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菇拿著扇子, 七長老的扇子是單純的紙質扇子，他成名多年，早就不用和初出茅廬的合歡宗少年一樣用特質的銀扇鐵扇或者有過別的法術加持的扇子, 比起力量, 他更在意這扇骨用的樹木夠不夠風雅，扇面的字畫夠不夠有趣。

簡而言之, 就是花裏胡哨就行, 不考慮戰鬥問題。畢竟真遇到讓他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對手，那時候註重這些其實也沒什麽大用處了。

這些曲青歡顯然也知道，表現得再單純, 也是萬劍山的二公子。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他也知道葉菇的大概性格, 合歡宗獨一無二的少主, 養成了一副唯我獨尊的性格。他看了一眼葉菇手裏的扇子：“你可以換個兵器。”

至少敗得不那麽快, 那麽慘。

“廢話少說。”葉菇對他的好意絲毫不領情。

意料之中，曲青歡想, 但也在意料之外。他是真的沒想到，葉菇會來湊這個熱鬧。

這是看不起他嗎？即使比不上謝今朝還有大哥，對她也是綽綽有餘了。

葉菇似乎等得不耐煩了，率先攻了過來。

手中劍比起扇子算是長兵了，她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啊——心中的想法戛然而止，曲青歡輕松地躲過沖過來的葉菇，卻沒發現這只是個幻影, 很快第二擊就襲來。

但也只是驚訝了一瞬, 曲青歡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怪不得葉菇不在意手中扇子的材質, 原來她擅長的並不是兵刃，所以扇子是什麽做的倒也無所謂。

曲青歡想, 這是兩個門派的事情，到沒必要非要傷到她。

比起幻術、奇門遁甲之流，劍直接多了。

一劍破萬法，不是說著玩的。

在兄長的光環之下，曲青歡也逐漸露出了鋒芒。他確實不錯，是冷靜沈著速戰速決的打法，手很快，也很穩。

但他錯誤的一點就是想要速戰速決。

葉菇是不可能和他速戰速決的。同時她也知道曲青歡的想法，這個人在劍法上面沒有他哥哥的天賦，在其他地方也沒有他哥哥那麽聰明，葉菇怎麽會和他速戰速決呢？曲青歡越是想要速戰速決，就越是落入她的圈套。

顯然曲青歡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分心一刻他的劍就慢了下來。

直到敗落他都不明白，為什麽會輸。

葉菇整理了一下衣服，扇子已經稀碎，但她不關心，反正七長老又不敢問她要這個。

如果是真的生死決鬥，不管打不打得過她都會跑，但是這種程度，她只要耗對方就行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兩面的，阿爹把功法傳給她讓她飽受折磨，同樣的，他的法力也要分自己一半。要不是謝今朝一直在幫自己開發，她都不知道她爹那麽厲害，厲害到離譜，他身上的功力遠超他所展示的，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一直隱瞞實力。

下場的時候曲青歡還在喃喃自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輸，為什麽努力的自己會輸給靠家裏給法寶和丹藥餵上來的葉菇。

葉菇並沒有發現她和謝今朝的相似之處，謝今朝不忍心讓曲青痕受到打擊，葉菇也是一樣，她並不想曲青歡因此大受打擊，甚至在從前遇到謝瑤的時候，她本能的想讓她繼續單純下去。

但無論如何她自覺脾氣沒有那麽好，尤其是在聽到曲青歡那句“我怎麽會輸給你這樣的人？”的時候。

葉菇本來應該離開這裏的，她停了下來，對曲青歡說：“別這麽輸不起。”

語氣平平無奇，說的人帶著克制後的嘲諷，就是不知道聽的人怎麽想了。

曲青歡脫口而出：“你憑什麽這麽說我！你也不過是靠著你父親的天材地寶養著罷了！”顯然他也覺得受到了侮辱。

葉菇轉過身，“你說什麽？”

曲青歡口不擇言：“如果我父親也只有我一個孩子，靈丹妙藥養著我也能勝過你！”

葉菇看了他一會兒，等他緩喘著粗氣體力不支地半跪在地上，才靠近他，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如果我有你一樣健康的身體，有你那樣的家世，我照樣能贏你。”

葉菇同情又帶著點釋然地看著曲青歡，原來他也不像自己說的那麽敬愛自己的兄長啊，在曲青痕的光環之下他也過的不好啊。

怪不得每次聽到他強調自己的兄長多厲害，謝今朝多麽不如他的兄長的時候，都覺得怪怪的。

葉菇仿佛得到了某種奇怪的安慰。

謝今朝不是謝家真正的孩子，無論他再對謝家付出，都不會得到肯定。

曲青痕永遠記著謝今朝壓在他頭上，哪怕所有人都恭維他，他也沒法走出謝今朝的陰影。

包括她的表哥玉叢雲，小時候玉叢雲再表現，舅舅看到的都是她，才會對她說出那樣的氣話。現在想來她離開未必沒有想要懲罰自己愚蠢的哥哥的意思，她等著玉叢雲來找她，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我說錯話了，你跟我回去，只有你在父親才會重視我。

還有曲青歡，對自己的大哥既崇敬又忌憚，只要提起曲家少主，所有人想到的都是曲青痕而不是他。曲青歡不敵謝今朝才會那樣詆毀他，但曲青痕是他親哥，他能說什麽呢。

葉菇想，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在煎熬啊，原來大家都不好過。

說來奇怪，因為自己的經歷，葉菇大部分時候都是希望別人都好好的，但她從來不會看過的好好的人，只會看著同樣不如意的人。

如果問她願不願意曲青歡好好的，不要瞎想，她當然願意。但是——看到曲青歡這樣，她同樣有一種感覺，好像她並不孤單。

“含珠！”

葉菇一楞，是誰在喊她？

“含珠。”謝今朝毫不費力地掙脫七長老敷衍的攙扶，飛身上臺，“你怎麽了？你還好嗎？你有沒有事？”

葉菇的心落在了實處，她眨眨眼，剛才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今朝，你過來做什麽，我能有什麽事情？”

曲青歡恨恨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展現恩愛也非要這麽大庭廣眾，非要在別人面前嗎？”

“哦，差點忘了。”寬大衣袖下，反應過來的葉菇攙扶著謝今朝，反正別人也看不見。“你怎麽還是單身啊，是不是沒人喜歡？你看，沒有情人來看看你就算了，就當你修無情道，不需要情人，你的家人朋友呢？你不會都沒有吧？”

“葉姑娘……”曲青歡楞楞看著她，他有朋友的，葉菇就是啊。

葉菇本來就是想刺他兩句，但看曲青歡這樣子又覺得好沒意思，她什麽時候跟玉叢雲學的這壞毛病嗎？要學也是應該和謝今朝學好的，輸贏都有有風度。

“我們走。”葉菇對謝今朝說。

合歡宗和萬劍山三對三，合歡宗勝了三局，無論如何這一次仙盟盟主之位都不會有變化了。

“慢。”有是曲長老。

葉菇不耐煩：“你還要說什麽？”

曲長老看看謝今朝，“還差葉少宗主和謝公子還有神清大師的，難道三位都要當盟主？”

神清雙手合十：“貧僧認輸，貧僧是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仙盟。”

葉菇跟著說：“我也是，我認輸，盟主是謝今朝的了。”

曲長老臉色青灰，失望至極，還是強撐著和她說話：“大師方外之人到有說法，葉少主如此輕率，未免太不把仙盟放在眼裏了。”

這麽緊追不舍，咬著非要讓她和謝今朝比試，葉菇怎麽會看不出來有陷阱，更不願意答應了。

謝今朝握住她的手，語氣平靜：“我答應。”

葉菇不解地問他：“今朝？”

謝今朝安撫的拍拍她的手，“別擔心。”又同曲長老說話，“我答應與少主一戰，不過恐怕要明日了，勝者總是要付出更多努力，也更辛苦一些，曲長老你說是不是？”

曲長老被這近乎直白的嘲諷氣的牙關都快咬出血，還是黑著臉點點頭：“自然沒問題。”

曲長老這才滿意，不過還是臉色很不好看，帶著萬劍山的人離開。

謝今朝若有所思：“我都說的這麽難聽了，他還能忍，看來所求甚大。”

葉菇氣道：“大你還答應？”

她生氣的甩開謝今朝的手走了兩步，又氣呼呼的走回去拉住他往回走，看也不看謝今朝。走到七長老身邊，立刻把謝今朝交給七長老，“給他療傷。”

說完自己往回走，到了地方又布下結界。

“孟星遲，你不許欺負謝今朝。”

七長老在心底疑惑，她是哪裏覺得自己欺負過謝今朝來，這個人要是有那麽好欺負他用忍到現在？

表面上他還是不會說出來，七長老朝謝今朝露出駕假笑：“謝公子，我先為你療傷，在下醫術平平，還請謝公子不要嫌棄。”

謝今朝彬彬有禮：“不會嫌棄。”

七長老捏碎了扇柄。

然後他又想起來，自己最喜歡、最適合用來裝模作樣的扇子，在臺上比試的時候被葉菇弄壞了，今天直接損失了兩把。

他不怪葉菇，也不敢怪葉菇，決定把這個仇記到謝今朝身上。

謝今朝坐在那裏指揮：“七長老，我現在受傷了，很柔弱，勞煩你幫我倒杯茶。”

還沒娶少主呢，就擺起譜了？成為仙盟盟主令，果然不一樣了。

七長老面無表情地喊來侍女照顧他，簡單粗暴地塞給他一堆傷藥直接走人。

他一走，謝今朝立刻放下了茶杯，在一堆傷藥中挑了兩三樣。

侍女要為他再添茶，謝今朝止住了他的動作，讓他們都下去。

謝今朝敲著葉菇的房門，“少主——”

“滾進來！”

這一次甚至沒用他再說什麽，葉菇自己生完氣就開了門。

“你坐下。”葉菇拉著他坐下，仔細檢查他的傷勢，可她不是學醫的，除了自己身上的問題，別的醫書都沒有註意過。

“是我不好，這時候了還找不到重點。”

她一語雙關，即使是想道歉也不會直說，但謝今朝並不在意，他知道葉菇的心，“是我沒有來得及和少主解釋。”

“解釋什麽？”葉菇問。

“解釋我為什麽會答應。”謝今朝神色略帶茫然，“而且我身上有一個秘密，還沒有告訴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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