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開學見，其實也就是第二天見。

除了高三早早在正月初八就提前開學，高一高二的學生正式定於正月十六收假，也就是元宵過後的第二天。

葉昭昭一想到又可以在學校裏見到顧斐，用強大的意志力戰勝了她對冬日被窩的不可抗力，起了個大早。

精心裝扮後，正好還可以悠哉悠哉約朋友們去學校門口吃個早飯。

相較於一中前門口各式偏貴的高檔餐廳，葉昭昭更喜歡一中後巷便宜又美味的蒼蠅館子，也就是廣大學生們認為的更適合吃早餐的不二之地。

剛走到巷口，就可以聞見清晨空氣裏飄蕩著的濃郁高湯味，米線面條和抄手從長時間熬煮的鮮湯裏撈出來，再淋以香辣紅艷的辣椒油和各式佐料，味道爽口得讓人讚不絕口。

還有那些皮薄餡多的各色包子，輕輕一咬，汁液流淌在唇齒間，或鮮美或清甜，口感細膩。

可供大家自由選擇鹹甜口味的油茶更是經久暢銷的早餐第一選擇。

……

葉昭昭光是想想，挑剔的味蕾就已經被喚醒。

往日她趕去學校時，路邊的餐館裏已是座無虛席，好在她今天來得早，大部分店裏人還不多。

這些館子大多都是簡單裝修，易主得也快，經常可以看見前不久還去光顧的餐館，轉眼就貼上“門面轉讓”的告示。

所以，大家都是且吃且珍惜。

葉昭昭隨意挑了家包子店走了進去。

手腳麻利的店長正不辭辛苦地招待客人，水池裏鍋碗瓢盆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滿滿當當的人間煙火味。

她點了一屜店裏的招牌小籠包，又點了份燒賣和豆漿，便坐在店裏等朋友們到來。

林嵐是第一個先到店的人，隨後，其他的姐妹們也陸陸續續到來。

起初，大家還有說有笑，嘲笑對方春節被餵胖了好幾斤，各自聊著寒假趣事。聊著聊著，便互相詢問對方作業趕完了沒。

要知道，一中給高一學生布置了幾大本寒假作業，更別提那堆如山高的各科試卷。

除了林嵐，葉昭昭看著愁眉苦臉的姐妹們，從容不迫地在一片驚呼聲中拿出書包裏的作業遞給眾人，“拿去吧，不用謝我。”

“來自給社會送溫暖的，人美心善葉大仙女。”

眾人自動忽略她的臭屁，立即瘋搶她手中的作業，其中一個女生不放心問道，“你這答案可靠嗎？通宵抄完質量高不高啊？”

葉昭昭輕嗤，“誰跟你們說我是通宵抄的？這可都是我花了一個月時間認真做的，質量沒得挑。”

聞言，大家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又縮了回去。

葉昭昭納悶了，“你們怎麽回事？現成的答案擺在你們面前，還抄不抄了？”

阿詩猶猶豫豫開口，“昭昭，不是我們不想抄，而是聽你這麽說，心裏沒底，不敢抄……”

葉昭昭一聽，總算明白了，原來她們不是嫌棄作業本身，而是她。

她憤憤拍桌道，“昨日的我，已經不是今日的我，你們放心吧，這些都是在我男朋友的監督下寫完的，保準沒錯。”

眾人雖然沒聽懂前一句話，卻被後一句話驚得連早飯都來不及咽下去，卡在了喉嚨口，引起一陣猛烈的咳嗽。

林嵐適時出聲問出了她們的疑惑，“昭昭，你和顧斐，到底怎麽回事啊？”

此話一出，滿桌寂靜。大家不由自主豎起耳朵，好奇心十足地等待葉昭昭的回答。

葉昭昭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掏出了手機。

她點亮手機屏幕，將壁紙露了出來，揚在手中朝四面炫耀了一圈，“怎麽樣？我男朋友帥吧？”

“嘔——”眾人被惡心得徹底吃不下飯，見是顧斐，只當是她的玩笑之語，一時間均未當真。

畢竟葉昭昭喜歡顧斐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絲毫翻不起半點水花。

只有林嵐往前一湊，仔細瞧了瞧那張壁紙。

只見被眾人包圍的男生穿著一身運動服，輪廓俊朗，站在跑道上隔著鏡頭遙遙望過來，他微微偏頭，神色帶著幾許溫柔。

與其說，他在看鏡頭，倒不如說，像是在看鏡頭旁邊的人。

這正是運動會時，葉昭昭從偷拍顧斐的女生那兒要來的高清帥照。

她在收到照片的當天就換成了手機壁紙，卻苦於一直找不到機會炫耀，可把她可憋壞了。

直到今天，她終於實現了曾經夢寐已求的願望，可以光明正大指著照片裏的男生對朋友們說，“瞧，這麽好看優秀的人，是我的男朋友。”

林嵐收回目光，略感意外地問，“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不久，就前段時間除夕夜那天。”

其中一個女生見葉昭昭神色不見作偽，消化一會兒這個驚天大新聞後，打趣說，“我說你最近怎麽轉了性，好端端起了個大早不說，還規規矩矩寫起了從前碰都不碰的作業，原來是家有賢夫啊？”

另一人也調侃道，“可以啊昭姐，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以後需要倒追的話，就無償找你了，還請您老人家不吝賜教。”

“滾。”

葉昭昭和她們笑鬧著，突然收到了顧斐給她發來的一條微信，【起了嗎？我去你小區門口接你。】

她立即回道，【不用了，我正在和朋友們吃早飯。】

顧斐直接給她打來電話，“我已經到後巷了，你在哪一家，我來找你。”

葉昭昭急忙推拒，“真不用，我就快吃完了，待會兒教室見。”

她說著，卻見顧斐已經出現在店門口，正緩步向她走來。

女生們都杏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看著互動的兩人。

雖然剛剛已經得知了兩人在一起的事實，可是親眼看著，比耳中聽到帶來的沖擊力還要大。

顧斐不知道自己無形中造成了這麽大的轟動，他無視周圍訝異的目光，朝葉昭昭輕聲問道，“吃完了嗎？”

“還，還沒”，葉昭昭向靠墻的位置移了點，給顧斐騰出空位，“你吃過了嗎？要不再吃點？老板——”

顧斐擡手打斷她的吆喝，“我在家吃過了，你慢慢吃吧，我等你。”

他端正坐在葉昭昭旁邊，大大方方任由眾人打量，又主動打了聲招呼，“你們好，我是顧斐。”

眾人不約而同地禮貌頷首，卻都沒敢和他說話。

廢話，誰能不知道他就是那個葉昭昭暗戀許久追了許久，十句話有八.九句不離他，寶貝得眼珠子心肝子似的大男神顧斐嗎？

他的光輝事跡，所得獎項，在葉昭昭日覆一日的精神折磨下，她們也快要倒背如流了。

有顧斐在身邊坐著，還有朋友們動也不動註視著，葉昭昭壓力劇增，口中的食物也變得寡淡無味起來。

她夾起一只小籠包，優雅咬了一小口放了回去，又優雅地雙手捧起碗，喝了一小口粥，就差沒學著電視劇裏的千金小姐翹起蘭花指。

她自認動作完美無懈可擊，讓人挑不出槽點，就聽顧斐笑意濃濃，“你平時，都是這麽吃飯的嗎？”

葉昭昭微笑著，矜持點了點頭，“對啊，你不信可以問她們，在你沒來之前，我……”

後面的話，她實在無法厚著臉皮說出口，在顧斐沒來之前，她無所顧忌，大快朵頤。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開始註意她僅剩不多的淑女形象。

顧斐似乎不信她的說辭，轉眼看向阿詩。

阿詩慌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其他人跟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葉昭昭：“……”

她依舊瞇著眼微笑，心裏卻在咬牙切齒地暗罵這群叛徒。

一頓早飯就在顧斐意味深長的眼神裏，煎熬吃完。

……

一群人往學校裏走去，到了教學樓，大家才三兩散去。

因為剛開學，還沒排位置，不想按上學期末坐在一起的同學悄悄換了座。

葉昭昭以每天五包辣條的誘人條件，和班長進行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後達成了愉快交易，順利互換了座位。

她坐在顧斐旁邊收拾好東西，後座的女生悄悄問她，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你和顧斐用的是情侶杯啊？”

葉昭昭聞言，看向桌面上兩人在陶瓷工藝室自己親手制作的陶瓷杯。

在約定的時間將杯子取回來後，沒過多久，他們便冷戰了，在此之前，他們本就坐在教室後兩排，因此，也沒有其他人註意。

葉昭昭驚了下，隨即換上一副茫然不知情的神態，“怎麽會呢，大概是巧合吧，你不說我還沒發現。”

她舉起手中的杯子問顧斐，“顧同學，好巧啊，你在哪兒做的杯子，看起來和我是同款吧？”

顧斐難得配合她，口中不慌不忙道，“和我女朋友一起去的，名字記不太清了，你還記得嗎？”

葉昭昭幹笑，在女生越來越狐疑的目光下打了個哈哈，“我怎麽會知道呢？難道，我們去的真是同一家？”

“大概吧。”

顧斐不理解她使勁藏著掖著的畏縮心理，雖然他也不是高調得要昭告天下，但葉昭昭一副急於在他人面前撇清關系的模樣還是讓他忍不住心堵。

或許，在她心目中，他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顧斐耐著性子說完這句話後，葉昭昭和後座的女生又說了些什麽，他已經無心再聽了。

直到女生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小聲嘀咕道，“我就說嘛，你們倆怎麽會在一起”，並詢問葉昭昭是在哪一家做的杯子，表示自己也很感興趣以後，葉昭昭才放心松了口氣。

她倆正說著話，班長指揮人去搬新的教科書，顧斐冷著臉從葉昭昭身邊走了出去。

葉昭昭對著他一頭霧水，想不通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自己何時招惹了他，引得他變了臉。

她似乎也沒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大概是她眼神不好使，看錯了吧。

一中學生提前在網上報名繳了費，開學第一天沒上課，各科老師只是按課程表來走了個過場，和他們聊了會兒天。

下午第三節課後，本該到了走讀生放學的時間，陳慧卻來到了教室，滔滔不絕地就本學期的學年目標，上期末的考試成績有的沒的啰嗦了一大堆。

在此，還特地表揚了進步飛速的葉昭昭，鼓勵大家多向她學習。

被突然點名的葉同學沒想到自己如今還能成為老師口中誇讚的學習榜樣。

教室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連顧斐也順勢拍了拍手。

葉昭昭羞恥地趴在桌子上不斷看著時間，祈禱陳慧能趕緊宣布放學走人。

可是，陳慧在說得口沫四濺，口幹舌燥以後不僅沒有如她所願停下來，反而還悠閑地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熱茶歇了口氣，便又再度朝底下的學生問道，“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好，來繼續。”

看起來不再講個百八十年誓不罷休。

葉昭昭按捺住心裏的躁動，看著窗外紅彤彤的太陽逐漸下沈，暗黑的暮色伺機蟄伏，在最後一縷殘留的落日餘暉被吞噬殆盡後，它們便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

下午六點半，天徹底黑了。

無人再有心思仔細聽陳慧的長篇大論，後座的女生小聲問顧斐，“剛才忘了問，你有女朋友了啊？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顧斐側頭盯著窗外沒說話。

女生再度試探問了問。

顧斐這才張了口，卻是對著葉昭昭說的，“我已經知道了未來的愛人叫什麽名，現在，你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嗎？”

葉昭昭似有所感，熟悉的一幕即將在眼前重新上演。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顧斐學著她曾經的語氣對她說，“喏，往窗外看。”

葉昭昭聽話地跟著他轉頭看向窗外。

剛擦洗不久的玻璃窗格外潔凈，她的面容在頭頂明亮的白熾燈照耀下，在玻璃窗上隱隱呈現，與夜色巧妙地融為一體。

葉昭昭的五官模糊不清，辨不出具體模樣，像加了顆粒質感的膠片濾鏡。

她的瞳孔裏還倒映著其他人影。

可她知道，他指的只有她。

百度百科上說，“愛人是指愛慕的人，戀愛的對象”。

其中還包括，“婚姻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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