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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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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這次昏得比上次久, 醒來後,不辨晨昏日月。屋內光影黯淡,窗戶半開著, 嘩啦啦下著大雨,因為無風, 那雨直直下墜, 也不會打濕窗臺。

床畔坐著道紅色的人影, 紅艷艷的一團光暈, 如代表著死亡的彼岸花, 開在陰森森的黃泉路旁。

初夏嚶嚀一聲,坐了起來,只覺頭痛欲裂, 整個人像是剛從漩渦裏逃生出來的, 難受極了。

樓厭回頭看她, 黃金面具也黯然失色:“你睡了兩日。”

“這次居然睡了這麽久?”初夏驚訝。上次違反規則, 才睡了半日。她睜著眼,問, “這是哪裏?”

“嘉陽城,來福客棧。”

這是初夏睡前說出的名單, 看這個架勢,樓厭已經拿到名單,並且控制了客棧。

初夏說:“我好餓。”

“我叫人送飯過來。”樓厭起身。

初夏飽食一頓, 趴在窗臺前看雨。雨勢漸收,墨般的天色鋪陳開來, 吞噬了最後一點光亮。

初夏有了點困意, 洗了澡,重新回到床上躺著。

她睡著後, 屋門被人推開,樓厭走到窗前,兩只眼透過黃金面具的窟窿,沈沈將她盯著。

睡了一夜,初夏的元氣養了回來,臉色較前兩日好很多。雨聲已停,小巷中傳來賣杏花的聲音,初夏伸展著腰身,下了樓。

樓厭在大堂等她。

現在他是這間客棧的主人,做主歇業兩日,大堂內只他一人坐著,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包子餃子等早點。

初夏邊吃早膳,邊看外邊。

樓厭問:“恢覆得怎麽樣?”

他這是在暗示,該說出下一個名單了。這些線人手上都拿著本名冊,對彼此的存在互不知曉,只能從初夏這裏下手。

初夏瞬時覺得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才劇透兩次,就差點要了她半條命,等劇透完,她不會涼了吧。

女配啊女配,你頭頂的光環呢?

“那你答應我,這次等我醒來,帶我一起去。”初夏決定了,就算要死,也要先把青樓逛了再死。

千機樓六大情報據點,其一為名滿天下的青樓——萬花樓。

風塵女子每日迎來送往,床笫纏綿間,總有些大嘴巴漏出點秘密,還有些專門培養出來的美人,送進高官的後院,名為小妾,實為間諜,為千機樓刺探情報。

樓厭言而有信,真的等初夏醒來才出發。初夏摩拳擦掌:“我要不要換上男裝?”

樓厭提著她往外走:“不要多此一舉。”不是穿上男裝就是男人,她這個柔軟的小身板,活脫脫就是個小姑娘。

樓厭把她抱到馬上,自己坐在她身後,將她圈在懷中,拉住韁繩:“會騎馬嗎?”

初夏搖頭。

“不會就坐好。”

“為什麽不乘坐馬車?”初夏被他摟著,僵得像只小鵪鶉。他身上泛著股幽冷的香氣,就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幽魅、神秘。

“不要廢話。”樓厭呵斥一聲,駿馬四蹄如風,疾馳而去。

初夏慌得抓緊他的手臂,要不是被他抱著,恐怕整個人已被甩飛出去。風呼呼迎面刮著,揚起她的發絲,與身後那人的發絲糾纏在一起。

樓厭衣袖裏灌滿風,初夏漸漸適應風速,張開雙目,只覺那一抹飄動的緋色,像是流淌的紅霧,忍不住伸出手,將它抓住掌心。

樓厭只是揚唇笑了下。

兩人驅馬到萬花樓前已近黃昏。暮色層層罩下來,長街燈火次第亮起,姑娘們初初起床,身姿婀娜地站在燈影裏,花容猶帶倦色,慵懶地以團扇掩唇,打了個呵欠。

樓厭勒住韁繩,率先跳下馬。初夏坐著不動,等他伸出手,順著他的力道,慢慢地往下爬。

樓厭不耐煩,提起她,拎了下來。

萬花樓裏有眼色的小廝,上前來將馬遷到後院去。

初夏不服氣,跟在樓厭身後講道理:“這麽多人,你不能像拎小狗似的對我,雖然我是俘虜,但俘虜也是要面子的。你再這樣,我就不搭理你了。”

樓厭回頭看她,見她姿勢怪異,活似鴨子走路,忍不住輕笑出聲:“你怎麽了?”

“腿麻了。”初夏皺著眉頭,認真感受一番,“或許還磨破了皮。”

“待會我給你抹藥。”樓厭將她橫抱在懷裏,往樓中走去。

初夏掙脫不得,這裏又到處都是人,越是嚷嚷,越是引人註意。她力氣沒樓厭大,反抗不得,索性將臉埋入了他懷中,扮鴕鳥。

老鴇早就收到消息,說來了個財大氣粗的客人,她趕緊帶著兩個漂亮的姑娘下樓來迎接,甫一見到樓厭臉上的那張黃金面具,笑得臉上開了花,一聲“公子”剛出口,乍然瞥見樓厭懷裏的姑娘,楞住。

姑娘明顯不是樓裏的。

哪有逛青樓還自帶姑娘的,這不就等於下館子自帶酒菜。

老鴇的熱情登時遭涼水潑冷了三分,笑得不是那麽好看了,但看樓厭渾身金燦燦的,是個有錢的主,說不定會有高額打賞,重新攢起笑容,知情識趣地問:“公子,可是直接開間房?不瞞公子說,您來我們萬花樓是來對了,我們這裏的床……”

“開什麽房?我要點姑娘!你開青樓的,還會不會做生意!”

出門前,樓厭答應讓初夏點兩個姑娘相陪,他出錢。初夏聽說這老鴇這麽沒眼力勁的,居然要給他們兩個開房,再顧不得面子,從樓厭懷中擡起頭來,怒目而視。

哎呦,這姑娘還挺兇。老鴇被初夏吼得腦子一嗡,才反應過來:“姑娘,我們這裏不招待女客。”

“為什麽不招待女客,是嫌銀子燙手嗎?”初夏拿出從樓厭那裏撬過來的銀錠子,穩穩托在掌心。

“姑娘說笑了,銀子這麽好的東西,怎麽會燙手。姑娘快快裏邊請,這就讓樓裏最漂亮的紅牌來陪姑娘。”老鴇見錢眼開,霎時就轉了畫風。

初夏從樓厭的懷中下來,雙手背在身後,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往裏走。

老鴇賠著笑:“姑娘是第一次來吧,可有心儀的花娘?”

原來這位才是真正的金主,那穿紅衣戴面具的,恐怕是隨從。連隨從都穿得這樣闊氣,這位姑娘來頭可了不得,現在老鴇看著初夏,就像在看一座金山。什麽規矩,那都是放屁!

初夏坐下,湊近樓厭,悄聲問:“你來過青樓嗎?”

“不曾。”

“那你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

樓厭拿起杯盞的手,頓在半空中:“你覺得我該有什麽反應?”

“好多好多漂亮姑娘,你不覺得激動嗎?”

樓厭:“不激動。”

“沒趣。”只有初夏一個人激動,初夏頓覺沒意思,她還想跟樓厭討論哪個姑娘最漂亮。

老鴇還在眼巴巴地瞪著初夏,初夏說:“我要梅清影。”

老鴇為難地說:“梅姑娘是我們樓裏的頭牌,名氣大,身價高,向來都是梅姑娘挑客人的,今日已有一位貴人做了梅姑娘的入幕之賓,不如姑娘您再看看別的花娘,我跟您說,我們樓裏新來了位蘭姑娘,那身段是極好的……”

“我不要什麽蘭姑娘,我就要梅清影。實不相瞞,我是慕名而來,千裏迢迢跑一趟,總不能讓我失望而歸吧。”初夏又掏出一錠銀子,擱在桌子上,素手指向樓厭,“如果是錢的問題,你們盡管朝他要,他有錢。”

花錢的就是大爺!老鴇拿起銀子,攏入袖中,畢恭畢敬道:“姑娘,請入雅間,我這叫去問問梅姑娘的意見。”

雅間是單獨為貴賓級的客人開設的,這裏沒有閑雜人等,婢女捧來美酒和瓜果,精心伺候著初夏。初夏拿起切好的甜瓜,咬了口。梅清影尚未現身,其他花娘抱著琴來,為初夏彈琴奏樂。

初夏嘆口氣,有錢--------------j奶s茶g(整)人真是會享受,這萬花樓不僅花娘絕色,就連婢女都是精挑細選的,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排排站著,很是養眼。怪不得男人會把這裏稱作銷魂窟,流連忘返。

初夏看美人看得起勁,樓厭拎起銀壺,淺淺斟了杯酒,心不在焉。

初夏握住他手中的酒盞,不懷好意地眨眨眼:“這麽多美人,你卻無動於衷,我現在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遲早你會知道的。”樓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溫柔地盯著初夏,盯得初夏毛骨悚然。

初夏抖落渾身的雞皮疙瘩:“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又不自覺感嘆,“這麽多漂亮姑娘,就是看著都舒心,是不是男人有什麽打緊。”

樓厭掃了眼:“紅粉枯骨,皆為虛妄。”

初夏嫌棄:“你出家當大和尚得了。”

說話間,紅衣女子抱著瑤琴,掀開垂下的五色珠簾,翩然行到二人身前,盈盈拜倒:“梅清影見過二位。”

她比老鴇的眼力要好,看得出來,初夏與樓厭二人,樓厭為主,因此,是朝著二人一齊拜倒的,並未像老鴇捧著初夏,而把樓厭拋之腦後。

隨著她的動作,幽幽的寒梅冷香從她袖中飄出,絲絲縷縷,裊裊散開,呼吸間,似有梅林千傾,梅花如灼。

初夏擡眸。

梅清影烏黑的發盤成花髻,用紅帶綁住,垂在腦後,不簪珠玉,只取一朵嫣然綻放的紅梅,簪在發間。清極,艷極。

初夏說:“梅姑娘,請起。”

梅清影直起身子。

初夏托著下巴說:“聽聞梅姑娘以歌聲見長,姑娘一曲,瑤臺上的神仙聽了,都忍不住下凡來一睹真容,不如今日就讓我長個見識。”

“是。”

梅清影是第一次接女客,神色淡然,一如往常,抱著琴,在琴案前坐好,十指搭上琴弦。琴音自她指間傾瀉而出,她張開紅唇,嗓音化作清泠的歌聲,哼唱著時下最流行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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