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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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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時間久了, 她還是再次選擇將話都留在心裏,因為沒有人應該成為一個垃圾桶,即使是朋友願意包容, 也應當克制。

做著這個行當, 許念冰每一次完成單子都在懷疑命運這東西是不是以戲弄人為樂?

就好比那些傷害過許念水的人, 都活得好好的,甚至過著許多人努力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生活,他們憑什麽那麽好運?

許念冰意難平,亦難以接受許多人和自己無法被拯救的一生。

夢雪聽不懂, 她年紀大, 卻一直生在無人處,理解不了許念冰的不平, 只能陪著許念冰看月亮。

就這樣,許念冰在院子裏躺了好幾個小時, 快五點的時候才去處理嬰靈雕像。

嬰靈雕像一般來說需要供奉, 沒人供奉就會鬧事或者漸漸成為厲鬼,家裏已經有一個夢雪了, 顯然不能再放一個嬰靈來搶夢雪的祭品。

不過這嬰靈對許念冰還有用,她想通過這個嬰靈反噬制造嬰靈的那些人, 一塊好地方是少不了的, 她可以布置風水,可依舊需要人供奉。

想了一圈都沒想到合適的人, 許念冰幹脆決定就這麽帶著, 反正無法傷害到她。

第二天周日, 又得去學校了,唐雅睡了一覺後精神好了許多,她找了個空問許念冰:“班長, 你昨晚一晚上沒睡嗎?”

“對,想點事情。”許念冰揉著太陽穴說。

唐雅其實一直猜測許念冰有很多秘密,既然許念冰不說,她就不會問,既然許念冰現在累了,她需要做的,就是安靜,讓許念冰可以休息。

白天許念冰沒有睡覺,精神不能說好,與平時卻沒太大區別,只是累一些。

林春秀送許念冰和唐雅回鎮上前,問過許念冰那棵老槐樹是不是住在唐雅家裏,聽許念冰說是,就提前去了一趟雜貨鋪,帶回來一封信。

“二水,這封信你帶給木詭小姐吧,這是當初那位跟她有舊的老板給她寫的最後一封信,只是她離開得突然,這封信就擱置下來,如果不是你外婆搬遷,都找不到呢。”

老舊的信封交到許念冰手裏,信封上寫著“木鬼親啟”,從名字上看,應該是很多年的老東西了。

“媽,這麽老的信,確定裏面的字還能看嗎?”許念冰不是擔心墨的問題,是這信封一看就沒有精心保存,可能會讓信出現損壞。

林春秀笑著說:“不會,她們有特殊的交流方式,信只有收信人能看,而且永遠不會壞。”

如此,許念冰放了心,將信小心地放進自己的書包裏。

三人出發去鎮上,到了唐雅家,發現木詭竟然在,不過張風父子倆回去了,他們要回老家過中秋的,九月最後幾天得把瑣碎事情都處理完。

木詭一身白色的裙子,正在院子裏挑揀豆子。

林春秀站在院門外:“我就不進去了,等彼此都做好準備正式見面的時候再認識比較好。”

對此,許念冰沒說什麽,讓林春秀路上註意安全,她這周考完試就回去了。

目送林春秀離開,許念冰和唐雅回頭就看到木詭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們的身後。

“二水,那是你媽媽吧?不用請進來坐坐嗎?”木詭笑著問道。

許念冰搖搖頭:“不用,她說等你正式拜訪,還有就是,她有給我一封信。”

“信?”

“一封說是你一個老朋友的信。”

三人關上院門,回到院子裏,唐雅好奇地湊過來,等著看那封存了很多年的信裏有什麽內容。

信封從交到木詭手裏的一瞬間就變了模樣,上頭的老舊痕跡全部消失,仿佛剛從店裏買回來,上頭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木詭看著這封信,楞了一下:“這個墨……”

“你記得?”許念冰忍不住開口問。

“記得,”木詭摩挲著信封,露出懷念的笑容,“那時候我住在一個叫風水雜貨鋪的店裏,老板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她真的很好,只是……”

只是她太相信別人了。

聽木詭說起這個千年前的故事,許念冰都忍不住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多年前風水雜貨鋪的老板都短命,真是逃不掉的各種死亡,可能是使用道術過度,用自己的命填補他人遺憾,也可能是被騙被陷害。

木詭相識的這位就是,她小時候住在一個鎮上,她的奶奶沒有生下女兒,所以她的前任老板是她的父親。

這就導致老父親心疼她要繼承雜貨鋪對她寵愛太過,養成了一個天真的性子。

她剛到十三歲,父親就因為使用道術死亡,母親接受不了,殉情了,留下一個半大孩子和奶奶,艱難繼承雜貨鋪的生意。

木詭就是這個時候被她撿回來的,她第一次接單子,人慫得厲害,被木詭看到,木詭就幫了一把。

於是,木詭順理成章地住進了風水雜貨鋪的院子,她們都以為,至少這輩子有個人陪著自己了。

她們相伴一年又一年,奶奶在看到她成親後逝世,走得很安心,因為木詭陪在她身邊。

可是好景不長,雜貨鋪的事被鄰裏的一戶人家知道了,他們來求財,老板自然不肯,無論對方做什麽,就是不肯賣一兩樣好東西給他們。

雙方不歡而散,就在老板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時,老板遇見了一個女孩。

看對方可憐,老板拿了些銀兩給女孩,那些銀兩足夠一個小女孩長大,然後去找活計做,不用流落風塵。

就是這份善心,害死了她。

女孩是那戶被拒絕的人家送出來的孩子,因為她只是一個私生女,父親承諾只要她辦好了這件事,就承認她的存在。

後來,那戶人拿著官銀去官府狀告老板,說他們家偷官銀,證據確鑿。

知縣本來不願意得罪在這住了很多年的風水雜貨鋪一家,他聽說過一些詭異的事,奈何財帛動人心,他也很想要一兩件可以讓自己高升的東西。

官府抓了那一任老板,要她給出足夠的利益,不然她就一輩子待在牢裏吧。

沒有人能救她。

是一輩子在牢裏忍受屈辱的人生,還是交出幾件死物活命?

老板一直沒同意,她道術不算差,這些人動不了她,可跟官府鬥很麻煩,朝廷裏的風水大師們不是擺設,如果驚動了朝廷,她大概依舊百口莫辯。

這一猶豫,就等來了木詭。

木詭聽說了這件事,跟她說,讓她走吧,躲到這個朝代結束,她就可以重新混進人群裏,當一個普通的、無憂無慮的雜貨鋪老板。

接著,他們帶上了雜貨鋪逃亡。

“後來,貪官知縣將雜貨鋪的消息送給不少人,甚至驚動了一些風水世家,他們緊追不舍,我就跟她走散了。”木詭說完故事最後一段,摸著信封,滿眼唏噓。

許念冰聽了後,只覺得她們家的基因真是許多年沒變——全部溫柔善良,她大概是二胎,所以脾氣跟溫柔善良完全相反。

“走散之後,你們怎麽聯系呢?”許念冰想起這個事情來,古時候,大概傳信是很麻煩的事情。

木詭說:“所以我們之間有特殊的傳遞消息方式。”

說完,木詭打開了信封,將裏面的信紙拿出來,裏面的信紙被折成了紙鶴。

許念冰在上面感受了一個簡單的小法術:“原來是傳信鶴,可最後這封信怎麽沒傳出去?”

原因,在信上。

木詭打開了紙鶴,剎那間院子裏忽然變了個場景,一間老舊木屋裏,臉上布滿皺紋的婆婆挽著發髻,精神頹靡。

“木鬼,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信了,我老了,走不動了,我想,認真跟你道個別,還有就是……連累你很多年,對不起……我不想瞞你,我大概,要去填雜貨鋪裏的空缺了,你說得對,我是個很天真的人,可是,我不能讓別人替我去付這個代價,若往後有緣,咱們於雜貨鋪再相聚吧。”

長長的一段話說完,場景就消失了,木詭仿佛意料之中,並不算觸動。

許念冰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確實不是很難過,就問:“木詭,你的老朋友……不想見見嗎?”

“我其實知道她的消息,因為後來,我遇見過一次她的後代,那個孩子沒找到信,但是跟我說了她的情況,她是為了救人才被拿去填雜貨鋪的,因為她那時候,付不起任何代價。”木詭輕聲嘆息。

風水雜貨鋪的老板,大部分都死於這個原因。

善良,在她們這一代代的傳承裏,成了最鋒利的一把刀。

木詭收起了信,重新看向許念冰:“二水,你會繼承雜貨鋪嗎?”

“會。”許念冰毫不猶豫,“但我不會死,我不是她們,我永遠不會為不相幹的人,搭上自己。”

“那親人呢?”這種話木詭也聽多了,直接問出核心的問題。

許念冰靜靜看著她許久,緩緩開口:“我可以為了親人赴死,但不會因為親人被害死,我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木詭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信許念冰的話,曾經那些說得信誓旦旦的人,不出三十年,墳頭草都人高了。

看木詭始終沒開口,許念冰便說:“木詭,就算我出事了,這還有個備用的呢。”

說完,許念冰指向旁邊的唐雅。

唐雅沒想到許念冰會說這樣的話,忙道:“班長,你說什麽呢?你昏頭了吧?”

許念冰卻說:“木詭只是希望有人陪著她,你們唐家的氣運不錯,我如果出事,你們家至少可以陪她很多年。”

這也是考慮到她壽終正寢的問題,人跟精怪的壽命比起來,真的太短了。

木詭嘆息著站起身:“我去給你們做飯。”

很明顯,木詭不想繼續說這個事情了,不想在一開始就預設了朋友的死亡。

等木詭進了廚房,唐雅也拉著椅子坐到許念冰身邊:“班長,你剛才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我不知道。”許念冰偏頭看她,“每個人的命數不是完全準確的,可能有很多意外,就像風水,越是精密效用奇特的風水局,越容易被破壞。”

月姑女兒的命數給了許念冰一個警告,人的命數變化很大,而且可以人為操控,那她怎麽確定自己一定能把控好每一個關卡?

敵人在暗躲了四十年她都沒找到,回來後只剩下齊小荷這個線索,她真的能找得出來?

前世她的名聲並不小,對方既然知道許念水,就一定知道自己跟許念水的關系,所以前世她剛找到許念水的屍骨就被攔截。

幕後黑手的手下甚至說出“許家姐妹必須死”的話,顯然他們要殺的人,是許念水和許念冰兩個人,不是單純一個。

那時候許念水已經成為一個意識不清的古曼童,怎麽會讓幕後黑手要將她們兩個人都處理掉呢?

許念冰想不明白其中關竅,也得不到更多的線索,她必須做好這次重生,也是一個局的準備。

唐雅拉住許念冰的手:“班長,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擔憂,可是,我始終相信,你是最強的,沒有人能打敗你,如果你都出事了,對方得是神仙才行吧?”

“我只是想多做準備,沒有說有人能比我強的意思。”許念冰輕笑,“我擔心的啊,是老天看不過眼,要我死呢。”

畢竟,天妒英才呢。

其他的事情唐雅還能安慰安慰,想跟老天爭的事情,她安慰不了。

很快木詭做好了飯,還燒好了水,讓兩人趕緊吃飯洗澡,不然去學校會遲到。

晚上許念冰和唐雅去學校,路上唐雅忽然想起來,齊小雅很久沒出現了:“班長,齊小雅她是不是好久沒來了?”

許念冰點點頭:“對,她可能有事吧。”

“一個生魂能有什麽事?”唐雅不明白,既然當時齊小雅將自己說得那麽慘,就算只是為了獲取許念冰的信任,至少多裝幾天吧?

“能有的事挺多啊,比如說,她戴上了那個鳳求凰母鐲。”許念冰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

那鐲子誰戴誰倒黴,齊小荷不算一直戴著身上的氣息都在變,更別說當時直接拿著鐲子走的齊小雅了,許念冰不信齊小雅自己不心動。

不管齊小荷和齊小雅之間有沒有關系,她們之間是不是親姐妹,拿到這樣一個寶物,多多少少都會試一下的,希望她們還安好。

月考近在眼前,學校裏難得多不少緊張的氛圍,就連晚讀都有力氣許多。

班主任親自來發了一些模擬題卷子,讓大家做最後的準備。

因為考完試之後就是國慶,大家都想放假,所以周一就會考試,考三天,一邊考一邊改卷,國慶前一天卷子就能改完,不過不會在國慶前發卷子和成績,讓學生們有個安穩的中秋節過。

模擬題很簡單,許念冰三兩下做完就準備繼續刷學校的練習題,然後發現自己都做完了。

做、完、了。

看著攤了一桌子的練習題,許念冰陷入了沈默。

不久後課間鈴響起,唐雅放下筆,擡頭就看到許念冰那堆都翻開最後一頁的練習題,也跟著沈默。

其他人正要討論模擬題呢,註意到許念冰課桌上的練習題,沒一會兒,大家都圍過來了。

許久,唐雅撓撓頭,問許念冰:“班長,你是不是做完了?”

許念冰沈默點頭,想了想,說:“唐雅,你的題……我幫你做吧?”

唐雅:“……”大可不必。

周圍的同學聽見許念冰這種垃圾問題,紛紛在心裏唾棄起學霸。

沒要到練習題,許念冰也不知道幹什麽好,就去了趟辦公室,問班主任要更多的練習題。

班主任沈默一會兒,交給許念冰一套下個學期的,交代:“省著點寫,學校空的練習題也不多。”

許念冰認真答應了班主任,回到教室又繼續刷。

“班長,你做什麽一直刷題?這都刷到初二下了。”唐雅實在不懂許念冰,成績已經這麽好的人了,還有必要這麽努力嗎?

結果許念冰回答:“不刷題很無聊啊,不知道做什麽。”

課很簡單,作為學生又不能亂跑,許念冰只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總比發呆強。

唐雅無話可說,默默做模擬題去了,並且打算日後再也不問許念冰這種愚蠢的問題。

放學後許念冰送唐雅回家,接著在院子裏找到木詭:“木詭,我要出去一趟,今晚什麽情況我也說不好,你註意照顧一下唐雅。”

木詭本來躺在樹上,聽許念冰這麽一說,從樹上跳下來:“什麽意思?你要去哪兒?”

許念冰將周六發生的事情跟木詭說了一遍,然後取出那個玉制嬰靈雕像:“我要找個風水地放這東西,可能天亮才能回來,你顧一下唐雅,別讓她出事。”

“沒問題,你路上小心。”木詭當即應下。

“謝謝。”許念冰笑著道謝,有木詭在,她放心很多。

木詭擺擺手:“朋友間不用說謝,早去早回。”

許念冰笑著離開,走到院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對了,如果真的出事,應付不來的話,你戴唐雅去雜貨鋪躲一躲,然後給我送消息,我很快回去。”

“好。”

得了木詭的保證,許念冰安心離開。

從前一晚見到仇人到今天,許念冰都在考慮怎麽利用這個嬰靈雕像,她不是什麽好人,能報仇,利用一下別人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只是她想了不少風水局都有一個問題——無人供奉當活眼。

所謂活眼,就是一個風水局裏讓風水運轉的中心,古時候有些人為了能制造活眼,甚至用活人去填,先制造一個兇煞的角落,再改布局。

那些事許念冰自然不會做,思來想去,今晚唐雅提到齊小雅,她才想起來,這鎮上有個現成的風水局來著。

使用縮地成寸,很快就到了齊家院子,許念冰照舊走到後院,透過籬笆墻看那口井。

上回唐六一出來時身後跟著大片的頭發,那時候許念冰還以為水井下面住著水鬼,用井來當風水局活眼。

現在想想,裏面住的說不定是齊小雅。

許念冰穿墻而過,無視院子裏的裝置,直接走到井邊,往裏看了看,下頭竟然沒有頭發冒出來。

這個欺軟怕硬的,許念冰在心中嗤笑。

齊家風水真的不錯,尤其是在將周邊人家的運勢都吸到自己家後,就更好了。

許念冰環顧一圈,沒有多思慮,翻身就跳進了井裏。

入了井,水底下的人驀地睜大眼睛,似乎完全沒想到許念冰會不要命地跳下來——這可是個二十米井,光繩子就要放十來米。

然而,許念冰輕輕落在水面上,沒有再下落。

許念冰輕笑一聲,蹲下來看著水面下的眼睛:“很震驚嗎?”

知道對方發現了自己,漆黑水井下的人緩緩冒出頭,撩開濕漉漉的頭發,是許念冰的老熟人。

齊小荷。

“你到底是誰?”齊小荷的氣息跟在學校裏不太一樣,只是那種討厭許念冰的情緒依舊在。

“許念冰啊,咱們整天見面的,難道還能不認識我?”許念冰臉上的笑容不變。

齊小荷盯著許念冰的眼睛,搖頭:“你如果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怎麽能隨便站在水上?”

聽齊小荷這麽說,許念冰當場換了姿勢,靠著井壁坐了下來:“我不僅能站,我還能坐呢。”

“……”齊小荷當即被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知道自己打不過許念冰,咬牙問,“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到底想做什麽?”

無冤無仇,現在確實是無冤無仇,她們之間的仇怨,現在還沒露出水面,一切都只是許念冰的猜測。

許念冰無聲笑笑,問道:“我就是很好奇,你為什麽非要唐雅的命?還有,我似乎也沒得罪你吧?你卻沒少針對我。”

齊小荷撩了把井水撲自己臉上,說:“沒有人會把自己的目的隨便說出來的,不如咱們交換,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就告訴你我需要唐雅的目的,如何?”

“我想知道你也瞞不了我,不如自己趁早開口,省得受罪。”許念冰不接受談判,而且她就是本人啊,還能怎麽說?

反正對方不信,她答應了說不定對方還覺得自己在騙人呢。

“那就試試——”齊小荷突然發起進攻,話音都沒落下,五指並攏,直指許念冰的脖頸,想要一擊必殺。

許念冰根本沒動,任由齊小荷的指尖靠近自己的脖子。

結果,還沒碰觸到她的皮膚,手就一寸寸結冰,在齊小荷反應過來後,冰已經結到了她的手肘,不僅如此,整個水井不知道什麽時候到處都是冰塊。

她完全無法移動不說,就連手都沒法收回來。

“你……”齊小荷被凍得牙齒打顫,話都說不清楚,“怎、麽、可、能……”

許念冰緩緩吐出一口白氣,神色懷念:“說起來,上一個敢跟我貼臉肉搏的,還是微生雨呢。”

打出名聲後,不少人都試圖打敗許念冰來提高自己的地位,這其中不乏覺得女性天師體質偏陰跟男性天師沒法抗衡的偏見。

風水大師的名號,是許念冰自己摘下來的,出於一場場輸了就死的生死搏鬥。

揍的人多了,大家不免去研究許念冰為什麽這麽強,後來他們覺得不應該跟許念冰貼臉,因為許念冰的血液很奇怪,碰觸陰物化成冰,反之化火。

貼臉不行,那些人就試圖遠攻,可許念冰是個風水師,走得越遠,她布置的風水局作用空間就更大。

就這樣一個物魔雙抗攻擊力還高的怪物,讓那些人歇了跟她挑戰的心思。

是以,最後一個敢跟許念冰動手的,就是跟她打了好幾年的微生雨,因為微生雨是個主修滅世的天才,換個說法就是,微生雨只攻不防,算戰士,這才能跟許念冰這個全能刺客貼臉動手。

有對手的日子,其實許念冰蠻高興的,因為每次打完都能學到新的東西。

幾十年的經驗用來對付幾個小鬼,真的大材小用。

許念冰擡手摸摸齊小荷的臉:“現在,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話音落下,井上忽然出現了一股強大的氣息,然而許念冰根本不管,就這麽看著齊小荷。

齊小荷雙眼緩緩失去焦距,動了動喉頭:“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命格,借用唐家的氣運,完成——”

還沒說話,齊小荷突然吐出一口血來,雙眼凸出,剎那就垂下腦袋,死了。

對方吐出的鮮血在許念冰身前化作冰塊,又落到井面上。

許念冰並不意外,剛才她摸齊小荷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只是個傀儡。

一個活人做的傀儡。

背後操控的人直接切斷了齊小荷的心脈,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許念冰輕聲嘆息,起身一步步踏空往上走,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井口。

外面站了一圈人,都不敢靠近井口,可是所有人都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其中還有木倉支和不少攻擊類的道家器具。

“這麽多人,是要歡迎我嗎?”

為首的男人面容清俊,手裏拿著一把銅錢劍:“你是誰?為什麽要闖入我們家?”

“你們知道啊,還問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許念冰。”許念冰背著手回應,被這麽多人圍著也毫無其他神色。

“不可能!”旁邊一個女人舉起鞭子指著許念冰,“你到底是誰?普通人哪裏能強到這個地步?你是唐家請來的老怪物吧?”

許念冰順了順頭發:“我留時間給你們查了這麽久,你們都不相信自己查到的結果,我有什麽辦法?”

在場的人一聽,頓時都沈默下來。

他們確實查過許念冰,而且是透徹地查,連風水雜貨鋪的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依舊無法相信許念冰就是一個剛學習的天才。

這樣的天分,都不能叫天才了,得叫祖師爺轉世。

為首的男人擡頭看向許念冰:“就算如此,您也不該貿然來這裏,我們畢竟是井水不犯河水。”

男人換了尊稱以示對許念冰實力的尊敬,其他人沒想到男人竟然會如此和顏悅色地對待一個十四歲的黃毛丫頭。

許念冰聽著都覺得好笑:“你這話真有意思,唐家請我救唐雅,你們要唐雅死,這叫井水不犯河水嗎?”

“唐家出多少錢,我們家可以出三倍,甚至五倍,只要您開口。”男人知道攔不住許念冰,幹脆換了利誘。

“可我只對你們的目的感興趣,你告訴我,我就放棄保護唐雅,怎麽樣?”許念冰輕聲誘惑,反客為主。

男人有些猶豫,轉頭看其他人的反應:“諸位……怎麽說?”

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許念冰不著急,坐在井沿邊,等著他們考慮出結果。

他們都不是能做決定的人,男人有些為難,說:“我們沒法做決定,您不如換個要求,只要我們能做到。”

許念冰搖頭:“就這個,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你們給不了我答案我就自己找,要不你們就找個能做主的來跟我說。”

估計是真的怕許念冰動手,男人嘆息一聲,讓人去打電話,通知一下上頭。

一個年輕的女人轉身進了屋子,大概過了一刻鐘,女人回來交給許念冰一張名片:“我家主子說,將這個交給您,您就會明白了。”

名片上寫著微生雨的名字,看得許念冰滿臉問號,頓時地鐵爺爺看手機.jpg。

“這什麽東西?”許念冰搞不懂對方給自己一張微生雨的名片做什麽。

女人語氣高傲地說:“風水世家裏沒有人沒聽過微先生的大名——”

“他姓微生,單名一個雨字,名片是他徒弟做的,見人就發,所以你給我這個幹嘛?”許念冰忍不住打斷道。

微生這個姓很少見,加上微生雨生活十分自閉,不知道的人就以為他姓微,但凡接觸過,都不會交錯名字。

眾人沒想到許念冰能認識風水世家裏最強的微生家,還偏巧那個打電話的女人不知道這個事,下意識就把第一個字當成了姓。

為首的男人臉色十分難看,完全覺得丟人,手底下的人還想借微生家的實力恐嚇對方,沒想到一開始就漏了底。

男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神色自然點:“對不起許小姐,是我沒教好。”

隨後男人轉過頭,低聲輕喝:“我不是讓你打電話給主子嗎?”

女人有些委屈:“主子覺得這窮鄉僻壤的不會有什麽很厲害的人,所以讓我隨便應付過去就好了……”

“你沒說小何死的事嗎?”

“還沒來得及說,主子就把電話掛了……”

難怪女人隨便拿個名片出來還喊錯名字,敢情是主子不靠譜,聽得許念冰忍不住發笑。

男人聽見許念冰的笑容,臉上更難堪,他咬牙忍了又忍,轉身對許念冰恭敬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親自去一趟。”

許念冰擺擺手:“去吧,我對真相,總是有耐心的。”

聞言,男人臉色變了幾次,最後沈著臉去打電話,其他人依舊留在原地。

過了會兒對方還沒回來,許念冰就想起還在井底的齊小荷,於是站起身,面向井口,擡手虛空一抓,再往上一揮。

齊小荷被凍結的屍體從井水裏被許念冰撈了上來,放在院子裏。

“人呢,我給你們撈上來了,她怎麽死的諸位心中也有數,我就不多說什麽了。”許念冰說完,重新坐回了井沿。

這家人,大部分人身上都背著控制生命的東西,也就是說,這個齊家,可能整個家都是傀儡。

從齊小荷到齊家,說不定都是假的,這些人被控制著,只要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就會死亡,甚至來不及救援。

許念冰當時發現了,也沒想救。

如果齊小荷是傀儡,她想知道齊小荷死了之後,會不會有新的齊小荷出現。

或者,來一個新的孩子,代替齊小荷。

忽然有人不顧同伴的阻攔走出來,來到齊小荷身邊,抱著齊小荷的屍體哭泣。

許念冰看得好奇:“那是齊小荷的父親?”

之前用鞭子指著許念冰的女人憤憤道:“是,你逼死人家的孩子,開心了?”

“那她幾次想殺唐雅,唐雅真的死了,你們開心嗎?”許念冰轉頭看向女人,“你們殺的人會更多,唐雅出現在學校裏,所以跟她熟悉的、知道她死亡真相的,你們都會處理掉,殺那麽多人,你們開心嗎?”

在這個鎮子上發生的事情裏,許念冰最無法接受的只有兩件事:許念水被折辱的一輩子,以及為了一個唐雅,消失的那些人。

女人幾次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從被控制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不得好死的準備。

“齊小荷……才十四歲啊……”女人看著旁邊痛苦的男人,輕聲說。

許念冰擡手收回了齊小荷身上的冰,說:“你們要對付的,也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別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們既然沒有選擇反抗,就別裝出一副天底下自己最慘的樣子,令人作嘔。”

沒了遮羞布,所有人就都閉了嘴,只有父親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女兒是死亡痛哭。

看了會兒,許念冰終於發現不對:“等等,怎麽只有父親?母親呢?”

沒人願意回答許念冰的話,許念冰幹脆擡手就隔空掐住那個拿鞭子女人的脖子:“我問你話呢,齊小荷母親呢?”

女人沒想到隔了這麽遠許念冰還能動手,而且身上的力氣仿佛一瞬間就被奪去了,她甚至無法生出反抗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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