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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葡萄柚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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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宮侑深深吐了口氣。

“……不需要,還是跟以前一樣吧。”

盡管他用了懇求的口吻,然而他的回答卻不是含有愧疚意味的「算了隨你好了」,到頭來,在這方面仍是一點也不肯先低頭。

明明知道當時自己說錯了話。

我側頭瞥了他一眼,在他目光望過來前移開。

宮侑見我沒有回應,只好不自在撓著後腦,安靜地走在我旁邊。

走出幽靜的居民區之後,寬敞馬路邊上的霓虹燈光變得炫目而有些刺眼。

周遭的車鳴及行人嘈雜的說話聲相互交替,我們置身喧鬧的中心,卻似乎與外界隔了一層防護罩,與周遭熱鬧的景象格格不入。

不斷有高聲談論的路人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視線前方完整註目過的面龐一旦經過腦後,就匯入人海中化為泡沫一瞬淡忘。

我們在人行道的紅綠燈邊停下,周圍沒有幾個一同穿行馬路的行人。

就在這時,宮侑突然伸出了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我的後頸處擦過,越過我去按人行道的按鈕。

介於我完全忘了過馬路要按鍵這件事,離身旁的按鈕又頗離了些距離。

導致宮侑伸手過來的時候,為了夠著,身體微微朝我這邊傾倒,另一手順勢按住我的肩頭防止我被他撞倒,同時稍微以此借力伸長手臂,按下了示意通過人行道的按鈕。

如果從後面看,我幾乎是被他以側面抱住的姿勢被他雙手攬在身邊,有些疏離又有些親密。

我感覺他的吐息正貼在我的發側,分明還有逃離的空間,他的氣息不知為何鋪天蓋地壓下來,將我禁錮在他唾手可得的範圍內。

“……抱歉。”

無數參差不齊的車鳴聲中,我似乎聽到耳畔一句微小的低語。

我微訝地望向他,確認幻聽的真實性。

與此同時,按下按鈕的宮侑已從我身側撤離,運動衫上的拉鏈輕輕從肩頭上滑落,隱約聽見清脆的鏈子相擊聲。

宮侑的註意力已經從我身上挪開,落在前方顯示等待中的紅綠燈上。

我只來得及捕捉到他視線最後一刻撤離時的一點餘光。

……該怎麽說。

沒有我想象中裝作無事的淡然模樣——雖然現在看向人行道另一端的他就是這副樣子——那道餘光所流露出的東西反而比預想中的還要來得情緒外露。

象征心情輕松愉悅的嘴角上揚,正舒展開來的眉,在黑夜與霓虹燈光交錯映襯下顏色愈發深邃的瞳孔海底,卻仿佛在看一件勢在必得的所屬物。

那瞬間,我徒然生出落荒而逃之感,但這種感覺不過隨短促的心悸跳動了下,便消失不見。

等到我再去端詳他的臉龐,宮侑已經完全變成我所熟悉的樣子了。

“綠燈了哦,不走嗎。”

我遲疑了一下,問他:“……你剛剛,在看什麽?”

宮侑淡淡對我笑了笑,“沒什麽。”

02

國文課默寫的時候,果真有一句話,怎麽也想不起來。

即使在家裏滾瓜爛熟地背過無數次,實際面臨的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缺漏。

亂糟糟的課間時間,我背靠在窗沿嘆了口氣。

同桌良心發現,破天荒要請我喝酸奶,屁顛屁顛地跑出教室。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書,上面有一句話:「……一個人想去的地方,和兩個人想去的地方是不一樣的,不過,那個時候我們竭力想達成一致……」

這句話很快隱沒在書頁翻動的殘影中,我的註意力隨即又落在教室的另一端,掠過白色窗簾投射於桌面的光斑上。

盛夏的熱意蕩漾在教室中,在天花板上起起伏伏,飄落下來,又升躥上去。

我幻想有兩條金色和銀色的游魚在空中游蕩,經過我的眼前,一只稍作憩息。

盡管我沒有刻意去回想,但大腦放空的途中,記憶層面仍舊擅自浮現出昨晚車水馬龍中的景象。

好奇怪。

那到底是怎麽了呢。

“你回來了……?”

發呆中的我忽然感覺頭上被人輕快摸了下,掌心溫柔蹭過發頂的觸感直到意識了後才回味過來,然而當時卻理所當然地以為是買完酸奶歸來的同桌的惡作劇。

不曾想回過頭去,正對上走廊上剛剛經過窗邊的宮治的眼睛。

我甚至沒來得及叫出他的名字。

他沒有做出例如揮手、微笑或是頷首的,明顯打招呼的動作。

而是在我同樣回望過去的時候,將食指抵在唇上,飛快地碰了下後恢覆原樣,同時也帶走了他刻意停留的目光。

——「“噓。”」

走在他身旁的宮侑還在向他抱怨什麽,完全沒有發現他須臾之間做出的小動作。

宮治懶懶散散地敷衍他,拖長了尾音:“嗯——是這樣吧。”

“你絕對沒在認真聽我說吧,治。”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

“真由,我回來啦——咦,方才發生什麽事了,讓你這麽高興。”

趕在上課前,同桌回來了,她將酸奶放在我的桌上。

我用指節壓了壓上唇,緩慢翻過了一頁書本,“沒什麽,為什麽這麽說。”

同桌狐疑地蹲在我身側,摸著下巴思索道:“有貓膩,你的臉上哪裏是沒什麽的情況,分明是剛剛偷情成功回來一樣,怎麽樣也掩蓋不了你在偷著樂的事實。”

“……你昨晚到底看了什麽小說。”

同桌:“《我和同級生是秘密戀人》,酸甜青春讀物,你值得擁有。”

“我總算知道你那些奇怪的三觀是怎麽形成的了。”

我很開心嗎。

表現得很明顯麽……?

趁同桌沒註意的時候,我單手撐著臉側,在頭發的掩蓋下捏了捏發燙的耳垂。

03

這大概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打工結束後在店門口見到了宮兄弟其一的宮侑,我再也不會感到意外了。

我倒有些想問,你們這是輪班制……?

不不不,懶得吐槽。

我照常視他如空氣走過去,宮侑也坦然接受地跟了上來。

“我請你吃冰棍怎麽樣。”

對於他時常突發的行動力,我不對此做出任何評價。

難道他今天和小學生打賭贏了嗎,還是順手拿了宮治的錢包,亦或是給他遞情書的女孩子另辟蹊徑給他偷偷塞了告白費?

無論是其中哪種情況,我都有可能最後淪為他的共犯,於是嘴上不願回答他,滿臉寫著大大的抗拒。

“……”不!稀!罕!

“居然這麽不情願,很讓我受打擊誒。”

宮侑不滿地撅嘴,氣哼哼:“明明之前說好請我吃的卻擅自爽約,我都沒什麽怨言,反倒現在不計前嫌心胸寬廣請你,你居然還不領情。既然這樣,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吃到冰棍。”

我:???這是傻子吧,哪裏來的傻子啊??

話音剛落,宮侑就拔腿沖了出去,跑到前邊路旁的便利店裏。

我簡直風中淩亂。

在拋下他離開和留在原地之間徘徊,最終深深嘆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

隔著便利店的玻璃,我看見宮侑站在冰櫃前挑挑選選,一副不知道選什麽總之什麽都想吃的樣子。

“笨蛋。”

他這樣看起來有些意味不明卻透露出笨拙的舉措我並非毫無所覺。

雖說入學後聽慣了大家講述宮兄弟他們非比尋常的才能,事實上,在親眼見識過他們比賽上大放異彩時,我的確深有體會,並且腦內已然刻下了固有印象:宮兄弟是無所不能的。

而其中,作為二傳手的宮侑在大眾的視野下相較下又稍微特殊了一點。

如今,卻也不由得發自內心的感慨:

他和正在做著第一次所嘗試新事情的所有人一樣,滿載好奇心,碰壁後不甘後退,不擅長卻能夠努力地繼續下去。

或許這份努力很少,不同人之間抱有的努力份額皆不相同。

我不知道宮侑的這份努力有多少,但至少我明白到他是一個坦誠的人。

“……我有話和你說。”

04

對我說話的人不是從便利店裏出來的宮侑。

我朝說話的主人望去——僅僅離我後背三步之遙,之前在便利店見過的戴帽大叔,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先生,你是……”

帽檐被壓得很低,在路燈照射不到的地方,他的臉上全是看不清的陰影。

我提了下肩上書包的肩帶,調整了一下呼吸。

“我註意你很久了……你是叫「真由」吧,之前去面包店買東西的時候恰巧聽到店長在喊你,真是可愛的名字啊。”

“先生,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迫於他朝我靠近,我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面對他。

“你還記得第一次你給我推薦的三明治嗎?那個確實很好吃啊,你沒騙我,是你親手做的嗎,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

戴帽大叔仿若無人地自言自語般,陷入自己的世界,只一個勁接近我,對外界充耳不聞。

“……先生,如果你再靠近的話我就報警了。”

我加重了口氣警告道,拿起手機,按到了電話撥通的界面。

見此,戴帽大叔終於停止了靠近,他失望地嘆了口氣。

“連你也感受不到我的情感嗎?我那麽喜歡你,每晚都去那家面包店看你,即使有時加班到很晚,去的時候你們已經停止營業了,我卻仍舊每天堅持過去,你沒看到嗎?”

“我在對面路旁的樹下眼巴巴看著你工作中忙活的影子,從你打工的第三天起就一直在關註你了。結果最後你卻寧願選擇那種看上去輕浮羸弱的毛頭小子,那種家夥能滿足你嗎?”

“……既然如此,我決定還是給你點教訓好,讓你清醒過來——”

危險。

渾身的細胞都在發出強烈的警示音,身體久違地進入備戰的狀態。

那名戴帽大叔擡起頭,隨著音量拔高和高亢叫喊,露出那張陷入瘋狂的臉,陰鷙的眼中布滿血絲,猶如黑夜下滿含怨恨的惡鬼,向我撲了過來。

我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當即側身使出一個腳背擊打,小腿如同彈簧一樣用力地彈出去。

眼看腳背即將擊中對方的臉部發出聲響,竟被他一把抓住了腳踝。

“……!!”

“呵呵呵,我知道的哦,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那群不良少年太沒用的話,我也不會被迫對你親自出手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隱在光亮的背後,他從另一手抽出一根鐵管,高高揮起,說罷直直往我的臉上砸。

“咚。”

是鐵管切實砸中□□上的悶響。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在我沒來得及左腳蹬地使力前,一道影子飛速地撲了過來,同時產生了巨大的沖撞力把我與那名癡漢大叔隔開。

然而那個寬闊厚實的胸膛卻將我牢牢抱在了懷裏,抵擋了攻擊。

“你……”

我對眼前的變故失去了言語。

宮侑密密實實地把我護在懷裏,卻用後背面對他,伸出手臂抵擋了鐵管的揮下。

痛楚令他無法控制地發出一句低吟,我像是被包裹在一件安全的防護衣下,周身只能感受到他密不透風的灼熱氣息。

我很快反應過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要脫身。

……他挨打了?手臂怎麽樣,後背怎麽樣了,傷勢如何,程度是否嚴重,後續需要多久康覆……

“你丫——他媽給老子撒開啊——亂摸個屁!快給老子放下!放下!”

宮侑從對方手中直接用力拔回我的腿,氣洶洶朝對面豎起一根中指吼道。

“……”

感動戛然而止。

我艱難地從宮侑的胸肌上把臉掙出來,看著他堅定又兇狠的側臉,死魚眼瞪他道:“那是我的腳踝,不是屁股。”

宮侑:“啊,對不住,不是那個意思。”豆豆眼.jpg

被這麽一頓插科打諢,我試圖推開他。

可盡管如此宮侑仍舊牢牢抓著我,簡直像要把我整個人嵌入他的身體般。

“沒事,別怕,有我在,不要怕。”

那只按住我肩頭的手轉而撫上我腦後,帶著安慰意味地輕輕不斷摩挲我的後腦。

……搞什麽,逞什麽英雄。

不可以受傷。

為什麽因為我受傷了。

是傻子啊。

笨蛋,蠢貨,自大狂,幼稚鬼。

再次將探頭的我按下去,宮侑面對那名癡漢大叔,毫無掩蓋地展露起食肉目的本性。

“很痛啊大叔,追不到心儀的女孩子就只能采用這種手段引人註意嗎,不僅低下差勁,簡直都和臭水溝裏飄浮的垃圾一樣,連垃圾回收站都不配入駐的廢物。我看你之前從沒和女性講過話吧,除了你家老媽和腦科的護士姐姐外——”

“抱歉,我想或許你連生養你的母親都不在吧,也沒膽子去腦科檢查過。”

“最重要的是,像我這種看上去長得又高又帥的‘毛頭小子’講的大白話,你應該也聽不懂是吧?”

這應該是有史以來,宮侑講過的最有意義的垃圾話。

我在心裏給他腦門上獎勵貼一朵花花。

下一刻,卻聽沈默片刻的癡漢大叔突然化身獸人般哇哇吼叫起來,不管不顧地揮起鐵管直接朝我們沖過來。

“你們都給我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見狀我當機立斷推開宮侑,重新擺好了架勢,準備側擺蹬擊。

宮侑猛然被我推開,毫無防備跌坐在地上,一陣傻眼。

“住手吧。”

就在高揚的鐵管再次揮下之前,宮治的臉出現在那名癡漢大叔的背後。

他一記肘部鎖喉將他制住,同時另一手打落他手中的鐵管。

癡漢大叔的脖頸和臉憋得通紅,始終無法掙脫開來。

腘窩被宮治的膝蓋一頂,頓時失力地癱倒下來,跪在地上被完全制服。

“治……”

對於宮治的及時現身,我和宮侑驚愕睜大了眼,楞楞地看著他們背後,幾名巡警正在迅速趕來。

宮治一邊鎖喉一邊向我們解釋道:“是我報的警,看警車還沒到,你們又處於危急之際就急忙先沖了出來,幸好現在警車也到了,總算安全了。”

話說到一半,癡漢大叔試圖躥頭去撞他的下巴。

宮治立馬察覺,避開後反手直接一個肘擊打在他後頸上。

癡漢大叔吃痛一聲,老老實實不敢動彈了。

眼看趕來的巡警將其接手過去,宮治這才走到我們跟前。

哪怕在這種突發情況下,他那同往日一般神情淡泊的臉龐,油然產生了巨大的安全感,像頂結實的帳篷籠罩在我們的頭頂上,觸不到一點風雨。

“你們沒事吧——”

我根本沒心思他開口說什麽,光是看見他的臉,就再也無法控制地飛撲上去。

“嗚嗚嗚嗚嗚嗚嗚治!你是大英雄嗚嗚嗚!”

“別哭,乖。”

坐在地上的宮侑:“……搞什麽,我居然也有想哭的沖動,不得不說治你來得太及時了——不過我去,我也是大英雄啊!為什麽不抱著我哭啊可惡!”

正順背安撫我的宮治:“因為侑你太遜了吧。”

宮侑:“哪裏搞錯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總結一下感情線是:

初中時,真由喜歡上了治,但是因為錯認了侑而受到了打擊;

高中見到了雙胞胎後發現當時是自己誤會了,所以感情慢慢覆蘇,但同時對侑產生了無法控制急劇上升的好感(畢竟兩張臉一模一樣啊);結果又被侑打擊了。(混蛋狗侑)(都是劇情設定)

治從以前就有了一點好感,高中後開始接觸更多;而侑是在高中接觸後慢慢有了好感,同真由,也就是所謂暧昧期那種感覺,比不上喜歡,卻好感值過高,然而他就恃寵(?)作死了。

關於近三章內容(11,12,13)侑的火葬場計劃(?):發現自己說話過重傷害到真由後立刻後悔,可死要面子,於是繼續作死。

細節1:面包店老板娘說在真由沒來打工的這段期間內也見到“治”過來等他,其實那是侑,因為老板娘認不出雙胞胎。

細節2:其實一開始不良君會找上門的導火線是因為癡漢大叔拍了那天治的照片,讓不良們去找茬;不良君認出照片中的真由和治“那張熟悉的臉”就過來暴黑歷史了。

細節3:不良找茬當時侑就註意到他們是被人教唆過來的,於是順藤摸瓜發現了跟-蹤真由的癡漢大叔,打算將計就計。

細節4:侑送真由回家時過馬路的“眼神”,其實是在真由沒註意的時候,看向了偷偷跟在他們後面的癡漢大叔,向對方故意露出類似挑釁和獨占的眼神,因此激怒了癡漢大叔致其出手。

細節5:最後,在癡漢大叔攻擊真由前侑跳出來保護她,苦肉計加吊橋效應,順理成章得到真由的原諒。

↑以上這些就是狗侑想出來的(爛)招

↑再以及其實以上這些,治全都心知肚明(漁翁得利),危險之際及時現身

↑(所以真由真的被宮兄弟套牢了)(迫於局面二擇一,不是侑就是治)(越寫越彎彎狗血小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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