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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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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驟然凝結,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葉縈縈被打懵了一瞬,一時間都忘了手裏的疼痛。

她雙目圓瞪,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直到火辣辣的疼痛傳來,直到她看到闞冰陽手中那把鋥亮的烏木戒尺——她倏地一下收回了手掌,驚叫著捂住手後退幾步。

“闞冰陽!你幹什麽啊!?”

祖師爺座下,正殿之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闞冰陽嚴詞厲聲:“既然拜了師,就循規蹈矩一些。今天靜坐你無故早退,我打你一板,明天如果你再犯,那就是十倍懲戒。”

十倍?

十板子?!

手都打廢了吧!

葉縈縈瞠目結舌,兩只手都不由自主地縮進了襯衣袖管裏。

這戒尺橫截面大,打在手心,後勁兒疼得發顫。

不用看都知道,

已經腫了。

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氣!

看著男人挺拔玉立的身影濯姿,葉縈縈扯著嗓子嚷道:“我爸都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你居然敢打我?!”

闞冰陽將戒尺抵在手肘,轉身踱步到供桌前,將戒尺放回。

色厲內荏。

這小姑娘,也就嘴巴厲害。

他輕瞥一眼,緩緩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只是用戒尺在祖師爺面前訓誡你,有什麽問題嗎?”

他一本正經地反問,看似將主動權拋給了她,實則讓她更加被動,根本毫無反擊的餘地。

葉縈縈卻不是好打發的。

她手掌疼得厲害,腦瓜子仍沒停止轉動。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靠,闞冰陽,你還想當我爸啊?”

要不要臉?!

要不要臉啊???

闞冰陽臉一黑,手指摩挲在供桌,小指微微顫動。

他問一,她卻說二,難怪這麽難服管教。

闞冰陽:“我對當你爸沒什麽興趣。”

葉縈縈撅著嘴,反唇相譏:“當我師父你就有興趣了?”

“也沒什麽興趣。”闞冰陽冷冷地收回手,長袖拂衫,又是一副淡泊寧靜的模樣,“只是你爸爸交代我,要我好好治治你這臭脾氣。”

誰都知道葉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乖戾不羈,一天到晚野馬似的撒野狂奔,都快變成混世魔王了。

沒人敢管她,更沒人敢動她。

今天被打手心,

還是人生頭一次。

說到葉明誠,葉縈縈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她瞳孔滯凝,疑神半晌,“我爸?交代你?”

換句話,你倆認識?

闞冰陽也沒否認,直言道:“葉先生與我是忘年交,他親自交代了,這次機會難得,如果你不聽話……”

葉縈縈:“然後呢?”

他就一個字:“打。”

早飯的粥,清淡得看不見幾粒米。

葉縈縈睡得晚,起得也晚。

等她來了,米也沒幾粒了。

她今天乖順多了,一早就穿了暗藍色的道袍,長發垂落在肩頭,裏裏外外系得整整齊齊。

似是一晚上都沒睡好,她眼神迷離,整個人都顯得五迷三道的。

吳炫坐她對面,給她遞了一碗粥。

還順便加了兩根蘿蔔鹹菜。

葉縈縈拿起筷子,沈嘆一口氣,“謝謝。”

吳炫一楞。

見鬼了?還是著魔了?

穿衣保守,不施粉黛,舉止都文雅了。

關鍵就是,她還會說謝謝?

“大姐,你該不會是那什麽玩意附身了吧?”

葉縈縈喝了口粥,脧他一眼:“什麽那什麽玩意?”

吳炫拉了拉眼皮,吊著舌頭,揮起手臂,“就那什麽玩意唄。”

二人沒說幾句話。

闞冰陽就走了進來。

不偏不倚,師徒倆就對上了眼。

葉縈縈一見他,臉色稍稍蒼白,低頭趕緊喝完粥。

這可是閻王啊,比“那什麽玩意”嚇人多了。

她將粥碗放進池子裏,剛要出門,吳炫見她手心,詫異道:“嗯?你手怎麽了?”

葉縈縈一頓,下意識就將手縮進了袖子裏,然後偷偷摸摸擡眼瞥了一眼闞冰陽。

好吧,人家就跟沒事人一樣。

她一肚子氣,窩心裏發不出來,僵著臉沙啞道:“哦,我倒熱水,不小心被燙了下,燙腫了。”

那邊男人聞言微震,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看來還是打得不夠狠。

如果昨晚上多打幾板子,恐怕房頂都被她連夜給掀了。

吳炫窘迫地癟癟嘴,那紅腫的手掌看了都讓人後脖頸發涼。

他可不信什麽燙傷。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夜裏頭不睡覺,練鐵砂掌呢。”

他說著亂揮了幾掌。

得到的卻是一片寂靜的尬聊。

算了,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吳炫嘿嘿一笑,沖她擠眉弄眼。

說實話,葉縈縈確實很尷尬。

她還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人打手心板的事,至少現在不行。

攝制組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卡在山下一上午沒上來。

打了好幾個電話,才知道是纜車壞了。

不僅攝制組的人上不來,就連游客也上不來。

這才第三天就掉了鏈子,總導演趙丞發了好大一通火。

接電話的是紫靈山的一個小徒弟晏清。

“趙導,我們已經報修了,但是維修的人一時半會兒還趕不過來……”

趙丞擡高音量,唾沫星子都快順著5G網絡飛上來了,“耽誤了拍攝,你們負責嗎?!”

光是吳炫這位二五八萬的公子哥就是花大價錢請來的,更別說那位養尊處優的嬌矜姑奶奶了。

哦對,還有一位更金貴的,

比吳炫和葉縈縈加起來都要金貴。

他得從頭到腳都供著。

當祖師爺一樣供著。

所以啊,時間、片酬、日常開銷,都是一個“爽”一個“冰”地在計算。

晏清抱著電話,噎在那不知道說什麽。

可惜觀主不在,他人微言輕,只好去找闞冰陽。

闞冰陽卷了卷衣袖,接過電話,“趙導,我是闞冰陽。”

這聲音,這名字。

讓對面冒了火的語氣腔調,立刻偃旗息鼓。

趙丞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要不也沒法在制片人、讚助商、大牌演員之間游刃有餘地迂回斡旋。

“哦哦,是冰陽啊……”

他說完察覺不妥,又改口:“闞公子……”

旁邊的攝影師和助理好奇得很,因為趙丞在業內名氣可不小,能讓他笑靨低頭喊一聲“公子”的人,屈指可數。

“公子?哪個公子?”

“吳炫吧?”

“不是吧,剛才明明喊的是闞……”

趙丞側目,瞪了他們一眼,一句話未說,便連著“嗯嗯嗯”地掛斷了電話。

一口氣終於松懈了下來。

“有人罩著了,歇兩天,沒事。”

然而葉縈縈卻不敢有一絲半毫的懈怠。

她手心還跟個豬蹄一樣腫著呢。

知道攝制組今天上不來,她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給正殿的祖師爺上了柱香後,便卯足了勁兒跑到橖頂。

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經在等著了。

桃花瓣飛舞,順著下頜曲線,落在男人的肩頭。

遠看,柔筋軟骨,粉與白相間,帶著淡淡的清香,竟妖孽般地著迷。

闞冰陽沒回頭,卻知道她來了。

他擡手離開琴弦,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身邊,“過來,坐下。”

葉縈縈心中腹誹:死閻王……

她走過去,憋著一通火,噗通坐下。

闞冰陽巋然垂目,“先喊師父。”

哎喲,拍個變形記而已,你還上綱上線了?

我真是……

葉縈縈在心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師父。”

闞冰陽雙手壓在琴弦噤了音,轉頭看來。

與前兩日不同,小姑娘今天沒有煙熏大濃妝,也沒有錫紙爆炸頭。

因為年輕,她皮膚極好,整張臉素色淡雅,透著樹下微光,臉頰上還能看見柔軟細膩的小絨毛。

像個粉紅色的桃子。

又軟又鮮。

闞冰陽緩緩挪移視線,淡淡勾唇,“在罵我吧?”

“……”

周遭聲音戛然而止,葉縈縈陡然間楞滯住。

見鬼了,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難不成真是閻王?

她攥了攥拳,被打腫的左手手心傳來澀澀麻麻的腫脹疼痛。

這是你欠我的。

日後全討回來。

她擠出一絲笑容,咬牙切齒:“闞道長,你這麽玉樹臨風、溫潤如玉,我喜歡你崇敬你膜拜你還來不及,怎麽會罵你呢。”

桃花紛紛翩翩,撩得周圍的枝葉窸窣墜落。

闞冰陽罔若無聞,“但願吧。”

葉縈縈調整了一下坐姿,就這麽盯著他的側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師父,今天你坐多久,我坐多久。”

她說得恭恭敬敬、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教科書似的,

絕對挑不出來一星半點的錯處。

“嗯。”闞冰陽沒再多說,只將手指輕放在琴弦,慢慢徐徐地勾彈。

身後桃花紛飛,男人的頸子在陽光下泛著柔雅的光澤,芬芳馥郁的季節裏,滿是欲與仙相結合的美感。

真想不通,這樣的人,放著紅塵不入眼,居然跑來紫靈山當道士?

不過還好,正一派不出家。

葉縈縈繼續腹誹:那就祝你娶個厲害的老婆,以後整死你、弄死你、玩死你……

不過幾十分鐘。

心思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眼前的一切也變成了一團模糊不清沒有輪廓的煙霾。

人是越坐越歪,神情也越來越慵懶。

頭頂雖有枝丫繁茂,陽光卻悄悄摸摸透過間隙密縫,洋洋灑灑地照在身上。

葉縈縈打著瞌睡,強打精神也耗不住周圍暖意的熏染,腦袋不自主地往右邊歪斜。

“葉縈縈。”

她聽見有人在喚她,聲音冰冷,不容置喙。

“葉縈縈?”

又喚了一聲。

可她昨晚沒睡好,頭疼欲裂,困得根本擡不起眼皮。

漫天桃花下,葉縈縈聞著花香。

她左右搖晃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瞬間抽了魂兒似的,撲通就朝男人懷裏栽去。

作者有話說:

打不過就抱一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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