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到家的時候，燈光大亮。

林敏正坐在客廳裏等他。

他在玄關處換鞋，林敏聽到動靜，問道，“不是買輔導書去了，怎麽買這麽久？”

顧斐穿上拖鞋走進客廳，燈光下，他臉上的淤傷清晰可見，林敏又看見他手上提著的藥，急忙站起來查看他的傷口，“你這是怎麽回事？和誰打架去了？”

顧斐見瞞不過去了，不得已扯了個謊，“沒，就是買完書，回來路上遇到一個醉漢。”

“嗨呀，現在這社會風氣真差，治安又沒跟上。”

“你也真是，繞著他走就是了，和瘋子動什麽手。”

“偏偏還傷在了臉上，這要怎麽見人？”

林敏嘴上抱怨著，從他手裏拿過傷藥，“我幫你把藥上了，再煮個雞蛋給你敷敷。”

“也不知道下周開學了這淤青能不能退。”

顧斐稍稍避開她的手，“沒事，我自己來就行。”

他說著，徑直往房間去了。

林敏搖搖頭，又走去廚房給他煮雞蛋。

顧斐上完藥沒多久，林敏就拿著剝完殼的雞蛋進來，“快，趁熱才有效果。”

顧斐聽到開門聲，連忙將外套穿上，沒讓林敏看見身上其餘的傷口。

林敏給他來回滾完傷，帶上門時又朝裏推進來，“下周你們月考成績就要出來了吧？”

“大概吧。”

“你考得怎麽樣？”

“不清楚。”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等成績出來了再說。”

林敏見他不願多談，走出去將門徹底關上。

顧斐抽出奧數練習試卷，算了道題又停下來，筆尖刺破稿紙，力透紙背。

他將草稿紙揉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

周一一去，班上同學都在和周圍的人講著這次月考的試題。

葉昭昭一路走過，依稀聽見了“我就差最後一個大題最後一小題沒做”，“這次數學挺難的，不過其他的還好”之類。

她到了位置上，見顧斐身前聚攏不少同學，都是來對答案的。

葉昭昭知道，顧斐有那個傲人的資本。

他的話語，儼然是參考標準。

有個男同學緊張問道，“你物理第九題選擇題選的什麽？”

“最後一道大題我亂寫的，答案不太確定，顧斐你算出來是多少？”

“有道化學方程式我總是配不平，你是怎麽寫的？”

……

顧斐對所有人都是有問必答。

接著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還好還好，看來我沒算錯。”

“啊，我和顧斐好幾道題答案都不一樣。”

葉昭昭坐在身後，掏出耳機，堵住他們七嘴八舌探討的聲音。

課後，她和林嵐去了廁所，又聽見兩個女同學互對著語文選擇題，爭論一個詞語的正確讀音。

其中一個道，“等會兒回去翻下字典，本來我對這個詞很有印象的，但聽你一說又猶豫了。”

另一個道，“哎，我也是，但肯定是我們倆其中一人記錯了。”

“也不知道語文成績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葉昭昭一向不太關心這些，聽她們討論著，心想只有成績出來了，這場熱潮才能徹底結束。

他們學校沒有入學考試，這算是步入高中後的第一場大考。

難免無比重視。

葉昭昭和林嵐朝教室走去，她卻想起了另一檔事，也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

顧斐正在給一個同學講題，門口突然有人喊他，“顧斐，老師讓你去教務處一趟。”

他立即起身，出了教室，朝二樓左邊走廊走去。

教導主任辦公室在行政樓二樓，和他們班所在的致遠樓正好相連。

顧斐到了辦公室門口，門是虛掩的，他輕輕敲了敲，得到允許後走了進去。

上次汙蔑他作弊的男生也在。

看見顧斐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彎腰道歉。

教導主任扶了扶金邊眼鏡，見他人來了，搓手道，“顧同學，不好意思，上周的物理考試中，讓你受了委屈。”

“這位同學已經主動來找我把事情經過都交代清楚了，只是這次的試卷已經改完了，排名也快出來了，再加上你也沒有積極舉證，還存有疑點，所以我考慮了一下，你的成績還是不變。”

顧斐不卑不亢道，“您決定就好。”

教導主任又朝他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這位男同學寫了檢討，第二節大課間操場集合，會讓他在全校同學面前認錯，還你一個公道。”

顧斐點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行了啊，也快上課了，你們倆趕快回各自教室去，同學之間還是要和睦相處，別鬧矛盾。”

“知道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完，出了辦公室。

顧斐心中有了猜測，喊住那個即將轉身的男生，“葉昭昭讓你來的？”

男生答道，“她是來找了我，而且我本來就對不住你，她說替我解決好原衡那夥人，就必須主動來認錯，我順水推舟也就答應了。”

“都是我不好，害怕挨打就把你拖下了水。”

顧斐沒說什麽，讓他去了。

葉昭昭躲在拐角，看見他們二人出來，知道事情應該解決得差不多了，趕在顧斐看見之前回了教室。

她趴在桌上，桌面被人敲了一下，是顧斐不帶感情的聲音。

“謝了。”

葉昭昭沒擡頭，埋在臂膀裏甕甕地說，“沒什麽，本來就是我欠你的。”

倏忽，她又坐起來，對顧斐充滿希冀地說，“不過你真要報答我也可以。”

“什麽？”

“換座時讓我坐你旁邊吧。”

顧斐欲言又止。

葉昭昭看他像要拒絕，立刻加了句，“你成績那麽好，我想讓你輔導我學習。”

“但你應該知道，班上是按考試成績輪流選座位，我不能保證輪到你時我旁邊沒有人。”

“那，你就跟他們說，你旁邊有人了。”

“好不好嘛。”

顧斐看著她，眉目帶著譏誚，“你確定和我坐在一起就會好好學習？”

葉昭昭：“那是自然，上周月考你幫我覆習，還是小有成效的。”

顧斐：“……”

他還真沒看出來。

葉昭昭見顧斐沒再反對，只當他默認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也不枉她昧著良心的一番話。

……

周三那天上午，排名出來了。

陳慧夾著成績排名表進了教室。

她知道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望著，也沒吊大家的胃口，“這次呢，總體來說，我們班考得還行。年級前一百名，兩個重點班，二十個平行班，我們班就占了二十幾個人。”

“不過，年級前十，隔壁班占得居多，我們班居然只有三個。”

陳慧拍拍桌，嚴厲掃了眼底下的學生。

林嵐在各科卷子都發下來後，算了下自己的總分，再對比其他同學，她知道自己這次應該進了年級前十。

而自己的同桌，雖然其他科都近滿分，更是在數學那麽難的情況下，考了全年級唯二的滿分，但……

林嵐推算著，就聽見陳慧說，“我在此重點表揚一下年級前十的這三位同學，林嵐，宋思遠，和徐嘉。”

大家響應地鼓起了掌。

林嵐看向顧斐，他仍然在專心算題，沒什麽多餘的反應。

大概泰山崩於前眉毛也不會皺一下。

陳慧只念了這三個人的名字，就將名單交給班長，“下課後你把它貼到後面黑板，方便大家看。”

“好的。”

許多人卻在上課時就偷偷向班長塞紙條，迫不及待詢問自己的成績。

一到下課，更是一窩蜂湧到了後方查看具體排名。

葉昭昭就坐在最後一排，走幾步就看見了顧斐的名字排到了第四名，年級第十二名。

她一直知道林嵐成績好，卻沒想到她一舉奪下了年級第一的桂冠。

真人不露相啊。

大家看完成績，又一一散去。

葉昭昭戳戳顧斐的背，“平心而論，我覺得你在少了一科的成績下，還能進入班級前五，年級前二十，已經很厲害啦！”

她知道顧斐此刻心裏肯定不好受，他和她的成績水平不一樣，對自己的要求也就更高。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說幾句蒼白無力的話語試圖開導他。

顧斐早就接受這次沒考好的事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他對好心安慰她的葉昭昭再次道了聲謝。

兩節英語課上完，陳慧才說出大家期待已久的事，“走讀生下午上完課留下來，重新排一下座位。”

底下立刻一陣騷動。

高一九科成績總分為一千零五十，葉昭昭只考了五百多分，全靠語文英語和歷史成績撐著。除了棄考的物理，其他低分成績也可忽略不計。

作為班上最後一名，她和顧斐隔了四十幾個人。

葉昭昭只能祈禱前面的人多點眼力見，不要在她之前選到顧斐身邊。

然而根據墨菲定律，很多事情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大家在下午第三節課後，根據陳慧的指揮，按成績排成了一列，一個個進去選座位。

很快輪到了顧斐。

一開始，有人去了他旁邊。

顧斐歉意地朝他說，“不好意思，我旁邊有人了。”

其實在換位前，大家多有約定，男生表示理解，選了他後面的位置。

一連十幾個人進去了，其中幾個同學都被顧斐以相同理由婉拒。

葉昭昭踮起腳，隔著玻璃窗看著裏面的場景，情不自禁笑出聲。

顧斐似有心靈感應般，擡起頭來和她隔窗相望。

她的嘴角還來不及收起，就連忙慌亂地蹲了下去。

葉昭昭本以為自己的位置穩了，結果，就看見一個女生走到了顧斐桌邊，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她坐到了顧斐身旁。

葉昭昭對這個厚臉皮的女生恨得咬牙切齒。

前面的人都已經選好座位，輪到她最後一個進去。

葉昭昭快步走到顧斐座位旁，一把將那個女生扯了起來，語氣兇巴巴的，“顧斐不好說什麽，是給你臉。可是你總該聽說過，我可不是什麽善茬。”

“所以——”

“在我對你做些什麽之前，最好趕緊換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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