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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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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葉縈縈迷迷糊糊地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照鏡子。

眼睛明顯沒有那麽紅腫了,紅血絲退散, 連那種磨眼睛的異物感都消失不見。

葉縈縈伸了個懶腰。

想著今天劇組會提前上山來,便趕緊洗漱, 換了件灰不拉幾的道袍就急匆匆往集糜軒跑去。

等她趕到, 人幾乎都已經到齊了。

連平日裏姍姍來遲的鄭休合都正襟危坐,一個人坐在茶桌邊煮水烹茶。

見她來了, 他神色窘迫尷尬,剛想說什麽, 就見吳炫已然當頭開炮, 指著她問:“葉縈縈,你前天晚上睡哪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責, 不僅葉縈縈一瞬間懵住, 連一旁的趙丞和在場的工作人員也著實楞住了。

林燦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扯住旁邊阿正的胳膊, “怎麽了?”

阿正也是一頭霧水,唇語回她:我哪知道。

葉縈縈稀裏糊塗地問:“什麽我睡哪了?”

趙丞畢竟是過來人, 知道這些年輕人喜歡意氣用事, 又看出他們幾人之間的感情齟齬,皺著眉道:“先別錄了, 都安靜下來。”

可吳炫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他脾氣上來, 跟拉不回頭的牛一樣倔,站起身來就揚聲道:“你別在這打馬虎眼,我問你, 前天晚上你在正殿嗎?”

聽到他這麽一問, 葉縈縈短路的大腦遽然回過神來。

她臉色一黑, 憤然瞪著他,“餵!吳炫,我睡哪管你屁事啊!我就算睡祖師爺頭頂上也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兩個人都是血氣方剛的,一吵上那就基本上停不下來了。

趙丞知道苗頭不對,親自暫停了拍攝,走過來說道:“有什麽事別在這說。”

他上山的時候可都看見了。

沈禾風和褚施今天都在。

他可不想出什麽不必要的岔子,說白了他也只是個綜藝節目的導演,犯不著和這些出資出錢的金主對著杠。

在趙丞的示意下,鄭休合起身過來拉吳炫。

然而吳炫向來不給任何人面子。

他撇開鄭休合的手,雙眼微瞇,痞裏痞氣地說道:“葉縈縈,你前天晚上,是在你師父的房間裏過夜的吧?”

這人不說話呢,還能安安靜靜地在那當個痞帥痞帥的冠希哥。

但凡他一開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攪屎棍。

不弄得烏煙瘴氣、無言以對,根本不罷休。

葉縈縈不耐煩道:“我去找我師父有事,有問題嗎?”

吳炫不是滋味地抵著下頜,繼續攤手,“大半夜有什麽事?就算真的有事,你不能白天找個時間說嗎?非要選個夜深人靜的時候?”

話到此處,大家都明白了。

尤其是晏清,他之前還疑惑為什麽葉縈縈的門會在大半夜被門吹關上,原來這不是風,而是東風。

本就不大的集糜軒,火藥味漫天密布,再止不住,恐怕就要火光沖天。

鄭休合和他們不同輩,這種事也懶得參與。

他放下茶杯,自言自語嘟囔著:“如果今天不錄的話,我就先走了。”

似乎除了葉縈縈和吳炫兩個人還在呼吸,其他人都已經皈依禪雅塔,只等著感受寧靜了。

正百般思忖怎麽解釋,忽地,闞冰陽大步走了進來。

他依然白衣長衫,雲淡風輕,即使是摻了麻料的肌理感面料,也袖領整潔,不現褶皺,甚至還有種說不出的不怒自威之勢。

偏偏的,這種感覺裏,還帶著幾分慵懶閑適。

讓人緊繃狀態下,遽然放松,又在放松狀態下,陡然間緊繃。

見大家都楞在那裏吃瓜,闞冰陽冷冷問道:“鬧夠了沒有?”

趙丞打了個激靈。

一想到沈禾風還在山上,他就後汗毛直豎。

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就算葉縈縈和闞冰陽之間真的有什麽,他也不敢過問。

“不是,闞公子,您別生氣……”

話音一落,在場眾人紛紛錯愕半秒,不是因為闞冰陽的淩厲陰鷙,而是因為趙丞的那句“闞公子”。

放眼望去,哎喲餵,誰能讓名聲大噪的趙丞尊稱一聲公子呢。

嘖,越是有階級,越是被階級化。

一浪高過一浪。

可見闞冰陽背後,究竟盤著一條怎樣金匱麟振的龍。

瞧見他來了,吳炫也著實有些忌憚,但若無確鑿證據,他也不敢口誅筆伐。

他盯著唐茵道:“唐茵,你說,你是不是前天晚上看見葉縈縈整宿在她師父房裏。”

倏地被點名,唐茵眼神一閃,擡頭猶豫片刻,說道:“嗯。”

嗯字一出,葉縈縈終是明白過來為什麽吳炫會突然知道她前天在哪裏過夜。

有人興風作浪,那麽就有人見風使舵。

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興風作浪的居然會是平日裏甕聲甕氣、不言不語的小道姑。

她訕訕掀了個白眼,懶洋洋地靠著茶桌,提溜起沁著茶色的紫砂茶壺,一邊沏茶一邊道:“喏,還是那句話,吳炫,我跟你又不是男女朋友,我睡哪管你什麽事?就算我真跟我師父睡了,你又能怎麽樣?”

她沒羞沒臊慣了,語不驚人死不休。

眾人皆知她脾性如此,聞言也是為之一振,揩了揩臉,捏了把汗。

吳炫被堵得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剛才那番話,不過指桑罵槐,葉縈縈不屑地看了一眼唐茵,似乎只一瞬,就將她覬覦望蜀的齷齪心思一眼擊穿。

闞冰陽皺著眉,眼梢一沈,“葉縈縈……”

她這才收斂,怏怏作罷。

冷靜片刻,闞冰陽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滑動幾下,便扔在了桌上。

手機裏是一段固定鏡頭拍到的視頻,正好左上角對著葉縈縈的房間。

因著攝制組拍攝的關系,這種固定機位多得是,能跟著操控360度轉頭,也能察覺到人影自動追尋。

不多時,畫面上就出現了個穿著藍色睡衣的身影。

鏡頭捕捉到,立刻轉頭跟了過去。

圓圓憨憨。

一眼便認出是唐茵。

她路過葉縈縈房間門口,停頓片刻,左右環顧,似乎確定四下無人,擡手便將輕掩著的房門用力關上。

“哐——”

視頻裏,風聲與門砰然緊閉的風聲重奏為一,分不出是風吹的門,還是人關的門。

晏清倏地醒悟,

啊,這不是東風,而是陰風——

“唐茵,你關的門?”

唐茵怔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夜裏路過葉縈縈的房間時,會被攝制組的固定機位給拍下來。

“我……”

她漲紅了臉,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葉縈縈詫異問:“唐茵……你關我門幹什麽?”

但左思右想,女人針對女人,還能因為什麽?

無非不是花紅柳綠,男歡女愛。

夜深人靜,月下怎麽可能一人獨酌。

她頓時恍悟過來,挑了挑眉眼,道:“……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師父吧?”

這話,就猶如一根細如牛毛的針,不偏不倚插入心中,慢慢勾扯出被隱藏最深的那縷心結。

然後,噗——化為灰燼。

唐茵怕她繼續追問,趕緊否認搖頭。

“我,我不喜歡……”

葉縈縈攤了攤手,逼問:“那就是喜歡吳炫咯?”

吳炫一臉問號,滿眼嫌惡。

“……鬼扯,這土肥圓的,我不用她喜歡。”

聽得這話,唐茵還怎麽待得下去。

她本來就臉皮薄,被自己喜歡的人說土肥圓,更是心態爆炸,捂著臉,扭頭就哭著跑出了集糜軒。

眾人:“……?”

沒料到她會哭,葉縈縈歪著頭,手中茶水一顫,差點淋了自己一手。

你可真能裝,比集裝箱還能裝。

明明被冤枉的是她,她還沒哭呢,始作俑者倒是先發制人,直接表演仙女落淚了?

果然啊,人不可貌相,看著憨厚,卻是憨厚到厚積薄發。

負隅頑抗不靠譜,那麽就背後□□一刀。

她到底什麽能耐,能讓一個小道姑傷肝動火擺個局?

葉縈縈撅著嘴:“我今年是不是撞太歲?有什麽方法能化解嗎?”

好在在場的外人不多,除卻趙丞和兩個攝影師編導,就剩下全程吃瓜的晏清。

大家皆是還沒回過神來。

似乎吃過一個瓜,還在翹首以待下一個。

如期所願。

吳炫不到黃河心不死,繼續刨根究底。

“葉縈縈,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有什麽著急上火的事,非要大晚上去找你師父啊?”

葉縈縈不由楞住,這人怎麽繞過來繞過去,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坦白講,她只要說出是沈禾風委托她交物,那麽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但她不能說。

沈禾風和闞冰陽的關系還隱藏在深淵,沒有旭日籠罩,根本見不了光,如果她孤註一擲,怕是會一敗塗地。

既然答應了沈老先生,那就必須信守承諾,好歹人家還給自己簽了名呢,就算是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粉絲,那也得有粉絲的職業操守。

見她沮喪垂頭,緊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吳炫更是盛氣淩人。

“說不出來?說不出來那就是根本沒什麽事兒唄?”

他咄咄相逼,葉縈縈只能三緘其口。

闞冰陽擡眼看她,瞧她像只蔫蔫的貓,鋒芒利爪盡收,竟悄然為之動容。

因為這小姑娘,還是第一次毫無掙紮地直接認慫。

他走到茶桌邊,端起一杯茶,撇著茶面上的一層沫子,淡淡道:“家父委托葉縈縈轉交一樣東西給我……”

葉縈縈一聽,茫然楞怔地轉過頭來,連平時循規蹈矩的“師父”都忘喊了。

“闞冰陽,你……?”

闞冰陽卻並未理睬,繼續道:“並且他叮囑只能私下裏悄悄給我,所以葉縈縈才在晚上來找我。”

吳炫冷熱嘲諷:“家父?你爸誰啊?我爸可是……”

“吳炫……”

話還未說完,闞冰陽就冷冷打斷了他。

“如果你真想拼爹的話,我願意奉陪。”

他不喜拼爹那套。

然而呢,他沒那麽偉大,也沒那麽道貌岸然,倘若拼爹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都不是問題了。

有爹不拼,不是假高尚就是真愚蠢。

晏清看不下去,又早就發覺葉縈縈可能對闞冰陽有些短情長誼,便皺眉勸道:“吳炫,算了,別人的事,瞎摻和什麽。”

可吳炫哪裏容得下別人插嘴,他早就紅了眼,不管怎麽都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闞冰陽,你倒是說啊,你爹是誰?”

趙丞的臉色已經沈如死灰,他關了擴音器,直接扔在了一邊,破天荒對吳炫吼道:“吳炫!你給我哪涼快哪待著去!”

吳炫哪受過這氣,他聲音反倒更大:“我靠!他不是要奉陪嗎,那我還真想看看,他爹到底……”

話還未說完。

集糜軒的屏風一揚。

一行山河遠闊、煙波浩渺,山水流淌映襯斜照虛晃的暖陽,陰陽對沖,黑白兩立,正與堂前的八卦圖相重合。

“是我。”

作者有話說:

家裏有礦,法力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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