬草除根,將他們三人送上死路。

還有田艾珺,在得知自己會被部落作為活人獻祭人選的時候,臉上會是什麽表情,是懊悔還是痛恨,亦或是二者皆有?

不過蘇挽有自知之明,不論田艾珺是悔是痛,都只會是為了自己,所以她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等著祭祀過後,和珍珠一起出谷的那天。

蘇挽期待的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當蘇挽從火把老人口中得知,田艾珺鬧著要見自己,她當時就想回絕,可是為了將這個人的痕跡從生命裏徹底消除幹凈,蘇挽婉拒了文崢陪同前往的提議,獨自跟著火把來到關押田艾珺、倪松和呂萌三個人的石屋。

蘇挽推開屋門的時候,呂萌還和上次那樣斜躺在床上,臉上異常平靜,好像明天即將作為祭品獻身的人壓根和她無關一樣,哪怕是在蘇挽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有眨過一次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床頭那片慘白的月光。

“蘇挽!蘇挽!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

原本像困獸一樣在屋裏轉來轉去的田艾珺一下子撲上來抓住蘇挽的胳膊,瞪著猩紅的雙眼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去幫我和他們說,我是要留在部落生活,不是來當祭品的,他們搞錯了我的意思!”

她臉頰通紅,血氣不停地上湧,也許是太過激動,連嘴角都哆嗦開了。

蘇挽歪頭看著她,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田艾珺楞住了,半張著嘴,顯得有些可笑。

“你自己選擇留下成為部族人,而作為一個部族人,不光要享受部落帶來的優越生活,更要有為部族獻身的覺悟。”蘇挽一針見血地揭露了血腥事實,“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只占有,不回報,田艾珺,你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

“哈哈,這下你該死心了吧!”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倪松刻薄笑道:“我早說過她不會管你,怎麽樣,臨死之前還要再次證明自己在別人心裏沒有絲毫價值,又被踩了一腳,是不是很開心啊?終於舍得閉眼了?”

“倪松,你不用說這些,激將法對我來說沒用。”蘇挽冷冷地說道。

她很清楚,田艾珺能同意留在部落,很大程度是聽倪松挑唆的,甚至提議去火把那兒揭發當晚夜探行動的人,多半也是倪松。所以比起田艾珺,她更恨倪松。正是他的挾私報怨,將原本罪不至死的三個人帶上了絕路。

“是啊,你當然不會因為一兩個死人受到影響,因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壓根就沒有感情!”倪松惡意地說道:“你以為我感覺不到你骨子裏散發的冷漠嗎,我們這些人,田艾珺、宋華甚至王月,在你眼裏有什麽區別,都是死物!從我們夫妻倆和你同路那天起,我就看到了你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你以為我願意像一條癩皮狗一樣,為了一點食物仰人鼻息地活著?我不願意!可我沒辦法,所以我只能假裝看不見,假裝不知道!”

說話間,他又推了呆楞楞的田艾珺一把,低聲笑道:“日子久了,見小艾和你交好,我心裏還暗自欣慰,往常的隱忍終於沒有白費,哪知道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時候,卻再次被你當頭一棒打翻在地!現在好了,我們都要死了,你滿意了?”

“說完了?”蘇挽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倪松眼裏是這麽不堪,就連往日的扶持對他來說都是那麽面目可憎,代表著同情、施舍和侮辱。既然怎麽做都沒人領情,她也不必再裝好人。

“我沒說完!反正天亮以後就要死了,我一定要把往日憋在心裏的話說個痛快!”倪松揮著胳膊掃掉桌子上的陶罐,踩著滿地碎片聲嘶力竭地喊道:“蘇挽啊蘇挽,你知道我最厭惡你什麽,明明無情無義,卻偏要裝出一副有情有義的嘴臉,讓人看得惡心!”

“倪松,既然兩看相厭,你為什麽還非要留在我身邊?當初是誰說,要麽殺了你,要麽帶著你?你自己選了這條路,現在反而怪我不阻止?”

蘇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等他發洩完心底的怨恨才冷冷說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送你最後一句話,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永遠沒有幸福的資格。但願來世為人,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蘇挽,你別走!”田艾珺死死拖住她的手,不顧腳下那些傷人的陶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你救救我吧,我錯了,我不該為了能留在部落讓倪松去族人那裏揭發你,可我當時沒想著要你死啊,我沒有你的好運氣,我只是想著能在末世找個地方活下來!”

田艾珺嚎啕大哭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不是最喜歡孩子嗎,看在文文的份上,你幫我和部落人求求情吧!”

“你懷孕了?”蘇挽垂著眼,輕輕問道。

“是啊!”田艾珺如同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護著小腹說道:“差不多該有兩個月大了!你可憐可憐他吧,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媽媽!”

“田艾珺,你真的懷孕了?”蘇挽忽然就笑開了,“碰巧,我這有一根驗孕棒,如果你能證明自己懷孕,我立刻去幫你求情,你敢當著我的面驗嗎?”

田艾珺聽她說要驗孕,略微縮瑟道:“蘇挽,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會有驗孕棒,別開玩笑了,更何況懷孕這種事哪能作假,肚子大了,早晚會露餡的。”

“肚子大了是藏不住,可是只要逃過這一劫,以後有的是去處可以安排這個‘孩子’,對不對?”蘇挽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失望地說道:“田艾珺,到了這一步,你們還要合夥欺騙我,有意思嗎?”

蘇挽不顧田艾珺的撕扯,使勁推開她反手拉開房門,“本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來見你這一面,如今看來,我來對了。田艾珺,謝謝你,把我心裏最後那點念想都打散了。臨走之前,我把文崢說過的一句話轉送給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是好是壞,與人無尤。’”

“蘇挽!”

在蘇挽即將邁出石屋的那一刻,呂萌支起身子幽幽地說道:“告訴郭海,將來有機會回到村裏,記得幫我點一盞長明燈照亮回去的路,我不想永遠留在這。”

呂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神態自然,連一絲波動起伏都沒有。

說來奇怪,當她知道自己要被當做祭品殺死的時候,心裏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反而覺得很寧靜,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

其實從在出逃路上害了第一個村民開始呂萌就清楚的意識到,像她這種滿手血腥的罪人,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果然,報應來得又急又快,先是孩子,再是她自己。

走到今天,她累了也倦了,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了,只想把欠別人的都還回去,安安心心地上路。黃泉路短,她加把勁兒,也許還能趕上和未出世的孩子見一面。

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別圓,瑟瑟晚風穿堂而過,眨眼間就將呂萌的聲音吹散了。

蘇挽只在門檻處微微停了下便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道蕭瑟的背影。

第二天,部落祭祀的鼓點響起的時候,蘇挽正抱著方文,縮在地牢裏玩五子棋。

一大一小腦袋對著腦袋,在畫滿格子的筆記本上廝殺。

隨著鼓點的聲音漸漸高漲,部落人的歡呼聲響徹峽谷的時候,蘇挽往常靈活的手指忽然間變得笨拙無力,手心裏冒出一層冰冷細汗,讓她連筆桿都握不住了。

在她連續畫扭了三個圓弧之後,一直留意著兩人動作的文崢奪過了紙筆,將一大一小圈在懷裏,語氣霸道地說道:“我困了,陪我睡一會兒。”

蘇挽被他擁進懷裏的一瞬間有些僵硬,也許是兩個人的懷抱太過溫暖,沒多久,籠罩在周身的熟悉氣味就讓她卸下了防備,軟軟的倚在文崢寬厚的肩頭。

至少這一刻,她需要找個人依靠。

對面的郭海想起呂萌那句臨別贈言後,同樣閉上了眼睛。

郭海心裏是佩服呂萌的。一個弱勢的女人,想在末世活下來,不是只憑心狠手辣就能做到的,都說禍害遺千年,他本以為這個毒手孕婦能和自己一樣長命,卻沒想到她會以如此慘烈的結局半路退場……

盛大的祭祀慶典持續了一天一夜才結束,三人再見火把老人,是在峽谷出路口,跟他一起的,還有珍珠和一頭載滿物資的雙峰駱駝。

“駱駝!”方文乍見這頭龐然大物,興奮地直揮手。可惜他個子太小,想要摸摸人家,卻不及駱駝腿長,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幹看著過癮。

火把老人愛惜地拍了拍駱駝的大腦袋,惹來對方一記響鼻,“老家夥年紀大了,腳力卻很好,脾氣也溫順,等你們走到沙漠邊緣的時候,記得解開韁繩,它自己就會尋回來的。”老馬識途,但願他的孩子也能找到故鄉的路。

“阿爹,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珍珠含淚問道。她和火把長談了一夜,才知道自己阿爹原來受過那麽多苦,雖然答應了阿爹要回故鄉看看,可她從沒走出過峽谷,真到離開的一刻,心裏難免膽虛。

“阿爹老了,走不動了,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了。”火把悲傷的目光透過沙海望向遠方,“好孩子,記得替阿爹去阿嬤墳頭上柱香。”

“阿爹!”珍珠哀戚地喊了一聲,哭倒在火把懷裏。她有預感,也許自己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阿爹了。

“不哭了,等下要被沙子傷臉的。”火把安慰過珍珠,朝文崢鄭重說道:“我把珍珠交給你們,希望將來外面安穩之後,還有再見的一天。”

文崢亦有動容,“相信我,會有那麽一天的。”

郭海看著仍在獨自拭淚的珍珠,雙臂使力一把將方文送上駱駝,驚得小孩歡呼一聲後緊緊抱住駝峰,“我說行了啊,一個個跟上刑場似的,再不走太陽可出來了!”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保重!”

五個人和火把老人揮手道別後,拉起韁繩,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踽踽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在這裏說那三個人罪不至死,是因為殺人不過頭點地,她不知道呂萌在沙漠為了躲避狼群親手殺人的事情,所以才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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