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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餵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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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冰其實並不完全知道玄淵道長到底怎麽訓練徒弟的, 她只是見過,後來他的三個徒弟確實都很強。

現在跟木詭商量也就是盡量把唐雅的基礎再打得結實點,畢竟沒有天賦的人, 必然是要從身體開始修煉起。

十一月後, 長生教又開始走動, 偶爾來騷擾要換公司地點的唐六一和張風,唐雅很緊張,不過杜柚還算靠譜,一直將兩人都保護得很好。

今年冬天, 許念冰念書的小鎮下雪很遲, 導致放假時間也推遲了,往年都是十二月底雪太大就盡快期末考試放假, 這一年遲了點,所以推遲了兩周。

期末考試到來, 就意味著還有半年, 他們就要參加中考,選擇自己將來的人生。

班主任各種開動員會, 將未來的路都一一給同學們說好,比如說上高中, 還有職高、大專、大學, 等等,將來可以做什麽。

最重要的是, 如果初中畢業後不想讀書的話, 應該怎麽做。

這個小鎮不算繁華, 只是有一個新建的高中,教學資質也不好,很多人都會選擇讀完高中就回家種田或者跟著爸媽做生意。

在吃飯都吃不飽的日子裏, 明顯吃飽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期末考試是一邊考一邊改卷子,爭取最快出成績讓學生知道自己接下來半年應該怎麽選擇,如果是要念書的,最後一個學期就應該沖刺,如果不打算繼續讀書的,大概就不會來上學了。

考試最後一天還有晚自習,老師在辦公室改著卷子,卷子一批批送到教室裏,許念冰和唐雅登記著成績,記下來後進行排名。

全是手動記錄,等排名出來,已經很晚了。

依舊是許念冰和唐雅占據第一第二,其他同學難免抱怨兩句,說怎麽都超不過,太壓抑了。

唐雅已經不會為這種話難受了,她有了更廣的世界,現在看到成績,只覺得自己可以考到省城去,跟許念冰繼續讀一個學校,可以跟哥哥一塊住。

貼完成績後正式進入放假,離開學校的時候遇見了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們,他們跟一塊回家的學生們打著招呼,還有讓大家都努力學習,最後一個學期不要貪玩了。

離開學校,回家路上,唐雅在路邊的樹上薅了把雪,揉成雪球,說:“班長,時間好快啊,好像咱們突然就要去另外一個地方了呢。”

許念冰理解唐雅這種小孩子奔波不定的心態,便說:“等離開,你就會覺得新學校很好玩了。”

“會嗎?我在暑假的時候跟木詭姐姐出去看過省城的高中,其實大家都差不多,而且暑假,依舊那麽多人在學習,太辛苦了。”唐雅拋著雪球說。

“你去看過了?”許念冰還不知道唐雅有跟木詭一塊出去過。

唐雅點頭:“去過了,當然要看一下才能決定去哪個學校啊,省城好多個高中呢。”

小孩子看的是高中是否能讓自己高興,大人們才會看重師資力量之類的。

於是許念冰跟她說:“所有高中大家都會很努力的,他們上了高中,就要家裏交錢去讀書,如果沒有讀出結果來,就是辜負了父母的錢。”

許念冰沒用“期望”這個詞,用的是“錢”,就是這麽現實,父母出這筆錢,不會說希望孩子能有個遠大成就,肯定就是先希望孩子將來能養活自己。

最少要能把這筆錢賺回來。

唐雅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慶幸……爸媽和哥哥挺有錢的,不會擔心這些問題。”

三個人在這邊沒什麽特別留戀的,收拾了貼身的行李,第二天就直接坐車離開了鎮子,趕去省城。

火車晚上到站,許瑞和開了車來接,接上後對她們說:“春秀在家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就等著你們回來呢,剛好小水也放了寒假,一家人又可以一塊了。”

回到家後許念冰跟唐雅先自己清掃一下兩人的房間,她們倆還打算住一塊,反正習慣了。

蘭姬依舊在院子裏喝酒,偶爾去廚房偷點吃的,被木詭拎著鏟子趕出來,林春秀和張九英一起包著餃子,黃大仙跟許瑞和哼哧哼哧剁著菜,說是等會兒還得做炸丸子。

唐雅已經先下去幫忙了,許念冰站在二樓陽臺上,看著廚房裏熱鬧的場景,一直沒動作。

直到蘭姬再一次被趕出來,發現了許念冰的視線。

“二水,你不下去嗎?”蘭姬走上樓,靠在欄桿上,黏乎乎地問許念冰。

許念冰嘆了口氣:“我想再看一會兒,畢竟明年……就看不到了。”

蘭姬聽了也收起笑容,順著許念冰的目光看向廚房:“啊,是老太太吧?她已經印堂發黑,確實是這個年紀了。”

不是這個年紀,是她曾經死過一次,屬於註定要死的人,且許念冰無法為她改變歷史。

有的人自己做出了選擇,就要承擔後果。

許家村是,張九英也是,無法逃避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

晚上吃過團圓飯後,一家人打算到處逛逛,張九英以自己年紀大了為由說不去了,畢竟腿腳不便。

最近半年張九英都興致不高,林春秀本意是希望張九英能開心點兒,可張九英依舊高興不起來,她也無能為力。

許念冰想了下,跟林春秀說自己留下來陪陪外婆,她們去玩就好。

“可以嗎?二水你也沒怎麽逛過這個城市呢。”林春秀不希望會有家裏人缺席。

“沒事,我下一次逛也是一樣的。”許念冰安撫著林春秀,將他們都推出了門。

最後家裏只有許念冰和張九英留了下來,張九英不再撐著自己挺直的腰,緩緩靠在椅背上,她一輩子都試圖挺直脊梁骨做人,可她自己也明白,挺不直的。

許念冰去廚房找了茶點水果出來,擺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對張九英說:“外婆,還好嗎?”

“二水,咱們就不用說這些場面話了,你是知道一切的人,不會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情況。”張九英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

院子裏其實很冷,即使許瑞和已經掃過雪了,還是很快堆積了新的雪下來。

許念冰沈默一會兒,問:“外婆,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張九英笑笑:“一開始就知道啊,我知道自己要死在什麽時間,即使你回來,也是改變不了的,人真的不能做錯事,都會有報應的。”

曾經擁有風水雜貨鋪的張九英,對自己會有的結果必然心知肚明,第二次面對死亡,知道自己後輩沒有被影響,應該說松了口氣。

“外婆,多陪陪媽吧,你本來就……沒能陪她很久,現在告訴她,又是只有兩年的話,媽會受不了的吧?”許念冰輕聲道。

張九英緩緩點頭:“盡量吧,其實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衰敗下來,既然沒有了突然的意外,大概就是普通的死去了……”

雖說,按照張九英的年紀,也算喜喪,不過,她應該還是想多活就一些的吧?

兩人其實沒什麽話可以說,許念冰跟張九英理念不合,她們不可能聊到一塊的。

看了場雪,第二天張九英就病了,一向強健的人,突然病了,就很難好,林春秀跟許瑞和每天都早早就去了自選商場盯著,沒有發現張九英生病。

還是黃大仙一直沒見張九英起床,所以到張九英房間看了看,發現人已經燒迷糊了。

許念冰和許念水急忙送張九英去醫院掛水。

吊了三瓶水之後張九英的溫度還是沒下去,醫生說老人家就是這樣,到了年紀,總會一身病痛,只能盡量照顧,畢竟用多了藥也不好。

於是只能先將張九英帶回家,讓黃大仙照顧,他多多少少會些中醫,發現張九英還沒好之後就去抓藥。

臨走前,黃大仙忽然回頭問許念冰:“二小姐,你說實話,主人……是不是不行了?”

許念冰看著他,沒有直接回答:“還有挺長時間的,別擔心,今天應該就是凍著了。”

這個回答算是變相告訴黃大仙,張九英遲早會死,同時也提醒他,珍惜最後的這段時間吧,很快可能就得送行了。

黃大仙沈默地點點頭,出門去給張九英抓藥。

唐六一和張風已經將公司搬到省城來,可依舊很忙,基本都睡公司,一家人實際上能湊一塊的,還是只有許念冰、許念水、唐雅、木詭,蘭姬只會喝酒,不算進來、

三個讀書人又在寫作業,寫的時候許念冰想起來問許念水之前說寵物店關門的事。

“對了姐,你之前說你弄到寵物店關門了?”許念冰問、

許念水吊著糖寫論文呢,頭也不擡地說:“是啊,那群人都是廢物,沒生意就跑了,垃圾。”

“你弄沒了,有記得跟蹤一下嗎?”許念冰怕人就這麽沒了。

“弄了,他們回了夜色,大概是要商量接下來怎麽辦吧。”許念水繼續說。

怎麽都提到夜色,許念冰停下筆,難免想到了碧姝,她倒是想去,可這個時間……碧姝好像還是小女孩兒,那個年紀人還傻乎乎的呢,找過去估計也紙繪一臉問號地看著自己。

思來想去,許念冰覺得,夜色可能得自己跑一趟了。

作業交給了唐雅,許念冰跟許念水和木詭商量去夜色的事,現在唐六一也搬過來了,通過唐六一的公司,應該很容易弄到出差簽證。

等出了國,在外面怎麽跑就是她們自己的事了。

許念水眼睛一亮:“咱們要去弄他們嗎?那我可要好好準備!”

“去之前,我想問一下,鬼王那邊怎麽樣了?”許念冰問,回去讀書之前她把那個觸手怪物和那些黑衣人、珍珠都留給了鬼王研究,這麽長時間了,總該有點結果吧?

“啊?我都忘記了,不如咱們去一趟吧?”許念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許念冰無奈地看著她,沒想到許念水竟然連這個都忘記了,難怪這麽久都沒消息送回去給她。

看著許念冰的表情,許念水理直氣壯地說:“畢竟我是個好學生啊!好學生是要好好學習的,學起來就忘記那些事啦!”

“好,咱們今天去也一樣的,剛好我也在呢。”許念冰笑著說。

兩人幹脆不管作業了,直接離開去找鬼王。

鬼王還住在許念水念書的大學宿舍裏,他教的是國畫選修課,平時一周就上一次課,很輕松。

看到許念水和許念冰過來,鬼王挺高興的,給兩人擺了茶杯。

“你們有空過來了?”鬼王笑著在旁邊坐下問。

“沒有空的時候當然就不會來啦。”許念水哼哼唧唧地說,開始扒拉果盤。

鬼王還把果盤往她那邊推了推:“能來就行,有沒有喜歡吃的?還是想吃小蛋糕?”

聽著這逐漸要冒粉紅泡泡的話,許念冰輕咳一聲,急忙說:“啊鬼王,我跟我姐這次,是來問你,研究得怎麽樣了?”

被許念冰打斷了兩人的交流,鬼王也不生氣,笑瞇瞇地給許念水剝橘子,說:“我看了下,問題大概出在那個怪物上,你發現沒有?那個怪物不會死的。”

許念冰當時沒刻意弄死它,還以為只是它生命力頑強,現在聽鬼王這麽一說,皺起眉頭:“不會死是什麽意思?”

鬼王剝好了橘子,掰開放到許念水手裏,接著起身去側臥端了個透明玻璃罐子出來,裏面有透明的液體泡著一截不停蠕動的紅色肉塊。

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許念水和許念冰都湊過去看,許念水還隔著玻璃戳戳那個肉塊,玻璃振動,裏面的肉塊竟然也有反應。

“咦?這個好奇怪哦。”許念水好奇心上來了,有些想伸手進去抹。

鬼王阻止了許念水的動作,說:“這個東西是從那個觸手怪物上取下來的,我本來是想試一下這個東西的生命力有多強,就發現,這東西堪比太歲,根本不會死,而且,這一塊東西,如果不用特殊的東西裝著的話,它很快就會自己增殖。”

許念冰看著玻璃罐子裏的液體,問他:“這液□□體是什麽?”

“王水。”鬼王笑笑,“我問化學實驗室的老師要的,他給了我一些,我回來後自己試著配了一下,就做了不少用來實驗,除了王水,硫酸之類的東西也能抑制它繼續增長,不過就算是酸性很強的東西,都沒法讓它完全死亡。”

“太歲可做不到這個程度。”許念冰看向鬼王,“所以,它完全不會死嗎?”

鬼王撲哧笑出來:“怎麽可能?只是這個東西死亡的條件很奇怪,它必須被人吸食完自身的生命能量才會死去,不然的話,哪怕是被吃掉,都不會死透,甚至可以從人的肚子裏繼續生長,反過來吃掉人。”

這麽特殊的東西,許念冰從來沒聽說過有類似的東西,長生教為什麽能研究出這種東西來?

怕許念冰不信,鬼王現場操作了一下,直接用吸食靈氣的方法吸食了那塊紅色肉,鬼王的修為高,瞬間就把肉塊吸幹了。

肉塊上的紅色一點點消失,最後變成一堆黑色的沙礫。

許念水看見了,忙說:“我也想試試!”

鬼王寵著她,於是起身又去割了一段新的給許念水,讓她隨便玩。

奇怪的是,許念水剛碰到那個肉塊,肉塊就立馬變成了黑色的沙礫,比鬼王剛才演示的速度還快。

這個意外一出,三人都楞住了。

“怎麽回事?”許念冰湊過去看看那堆沙礫,又看看許念水的手,沒發現什麽不對啊。

鬼王回神後急忙握住許念水的手,仔細感受了一下:“是因為小水身體裏沒有血,所以被這個肉塊判定為沒有生命的東西,自己奉獻了所有生命力量。”

許念冰傻眼:“你不也是嗎?”

“不一樣,我算是人們供奉起來的神,不劃分在生命一類裏,小水應該是被抽完了血和油脂先成為一具還存活的‘屍體’後再被烤制成小鬼,所以被這個怪物判定為可以拯救的人。”鬼王解釋道。

聞言,許念水抽回手:“我確實是被移走了大部分血液後才被塞進籠子壓縮骨頭大小的,而且當時一直在靠這玩意兒分泌出來的液體續命。”

鬼王伸手摸摸許念水的頭:“都過去了,以後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我自己就報仇了啊,不過這玩意兒我之前碰過啊,為什麽之前沒吸收掉?”許念水拍掉鬼王的手問。

“因為這個肉我是撥了皮的,它表面有一層礦物質,所以看起來才像是會動的礦石,說實話人類真的很厲害,這種東西都造得出來。”鬼王冷笑著說,明顯對這玩意兒的感觀並不好。

隨後鬼王跟兩人說,他切割了怪物之後,研究了出來它的運作方式什麽。

觸手怪物表面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礦物質,那層礦物質可以保護它一直保持活性,而且那些礦物質變成吸管模樣的時候就能插進那些黑衣人的身體裏吸收生命。

怪物會生出兩種東西——一種液體和一種礦石,實際上有用的是液體,只有液體才是真正的生命源泉。

那些礦石只是沾染了生命氣息掉的外殼殘渣,不過就算是沾染了生命氣息的外殼殘渣都能讓普通人變得精神很好或者活得長一些。

至於這個玩意兒怎麽做成的,就更離譜了。

鬼王發現這個東西是按照木詭的生長流程培育的,從培育到成熟,僅僅花了二十年。

許念冰聽得楞住:“木詭?可是它擁有的形態並不只有木詭啊。”

“聽我說完,一開始,他們找了一棵很老的槐樹,幾乎跟木詭算同類的槐樹,差不多成精了,已經有了意識,想要催化的,就需要養料。”鬼王說著,拿出了一個本子。

將本子推到許念冰前面,鬼王繼續說:“這是他們餵的養料,數目我沒有記,反正不會少,剩下的都是種類。”

本子上記著,長生教尋找了各種代表著長生的代替品,全部餵給那棵老槐樹,試圖培養出一個可控的木詭來,而且要在老槐樹不產生靈智的情況下達到能夠長生的程度。

第一步就是活人,在老槐樹開始跟木詭一樣往外溢出無數能量開花的時候,開始餵生出了靈智的蛇,接著是太歲。

太歲很難找,可全世界範圍去找的話,總能找到更多的。

老槐樹被餵了太多東西,開始慢慢變得不太像老槐樹,之後又用大量的礦物餵養。

包括地下的鐘乳石、翡翠、水晶等等,代表著永恒的石頭。

因為是花時間去餵養慢慢調整的,花了好幾十年才長成了現在的模樣,外面包著隔絕一切的礦石,自身還能因為生命能量溢出分泌了很多液體。

事實上,觸手怪物吃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它本身就算生命力量很足,也不是人可以直接吃的,只有吃它分泌出來的那些液體才是最合適的。

許念冰看完了本子上記錄的東西,說:“人的話,是從戰場上找的人吧?不然以木詭上千年積累的屍體,根本不可能在十年內找齊。”

鬼王點點頭:“對,那段時間正好全世界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誰會註意到有的人並沒有死就消失了呢?”

而且,那個時候很多侵略國家都喜歡將某個種族滅種,殺的人很多,還抓了不少人做實驗,甚至搞出了生化武器。

做實驗的人屍體怎麽處理?那麽多的人,光埋是不可能的,燒也不可能燒幹凈,除了想辦法腐蝕掉,多餘的,用來餵老槐樹很正常。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人命才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許念冰閉了閉眼:“這種東西,就不該出現在世界上。”

人的血,都把那棵老槐樹染紅了啊,得吃多少人?

鬼王支著下巴:“這個東西,被長生教奉為聖物,不是神,因為他們自己才希望成為神,聖物,只是他們可以利用的一個工具,許念冰,現在你打算怎麽做?”

“我?”許念冰擡眼看他,裂開嘴笑,“我要給他們送一份大禮。”

怪物,又不是只有一個。

長生教能留存至今,是因為他們慫,可不是因為他們強。

鬼王看著許念冰,緩緩轉向許念水:“小水,還有什麽想吃的嗎?我去給你買。”

許念水不知道為什麽鬼王突然叫到自己,茫然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就是問問,那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鬼王又開始了談戀愛模式,一個勁想給許念水喜歡的東西。

而許念冰看著鬼王的本子,發現上面還記載了另外的東西,包括那個觸手怪物生長需要的環境。

上面寫,老槐樹需要一個靈氣很重的地方來保證一直生長,而那個觸手怪物,實際上只是從老槐樹上摘下來的枝椏。

一根枝椏就能長成一整個巨大的觸手怪物,本體的話,應該更巨大,而且無法像木詭那樣控制大小。

許念冰看完之後,看向已經吃了一大堆東西的鬼王和許念水,說:“鬼王,謝謝。”

“不用謝,反正,老天都送你回來,姐夫給點見面禮是應當的。”鬼王笑著給許念水繼續剝瓜子。

有了鬼王提供的消息,許念冰改變了主意——既然長生教這麽在乎,不如就先把他們在乎的東西毀掉吧。

只是一個觸手怪物並不能讓他們元氣大傷,而且到現在都沒找來,應該是無所謂的意思,如果把老槐樹毀了,他們還會這麽冷靜嗎?

因為鬼王還想跟許念水黏糊一陣,許念冰先自己回了家,將消息說給木詭聽,這樣的事,木詭有權力知道。

木詭本來高高興興地在準備晚上吃飯的食材,聽許念冰說了個開頭,她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那個書生真的騙了我?”木詭擡頭看向許念冰,她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事,但是她無法接受有人用這種方式騙自己。

許念冰沈默了一瞬,擡手拍拍木詭的肩膀:“人類狡猾,他大概是當時的日本人派過去試探你的,沒想到你是長生的老槐樹,所以……”

所以就把木詭的消息帶回去,從此消失,說不定,連書生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

木詭看著許念冰,好半晌,緩緩開口:“二水,你接下來……是要去找那棵老槐樹吧?”

“對,我的目的其實很好猜,他們就算不會坐以待斃,也會留下可以追蹤的痕跡。”許念冰篤定地說。

“那這次,我跟你一起去吧。”木詭直接說。

許念冰楞住:“你……確定嗎?”

木詭無聲笑笑:“我想去見見那個……從我身上騙去長生方法的人,我要告訴他,我可以告訴他長生的辦法,也可以讓他再也不能長生。”

相處多年,許念冰明白,其實木詭最恨的不是別的,是別人利用她面對朋友的善意。

從有靈智一來,木詭遇上的不全是好人,可當她敞開心扉與人相交的時候,對方至少不會辜負木詭給的這片真心。

那個書生算是木詭上千年以來唯一一個把木詭的真心按在地上踩的人。

真心不應該被辜負,木詭想去了結自己一時疏忽造成的不良後果。

許念冰明白木詭的意思,嘆了口氣:“行,等姐回來我跟她說一聲,這次就你跟我一塊去,地方也不遠,鬼王推測,應該是南方的……”

鬼王只劃定了一個生命氣息很重的地方,華夏這種地方就是十萬大山了,加上深山老林的,根本沒什麽人去,許念冰也不是跑過所有的山林。

現在想起來,那個地方,離碧姝長大的村子就隔了兩座山。

雖說,兩座山對山裏人而言,相當於隔了兩個世界了。

許念冰找出地圖,指給木詭看:“我以前在這裏遇到的河神,竟然就在這麽近的地方……要是我當是繞過去看一下,就能發現他們的陰謀了……”

木詭看了下,楞住:“啊,這個地方……”

“怎麽了?”許念冰不解地問。

“你去見過河神的話,應該知道那邊很多妖怪被人們奉為神明吧?比如說狐仙蛇仙黃大仙之類的。”木詭舉例道,萬一許念冰沒見過,她就打算從頭說起。

這麽一說,許念冰就想起了前世在那個山洞裏遇見的那條蛇和白狐,於是點點頭:“我見過,是一條蟒蛇和一只白色的小狐貍,應該是聽河神差遣的。”

木詭笑著頷首:“對,他們只是妖怪,跟著河神修煉的,實際上,河神管理著所有的河流,那麽,需要河流才能生存的地方,就要拜河神,當然,這裏還有另外一個神,叫山神,我沒記錯的話,山神後來跟著自己選定的人離開了,所以這一片都歸河神暫時管理。”

早年間木詭到處流浪,所以她來見過河神,尤其是抗戰結束後,她開始到處走,自然也到過十萬大山裏,她見過河神之後在那住了一段時間。

忽然有一天吧,隔壁山上的大蛇和白毛狐貍突然來哭,說他們的後輩很多都不見了,來求河神,問怎麽辦。

河神看著他們,許久之後嘆息一聲,說:“這個是人類的選擇,我們不能幹涉人的選擇。”

小狐貍抱著大尾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可是我們的後輩不見了啊……就算、就算是人,難道就能隨便殺掉它們嗎?”

旁邊聽著的木詭也很難過,拿出帕子給小狐貍擦擦眼淚:“別難過,人……確實可以啊,他們創造神、信奉神……也可以選擇毀掉神。”

大蛇吐著信子,緩緩趴下來,繞住一直哭的小狐貍,用大尾巴輕輕揉揉她的腦袋。

林子裏只剩下小狐貍的哭聲,她還是希望河神能救下那些可憐的動物,雖然,她自己也明白,兩個世界的人,不該互相幹涉彼此。

河神輕聲嘆息著,離開了林子,只有木詭陪小狐貍和大蛇到天黑。

大蛇還不會說話,它只能靠意識傳達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它說:“他們抓走了很多已經生出了靈智的蛇,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或許是吃掉吧,只是希望,他們能有報應。”

小狐貍狠狠咬住自己的尾巴:“沒錯!他們一定會有報應的!憑什麽吃掉我們?”

木詭揉著小狐貍的腦袋,沒說話。

沒多久,她就離開這個地方,因為神婆說,如果再來一個不會老的孩子,村裏人很快就會發現的,這種保留著信仰的老村子,更容易發現不是人的東西。

於是,木詭只在那片山林待了幾個月,就告別那滿山的神明和妖精,離開了十萬大山,去了隔壁的省,在不起眼的小鎮裏開一家好吃的糕點店。

她之前聽許念冰說認識河神,還高興兩人有共同認識的朋友,沒想到現在聊起來,竟然是關於死亡,關於兩個世界彼此聯系、又無法幹涉的事。

許念冰聽木詭說自己也去過那裏,有些感慨:“咱兩……估計是天定的緣分,去過同一個地方,擁有共同的朋友,是很幸運的事啊。”

“對,所以當時我很高興,想等你這輩子重新認識河神之後再說的,現在倒是提前說了。”木詭不好意思地摸摸臉。

“我朋友,其實不是河神,是河神選中的供奉人。”許念冰順勢將碧姝的事說給木詭聽。

將來,大家都要認識的,前世碧姝一直在泰國,倒是沒見過木詭,許念冰也沒說起過這段往事,這輩子,應該認識一下的。

木詭聽了碧姝的故事,有些唏噓:“啊,原來那個小女孩兒……後來也離開了……”

許念冰楞住:“什麽?”

“我去的時候,神婆有個繼承人,是個很一本正經的小女孩兒,沒想到,她撿回來的孤兒,反而是另外的性格,我以為,她們一輩輩傳承下去,都會是那副嚴肅的模樣。”木詭輕輕笑著,眼底都是懷念。

不管是許念冰還是木詭,她們對朋友的懷念都是一樣的,知道朋友在、知道朋友的成長、知道朋友將來死去的時間。

在還沒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都盡量騙自己,大家還擁有很長、很長的未來,可以喝很多次酒、吃很多次飯、約很多個下一次。

直到,下一次,再沒人來。

許念冰靜靜看著木詭一會兒,握住她的手:“那我們一塊去看看吧,趁她們還在。”

木詭偏頭看著許念冰:“其實我不太想的,畢竟我們只是去處理一些怪物的……帶著殺意去,會不會不合適?”

“可我覺得,處理怪物,只是順手,見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許念冰笑著說,“重來一次,我想了很久,覺得,報仇應該排在過好生活後面,我前世有很多遺憾,我應該做的,是彌補這些遺憾,而不是變成只知道覆仇的機器。”

聽了許念冰的話,木詭松開了一直緊皺的眉頭:“你說得對,向前看、讓自己開心最重要。”

至於那棵被養壞的老槐樹和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模樣的書生,許念冰和木詭打算見到人再說,重要的是,她們要考慮好去見老朋友應該帶什麽禮物。

河神作為神,時間倒流不會影響他的記憶,所以他會記得許念冰,不過這個時間,大概碧姝也只是個小女孩兒。

晚上林春秀回來,聽說了許念冰和木詭要去見老朋友的事,都很震驚。

尤其許念水,詫異地撲到許念冰身上:“二水二水,你明明說跟我去的?怎麽突然換成木詭了?”

許念冰任由許念水揉搓自己,說:“因為我們今天下午說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們都認識住那邊的河神,算是一塊去見見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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